第403章 演员的傲骨与真正的自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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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拍戏发现一具尸体,这件事之离奇程度,就像是你小时候听那种都市异闻,有一种八杆子打不着丶结果打着了的莫名感。

而故事是故事,亲身经历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剧组回到旅馆。

商永周直接回房间休息了。

他的脸色仍然有点差,状态有些糟糕。

陆严河本想要安慰几句,但是这种事情,又真的不知道安慰什麽。

符恺也没干别的,一回来被安排着喝姜汤,泡热水澡,把寒气都挥发出来。

这地方偏僻,想做什麽都很不方便,也没有别的可以做。

突然暂停了拍摄,陆严河回到房间,也没有什麽事情做,便决定开直播看会儿书,跟粉丝们聊聊天。

结果这地方也没有WIFI,信号又不是很好,用数据流量根本无法支撑直播。

勉勉强强地坚持了五分钟,只能作罢。

按照拍摄的安排,他们在这样偏僻地方的拍摄还要坚持大概一个星期左右。

之后就会回到城市里了。

主要是怕越到后面,天气越冷,这种偏僻地区的拍摄就越不方便。

毕竟摄影设备什麽的在低温环境,耗电快,性能也受影响。

所以,剧组把所有这种需要大面积自然风光的外景戏,都放到前面来拍摄了。

-

陈思琦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你们拍戏发现了尸体?」

「嗯。」陆严河接了电话,说,「我没有直接看见,是永周师兄第一个发现的,当时导演落水了,我们都忙着拉导演呢。」

陈思琦:「那你们拍摄受影响了吗?」

「今天停拍了。」陆严河说,「我现在正待在房间里呢,也没什麽事情做。」

陈思琦说:「可能你们那儿会有一些媒体过去,你们这件事都上热搜了,跟都市异闻一样。」

陆严河:「那他们来吧,这地方不好找,而且,很偏僻,都没有几家旅馆,全被我们剧组给承包了,他们来了也没有地方住。」

陈思琦:「汪彪跟我说你们那儿条件挺艰苦的,你还好吧?」

「还好,至少我还能一个人住个房间。」陆严河笑了笑,「很多人都在两个人甚至三个人挤一个房间。熬过这个星期就好点了,这个星期是因为都要到那种没有什麽人的地方取景,拍完这些部份,就可以回城市里拍了。」

陈思琦:「那就好。」

「当然,剧组预算不高,也只是方便一点,住的条件可能好不到哪去。」

「那你让汪彪他们给你定个好一点的地方住,自己买单就是了。」陈思琦说。

陆严河:「到时候再看吧,如果说拍摄地点附近有合适的,我就自己订酒店,要是没有合适的,我就还是只能住剧组找的。」

「戏是你自己接的,苦也只能你自己吃咯。」陈思琦笑着说。

「你在干嘛呢?」陆严河问。

陈思琦:「我?我正在咖啡馆看资料,约了大家等会儿一起开视频会,讨论一下报纸怎麽弄的事情。」

「准备动手开始做了吗?」

「嗯。」陈思琦点头,「虽然大家都跟我说,一块钱一份报纸,基本上赚不到什麽钱。」

陆严河说:「其实所有的形式都只是形式,只是要给内容去找到一个更适合这个时代的形式。」

陆严河没有说的是,他之前就不是太看好报纸这个形式。

但陈思琦想要做的东西却是陆严河觉得很值得做的。

陆严河是挺想说,也许可以换一个形式来做这个东西。不过,为什麽不能做成报纸呢?因为过时了吗?那当初为什麽要做杂志这个过时的东西呢?

在这一点上,陆严河没有说服自己,所以他也就没有再接着提了。

无论如何,要做这个内容的方向肯定是对的。因为陆严河很清楚地知道「知识付费」这个东西真的很火,也真的让一批人找到了赚外快的方式,尤其是高校里那些老师们。

-

「咚咚!」

忽然响起敲门声。

陆严河跟陈思琦解释了一下,挂了电话。

「师兄?」陆严河惊讶地看着一脸难以形容的憔悴的商永周,不知道他突然过来找他做什麽。

商永周问:「要不要一起出去转转?」

出去,转转?

这大冷天的……

陆严河心中犹豫了一秒,还是点头了。

「好。」

他穿上外套,戴上帽子,跟着商永周出门了。

这是在一个小镇上。

因为风雪很大,路面上几乎没有人,偶尔零星一个人影,低着头,勾着背,以最原始的姿态抵御风雪。

陆严河本以为商永周想要跟他说点什麽,可是,出来以后,不知道是不是风比较大,还是怎麽,商永周一直没有说话,就埋头一个人往前走。

见此,陆严河也没有主动开口,就陪商永周往前走。

路上的雪很厚。

不仅仅是雪大的原因,还有这些地方很少有人走动丶经过,所以,它厚厚地累积着,直到被商永周和陆严河的鞋子从上面踩过,发出细细密密的丶仿佛某种压实了一般的声音。

陆严河就这麽陪着商永周走了半个小时,商永周忽然说:「咱们回去吧。」

陆严河什麽都没问,点头,又陪着商永周回去。

到了旅馆楼下,正好碰到邹东和汪彪两个人抬着一炉子红炭。

「你们这是准备干什麽?」陆严河吃惊地问。

汪彪说:「啊,小陆哥,你们回来了,我们准备烤点红薯丶橘子吃呢。」

陆严河一听,便拉着商永周一块儿加入了。

炉子上架一张铁网,刚洗乾净泥巴丶表皮还是湿的的红薯放上去,呲呲地冒烟。

「除了红薯,还有别的吗?」陆严河问。

邹东说:「问了一下老板,这边也没有什麽别的了,不过等会儿会给我们拿点瓜子什麽的上来。」

陆严河坐在小炉子边上,手搁在上头烤,瞬间觉得暖和。

除了红薯,他们还拿了几个橘子放到旁边。

本来是准备一起烤的,但是现在火有点旺,他们怕橘子直接给烤焦了,没敢放。

「你们怎麽想到要弄这个的?」陆严河笑着问。

邹东指了一下汪彪,说:「他咯,说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看到老板有个炉子,就想着要烤火,顺便烤点东西吃。」

汪彪说:「主要还有一点,房间里太冷了,就算开了空调也还是很冷,这里竟然没有暖气。还不如在这里烤烤火舒服呢。」

陆严河确实也这麽觉得。

可能这是人基因里带来的感受,坐在火的旁边,就感到温暖。

陆严河说:「要是这里再有一个放映机,可以看看电影就好了。」

汪彪问:「要不把笔记本电脑拿下来?我们用笔记本看?」

「算了吧,屏幕太小了,我们自己一个人看也就算了,我们这麽多人看,肯定不方便。」陆严河沉吟片刻,说:「其实我们可以打牌,如果有扑克牌的话。」

「不知道老板这儿有没有。」汪彪作势就要起身,「那我去问问吧。」

正好这个时候,老板端着一盘子瓜子丶花片和炸红薯片来了。

「谢谢老板!」汪彪见状,欢快地就跑了过去,从老板手里接了盘子,「老板,你这儿有扑克牌吗?」

「扑克牌?没有。」老板摇摇头,「最后一副都不全,被人拿走了。」

汪彪顿时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老板转道又给他们送了一箩筐的碳过来。

「火不够的时候就自己加。」

「好。」

红薯要烤熟,也不知道要多久。

-

这种安静地坐着丶彼此都没有说话的时刻,回想一下,陆严河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时刻了。

平时不是在寝室,就是在孜园桥租的房子,要麽就是在工作,基本上时时刻刻身边都有人。

哪怕是在教室丶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身边也都是人,会时不时有窸窸窣窣的人声。

不仅是安静,陆严河也很久没有这种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发呆,什麽事都不做的时候了。

平时但凡有一点空闲的时间,都会用来看书,或者看资料,或者写剧本,或者做别的,总而言之,不会让自己闲下来,也不允许自己闲下来——闲下来的时候总有一种罪恶感,好像浪费的时间,虚度了光阴。

明明还有这麽多的事情没有做,明明把这些碎片化的时间利用起来,可以完成很多的事情。

这种感觉来自于自我的压力,它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形成了一种自我的精神约束。

无论什麽时候,都会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难得。

在这大雪天里,有了几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闲淡意味。

-

商永周忽然问陆严河:「严河,你以前碰到过……死人吗?」

「没。」陆严河摇头。

商永周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今天我看着那个尸体,就只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该怎麽说,跟魂都被吸走了一样,就突然想到,我演《荣耀之路》这个戏,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对于他的癌症,对于他面临死亡的那种恐惧,但就今天从窗户那儿看到那个上吊的人的一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事后再回想,脚底板都是麻的。」

「这不一样,师兄,你看到的是尸体,一个上吊的尸体,不仅仅是死亡这个概念。」陆严河知道商永周想要说的是什麽,说:「没有人在意外发现一个尸体的时候,不会受到惊吓。这跟莫文发现自己得了癌症,可能不久于人世,这种害怕是另一种害怕。」

商永周低头笑了笑,摇头,说:「不,归根到底就是一回事,要是死亡不可怕,人看到尸体怎麽会害怕。」

陆严河看着商永周这种仿佛陷入了一种自我的丶偏执的状态,一时想说点什麽,又实在是该说的丶想说的,都已经说了,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他是被吓了一跳,有点陷进去了。

-

戏还是要继续拍。

陆严河却发现,商永周演戏的状态发生了一些变化。他饰演莫文的时候,眼神里多了一些不可言喻的丶深沉的东西。

仿佛里面有深渊,有暗风,也有迷雾。

陆严河一看就知道,这是商永周还没有从目击一具上吊的尸体带来的阴影中走出来。

但他又必须承认,商永周身上所发生的变化,让莫文这个角色更有深度丶更复杂了。

私下,陆严河去跟符恺说起这件事,符恺也说,商永周现在演戏的状态比之前还要好。

所谓的千锤百炼不如如入无人之境。

-

陆严河跟商永周演戏,还真没有感觉到自己接不住商永周的戏,但是,这一天,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这是在荒无人烟的郊外最后一天拍摄。

莫文突然晕倒。

江映被吓了一跳,拼命把他拖到车上,想要带他去医院。

莫文这个时候自己醒了。

江映说得去医院。

莫文不同意,非要去他的下一个目的地。

江映骂他,「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都莫名其妙晕倒了你不去医院检查一下,你非要去那个养老院!」

莫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憋着一股气,一股非要坚持到底的气,下车,把江映从驾驶座上拽下来,赶他去副驾驶,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江映气得跳脚,因为莫文这一路上种种反应都很不正常,甚至是让他感到离奇。

他耍起了脾气,说:「行,你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会上你这辆车了,别到时候你开车开到一半,又突然一晕,我们直接撞死在半路上。」

江映一句话就跟刀子一样戳进了莫文的心里。

莫文深深地看了江映一眼,就是这一眼,其中仿佛蕴含着山呼海啸一般的愤怒丶难过和压抑,以及深深的绝望和孤独感。

陆严河懵了一秒,愣在原地,失了神,忘记演了。

按照剧本,本来这个时候陆严河还有一句台词的。

——你瞪我也没用!

刚才商永周那一瞬间的眼神,让陆严河怎麽都说不出口这句话。

因为说出来就不对。

一个人无法在被那样的眼神看过以后,还能这麽顶回去。

至少陆严河刚才是这样一个感受。

但是,就在符恺喊咔之前,商永周忽然就将车开了出去,把陆严河一个人抛下,留在原地。

-

符恺说,这场戏不用重拍。

陆严河也理解符恺为什麽说这场戏不用重拍。

他完完全全被商永周的表演刺激出了最本能的反应,他的戏也是好的。

可是,他自己却非常清楚地知道,刚才那一段,他是被商永周给带着走的。

为什麽很多演员都在强调,演戏,一定要有一个好对手,好的对手就能给你好的刺激。

有一个观点是这麽说的,最好的表演就是本能反应。

陆严河真的很久没有这样的经历了。

但是,他认真地思考了很久以后,觉得就这样也行。

在这部电影里面,不用担心自己的反应都是被商永周给刺激出来的。

这部电影的节奏本身就是由莫文这个角色串起来的。

看上去两个人的角色戏份相当,是双男主角,但会看剧本的人知道,这个剧本的第一主角就是莫文,是商永周演的那个角色。

所以,他被刺激出反应也是对的。

陆严河乾脆就更依赖于现场的表演。

他不再给自己做一些提前的小设计,而是去等待跟商永周演戏的那一刹那,最本能的反应。

符恺是第一个发现他的变化的。

这一发现,他除了拍腿叫绝,也没其他话好说了。

商永周现在有一种如有神助般的状态,符恺还真担心陆严河看到自己的戏被压,会忍不住跟商永周飙戏,进行对抗。

有的戏可以飙,但是这部戏不能飙,因为莫文和江映这两个人物之间的关系,有着更深入的丶密切的一种互文关系。

在电影里,这种关系是通过特别细枝末节的一些瞬间表达出来的。

一旦飙,感觉就不对了。

符恺正这麽担心的时候,陆严河就改变了自己的表演方法,根据商永周的表演,去给自己的现场反应。这样做,既成全了商永周如入无人之境的表演状态,也保全了他自己人物的弧光,并在很多地方,达到了符恺设置这两个人物时最想要达到的一种状态。

一个走向死,一个走向生。

一个外在冷静丶沉稳,内心却在逐渐走向失序丶崩塌。

一个外在暴躁丶冲动,内心却渴望建立某种秩序,在这个世界上找到理解。

拍完这些戏,要转场回城市的时候,符恺才在路上悄悄对陆严河说。

「以前罗宇锺导演说,你是所有导演都梦寐以求的演员,合作了这部戏,我想说,你也会是所有演员都梦寐以求的合作对手。」

优秀的演员,绝对是谁也不服气谁的。

有这样的傲骨,才能成为优秀的演员。

也正因为如此,很多优秀的演员之间,很难真正地为了对方而妥协自己的风格。

陆严河却能迁就对手,调整自己,这样的调整不仅成就对方,也成就自己,这样的能力,符恺很少能见到。

真的很少能见到。

-

很多演员演技很好,众所周知的好,可是一到影视剧里面,似乎就欠缺了点什麽。

大家也说不上来欠缺了什麽。

很可能就是这些演技很好的演员,确实在技巧方面已经熟练得无可挑剔,但他们跟对手演员就是不来戏,所以那种最微妙处的情感传达出不来,也就让观众觉得少了点什麽。

-

陆严河真的以为自己演《荣耀之路》这部电影会很难,结果他本以为会很难的地方,最后竟然出乎他意料的简单,而原本他觉得轻轻松松就可以拿下的地方,却每天都纠缠着他,让他感到艰难,无从下手。

他真的不懂死亡,更不懂面对一个面临死亡的人是什麽反应。

想不清楚,人生经历里也没有这样的经验可以参考。

到后来,索性就全部交给了进入江映这个角色的心,交给当时表演时的情景。

很多的情感体验丶从来没有过的那种情绪,自然得就像是山涧,涓涓而出,没有一丝阻碍。

-

「过年前这部电影能杀青吗?」陈思琦问。

「能。」陆严河说,「本来就只打算拍一个多月的,现在进度也很顺利。」

陈思琦:「今年过年,我们一起去国外度个假吧。」

过年本来是中国人团聚的日子。

但是陆严河已经没有他想要团聚的家人,而陈思琦的家人,她也没有想要团聚的心思,按照她的计划,去报个到丶露个面,证明自己还活着,也就行了。

「好。」陆严河说。

「你想去哪?」陈思琦问。

陆严河说:「我都行,你定吧,我跟着你走。」

陈思琦点头,说:「行,那我去找地方,设计路线了啊,到时候不准我做好攻略了,你又挑刺。」

「嗯,别太累就行。」

拍摄《荣耀之路》这部电影,陆严河或多或少地被这个故事里那种生死丶哲学的沉重所影响了。

有些沉浸其中,像戴上一副枷锁。

连陈梓妍跟他说,王重拍的他和陈碧舸的短片入围了比卡洛电影节的短片单元,都没有让他有多麽兴奋的心情。

陈梓妍说:「虽然是短片单元,但也是正式的竞赛单元,很难得。」

陆严河说:「梓妍姐,我跟思琦约好了,过年的时候要出去度假,比卡洛电影节是什麽时候?」

「二月底,春节已经过完了,放心。」陈梓妍说。

陆严河:「嗯。」

陈梓妍听出陆严河的状态有一点低迷。

「你这是怎麽了?拍戏拍得人都低落了?」

「唉,有点被角色影响,没事,等我拍完就好了。」陆严河说。

陈梓妍:「你悠着点,别把自己折腾到那种特别危险的地步,很多演员拍着拍着就得抑郁症了,我可不希望你这样。」

「那也不至于吧。」陆严河笑了起来,「不会的,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要是一下了戏我就让自己刻意离开角色状态,每天大喜大悲的,情绪波动更大,现在这样挺好,不用总是切换情绪状态。」

「这倒也是,你自己想清楚就行,反正别让自己越陷越深,知道吗?」

陆严河嗯了一声,脑海中忽然有个念头一闪,等等。

商永周是不是越陷越深了?

陆严河被陈梓妍这麽一提醒,马上就把商永周这段时间以来的状态跟陈梓妍说了一遍。

「以我对他的了解,倒是不会轻易抑郁的,他自我调节的能力很强,他应该是发现待在这种情绪状态中,有助于他演这部戏,所以刻意保持着。」陈梓妍分析了一下,「不过,我得跟他经纪人提醒一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嗯。」

挂了电话,陆严河深吸一口气。

-

回到城市,陆严河终于可以住到一个可以正常提供热水的酒店房间了。

这座城市叫枝樊,一座二线城市。

没有省会和经济发达的城市那麽现代化,但是也不是那麽地落后。

陆严河还挺不适应。

因为,住进酒店的时候,酒店门口竟然有十几个粉丝蹲守着,还有媒体记者。

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他们会入住这家酒店的消息,在这里等着。

陆严河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马上就从两边传来了一阵兴奋的丶激烈的喊叫声。

幸好酒店的保安早有准备,没有让她们围上来。

陆严河跟她们挥了挥手,说:「天气很冷,你们就别在这里待着了,赶紧回去休息吧,等会儿我下来的时候不希望再看到你们啊。」

结果,有一个粉丝忽然大声说:「要你管啊,我又不是来看你的!」

陆严河一愣。

那个粉丝白了他一眼,「真以为全世界都喜欢你了,我是商永周的粉丝好吗?」

陆严河脸上划过一阵尴尬之色。

「抱歉,那我刚才那些话不是跟你说的,我是说给我自己粉丝听的。」

陆严河的粉丝一个个对刚才那个人怒目相视。

谁知道,这时候,商永周也从后面的车上下来了。

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我不希望我的粉丝是你这样没有礼貌的样子。」

那个粉丝突然听到商永周当着她面说出这样一句话,脸色都白了。

商永周拍拍陆严河的肩膀,说:「进去吧。」

陆严河没想到商永周竟然会这麽不客气地对他的粉丝说了这种话。

商永周忽然又想起什麽,回头看向他的粉丝们:「刚才严河说的也是我想说的,不用待在这里等我们,很辛苦,这样也会让我们感到不安,我们要在这里拍好几天的戏,继续待在这里,会给同样住在这家酒店的人困扰。」

刚才那个被他当面指责的粉丝忽然把手里的丶商永周的海报往地上一扔,怒火中烧地骂:「什麽玩意啊,我辛辛苦苦在这里等着见你一面,就是为了听你指责我做得不对吗?真下头,你们这麽不希望看到粉丝,那就祝你们以后粉丝越来越少!我等着看你们过气!」

这个粉丝头一甩,趾高气昂地走了。

「太过分了吧!」

「也没有说什麽过分的话啊,本来就没有礼貌。」

「怎麽会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人,都在好好跟她讲道理了。」

……

周围的粉丝们也纷纷议论了起来。

商永周上前一步,将刚才被那个粉丝扔下来的海报捡了起来,摺叠了两下,默默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早点回去。」

商永周再次提醒了一句,就看了陆严河一眼,示意他一起进去了。

-

商永周丶陆严河他们两个人在酒店门口跟粉丝发生的这场风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网上火了。

现场被人拍摄的视频在各个平台被转载,热议。

主要是很少见到一个当红艺人公然指责自己的粉丝的。

他们两个人要求自己的粉丝赶紧离开,不要再蹲守在酒店门口,哪怕粉丝不开心也坚持不妥协,这种姿态还是挺受网友们好评的。

其中,一个商永周的粉丝感慨:为什麽感觉我们永周跟陆严河这个热搜体质的人一起拍戏,也跟着开始频繁上热搜了。

这条感慨点赞数很高,都快破万。

大家都有同感。

陆严河自己看到以后,都一时无语。

怎麽还能把这种事情怪到他头上?

不过,这件事发生以后,确实还是有效果的。

酒店门口的粉丝确实少了很多,零星几个不听的,仍然驻守在那儿。

但陆严河和商永周进出的时候,都完全不理会了。

-

演戏对他们两个人的消耗都太大了,尤其又是这样一部电影。

陆严河平时还挺愿意跟大家交流一下的,现在也实在没有这个精力,演完戏,收工回来,几乎所有的精气神都已经消耗殆尽,根本不想再说多馀的字。

他晚上没戏,在房间里直播看书的时候,都基本上不说话了。

有人问,之前直播的时候,还时不时地会跟大家聊一聊,为什麽这几天都不聊天了。

陆严河这才解释了一下,因为拍戏,很累,也很消耗精神,完全不想再说话。

然后,这个时候,比卡洛电影节发布了这一届的正式入围名单。

前些天就提前知道消息的王重短片也没有出任何意外,如约出现在了短片单元。

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短片就叫做「王重的一部短片」。

-

比卡洛电影节这一届主竞赛单元没有一部华语片入围。

反倒是其他单元,华语片的身影不少。

国际四大电影节,陆严河现在只有荷西电影节没有作品入围过了。

因为是短片,所以这一次引起的关注也不算很大。

虽然还是有一个热搜,叫王重陆严河再次携手入围国际顶级电影节。

也不知道是谁买的热搜。

在短片的工作群,大家都在发祝贺消息。

陆严河也跟着发了几个大红包。

本身是为了《胭脂扣》才拍的这个短片,结果陆严河最后没演《胭脂扣》不说,这个短片也跟《胭脂扣》没关系了。

不管怎麽说,作品入围了比卡洛电影节,大家都是高兴的。

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里,突然有人发了一个截图,是叶脉网上关于这个短片的制作信息截图:

为什麽制片人这里写着刘桥?不是子杏姐吗?

这个消息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是啊,咱们这个短片的制片人是辛子杏啊,什麽时候变成刘桥了?

——刘桥是谁?

——叶脉网的副总,管内容的。

——不会是因为子杏姐离职了,所以把她除名了吧?

——真有可能,这个短片当时就是叶脉网做的,我们其他人跟叶脉网签合同,合同里都会保证我们的署名权,子杏姐不一定签合同了。

——叶脉网要是这麽做,那就太无耻了。

……

过了十分钟,辛子杏在群中冒泡,说:感谢大家关心我的事情,我也是刚知道,我已经向叶脉网提出我的疑问了,等他们给我一个回答吧。

陆严河下了戏才看到这些消息。

他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哈?-

「这个短片,我们叶脉网是出品方,也是我们制片,虽然在一线工作的都是辛子杏,可在后面协调这些人和事的,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啊。」

「这部短片从头到尾都是你们那个叫辛子杏的小姑娘来跟我对接的,全程跟到尾,我不管你们有几个人在搞这件事,但我看到的只有她一个人。」王重恼火地说,「你们要是不在制片人一栏署上她的名字,我不接受。」

刘桥头大如牛。

他没想到,为了辛子杏这麽件事,王重导演竟然都会亲自打来电话。

都不说王重导演现在本身的业内地位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叶脉网的代言人呢。

刘桥此刻还真是感到棘手。

本来,辛子杏走了,这部短片又入围了比卡洛电影节,他觉得既然如此,这部作品的成绩自然就算到他头上。

就如群里有人说的,辛子杏做这个项目,并没有跟公司签项目合同。

什麽署名权等等权益,都是按惯例来执行。

但辛子杏一走,惯例自然也就没有了。

想来除了辛子杏,也不会有别人为了这件事来找麻烦。

谁知道,王重直接找过来了。

他并不知道,王重在跟辛子杏合作这个短片的时候,对辛子杏有多满意,甚至想过要挖她。

而且,王重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大导演,怎麽会允许别人在他的项目里鸠占鹊巢,哪怕占的都不是他的巢。

刘桥说:「导演,现在辛子杏已经不是我们叶脉网的员工了,她还出现在制片人一栏里,会给人造成误解的。」

「她现在不是你们叶脉网的员工了,她制片这个项目的事实就可以被抹去了?」王重听到刘桥这样的解释,更生气了,「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肚子里面在打什麽算盘吗?抢东西也不是这麽抢的!」

刘桥被王重这麽一骂,也气上心头。

他堂堂叶脉网的副总,也是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凭什麽被你这麽阴阳怪气地讽刺?

「王导,跟你合作的不是辛子杏,是叶脉网,辛子杏只是代表叶脉网跟你对接合作而已,你别搞错了重点。」

「没有辛子杏,谁他妈跟你合作啊。」王重气得七窍生烟,骂完这番,挂了电话。

他忍不住在自己的微博上骂:有的人,厚颜无耻。

-

短片才刚官宣进入比卡洛电影节短片单元,导演突然就发这麽一条微博,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时间,人人都在疑惑,这是怎麽了?

怎麽突然骂人厚颜无耻?

种种猜测冒出来。

主要在猜的是王重骂的那个厚颜无耻的人,是谁。

当然,这个时候陆严河的黑子们必然会现身。

——还能是谁,当然是陆严河那个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完美假人的大明星啦。

然后,这条发言被正在怒火中烧的王重回复了一句:我可去你的吧,谁给你的信心说当然,当个你头。

陆严河的粉丝们看到这个,一个个带着截图四处传播,奚落黑人不成反被怼的黑子们。

陆严河当然知道王重这条微博是在说谁。

他只是没有想到,王重竟然会是第一个站出来为辛子杏打抱不平的人。

陆严河也没闲着,看到以后,立即转发了这条微博,说:这次算是跟着长了一番见识,什麽叫做摘桃子。

陆严河也冒出来,还跟着说了这麽一句话,让人不禁更加疑惑。

这说的到底是什麽事啊。

不过,因为陆严河这次发言透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也是这件事的见证者之一,又是摘桃子。

神通广大的网友们在扒遍各种蛛丝马迹以后,找出了真相。

制片人刘桥五个字,被他们送上了热搜。

-

左煜也没有想到,他上任叶脉网负责宣传与公关的高管以后,竟然还要处理另一位高管刘桥的公关丑闻。

叶脉网高层集体开会。

这件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酵开来,刘桥想捂都捂不住。

也不是他一个人能解决的了。

「讲实话,这个短片就是辛子杏做的,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左煜说,「除非咱们有办法让剧组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统一口径,说制片人不是辛子杏,是刘桥,否则,我们自己死鸭子嘴硬不改,以王重他现在这样的做法,未必不会继续公开打我们的脸。」

刘桥的脸色很难看。

以前他都是坐在这里去讨论别人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了其他人坐在这里讨论他。

「辛子杏已经离职了。」

「劳动法可没有说员工离职了,他的工作成果就不能写进他的工作履历了。」左煜马上说道。

「左总,目前这个形势,怎麽解决最好?咱们叶脉网的口碑和名声总不能跟着这件事一起臭掉。」

这话言下之意就是说刘桥被骂得狗血淋头是他的事,别让网站被跟着一起挨骂啊。

「就目前这个形势,最快的解决办法就是更新制片人的信息,把辛子杏的名字换上去,然后对外发布说明,就说是工作人员因为辛子杏离职,自作主张地没有加她的名字,不痛不痒地道个歉,让大家再骂一两天,这个事情也就过去了。」左煜说道。

-

叶脉网的声明在两个小时之后就光速上线了。

就如左煜所说的那样,解释了一下缘由,向辛子杏道了个歉,然后改了制片人信息。

刘桥的名字待了几个小时以后,被无情地撤掉。

虽然声明里的解释是说工作人员自作主张乾的,不过,在这种时候,当然没有人相信这个解释。

都是托词而已。

人人都懂。

王重还专门交代辛子杏,让她预留时间,回头跟他们一起去比卡洛电影节。

辛子杏笑着说:我去比卡洛电影节,叶脉网大概是不会帮我买单的,自费去一趟很贵的。

王重说:抠抠搜搜,我给你买。

辛子杏:那多不好意思,承蒙您关照,看得起,我刀山火海也得去,一定准时出现。

王重:你早说你要离开叶脉网,我就把你挖过来了,结果你现在又去了陈梓妍那里。

辛子杏发过来一个笑脸:您太看得起我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的。

王重:这次叶脉网干得也忒不地道,难怪你要离开,这样的公司是不值得待。

辛子杏有些意兴阑珊地说:其实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以前,大家都抱着一颗最真诚的心做事,以诚待人。

以前,辛子杏把自己的所有心血都投注到这个网站上,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力量让这个网站变得更好。

以前,她和公司的领导之间互相信任丶互相支持,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前面冲锋陷阵,因为来自后方的弹药和补给从来没有停过。

怎麽慢慢的,一切都变了呢?

辛子杏只能把这些想法丶情绪都放在心底,自己消化。

成年人的世界,无论面对的这个世界有多离谱,也必须硬着头皮把自己的路给走直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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