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黄袍,筹划(1 / 1)
第219章 黄袍,筹划
大盛。
东境。
在火烧坞城,西齐大败之后,无奈之下,东庆的大军也只得陆陆续续撤退。
作为中原正统。
无时无刻都要面对着群狼环伺,哪怕只是留一滴血,它们都会立马逼近,一旦发现真的受伤,就会群起而攻之。
好在,名为「中原」的巨兽虽然流血,但仍旧保持着战斗力,使其不得不放弃。
武圣秦修海率领着本部一万五千兵马撤退。
行至峡谷处。
先头部队忽地有人调转方向回来禀告:「将军,大事不好!吕丶吕籍率领五千陷阵军,直接绕到峡谷前面,把路封死了!」
「什麽?!」
秦修海瞠目。
想要绕到峡谷前方,需要深入东境腹地,他们难道就不怕遭到围困,无法脱身进而全军覆没吗?!
他们是吃准了大庆兵马撤退!
真可谓是粗中有细,看起来是莽撞之举,实际上胸有成竹。
督师府的人,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仙师!」
秦修海把目光投向队伍中的修士,急切地问道:「那吕籍修炼邪法,日日夜夜祭炼,我们正面交锋必定不是对手,该如何是好?」
哪成想。
几名修士闻言之后,直接御剑逃走,眨眼之间就消失在峡谷视野的尽头,直到山野之间陡然爆发出冲霄紫气把他们尽数击落,短暂的斗法声音之后,就彻底归于平静。
不久之后,他们就看到一道魁梧如山岳的身形,踩着香火法器腾空而起,他一手拿着方天画戟,一手拎着人头,瞳孔当中紫光流转,宛若神灵。
「尔等贼众,还不归降!」
三师兄聂远骑着快马长驱直入峡谷,声音响彻云霄。
至此。
秦修海等人已然被前后包围,无路可退。
沉默半晌之后,在锋刃和刀鞘的摩擦声中,他缓缓拔出长刀:「弟兄们,此乃妖人,归降死路一条,随我,突围——」
落日馀晖,紫气腾升。
祭坛自储物袋中而出,大战结束之后,完成一场血祭。
吕籍盘膝坐在祭坛之上。
他的天灵之上,一尊神龛若隐若现,整个人七窍就好像是七个漩涡,把祭坛当中的血气尽数吸纳到体内。
直到抽乾之后,所有的异象才渐渐消散。
吕籍缓缓睁眼,境界再度突破。
他看着面前的神龛,听着怪异扭曲的窃窃私语,发出一声冷笑,猛然伸手将虚影捏碎。
「大师兄。」
三师兄聂远来到身边:「你不要紧吧?最近这段时间,邪祟要求的祭祀是越来越频繁了。」
「无妨。」
吕籍站起身,转移话题道:「大军路线如何,还能不能再找到合适的伏击点。」
「再往前,势必会遭到围困。」
聂远摇摇头:「而且京城兵部下了调令,让北凉军全部返回北境三州,并且……」
「并且什麽?」吕籍看出不对劲。
「并且,还有单独给你的调令。」
聂远继续说道:「让你亲自『护送』小师弟进京养伤,不得有误。」
「师弟。」
吕籍沉吟起来。
他们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坞城的情况。
这位小师弟不仅仅再次震惊天下,而且还在绝境之下突破到武圣之上。
据说……
宛如火神。
「龙经。」
吕籍的眼神有些复杂,最后按捺住所有,归于平静,开口说道:「师弟是觉得,凉州要出事儿。」
「守孝期已满。」
聂远拿出调令:「师弟他们再也找不到拒绝入京的理由,朝廷把我们全部调回去,又让你亲自陪同进京,只怕不是『护送』而是『监督』啊。
「我最近担心的。
「还是咱们这个小师弟,万一耍起脾气来,闹得大家都不好收场。
「大师兄,你得回去看着,不能让他胡闹。」
「既然如此。」
吕籍唤来吸收香火的火烈马:「那我们就快动身,回凉州吧。」
……
北府营和镇标营,是为卧龙先生的两大亲兵营。
由武圣范海凌协助,两人共同统领。
此时此刻,也陈兵在东部边境。
中军大帐。
羽扇经纶的许文才,正坐在书案前摇曳的烛光下,通宵处理一些军中杂务。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名恭恭敬敬的少年。
少年时而研墨,时而递交文书,辅佐公务,也算是游刃有馀。
他名叫齐成,大概两三年前,被卧龙先生收为弟子,如今跟在身边,基本上是言传身教,心腹中的心腹。
「这个人呐,有时候不能要脸。」
许文才放下毛笔,遵遵教诲道:「想当年『喻文泰』曾受胯下之辱,后来不也是成就一代『兵仙』?
「在想当年,许某我如果不是脸皮厚,到处混吃混喝,侥幸留得一条性命,直到遇见明主,又岂能有今日?」
「先生所言,齐成牢记在心。」
齐成躬身道。
「孺子可教!」
许文才欣慰地赞叹一句,而后又叹息起来:「这几场仗打下来,算是把举国粮草消耗个七七八八。如果不是陈将军赢了官渡,只怕是要全线崩溃。
「饶是如此,北凉军的粮草供应也已经不足,十日之内,兵部必定让我们退兵。
「粮草,是个大问题啊……」
「连年征战,确实是透支严重。」
齐成附和道:「而且朝廷去年颁布新令,从今年开始就要再加种半成灵禾,如今到处都在闹起义,虽然都闹不大,但也是个麻烦事。」
「小成子啊。」
许文才指着墙上挂着的舆图,话锋一转,说道:「上次我留给你的考题,琢磨的怎麽样了?」
「先生,小子不敢妄言。」
齐成垂首,有些惶恐。
那「考题」有些吓人,内容是假如他从凉州开始造反,该如何夺得天下。
「怕什麽!」
许文才斥责道:「兵家就是要敢想,只有敢想,才能够不断磨炼提升领兵打仗的能力,似你这般畏畏缩缩,何时能成大才?」
「那……小子就斗胆胡言几句。」
齐成来到舆图前,正要开口讲话,外面就传来一阵嘹亮的声音。
「圣旨到!」
「许文才接旨!」
「……」
「圣旨?」
齐成连忙道:「先生,快去吧。」
许文才师徒二人来到帐外,就看到有一名太监双手托着橙黄色的卷轴,身后跟着四五名护卫,静静等候。
「臣许文才。」
「臣齐成。」
「听旨。」
两人撩开长袍,缓缓跪下。
而后。
那名监军太监才打开卷轴,尖细的声音格外洪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卧龙先生许文才屡次征战,建功无数,兢兢业业,实乃朝廷之砥柱,特此,封为武乡侯。」
侯爵!
齐成看向老书生,心中替先生高兴。
事实上。
当初许文才灭魏国本来就是天功一件,只是由于入朝为官时间尚且短,故而没有过度加封,如今数年下来,诸多功勋累积,虽然都不大,但是积少成多,也算是合理。
封赏还没有结束。
只听得太监继续念道:
「另,加封为正一品特进荣禄大夫,就任『凉州都指挥使司指挥使』一职,统领镇标丶北府丶洪泽三营,协助威武侯吕籍,共同治理凉州。」
统领……
洪泽营!
「臣许文才,叩谢天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文才很是喜悦,叩首谢恩。
等到流程走完之后,他才做恍然状说道:「刘公公留步,在下忽然想起来,那『洪泽营』不是白袍陈三石本部亲兵,怎麽交给我来统领?」
「哦,这个啊。」
刘公公解释道:「你无需多想,陈督师仍旧是督师,只不过接下来需要进京疗养,以后应该就是京官了,这可是大大的进步啊!」
他没有过多赘述,简单告知情况后,就转身离去。
「先生。」
齐成小心翼翼地说道:「陈督师这次进京,是不是就不会再回边境?以后每逢战事,才会派他临时挂帅?
「小子觉得,朝廷……
「是在针对陈督师。
「而且又下圣旨让先生去接管『洪泽营』,分明是想激化你们的矛盾!也不知道是朝中哪个大臣出的主意,可谓是用心险恶。」
他作为带在身边的心腹,自然和其他人不一样,是唯一一个知道卧龙和白袍之间非但没有仇怨,反而有知遇之恩的人。
朝廷这般安排,摆明是想再度挑拨离间两人的关系。
「先生,如何是好?」
齐成的神色有些凝重。
可他回过头,却看到自家先生的神色,非但没有愁容,反而是兴奋丶严肃丶决绝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传令!」
许文才即便努力克制,声音也还是有些发抖:「我大军进驻凉州!」
「先生?」
齐成问道:「难不成真要照做?」
「小成子,我们要做大事了!」
许文才望着凉州方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行了,你按照我的吩咐去撤兵吧,临走之前,我还得去为大事准备一物。」
「哦?」
齐成甚至好奇:「先生可否透露一二?」
「东庆丝绸,乃是异兽白玉蚕的蚕丝所制,光滑细腻轻盈无比,堪称天下丝绸一绝!」
许文才摇头晃脑地说道:「临走之前,岂能不购置一些备用?」
「丝绸?先生要做衣裳?」
齐成更加困惑,不明白大事和衣裳有什麽关系,不等再问,许文才就早已经消失在远处。
……
就在东庆边境的兵马退去以后,陈列在东境的北凉军,也井然有序地打道回府,加上许文才的两营,总共十四营兵马,二十馀万人,分布在幽丶凉丶雁三州境内。
十四营主将,基本上都接收到一封不同命令,按照兵部的部署,堵在幽丶凉交界,凉丶雁交界处,呈现出包围凉州的趋势。
这十四营。
分别是玄武营丶朱雀营丶白虎营丶青龙营丶天狮营丶天狼营丶镇标营丶北府营丶飞熊营丶天策营丶虎豹营丶大戟营丶安山营丶洪泽营。
孙象宗死后,北凉军格局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保持着扩营之后的状态。
天策营,主将虞林兴,中原人士,武将世家。
玄武丶白虎丶天狮三营,由吕籍丶聂远,外加上窦家川,各自统领一营,以吕籍为最高指挥。
天狼营,主将管昕,京城人士,父亲是前任内阁老臣。
飞熊营,主将顾永洲,中原人士,武状元出身。
虎豹营,主将娄子正,京城人士,锦衣卫出身。
大戟营,主将潘落,中原人士,曹家王族的姑爷。
安山营,主将史玉宽,南方人士,曾经在镇南王手下任职。
青龙营。
本来是房青云和蒙广信一起统领,但是在房青云进京以后,立马又重新调来一名主将,名于和清,东部人士,出自世家大族。
朱雀营。
仍旧是荣滟秋和叶凤修为正副将领。
二师兄程位,也还是在凉州都指挥使司任职,基本上没有实权。
在大军途径幽州,准备进入凉州的时候。
青龙营丶朱雀营就被拦下。
「兵部有令!」
「青龙丶朱雀二营就地驻扎休整,各个主将,进入凉州待命!」
「你说什麽?!」
蒙广信勃然大怒,上前一把薅住太监的衣领子:「洒家的青龙营本来就是凉州驻军,不让我们入关是什麽意思?」
「蒙将军,这丶这是兵部的调令,跟咱家无关呐!」
太监连忙解释道:「你有什麽意见,应该写摺子给朝廷,就是打死咱家也没有用啊!」
「和尚,放开。」
荣滟秋出言提醒。
蒙广信这才冷哼一声,把太监扔下。
他们几人只身进入到凉州地界。
「这是什麽意思!」
蒙广信几乎要把手里的佛珠捏碎:「北凉军十四营,我们总共才几营,这是真准备卸磨杀驴?」
「老五,稍安勿躁。」
程位盘算道:「守孝期已满,如此安排,十有八九,是让我们进京。」
「进京?洒家死都不去!跟姓曹的住得那麽近,洒家撞钟都觉得反胃!」
蒙广信咬牙道:「朝廷要是非逼洒家进京,洒家就跟他们拼了。」
「先回凉州一趟吧。」
荣滟秋打断道:「算算时间,小师弟也该从邙山回来了,真要是进京,大家也要想办法互相照应。」
……
凉州。
荒野间。
从官渡回到凉州,洪泽营并没有急行军,而是一路走走停停,耗时足足有两个多月。
长达五个月的修炼。
陈三石也终于又到了洞开景神的瓶颈。
他立于山林当中,小溪边的巨石旁边,龙胆亮银枪舞动之间,火光冲天而起,每每有烈焰接触到水流,便在「呲呲」声中激起阵阵水汽,白茫茫的一片,方圆百丈都水雾氤氲,好似变成人间仙境。
人体三部八景二十四真。
如今,上部景神已经全部开启,自然要开始洞开中部景神。
随着灵珠中的灵气不断流入体内,再通过呼吸法和功法反馈给肉身,在陈三石的脖颈位置,有一点灵光若隐若现,他没有停下,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到功法当中,彻底忘却除去枪法之外的一切。
持续半个时辰后。
终于。
他脖颈处的灵光愈发耀眼,直到化作九色流光熠熠生辉。
喉神!
名百流放,字道通,长八寸,九色衣!
【功法:龙经(真力初期)】
【进度:62/500】
如此长的时间,才开启下一尊景神,不知道突破至真力中期,要猴年马月去了,这个过程中,他估计《吞火决》的速度都能追上来一大截。
修炼结束之后。
陈三石就唤来千寻,追赶上大队伍。
城门外。
一名八九岁模样的小姑娘,她怀里抱着一只白毛异兽的幼崽,手上牵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童,在人群的边缘朝着远处张望着,时不时踮起脚尖,想要看得更加清楚。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他们的身后。
马夫下车之后,司琴墨画立即上前放下马凳,掀开帘帐,恭恭敬敬地说道:「两位夫人,到了。」
一袭红衣的孙璃率先下车,之后她又伸手,把穿着端庄长裙的顾心兰扶下马车。
「溪溪见过大娘亲,二娘亲。」
小姑娘抱着白毛异兽躬身一礼。
「我家溪溪,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顾心兰轻轻捏了下丫头水灵灵的脸蛋,后者有些脸红地低下头。
「娘,我要找姨母!」
陈渡河拽了拽母亲的裙角:「我要回家。」
他口中的家,俨然是大庆皇宫。
「这里才是咱们家。」
顾心兰告知道:「一会儿你就见到你爹爹了。」
陈渡河当场痛哭,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要找姨母……」
「你这孩子。」
顾心兰颇为无奈。
自从回到凉州之后,儿子就日日夜夜要回大庆。
她也只能欺骗地安抚道:「莫要再哭,明天,明天娘亲就带你去找姨母好不好?」
然而不论怎麽说,陈渡河就是哭个不停。
「阿弟莫哭,阿姐等会还带你上山玩,好不好?」
最后。
还是陈云溪好不容易把弟弟哄住。
也就在这时。
前方传来躁动。
「回来了!」
凉州城内,洪泽营的家眷们纷纷探头望去,陈字将旗率先映入眼帘,然后便是走在最前方的白袍白马。
「爹爹,我们在这儿!」
陈云溪努力地招手。
陈三石自然一眼就看到,他示意家眷先回府里,这里人实在太多,也不方便说话。
他安顿好兵马之后,才立即赶往家中,自然是免不了先和两位夫人寒暄一番。
「渡河,快,叫爹。」
顾心兰抱着孩子细声细气地说道。
「爹。」
陈渡河倒也不认生,只是咬字不清晰地喊了句后,又开始哭起来:「爹,我想回家。」
顾心兰连忙在旁边解释道:「这孩子在大庆待得习惯了,回来以后就老是闹人,不过毕竟小孩子,在家住一阵子就习惯了。」
「小子,这里才是你家。」
陈三石把儿子抱起来,说道:「莫要再哭,你想要什麽,爹去给你弄。」
「我丶我……」
陈渡河一边大哭,一边喊道:「我要当太子!」
「……」
登时,连陈三石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倒是通过书信往来,知道沈归荑都干过什麽,直接把渡河册封成了庆国的太子,看来这小子是习惯被一群人伺候着的感觉了。
自觉高人一等,绝非好事。
当然,孩子还小,以后可以改正。
如此想着。
陈三石把孩子交给兰姐儿,然后吩咐道:「司琴墨画,你二人去准备酒席,今天会有很多家里人回来。」
督师府依山而建。
大大小小的院子都有上百个,堪称小型宗门。
师兄弟们都有一处自己的院子,只是平日里都闲着没人住,但是偶尔回到凉州,还是会回来住上一阵子的。
当天黄昏时分。
蒙广信率先跨过督师府的门槛,一句祖宗姥姥,后面再补上一句阿弥陀佛,循环往复,颇有节奏。
酒席也早就提前备好。
落座完毕。
程位开口道:「要不要,等等老大和老三?我听说他们也回来了。」
「等他作甚?他如今已经入魔,你们没听说麽!」
蒙广信毫不留情地大骂。
吕籍修炼邪神道,如今已经人尽皆知。
「小师弟,你还不知道吧?」
蒙广信气愤地说道:「在东境的时候,大小战事结束之后,他都会开坛设法,祭祀俘虏,修炼邪法!就这,还口口声声说他自己没有入魔!
「今日他杀敌军祭祀,谁知道明日会不会屠戮百姓,甚至对自己弟兄下手?!
「就跟那曹楷一样,早晚变成连畜牲都不如的东西!」
「小师弟。」
荣滟秋红艳的嘴角勾起带着杀意的冷笑:「官渡的事情,老四已经修书告知于我们,那老贼只怕是做贼心虚,还没进入凉州,就卸了我们的兵权,明日去军营听令,不知道又要做什麽安排。」
「无非两点,第一封赏,昭告天下。」
陈三石淡然道:「第二分化,此次进京,应该只宣我一人,会把几位师兄师姐,都留在凉州。」
「笑话!」
蒙广信不屑道:「朝廷真以为我们好糊弄?那这点儿伎俩都看不明白麽?」
「说的没错。」
向来沉默寡言的叶凤修也忍不住开口道:「等你进了京城,再以你跟孙璃师妹一家人作为要挟,将来哪怕是命令我们主动跳进炼丹炉,又岂敢拒绝?」
「是啊。」
程位唉声叹气地说道:「小师弟,这点你尽管放心,我们不糊涂,师出同门,真要是有什麽事儿,想甩都甩不乾净关系。
「就是……
「如果真要是按照师弟所言,我们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
所有师兄丶师姐的目光都落在白袍的身上。
烛光摇曳间,阴影在他的脸上晃动,看不真切表情,只听到带着坚决的五个字:「谋定,而后动。」
几人对视,顿时就明白其中含义。
「啪——」
蒙广信直接把桌子拍烂:「好!师弟尽管谋划,洒家只等着你发号施令!」
「也对,我们脑子不如你跟老四。」
荣滟秋了然道:「你和老四商量吧,需要的时候知会师姐就成。」
「师弟。」
叶凤修说道:「等你消息。」
「是啊,我也一样。」
程位自嘲地笑笑:「虽然我们现在境界都不如你,但好赖也算是个助力。」
说到此处。
他们忽然都有些颓丧。
不知不觉间。
他们这些师兄师姐,和这位入门最晚的师弟,实力差距竟然拉开巨大。
关键是。
如今到处都是仙师,他们的玄象大圆满,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了,起码也要突破到武圣,才能和那些修士较量一番。
「诸位师兄丶师姐,我早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
陈三石取出返回凉州的途中,炼制的真武丹:「此为修仙界的丹药,服下之后,有助于从玄象突破到武圣,但究竟能不能成,还要看你们自己。」
真武丹他准备的本就有多馀,正好派上用场。
「这……」
几人体质都不差,但卡在玄象境界大圆满多年,此刻听说有东西能够辅助突破瓶颈,难免有些内心躁动。
「好!」
「那我们就先回去闭关!」
「先把饭吃了吧,别浪费了。」
陈三石看着一桌子的饭菜说道。
如今外面粮草短缺,很多人都吃不饱饭,虽然桌子上大部分肉类都是山里打来的,也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吃过饭。
师兄师姐们才陆陆续续离去。
陈三石面沉如水。
谋定而后动!
两个月来,他和四师兄来往书信频繁。
如今。
只等待京城风起!
这一次的棋盘,由他来主导!
……
京城。
武安侯府。
凉亭内,棋盘前。
「殿下别来无恙。」
房青云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头也不抬地打着招呼。
「房先生。」
曹芝也毫不客气地在对面坐下,拿下桌边的糕点就往嘴里塞,边吃边语气急促地说道:「你真不能再劝劝,把我大哥喊来京城?」
「我劝有什麽用?」
房青云幽幽道:「他是不会来的。」
「少了大哥,胜算终究是少一分啊!」
曹芝压低声音,提醒道:「房先生,我可得提醒一句,邙山祖脉到手之后,升云宗已经把筑基丹送到万寿宫,不久之后我父皇就会去昆仑山闭关,真要是让我父皇筑基成功,只怕是真的要万寿无疆了!」
「殿下今日说话这般直白?」
房青云讪笑道:「难道就不怕隔墙有耳?」
「生死关头,哪里顾得上许多?」
曹芝厉色道:「房先生!筑基之后,整个东胜神洲,就再也没有人是我父皇的对手,到时候,你丶我,都永无翻身之日!」
「殿下。」
房青云捻着棋子,似乎在自己与自己对弈:「不妨说说自己的计划。」
「好,我今日便跟房先生坦诚相待。」
曹芝伸手打乱他的棋局,用棋子来代表京城:「每次昆仑闭关之前,我父皇都会先在京城外举行一次大祭,到时候护卫的全都是我的人。
「包括我舅舅!
「还有整个寻仙楼,以及修仙界内的一些修士!」
「……」
房青云的眼角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下:「殿下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深厚的积累?不单单能控制整个寻仙楼,还能绕过陛下,联系到修仙界的修士?」
「寻仙楼现任楼主是我师父,我是寻仙楼的少主!至于其他修士……祖脉自然不止有几个宗门惦记,想得到的宗门多的是,哪怕是升云宗他们拿到了,也不可能真的独吞。」
曹芝顿了下:「总之,大祭那天父皇身边不会有别的修士,我们群起而攻之,事成之后,定鼎江山!」
「你们赢不了。」
房青云却是泼了盆冷水。
「所以我才想让陈将军也来京城!」
曹芝强调道:「今非昔比,我大哥已经突破到武圣之上,而且他每次同境之内不会有敌手,有他在的话,必定能够多几分胜算。」
「生死绝境,龙渊一出,你如何是好?」
房青云此言一出。
曹芝顿时陷入沉默。
半晌后,他才决绝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本王也只能赌一把了。」
房青云微微摇头,把燕王落下的棋子,一一挪开,重新摆放位置,不疾不徐地讲道:
「与其孤注一掷,去做胜算不大的事情,不如退而求其次,保守一些,给自己留条退路,即便一击不成,也可徐徐图之。
「殿下如今的安排,是得不到晋王殿下的帮助的吧?
「既然如此。
「为什麽不先处倒严?」
「原本我是这样打算的。」
曹芝十分无奈地说道:「先和我六哥一起诛杀严贼,然后再让我父皇退位,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我大哥又来了个火烧坞城大破西齐,筑基丹到手的这麽快?」
「不。」
房青云摇摇头:「我说的是倒严,不是诛严,严家父子,就是大家名正言顺的退路。」
他说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锦囊。
「看来房先生是早有打算。」
曹芝打开锦囊,看完上面的内容之后,顿时了然:「先生不愧号『凤雏』,如此以来,确实是能够把我六哥拖下水,再加上他,就算是大事不成,我们也能够离开京城,拉起一支队伍。如此说来,先生的北凉,是愿意跟本王合作了。」
房青云默认。
「好!」
曹芝收起锦囊:「有朝一日,若是真能成大事,本王必定不会食言,我大哥为北凉王,只听调不听宣,绝对不会有任何猜忌!」
「最后。」
房青云抬起头:「我想问问殿下,你和陛下终究是父子,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父子?」
曹芝竟是失声笑了起来,癫狂中又带着恨意,良久之后才说道:「房先生,这话你还需要问我吗?他是什麽样的人,你们师门不是应该最清楚?在他的眼里,哪有什麽兄弟丶父子,这天下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实现他心中妄想的薪柴罢了!
「房先生!
「这方天地没有灵气。
「即便是我太祖爷爷在紫薇山上留下来的求仙之法,也需要通过玉牌传送到天水洲去修行!
「可是,你说他为什麽许多年前,就能够开始修行?
「而且如今还是炼气圆满,即将筑基?!」
房青云思量片刻,答道:「『仙人扶我顶,结发受长生』,这是很多年前,陛下就昭告过天下的,他曾经在昆仑山偶得仙缘,故而得入仙途。」
闻言。
曹芝冷笑得更厉害,恨意和鄙夷也愈发不加掩饰,他直到笑得喘不过气来后才停下,然后猛地贴到青衫儒生的脸前,用带着血丝的双目直视着对方,咬牙道:
「仙缘,他也配!
「一开始,修仙界的修士只不过把他当成一条缴纳灵禾税的狗,赏赐他几块少得可怜的灵石!
「光靠那点灵石,他就算是修炼到死,也不会有多大成就!
「他真正发迹,是隆庆四十九年以后的事情!
「先生可还记得贤妃?」
「贤妃?」
房青云在脑海中回忆着:「后宫之事我哪里清楚,殿下不妨明说。」
「贤妃,是我的生母。」
曹芝握紧拳头:「寻仙楼是由二世家一宗门组成的,我的生母,是上一任寻仙楼的楼主,他的一切,都是我娘给的!」
聊到这里。
燕王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身拂袖而去,身形很快就被庭院尽头的一片竹林遮掩,消失不见。
「有意思。」
在他走后不久。
督师府潜伏在锦衣卫中的暗探傅元甲从阴暗中走出,看着燕王离去的方向,啧啧道:「头一回见儿子这麽恨老子的。」
「老傅。」
房青云咳嗽两声:「寻仙楼我知道,这个贤妃什麽情况?」
「贤妃啊,我想想。」
专门搞情报的傅元甲对于京城内外大小事宜可谓是无所不知,他说道:「贤妃是曹楷纳的最后一位妃子,但不是通过选秀,据说是他云游的时候惹出来的风流债。
「人家领着燕王曹芝过来认爹,然后没多久就死了,后来曹芝就过继给了膝下无子女的长孙贵妃。
「隆庆四十九年,那时候曹楷都得七十多岁了吧?
「当时我收集情报的时候还奇怪呢,那个时候曹楷为了修道都断欲三十多年了,怎麽会莫名其妙从外面搞个儿子回来。
「如今看来,不简单呐!
「这事老督师知不知道?
「管他呢,反正如今看来对我们是好事。」
「咳咳咳……」
一阵凉风拂过,房青云再次咳嗽起来,缓过来后,他重新拿起一颗棋子,重重落下,沉声道:「可以开始了。」
「好!」
傅元甲说道:「我这就传令各个州府的暗探,把『云州十日』和『三府叛乱』的真相散播开来,只等着大祭的时候在京城点火,然后就会乱起来。
「等到那曹芝曹焕两兄弟按照我们的规划离开京城之后。
「小督师就可以在凉州动手,而且出师有名!
「到时候你也跟着跑路,否则凉州闹起来,京城肯定要拿你当人质来威胁小督师。」
「出师有名。」
房青云呢喃着:「师弟,师兄能为你做的,也就这麽多了。」
「还有一件事情。」
傅元甲担忧道:「你们那位大师兄怎麽办?
「他这个人好胜心极强,没能继承老督师的衣钵本来就心有不悦,在对朝廷的态度上又和你们不同,我担心他到时候会出面阻挠。
「我可是听说,吕籍修炼邪神道之后接连突破,手里又有三营兵马,终归是个麻烦啊。」
「这是我们师门的内事。」
房青云扶着轮椅,示意对方扶自己回去休息:「就让小师弟自己解决吧。」
……
万里之外。
一座绿意盎然的山林之间。
曹芝跪坐在墓碑前:「娘,孩儿来看你了。」
在他的身后。
站着寻仙楼的现任楼主崔子晨,他开口道:「都准备妥当了?」
「房青云会帮我们收集三府叛乱的证据,就按照他说的来吧。」
曹芝在墓前放了朵野花,磕下三个头后站起身掸去身上的灰尘:「大祭那天把我六哥拉下水,能成最好,要是成不了,就退到东南起兵,到时候,凉州方面也会响应我们。
「师父,你也想好了?
「说起来是有退路,但万一失败,也很可能死在京城。」
崔子晨注视着墓碑上「南宫碧凡」四个字,淡淡道:「当年如果不是南宫师姐给我饭吃,又把我带到南宫家,入了寻仙楼,我岂能有今日?
「而且这些年来我做的事情,也都是为了今日。
「只要大仇得报,死又何妨?」
南宫碧凡。
为南宫世家当代天资卓绝之人,天品木灵根,本该继承寻仙楼道统,求仙问道。
按照如今封印松动的情况来看,只要再等几年,完全有机会进入修仙界,成就一方仙业。
谁曾想哪年。
南宫碧凡遇到了一名年轻的外来修士,于是便坠入爱河。
那名修士取得信任,骗走寻仙楼的至宝,然后消失不见。
南宫碧凡成了家族,成了寻仙楼的叛徒。
两年之后,无处可去的南宫碧凡才知道,年轻修士实际上是老皇帝易容而来,但当时她已然生下曹芝,便找到皇宫去,希望能够归还宝物。
哪曾想,反而遭到皇帝幽禁,甚至还用她为饵,险些把寻仙楼的人一网打尽。
多重打击之下,没过两年,南宫碧凡就郁郁而终。
「准备动手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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