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蛇身缠心之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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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1章 蛇身缠心之道

驱动着红相彭波那齐篡国的动机,并非是疯狂丶任性丶权力丶欲望……而是他对星锑的爱。

他比任何人都更爱星锑。

只不过他所爱的是最初的星锑,如同刻舟求剑般的「铭刻」的爱。

那也并非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他对巴希尔独自升入梦界丶抛下自己的恨;

或许并非是因为恨,而是因为对如今瓦伦丁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也或许并非是因为失望,而是因为对昔日立国前那纯粹奋斗的美好追忆;

但那终究也不是因为追忆,而是因为【爱】。

因为爱之道途的疯狂与自私——

「怪不得,」阿莱斯特突然笑了出来,「我之前就从你身上品到了些许腐朽的气息,就像是你所保留的那瓶酒一样。

「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错觉。毕竟你也活了这麽久……人总是会想要追忆过去的。」

「……哼。」

彭波那齐的面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他猜到了「贝亚德女爵」想要说什麽,但却并没有打断也没有否认。

阿莱斯特看着他的脸色,嘴角微微上扬:「果然,你自己也猜到了啊……

「——你的道途已经偏斜了,走向了【错误】的道路。」

那是【错误】之源河之上的道路……象徵着永恒与凝滞的黄昏道途。

「铭刻」与「追忆」的概念,正属于灵珀天司。在琥珀极少响应祈祷的情况下,灵珀天司就是黄昏道途的代言者。

红相身上所散发的那种「老人臭」并非是错觉——如同血肉腐烂会发出臭味丶招致虫蝇一般。爱之道途的超凡者一旦黄昏化,就会变成这种疯疯癫癫的模样。

「或许吧。」

彭波那齐的言语渐渐变得锐利起来,不再像是之前那麽客气:「这也是我自己选择的。」

大概是因为他想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作为星锑最为鼎盛时代的缔造者,他看不起这个时代的星锑人。就如同一个偏执的老人般傲慢的认为「年轻人根本什麽都不懂」丶「这个时代已经烂掉了」。

甚至就连那些被他转化成月之子的直系子嗣,他也都看不上他们。彭波那齐认为他们根本不理解自己,也不配理解自己。

可与此同时,他又有着与他人交谈的迫切欲望——没有任何人能分担他心里的压力,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没有回应的树洞也好。

他如此迫切的诉说自己的苦闷,就像是一个在已经鬼服了的网游里丶孤身一人看着公会里面密密麻麻的灰色头像而感到惆怅的老玩家。

看着世界频道里那些新人零零星星的愚蠢提问,只想冷笑——那都是昔日他曾经热情的重复过无数次的问题,而如今根本提不起兴致来打上一个字。毕竟他们根本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的,没有人可以陪伴自己丶他们也根本不懂自己当年开荒时热热闹闹的快乐,「那时的游戏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而如今,与他同样存在于帝国时代丶并且身为月之子的同族丶甚至当年的身份地位都比他更高的贝亚德女爵,自然配得上这个「倾听者」的身份。

就像是彭波那齐在弃游边缘时,突然发现当年的公会元老重新上了线!

——贝亚德女爵,上次登录一日前。

那彭波那齐自然会感到巨大的惊喜,天天挂在线上。就想要抓住对方上线的时候,和对方好好聊聊过去丶一同追忆过往似水流年。

而如今,他该讲的都已经讲完了,该怀念的都已经怀念完了。

确认那回不去的过去已经确实回不去了……于是彭波那齐也就彻底放下了。

「如果这真是你自己选的,你又为什麽会这麽痛苦丶这麽迷茫呢?」

「贝亚德」翘着腿,摇晃着酒杯丶言语如刀般锐利:「或者说,你真的发自内心的认可巴希尔的理念吗?

「自不平等的帝国中汲取经验所诞生的星锑之道,却带来了更多的不平等。伱真就从未质疑过这条道路本身吗?

「星锑之道让能者居上——可是这能者又是谁来确定的呢?是君主?是专家?亦或只是道途等级?难道人从道途中走的更深一级,就能让他们变得更强吗?难道一个人卡在了某个能级,是他不够努力丶或者天生不足丶低人一等吗?」

「——不然呢?」

彭波那齐反问道:「贝亚德集团不也是如此?优胜而劣汰,自然界便是如此。能够提供相对更公平的角斗场,已经排除了绝大多数的不公平。」

「但你所排除的这些『不公平』,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阿莱斯特毫不迟疑的驳斥道:「一个人的才能难道只有一个方向吗?他个人的成功,就只取决于他的努力与才能吗?运气丶机遇丶抉择丶坚持与放弃丶个人的发挥丶社会的支持……这些因素,就全都可以忽视了?

「在星锑之道中,所谓的『成功者』总是会继续向上比较,『失败者』也将彻底失去体面。人们不会公开怜悯弱者,因为他们只不过是『被淘汰者』,是被筛选出的金中之沙。人们会认为,他们的失败不是因为愚蠢便是懒惰……弱小在此刻成为了原罪。

「西雅尔多王子作为一名炼金术师,已经算是相当有天赋了。在这个年纪就能到第三能级,等日后他对均衡之道的理解更深丶踏入第四能级也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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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伯特无疑是个天才,但他本身也因为社会给他的巨大期待而感到了压力。为了在这种社会体系内得到认可,他必须不断变强——除却本职之外的一切个人成就都无法被社会认可丶只会被认为是玩物丧志。

「他们在外人看来,都已经是相当成功的人丶都是货真价实的大人物。然而他们却仍旧受到他人的期待丶被众人的目光所折磨……因为他们再度身处于新的评价体系,与新的强者继续战斗。如此反覆循环,永无宁日,永无休止。如同一条咬着尾巴丶没有结束的衔尾之蛇。

「而一旦他们坠落,昔日的荣光就会化为利刃。人们迫切的想要踩倒这些从高处坠落之人,如同就能证明大家同样都是失败者。自己的失败也似乎是可以被宽恕的。

「反过来说,一个人若是在这种体系内成为了强者,那麽他自然而然的就会认为自己得到一切都是应该的。他顺理成章丶理所当然的应该享受这一切,因为他就是完美的化身,从人格丶本质丶才能与努力上都高于失败者……而在他脚下的所有人,相对来说都是失败者。

「——就和你一样。」

阿莱斯特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是一种疾病,蛇身缠心之症——超越之道的衔尾蛇蛊惑了你们。让你们踏上了一条无头无尾丶永远也不可能抵达终点的悖论之路。」

那是如同莫比乌斯之环一般的姿态。

原本阿莱斯特还认为,星锑总体来说应该奉行均衡之道的原则。

王立炼金协会丶恶魔学会丶通灵塔丶红堡……诸多势力在这里聚集在一起,维持着一种危险的均衡。任何一方的冒头,都会受到其他几方的压制。从而在这种无限的摇摆之中螺旋上升。

但如今阿莱斯特深刻的意识到——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伪装。

星锑之道的本质是优绩主义,那些炼金术师们所追奉的就是超越之道。

区别只不过是,学会的恶魔学者们追随堕天司。而炼金术师们追随环天司。

作为炼金术最初的缔造者,环天司也确实有着被炼金术师追随的可能。

「巴希尔……瓦伦丁一世,」阿莱斯特看着面色阴沉的彭波那齐,开口问道,「他是环天司的使徒,对吧?」

「是又如何?」

彭波那齐为其辩解道,又像是在为自己而辩解:「从凝固僵滞的死水之中,哪怕只是出现循环流动的河流都算是一种进步!」

「——那到底算是一种进步,还是一种『超越』呢?」

阿莱斯特持续拷问着彭波那齐。

而终于,彭波那齐似乎是忍不住了。

「呵……贝亚德财团不也一样?」

彭波那齐反击道:「明明是侍奉蛇父的仪式师家族,却与女巫家族联姻——当年谁不知道,你们回应了影天司的拥抱?」

来了。

阿莱斯特心中一动,意识到彭波那齐有些破防了。

于是她假装不开心的眉头紧皱,无力的辩解着丶想要敲出来更多的秘密:「诅咒与仪式……本就不分家。同为超越之道的技艺,又有什麽区别呢?」

「呵呵……区别?超越道途的诅咒技艺,不正是你们贝亚德家族传下来的?觉得仪式的力量太过温和,为了超越之道而不惜一切,汲取全世界的才能与技艺,包括诅咒丶欺诈与魔药——甚至不惜背叛超越之道本身。

「正是靠着这些技艺,所以贝亚德财团才能在短短二十年间登顶帝国。你们家族的每一分财富都染满了鲜血与诅咒!

「如果说我们被超越之道所污染,你们就是从未逃离超越之道。」

彭波那齐的手指用力的敲了敲扶手丶让其发出嘎吱嘎吱的开裂声。

他微微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焦虑与烦闷。

注视着沉默的贝亚德女爵,彭波那齐连声质疑道:「你真的是去了太初吗?我倒是觉得你去了安息古国进修。曾经的你可远没有这般恶毒,言语之中都像是有着刺人的刀。

「我知道你回来之后去了阿瓦隆——怎麽,是在检查昔日售出的诅咒维护的如何?我听说你爱上了莫里亚蒂家族的那个艾华斯……这恐怕也是女巫所擅长的欺诈之爱吧?

「莫里亚蒂家族所缠绕的遗忘诅咒,本就是你母亲所施加的!为了完成这个诅咒,初代莫里亚蒂质押给你的报酬,你都还保留着吧?如今七世早就已经过了,诅咒应该已经失效了——可你真的还打算把押金还给他们吗?」

看着贝亚德仍旧一言不发,彭波那齐冷哼一声丶像是从言语的胜利之中感到了些许自得:「你或许忘了,我可没有忘记——

「昔日莫德雷德的克拉伦特之剑,就在你那里对吧?但你将它还给过艾华斯吗?我想……应该没有吧?」

「够了。」

阿莱斯特呼了口气,感到了满足。

「——确实是够了。」

彭波那齐眉头紧皱,低声答道:「我已经和你扯够了。

「我很失望,贝亚德女爵。我以为我们会是同一种人……」

他的瞳底,闪耀起了嗜血而充满杀意的暗红辉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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