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义父,喝口血吧(2 / 2)
“孩子,你该如何做,老朽不知。但是圣人说过:生而不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断头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呐。
“孩子,老朽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你别忘了,哪吒此举不仅是为了偿还生恩,斩断亲缘,更是为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心怀天下,心系百姓,以一己之力承担罪责,这不是没有大担当大心胸的人能做出来的事。孩子,你莫要慌。”
老人扶稳了点玉,温暖而苍老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
“跟着你心里那个正确的声音走,孩子,你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老人手指的温度隔着单薄的衣衫传递到心口。点玉怔怔的,只觉心里骤然一热,好像有簇小小的火苗,突然在他心中点燃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流云拂过天际,在碧蓝中留下一丝缥缈的白色痕迹。
欢庆的人群暂时分成了两半,默默地看着一队马车辘辘而过。
马车十分平稳地行驶着。明净的车厢中,两人站着,一人坐着。
点玉已经不记得自己回应了那位老人什么,也不记得是怎么跟老人家交涉的了,他只隐约记得后来乐临川找了过来,再后来,他就又在月泉淮的马车里了。
不过好在他们已经把事情办妥了。所以用时虽然久了点,月泉淮倒也没说什么。他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只淡淡一扫表示知情。
乐临川低头退了出去。
“你手上戴的是什么?”点玉正要用乐临川新换的茶叶给月泉淮沏壶茶,身后淡淡的声音却牵制住了他的动作。点玉有些茫然地回头,月泉淮扬了扬下巴,目光颇具指向性地盯向点玉的左手。
“啊,这个……”点玉恍然,抬起了左手。纤长的小拇指上,一枚金色的圆环不起眼地微微发亮。
这是他刚刚在村民的小摊上买的小玩意。叙州城素来崇拜哪吒,连村民卖的小玩意也仿着哪吒的东西来——这是他买的“乾坤圈”。说来倒也有趣,传说中的乾坤圈可以任意大小,那村民摊子上的“乾坤圈”也是各种尺寸的应有尽有。点玉自然不可能买个大圈子,但又看着实在有趣,便挑了个最小的,戴在了小拇指上。
只是,村民的手艺和材料都有限,一枚金色的素环也并不起眼,没想到他这才上来多久,这就被义父发现了。
听罢点玉的禀报,月泉淮用指尖支着太阳穴,表情有些奇怪,像是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已经及冠的人……罢了。”月泉淮叹口气,招手让点玉上前来些,捏起他左手小指左看右看,还是嫌弃地皱起了眉。
“等到了成都,去找金铺打个新的。”那圆环材料实在粗劣,月泉淮看不过眼地吩咐点玉,语气里有种点玉熟悉的嘲讽,“这种货色,你倒也看得上眼。”
“这不是……就图个好玩嘛……”点玉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他跪下来,双手抱住月泉淮的膝盖晃了晃,将下巴贴在他的膝头,神色孺慕地仰望着他,乖乖巧巧地撒娇:“还是义父最疼我了。”
“呵……”月泉淮哼笑一声,正要开口让他起来,却见点玉搂着他膝盖的双手一紧,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两只眼睛亮晶晶地望过来:“义父!我刚刚听到了一句话!”
点玉双手小动物似的向上扒了扒,搂着月泉淮的双腿不放开。他身子向前凑了凑,胸口贴在月泉淮的小腿上,眼睛亮亮地仰望着他。
“生而不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断头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
“那我对义父就是百世难还了!”点玉笑得双眼弯弯,他放开月泉淮的双腿,乳燕投林一般扑进月泉淮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点玉柔软的脸颊贴在月泉淮的腹肌上,满是孺慕依恋地蹭了蹭,乖得像只毛茸茸的幼雏。
毛茸茸的、乖巧听话的,向长者、向父辈讨取宠爱的幼雏。
月泉淮垂眸看着怀里那个黑茸茸的脑袋。
稚嫩的幼崽正满心孺慕地紧紧依靠着他,脸颊在他怀中轻轻蹭着,连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觉到皮肉的柔软。他听得见幼崽口中软软的依恋的轻唤,也感觉得到那双手臂是如何将他满怀仰慕地拥抱。天真的雏鸟曾经主动钻进大鸟强有力的羽翼下寻求庇护,又在如今投入长者的怀抱,用稚嫩又朴素的叫声表达着自己无以回报的感激、孺慕,和依恋。
那双素来冷冽锋锐的凤眸少有地泛起几分柔软的神色,月泉淮微微扬起嘴角,一只手堪称柔和地抚上了点玉的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义父……”感受到义父的回应,点玉闭上眼睛仰起头来,用柔软的发丝蹭着月泉淮的掌心。这番乖巧模样更是取悦了月泉淮,他唇角一弯,眼中笑意更胜了。
“义父……”点玉又唤了一声,睁开眼睛望向月泉淮,目光柔软而孺慕。他仰望着他,清澈的双眼里亮晶晶地、十分清晰地倒映出月泉淮的半身小像。
点玉近乎呢喃一样,他望着月泉淮,期待又渴盼,语气里却充满了遗憾,甚至还能品出几分失落的味道。
“义父对我最好了……要是义父是我亲生父亲就好了。”
月泉淮一怔,眉宇微皱了片刻又缓缓松开。他俯视着点玉明亮清澈的眼睛,一时心中竟难得地升起几分对他人的赞同来。
倒还乖巧懂事,又天赋惊人,倘若是他亲子……
月泉淮心中少有地泛起几分失落和遗憾。他轻叹口气,目光微垂。
指尖无意识地顺着点玉的发丝缓缓滑落。
“义父……”手底下突然一滑,月泉淮抬起眸子,只见点玉像只小动物似的,将脑袋钻到他手底下,硬是将自己的手拱到了他头顶上。点玉顶着他的手,眼神有点怯怯地看过来,语气里的讨好格外分明:“是我逾距了……义父别不高兴……”
月泉淮盯着他,轻叹口气。
也罢,虽无父子之实,也有父子之名,更何况小金乌眼中的孺慕也有几分子女亲情的意思。至于其他……也无法强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挥散心中泛起的一丝无力感,月泉淮又抚了抚点玉的头算是回应。手掌下的发丝极为光亮蓬松,又极为柔软顺滑,比起他自己的也差不了多少,摸起来倒颇为享受。
感受到义父的抚摸,点玉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又蹭了蹭月泉淮的掌心,小声叫着“义父”撒娇。
“义父……”点玉睁开眼睛,抱住月泉淮的膝盖轻轻晃了晃,又将头一歪,整个儿趴在了他的膝上,目光软软的,清澈又乖巧:“义父,我累了。”
早在山上时,月泉淮就答应了点玉三个条件,其三便是允他在自己身边休息。而后点玉贴身侍奉,又总黏着他,也算是将这个条件贯彻到底了。
毕竟时间一长,连月泉淮自己也有些习惯了。
“上来吧。”月泉淮轻勾嘴角,随意地拍了拍身旁柔软的小榻。
“谢谢义父!”点玉弯起眼睛,轻快地蹿上床榻,抬手摘了头上银簪收进怀中,免得待会儿戳痛义父,这才小心翼翼地躺倒在月泉淮的膝上,双手抱住了他的一只手。
黑缎子似的长发在月泉淮的腿上披散开来,又顺又亮地闪着光,看上去手感极好。月泉淮看了看,随手抚了抚。
他鲜少有这种轻松闲适的时候。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在抚摸一只猫儿,但是又不太像。
同样的乖巧,同样的温顺,同样的柔软,同样的无害。
不一样的亲昵,不一样的默契,不一样的恋慕,不一样的爱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温情。
这个词鲜少出现在月泉淮的生命中,又或者说他惯于享受于此而不自知。被爱的汁液浸泡的人总会对围绕在身边的炙热感情习以为常,而当另一个需要以他的汁液为灵魂源泉的弱小生命出现时,这个人才会好像第一次品尝到这种汁液一般,新奇而探究地不断品味着爱的味道。
这是一种无孔不入的味道,随着空气流淌,在平凡的时刻里无声无息地散播,它从皮肤浸入心脏,又从呼吸渗入脑海。
它是痴儿怨女的生命之火,是亲朋好友的助勉之源,是父母子女的坚牢纽带,是人与人之间最原始的守望与呵护。
它是毒药,它是解药,它是自由的枷锁,它是指路的明光,它是日月升落的轨迹,它是天际变幻的霞光。
“义父……”点玉侧了侧身,环住月泉淮的腰,将脸颊埋进他怀里,深深地呼吸着他身上独有的淡淡香气。
那是一种很清冽的气息,像是冰雪覆盖下的挺拔松木,又像寒光森森的出鞘宝剑,像是被清晨露水打湿的清凉绿叶,又像是逐渐冰冷凝固的甜腥血液。
义父好香。
察觉到义子的小动作,月泉淮有些好奇地垂下头,探究地瞅了瞅将脸完全埋进他怀中的小金乌。
这是干嘛呢?
又抱着月泉淮吸了两大口,还隔着衣服蹭了蹭腹肌,点玉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点,抬起眼睛仰望着月泉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义父你说,自由是什么?”
自由是什么?
这个问题竟把月泉淮问得一愣。
就像温暖的爱意一样,于他而言,自由不过是空气和水一样常见的东西,常见到无法激起他心中任何的波澜。自由对他来说太多太多了,无论是身份带来的,权势带来的,武功带来的,金钱带来的……多到如同春日里纷繁杂乱的野花、勃勃生长数不胜数的野草,他未曾注目,更不曾在意,也就无谓了解,更无谓教导怀中的幼崽。
他不曾了解过不自由的苦楚,便也无法体味自由的甜美。
难得被人问住的感觉让月泉淮觉出几分新奇,被小金乌用懵懂而好奇的目光期待着教诲的感觉更是让他觉得有种别样的趣味。只是那小金乌的眼睛一直黑溜溜地盯着他,一眨不眨,这让没能第一时间给出解释的月泉淮品出几分窘迫和羞恼。他轻咳一声,正要肃了脸色说点什么,却又一垂眸,看到点玉摊开在他腿上的大片的黑缎子版的长发。
那长发水亮亮的,抹了水儿般地闪着亮晶晶的光,月泉淮伸手摸上点玉光滑的长发,恍惚间神思一闪,被这光亮的头发拉回至黑山林海的温泉地宫中。
点玉第一次来侍奉他的时候,赤着身子下了水,一头长发就是被池水这样浸得湿漉漉亮滑滑的,抱着他的胳膊,一脸委屈地向他抱怨什么来着……
眉宇微微皱拢又分开,月泉淮漂亮到妖异的眉眼闪过一丝明悟。
他是抱怨陈徽的无礼,对他不男不女的评价,但是后来,又跪着向他请罪,苦恼于自己竟被陈徽一句话扰乱了心神……
月泉淮垂下眸子,勾人的凤眸和点玉充满期待的眼睛对视了。他轻轻勾起嘴角,手掌揉了揉点玉的头,又顺着头顶滑下,缓缓抚过柔软光滑的长发,语气一如既往地轻佻又懒散:“对你而言,能够不被他人的言语支配,就算是真的自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被他人的言语支配,就是真正的自由了么……”点玉的双目有一瞬的失神,他低声喃喃着月泉淮刚刚说过的话,脸上流露出思索时特有的、困惑似的神色。
月泉淮看着他的迷茫,呵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抚摸着点玉的头发。白皙的指尖玩弄着漆黑柔亮的发丝,凤眸饶有兴味地注视着柔软的长发如何将他的指尖寸寸缠绕。
由松至紧,从温顺柔和到步步紧逼。
像蛇一样。
月泉淮突然失了兴味,手指一松,百无聊赖地看着失了支撑力的头发骤然圈圈松散,如断了骨的蛇一样软成一摊。他又挑起一缕发丝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浑然不在意点玉混合着思索与茫然的嘀嘀咕咕。
活了上百年,月泉淮固然知道世上太多的事离不开知易行难四个字,即便他将道理教给点玉,如何琢磨透彻也还要看他自己的悟性。不过让他有点意外的是,这小金乌难道还没反应过来……
“啊呀!”怀里点玉一声恍悟的轻叫,又是害羞又是尴尬,月泉淮嘴角一勾,垂眼看着点玉从脸颊到耳根都红了,又扑进自己怀里,抱着他的腰不肯松开:“义父坏……义父用陈徽笑话我……”
“呵呵呵……”闷在胸膛里的笑声终于溢出唇瓣,月泉淮单手抵在唇角,好生笑了一会儿才算平静下来。他嘴角噙笑,故意用指尖捏了捏点玉通红的耳垂,还颇为坏心眼地捻了两下。
“唔……义父……”点玉被他捻得扭了下身子,脑袋更深地埋了埋,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上来,整个人都快钻进他肚子里了:“义父欺负我……”
“哦?”月泉淮一挑眉,身子向后一靠,眉目含笑地挑起点玉的一缕发丝,缠在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若不是你刚刚主动提起,老夫倒是也快忘了。不过——”
月泉淮垂下那双勾人的凤眸,任由那缕头发从他指间流畅地滑落,他看着抬起脸来的点玉,嘴角轻轻一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反应竟如此迟缓,看来老夫当日的教导,你也并未在意啊。”
“义父!”点玉一下子从他腿上弹了起来,整个人急得不像样子,脸也红了,语气也乱了,声音也慌了,他语无伦次地跪在月泉淮面前,赌咒发誓地想要证明自己并没有忘记义父的教导。月泉淮闲散地歪斜了身子,撑着头双眼微弯,心满意足地看着点玉慌慌张张的模样,直到这小金乌终于再次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面红耳赤地叫嚷起来。
“义父!”
“哈哈……”月泉淮终于不再忍耐,畅快地笑出了声,笑得袒露的白皙胸膛都一震一震的。好生笑了片刻,他单手握拳,在唇边抵了抵,这才敛了笑意,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点玉憋红了脸,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
有趣,实在是有趣。
月泉淮看着有意思,抬手示意点玉来自己身边。点玉鼓着包子脸,乖乖来到他身边,一把抱住月泉淮的手臂将脸埋进去蹭了蹭,这才抬起头来,憋气又委屈地开口。
“那,等到了成都,义父给我买根糖葫芦吧。”
抓着他胳臂的双手轻轻地晃了晃,月泉淮勾着笑意垂眸看去,正对上点玉清澈又期待的双眸。
“义父,好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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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这爽朗天空正相反的是黏腻燠热的空气,裹挟着饱满的水分湿漉漉地糊在身上,简直像是在衣服外面又裹了一层湿黏闷热的茧衣。闷热的天气让人无法呼吸,连张嘴吸气都像是被灌了一口热漉漉的蒸汽。
点玉热得发蔫。
他体内有三足金乌,本不惧炎热,可成都的湿热潮闷简直让他无法呼吸。高温和高湿水火不容地打着架,却又难舍难分地杀成一团,纠缠得撕都撕不开。
更别提,他还要在这个天气里苦苦找人。
他们一行来成都本就是为了寻找唐简,可唐简自打离开唐门游荡江湖后就一贯行踪不定,即便当初点玉听到了鸟群的消息,如今也让群鸟协助,可唐简孤身一人,如沧海一粟,找起来谈何容易?更何况此前端木珩和岑伤都带人离开,新月卫人手少了不少,找起人来就更是不便了。
点玉擦了把汗,左手小指上的金环闪过一抹明亮的光。
他们已经来到成都五日有余,除开休整的前两天,也找了三天的人,他甚至还抽空去按照月泉淮吩咐的那样重新打了枚精致的小金环戴上——当时义父还特意又捏着他的尾指看了看,眼里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
“还算像样。”
想起月泉淮对他露出的满意的眼神,点玉有点开心地挺了挺胸,但又很快收敛起来,小心翼翼地向旁边偷偷扫了一眼,确认月泉淮没有注意他后才偷偷松了口气。
三天了,还是没什么明确的线索,尽管义父没有出言责怪,但他也有点不敢面对义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义父对他那么好。
旁边的月泉淮浑然没有察觉义子的小心思。俊秀的眉眼隔着帷帽扫视着热闹的街道,双手背在身后,散步一样走得不紧不慢。
唐简自从离开唐门之后,便神出鬼没,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行踪,往往不过是以讹传讹。月泉淮本也没指望靠着一个点玉和一群鸟就能轻轻松松把人找出来。他已然伤势痊愈,自然不会日日干等着,便也亲自出马,在偌大的成都城里寻找起了唐简的踪迹。
微风吹过,调皮地拂动薄薄的纱幔,月泉淮抬起手按住眼前的白纱,遮去那张因过于年轻而充满了欺骗性的脸。
在找到唐简之前,为免打草惊蛇,月泉淮并不打算过于招摇。
“糖画!糖画!好看又好吃的糖画!”“灯笼嘞——漂亮的灯笼——新到的玲珑灯——”“包子——刚出炉的热乎包子——”“葫芦——冰糖葫芦——甜滋滋的冰糖葫芦——”成都的集市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热热闹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个劲地往人耳朵眼里灌。点玉一边挥挥手,命令群鸟按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散开寻找,一边竖起耳朵听着街道上的吆喝声。
热热闹闹的吆喝声撩得他心尖发痒。点玉偷偷往街道两边瞥着,又忍不住偷偷看了看毫无反应的月泉淮。
义父说好了给他买糖葫芦的……
按理说他们现在正在办事,他是不是不该冒然提出要求,可是真的好想吃……
义父答应过他的来着……
点玉忍不住又偷偷瞥了瞥月泉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吃……
点玉正满心纠结,犹豫着要不要向月泉淮开口,却见身边人影突然一晃,向着旁边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去了。
哎???
他就说义父记得!
点玉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喜笑颜开地望着月泉淮走向小贩的身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道身影走到小贩旁边,脚步微顿,然后……
点玉双眼发亮。
然后……义父走过去了?
看着那个戴着帷帽的身影和小贩擦肩而过,点玉又是失落又是茫然,懵懵地看着月泉淮离去的背影,任由后面的新月卫一个接一个地越过他,跟了上去。
“哎。”乐临川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记:“愣着干什么,快跟上。”
“啊,哦,好的川哥。”点玉回过神来,冲着乐临川露出个委屈巴巴的笑容,赶紧抬脚跟了上去。
“什么表情啊这是?”这下轮到乐临川茫然了,他望着点玉的背影,摸了摸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热闹的街道上喧闹声声。感受到旁边那道终于追上来的、不时盯着他的、委屈又不解的目光,白色的薄纱下,月泉淮的嘴角微微一斜。
他并非没想起来点玉向他讨要的赏赐,事实上,早在点玉第一次看向他的时候,月泉淮就已经知道他想要什么。不过,这小金乌的反应着实有趣,眼里的情绪又不知遮掩一样,明白得过分。既然如此,那他倒是想要看看,这小金乌能够忍到什么时候。
“义父……”身边那人终于按捺不住地小声开口了。月泉淮嘴角轻勾,故作不解地扭头看去:“嗯?”
“义父……”点玉脸都憋红了,他小心翼翼地扯住月泉淮的一片衣角,委委屈屈地轻轻晃了晃:“义父答应过我的……”
月泉淮眉头轻挑,并不作答。他饶有兴味地注视着点玉的反应,直把点玉盯得面红耳赤地垂下头去,却还是执着地捏着他的衣角又晃了晃:“糖葫芦……义父答应过我的……”
“呵……”月泉淮单手握拳抵在唇边,掩去低低的一声轻笑。
“义父……”点玉越发被他笑得耳尖透红,扯着月泉淮的衣角一下下摇晃:“义父别笑我了……”
有趣,着实有趣。
逗了会儿小金乌的月泉淮心情大好,也不再逗他,转而抬脚向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去。
“公子,公子要糖葫芦吗?这些都是刚做出来的,新鲜的,可甜了!公子要不要尝尝?”见月泉淮走来,小贩两眼发亮,越发卖力地叫卖起来。
虽然遮着看不清脸,但观着一身不俗的穿着打扮,就知必然是有钱人了。小贩抓住机会,积极地推销着自己各种各样的糖葫芦,还挑了一支糖风格外大的,热情地邀请月泉淮尝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光在草插上上下下了几个来回,月泉淮没有接,反而微微皱起了眉。
月泉淮是北方生人,且不说年少时分,就说后来的龙泉府总部,也是冰天雪地。凛冽的气候催生风味独特的小吃,像冰糖葫芦这样的小零食,月泉淮从小到大见过不知凡几了。
也正是如此,这所谓的冰糖葫芦根本难以入他法眼。无他,西南地区气候一贯温暖潮湿,山楂外面那一层透明的冰糖壳根本无法很好地成型,看着就有些黏黏糊糊的。更何况,从小到老,他要吃什么,哪个不是厨子精心做好了后干干净净地呈上来,这种路边的小吃,旁边人来车往,尘土飞扬,只怕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尘,月泉淮更是无法接受。
不过,既然点玉非嚷着要吃……
那壁厢,热情的小贩见月泉淮久久没有反应,已经心凉了大半截。他脸上堆笑,正想说点什么挽回这单生意,却只见面前白纱遮面的贵公子轻笑一声,掏出个什么东西丢了过来,他只觉怀中突然一沉,急忙手忙脚乱地接住,待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荷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不消看就能猜到里面能有多少银子了。
这么多银子,别说买下这些糖葫芦,就是把他买下也够了!
小贩喜笑颜开,正要再说些什么吉祥话好好恭维一下贵人,就见那贵公子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把东西送到那边,让他们分了吧。”
小贩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对面站着十几个高高大大的俊秀男子,其中有一个稍矮的长得格外漂亮,小姑娘似的纤细水灵。他点头哈腰地应下来,一回头,却已经不见了那位贵公子的身影。
看着面前插满了冰糖葫芦的草插,点玉脸上震撼和茫然并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虽然想吃糖葫芦,但是、但是,这也太……
“义父今儿怎么想起来给我们买糖葫芦了?”刚刚小贩过来时把话说得明白,这是买来大家分的。乐临川啧啧称奇,任点玉继续惊呆着,径直上前摘了根糖葫芦,又摘了一根塞进点玉手里。他身后的新月卫们也涌了过来,人手一根地摘了去。很快,小贩就笑呵呵地抱着空草插离开了。
“糖风够大的。”乐临川看着手里的糖葫芦,赞叹了句小贩的手艺,一口咬下时,眉毛却倏地皱在了一起。
“好粘。”别的新月卫也出声了,那人好不容易将自己的牙从糖葫芦上扯下来,皱起了眉。
“……川哥?”点玉好似刚睡醒一般回过神来,扭头看向旁边皱眉的乐临川:“怎么了川哥,不好吃吗?”
乐临川的牙也被粘住了,他艰难地咬下一颗糖葫芦,十分不容易地咀嚼着,好半天才腾出嘴回答点玉的问题:“也不至于……就是糖化了,粘牙……这西南地界也太热了,这种地儿就不适合做冰糖葫芦。”
“啊,好的冰糖葫芦不是粘的吗?”点玉抬起手中的糖葫芦,新奇地看了又看。
还不等乐临川回答,就有新月卫抢先开口:“当然不是了!等你以后回龙泉府,那儿的冰糖葫芦才好吃,外面的糖壳可脆了,又脆又酸甜,这糖葫芦……忒粘!”
“原来是这样。”点玉轻声应了,他又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清澈的眼睛眨了又眨,好像要将这以前没见过的东西深深记住一样,半晌,他才慢慢送到嘴边,一口咬了下去。
粘粘的冰糖裹着新鲜酸甜的山楂球,酸和甜的滋味一起在口中蔓延开,鲜灵灵地刺激着味蕾。点玉的双眼莫名地亮,他一口口咀嚼着酸酸甜甜的山楂球,仿佛一位大厨正在品味什么珍馐的配方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点玉,这是干嘛呢,搁嘴里绣花呢?”他动作慢,其他人却是麻利,乐临川三口两口地已经把自己那根吃完了,其他稍慢的也就剩了两三颗,只有点玉刚刚吃了一颗山楂,还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惹得有人开口调侃了。
糖粘,点玉索性也不开口,只弯起眼睛冲那人笑了笑,飞快地将剩下的糖葫芦吃完。
“龙泉府的糖葫芦真的特别好吃?”最后一口山楂还没咽下去,点玉用手挡住自己鼓鼓囊囊的嘴巴,含糊不清地问。
“当然,骗你作甚。”有几个新月卫笑出声,“等义父回去的时候,你抽空尝尝不就是了。”
“好啊。”点玉弯起眼睛,“是想尝尝。”
“走吧。”大家都吃完了,自然是该干活了。乐临川拍拍点玉的肩头,笑着调侃:“净听他们逗你,谁知道义父之后去哪儿呢,别死盯着龙泉府,等再过些日子天一冷,哪儿的糖葫芦味儿都一样。”
“这样啊,”点玉歪着头若有所思,复又冲着乐临川一笑,一双眼睛弯如月牙,“谢谢川哥。”
他抬起眼睛,目光从乐临川的脸上飞向广袤的蓝天,那片深邃的蔚蓝中只有一群鸟儿飞过,叽叽喳喳地欢快地叫嚷着,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川哥,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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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驰的风吹不散淤积在空气中的湿黏,也吹不散被天地笼罩住的高温。滚滚热浪和潮湿的空气纠缠在一起,沉闷厚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就像现在的宿处一样。
新月卫包下一处院落暂且歇脚,除月泉淮外,其余人都住在楼下,只不过轮班去义父门口守值。按理说出门在外规矩不多,又兼日日寻人,守值时间甚少,本是个轻松活计,可今日守值的两名新月卫却站得格外笔直,一动不动得仿佛被湿热的空气黏住了一样。
义父心情很不好。
屈指算来,他们已经在成都待了半个月的时间。每日寻人无果,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义父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尤其那个点玉还偏像看不懂眼色一样有事没事黏在义父身边,是真觉得义父不会动手罚他么?
两名新月卫在心中默默为刚进去的点玉祈祷了一番。
希望他能竖着进去竖着出来吧。
屋内的气氛比屋外凝重得多。
月泉淮立于窗边,双手负于身后,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窗外阴云沉沉的天空,挺拔的身姿让点玉想起山间的松木。他双手端着盛放鲜血的托盘,左臂上包着雪白的纱布,轻声开口:“义父,新割的血来了。”
立在窗前的人影缓缓转过身来,窗外黑沉沉的天将他的脸庞和胸膛衬托得白皙到惹眼。黑白相间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着,露出一双漂亮到妖异的眉眼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到昨日夜里,月泉淮终于感觉自己丹田中的金乌血彻底消化殆尽,与此对应的,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功力上涨了一截。月泉淮能够同样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内力是如何随着他逐渐消化金乌血而越发变得饱满充盈,他甚至有种预感,或许至多再服用金乌血两三次,自己就能够神功大成了。
于是点玉又一次送来了新鲜的血。
但是月泉淮并没有急着接过来。
饰有金色松纹的黑靴不紧不慢地踏在地上,纤细的脚踝连接着修长的小腿,走动时在内层绣有金松的黑色衣摆下若隐若现。
山风呼啸,窗外云层翻涌,如阴沉沉的海浪遮天蔽日层层压来。厚重的暗色云层沸腾般翻卷着,远处好像隐约传来几声闷闷的雷响。
“嗒。”一声脆响。
月泉淮在点玉面前停下了脚步。
“义父。”点玉恭敬地低头。
月泉淮并没有回应,眼神带着点探究似的打量着自己这个颇为特殊的义子,他的视线上上下下地扫视着点玉,冷冽,阴沉,却又带着点好奇的意味,仿佛要以目光为刃,好好剖开表层的皮囊,看一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迟迟没得到义父的回应,点玉疑惑地抬起了头。
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就这么直愣愣地撞进月泉淮的眼眸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月泉淮几不可察地一顿。
甚少有人敢这样放肆地直视他的眼睛,莫说那些小辈后生,即便是心思诡谲缜密如谢采之辈,也鲜少与他有这么直接的眼神接触。他们敬他,更怕他,也算计他,利用他,他无谓,更不屑,那些纷繁杂乱的眼眸岂配与他对视,仙人目光所及之处,合该群雄俯首低眸。
但,点玉是个例外。
他不懂,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欲望,他每次向月泉淮投来的目光都纯粹到无惧任何人的审查和打量,他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亮晶晶得就像光芒本身。
那是双过于清澈的眼睛了,像是无法让鱼儿生存的水,干净又透明,一眼能够看到底,这里能够照出人的倒影,又干净得过分,简直像是不该存在于这世间的东西了。
水清则浅,这双眼睛浅得盛不下任何东西。
勾人的凤眸轻轻一眨,月泉淮敛了打量点玉的目光,随手端起满杯温热的金乌血,一饮而尽。
一股熟悉的灼热感传遍全身,月泉淮眯着眼睛享受着,感受着热腾腾的金乌血如沸腾的火焰般游走在经脉之间,眨眼间将他光洁的额头烘烤出滴滴汗珠,转而又好像有了生命一样,游鱼入水般扎进他的丹田,随即沉静成一团热烘烘的火,丝丝缕缕地散发着生机勃勃的热量。
月泉淮本能地运起迦楼罗神功,内力在经脉中游走吸收着金乌血的能量,大快朵颐。月泉淮舒服地喟叹出声,专心感受着内力充盈的快感。饱足的滋味让他不自觉地仰起头,回味地吞咽着。修长白皙的脖颈间露出一颗上下滚动的小巧喉结来。
点玉欢快地注视着月泉淮痛饮金乌血的模样,眼神欣悦又快活,好像某种愿望得到了满足。他抿了抿唇,将手中的托盘放至一边,一撩衣衫,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义父恕罪。”点玉低下头,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我还是没能找到唐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月泉淮睁开眼睛,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点玉,刚刚因为金乌血而明亮了几分的心情又阴沉了下去。他单手负于身后,冷冷地注视了点玉片刻,伸手捏起青年的下巴。
点玉随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满含愧疚的清亮眼眸。月泉淮冷笑两声,勾人的凤眸里带着嘲弄的冷意,似笑非笑地盯着点玉。
“三足金乌不过如此,老夫还以为当真是百鸟之王,无所不能。没想到连找个人都找不到。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有几只小鸟听令罢了。”
他哼笑一声,扬手甩开点玉,不无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单手负于身后,转身又向窗边走去。
“如此反复无常,消息不定,自去找乐临川领罚。”
“义父!”腿脚突兀地一沉,月泉淮动作一顿,皱眉向后看去,只见点玉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柔软的脸颊正委委屈屈地贴在他的腿肚上,挤得他脸都皱成一团,“我不要川哥罚我!”
月泉淮脸色骤冷,他眯起眼睛,正要说些什么,却被点玉委屈又坚定的声音打断了:“我要义父罚我!”
“哦?”骤然安静下来的房间中,月泉淮轻细上扬的声线分外明显。勾人的凤眸轻轻一眨,月泉淮微微歪了头,看着抱着自己腿不放的小金乌,指节抵在下巴处思考了片刻,唇瓣轻轻一抿,复将双臂环抱在了胸前。
“嗯……”
带着思考意味的轻细声音居高临下地垂落下来,月泉淮伸手捞起点玉下颌,一双勾人的凤眸似笑非笑:“要老夫罚你?”
“要!”这个字脆得像是块摔碎在地上的陶瓷,点玉抱着月泉淮的腿,声音亮得满屋都是,“我是义父的东西,是义父养的玩意,我只听义父的!我有错,我只要义父罚,我不要别人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义父,求义父疼疼我吧。”点玉松开月泉淮的双腿,膝行着向前蹭了蹭,捧着他的手贴住自己的喉咙,渴求地望着他。
月泉淮俯视着他,勾起嘴角发出一声轻哼。
五指猛然紧握住纤细的脖颈,倏地将人甩了出去。点玉哼也来不及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斜刺里甩飞出去,“咚”地一声,在墙边的柜子上撞出一声沉重的巨响。
坚硬的木柜被撞散成一堆木板。剧烈的疼痛和眩晕让点玉几欲作呕,身体却痛得使不出半分力气。他虚软成一摊,软绵绵地倒在木柜的废墟上,虚弱地喘着气。他试图撑起身体,勉力挣了挣,却只是又一次软趴趴地摔倒在散架的木头上,被木刺扎了满手的血。
“史朝义前两日来信,掩日锻造将成,鬼市也快要召开,老夫倒是没时间在这里耗下去了。”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房间中响起,月泉淮转了转手腕,缓步来到点玉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青年虚弱的模样,转而将手背到身后。
“三足金乌……呵,鬼市之前,将你训练的鸟儿准备好。鬼市事毕,端木珩对你另有安排。”
长长的眩晕呕吐感终于过去,点玉挣了又挣,终于挣扎着跪起身,在月泉淮脚边垂下了头。
“是,义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明丽的阳光在碧蓝的海面上洒下把把碎金,海鸥翔集,雪白的羽毛划破天际,阵阵欧呀声此起彼伏。
一叶小舟悄无声息地穿越蓝色的波浪,滑进隐秘的港湾。
“你可回来了!”陈徽刚下船,就被急切的声音糊了一头一脸,“大人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间中三天三夜没出来了,他不许我们打扰,甚至在门口送饭都不许,你快去看看!”
“谢采大人!”陈徽一惊,连日东躲西藏的舟车疲倦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他顾不得满身风尘仆仆,摸了摸怀中书信,拔腿赶向谢采住处。
走得越近,周围就越安静,甚至连个来往的侍女都没有。陈徽脚下生风,这会儿却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甚至放缓了呼吸,慢慢地走近谢采的房间。
房间里安静至极,几乎听不到活人的动静,陈徽凝神去听,只能听见海风清爽的呼吸和鸥鸟清脆的叫嚷。
一颗心被提到嗓子眼。
“谢采大人?”他试着敲了敲门,不无担忧地开口。
房间安静如初,好像里面根本没有活物。
“谢采大人?”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捏起来了,陈徽直觉不妙,一种强烈的预感袭上心头,他再也顾不得许多,径直撞开房门,冲入房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屋内光线算不得明亮,桌上散落着一些书籍和信件,笔枕上狼毫干涸,砚池中墨渍凝结。桌角的小巧香炉已经冷尽了。
并不见谢采身影。
陈徽一咬牙,正要迈步,却听见内室一阵异响,紧接着传来阵阵咳嗽声。他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只见谢采正手扶墙壁脸色苍白地弯腰咳嗽着,他缓了口气,喘咳着缓缓将手放下,惨白的唇角血迹未干。
“大人!”陈徽惊呼一声,冲上去扶住谢采,半托半撑地扶着谢采慢慢坐下,又急忙端来茶水为他漱口。
“咳咳……你回来了……”见是自己的心腹,谢采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他接过陈徽端来的茶水,看着他去关好门窗,这才漱了口,又擦了嘴,坐直了身体,将目光投向陈徽,“事情如何了?”
“一切都如大人您所预料的那样,月泉宗主并不肯听。”陈徽从怀里掏出曾送给月泉淮的那封信,双手递给谢采。他忍了忍,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开口:“大人,您的身体……”
“无妨。”谢采闷咳两声,咽下喉中的血腥味,接过信纸看了看,又翻过背面,指腹抚过信纸的四条边缘,只觉光滑顺畅,毫无阻碍。
如此。
谢采将信纸随手搁在桌上。他闭上眼缓了缓呼吸,只觉屋中憋闷非常,一时间血腥味又要上涌。谢采皱起眉头,忍耐了片刻后缓缓睁开眼睛:“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晴空下的东海美得像幅画。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水天一碧,波光千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海风清清爽爽地吹拂着,撩动着谢采额前黑白相间的刘海。清新的空气从鼻腔灌入肺腑,心旷神怡,神清气爽,谢采长长地吐出一口久郁的浊气,只觉得喉间的血腥味都就此散去,浑身都清透了。
该转的地方都转了一圈,谢采微笑着看着手下人井然有序地做事,手中大红羽扇轻轻摇动着。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这本就是这个世道的生存法则,何况这些天天在刀尖上舔血的海盗。不过这般看来,虽然他已经三日没有出门,但手下这些人也都还算听话。
“走吧。”多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谢采带着陈徽离开,这次的步伐中倒真的带了些散步的味道。轻缓的脚步配合着折扇轻摇的节奏,平白多了几分优哉游哉的意味。
海盗群居的地方自然是人多眼杂,但只要一想到回房,谢采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带着血腥味的恶心。手中的扇子摇晃得快了些,他加快了脚步,和陈徽挑了处干干净净的地方,吹着海风,赏着海景,听着海鸥争鸣,谢采胸腔里这才到底舒服了些。
长长地缓过一口气,谢采缓缓摇着手中折扇,任凭海风撩动他额前黑白相间的长发。陈徽侍立在旁,看着谢采长长的刘海,还有刘海遮挡下线条精致的下颌,竟一瞬间有种错眼的幻觉。
那月泉宗主也是类似的头发……
他赶紧摇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出脑海。他望着折扇轻摇的谢采,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大人,您既然早就知道那封信必然会惹怒月泉宗主,为什么还一定要送信过去?”
“还有……您的身体……”陈徽敏锐的目光落到谢采微微颤抖的尾指上,担忧地皱起眉毛,又抬眼看向谢采。
谢采手腕一甩收起折扇,宽大的袖口遮住颤抖的指尖。他神态自若地将扇子敲了敲掌心,转而眉尖微敛,目光沉肃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切如我所料。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大人?”陈徽没听懂,茫然的眼神随着谢采手腕的动作转移到他的脸上,“您的意思是……月泉淮的反应并不是您想要的?可您之前将信交给我时,明明已经猜到他极有可能为此动怒……”
“不错。”谢采眉宇微皱。
“三足金乌、迦楼罗……”
“哗啦”一声,扇子被甩开,明媚的光线在鲜红的扇面上流转,恍然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飞的朱雀。
神鸟浴火,栩栩如生。
“他们两个,未免太契合了些。”
巧合如果过于巧合就难免让人心生疑虑,何况那金乌之体简直就像是为月泉淮量身打造的一般。不仅如此,江湖上风起云涌,连街边酒馆茶舍都弥漫着对他们二人的议论,如此种种,桩桩件件,又岂止是巧合二字可以解释的。
一阵海风吹来,轻柔地撩动着扇面上色泽鲜红光亮的羽毛。谢采一时失神,微怔片刻,随即双眸沉敛,手腕一抖收起了扇子。
风起于青萍之末,盛怒于土囊之口。而后蹶石伐木,梢杀林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不知,这风,是发明耳目、宁体便人之雄风,还是驱温致湿、生病造热之雌风了。
“大人说得有理。属下回来途中,听说月泉宗主已经离开南疆,直奔成都,好像香巫教的东西对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陈徽沉思了片刻,向谢采禀报道,“可是成都并没有什么疗伤圣药,而他甚至连香巫教的黑陨龙和天蚕茧都看不上眼,或许金乌之体对他来说还有疗伤的作用。大人,要真是这样,那月泉淮不是很快就会伤势痊愈,然后神功大成了?”
谢采拧起眉毛。
香巫教的镇教之宝竟还没有那只三足金乌管用?这听着越发不对劲。还有此前天象神异,江湖上流传着恶月当道、金乌襄助的传闻,而那传闻竟甚至是从正派口中传出的,更别提在提出这句话后,武林正派们像约好了一般,诡异地齐齐没有了动作。
有鬼二字,都快摆在明面上了。
“刷拉”一声,谢采习惯性地抖开折扇,轻轻摇晃着。海风清凉,穿发而过,谢采黑白相间的发丝飘飘扬扬。陈徽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看着谢采沉思的模样,果断地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吞咽了回去。
折扇象征性地轻轻晃着,却搅不起一丝风的涟漪。谢采凝眸远眺,远处水天一色,上下一碧。偶有鸥鸟飞掠,就在明媚的晴空中划过一丝雪白的痕迹。
月泉淮当真不知道自己那个义子可能有鬼么?他倒是觉得未必,就像这人未必不知道自己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一样。但是,就像对自己那样,所谓一力降十会,月泉淮并不在乎,也不屑于在乎。自己正对他有用,三足金乌,也正对他有用。
他是穿越百年岁月而来的迦楼罗,是扶摇而上俯瞰悠悠天地的金翅鸟。他可乘风而来,又可踏月而去。
鹏鸟眼中只有天际和沧海,就连狂风也不过是背负大翼的助力,又何况区区蝼蚁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月泉淮,他向来自负如此。
谢采沉默片刻,蓦地叹了口气。
自负是他的迷人之处,却也是他的命门所在。遨游天际的大鹏自然不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可谢采暂时还并不想失去这样一个好用的盟友——既然月泉淮还活着,既然史朝义找到了掩日。没了月泉淮,他们就少了一个斩断龙脉的绝佳人选。既然如此,就容不得月泉淮不在意自己的身边人。
又或者说,倘若月泉宗主躲懒,倒也无妨,谢某,自当效力。
谢采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有关三足金乌的事情让他不安。他多方探听,终于打听出来,在那些武林正派任由流言散布发酵之前,曾有纯阳、衍天、少林三大正派掌门私下聚集。而后,流言便甚嚣尘上,借着人心惶惶的神异天象,在口口相传中愈演愈烈。
故布疑阵?请君入瓮?他还看不明白。但不论如何,谢采都必须承认,正派这一招倒是恰好捏在了月泉淮痛快的点上,接下来正派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月泉淮自己往网里扎就行了。
这当然不可以。
龙脉未断,大事未成,月泉淮还不能出事。
只是他并不清楚月泉淮的态度。虽然不是不可以想见,但筹谋大事,必然事事准确无误才好,何况像月泉淮这样随性的盟友。他本想用信鸽去信,却又觉得不妥,还是看看月泉淮的反应为好,更何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三足金乌,你看如何?”
大红扇面一闪,收了起来。谢采微一侧头,询问站在自己身侧的陈徽。
“年轻幼稚,像个小孩,长得又像个小姑娘,看着不男不女的。”陈徽稍一回想,流利地回答,“但是他受宠是真的,属下亲眼看见幻月都被他装在剑柄上当剑穗,可见月泉宗主是真的宠爱他。对了大人,属下听那些新月卫说,那三足金乌名叫点玉,还是月泉宗主亲自给他赐的名。”
谢采皱起了眉。
这何止是一切如他所料?这分明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月泉淮为人随性,对忠心好用之人更是慷慨大方,看来那三足金乌岂止是对他胃口,简直是深得他心,且用着颇为顺手。
也难怪他收到信后反应恰如自己所料了。
谢采眉头收拢,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掌心。空气一时变得安静,只留下海风吹过耳边的呜呜声。
红色的折扇啪地打进白皙的掌心,被修长的手指牢牢攥住。
阳光明媚,谢采脸色更沉。
陈徽刚刚来找他时,他正从内室之中的暗室里出来——那是连陈徽都不知道的暗室,是他思考时精心筹谋的所在,好让他可以在无人知晓时起卦,一窥天机命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年少时偏爱卜筮之术,也曾专心钻研过。派出陈徽后,他心中总觉不妥,不知怎的总有些坐卧不安之感。又思及正道三派的聚会,他干脆躲进内室,起卦卜算,为月泉淮,为三足金乌,为他自己,为他们的大业。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碰过这种奇巧淫术了,因此当算出结果时,谢采竟一时不知是不是自己技艺生疏了——怎么会没有结果呢?
这算什么卦象,哪有卦象的结果是没有结果?他不信邪地再度卜算,一次又一次,终于让他触摸到了真实的卦象。
可是——
谢采拧起眉头。
他从没见过如此奇异的卦象,真相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有种好似天道一般的奇力遮蔽,令人无法探寻背后真实。他不甘心就此放弃,还要起卦,却被天机反噬,再算不得。
在陈徽端茶倒水服侍他的时候,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刚刚一路走来时,他更是没有忘记这件事。莫非,正道有意放出那个“恶月当道”的传言,正是因为天机如此,他们要借天道以请君入瓮,故此有意造势,好激月泉淮中计么?!
谢采瞳孔骤缩。他一时身体僵硬,手中折扇都险些掉了下去。
“大人?”陈徽微惊,担忧地轻唤。
“无妨。”谢采缓过神来,语气平和地回应了自己的下属,手腕一抖甩开扇子摇晃了起来。凉凉的海风拂过鬓边,清爽得沁人心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采沉下眼眸。
倒是好大的一局棋。
为了铲除月泉淮,武林正道竟不惜找了个奇人,专程送至月泉淮身边么?不,不对,他们怎么确定每一步的发展一定能如他们所愿?可如果点玉不是他们有意安排,又还能是什么人呢……
手中折扇轻顿,谢采眉头紧皱。
这倒也罢了,毕竟点玉的身世还有待商榷,可无论他来历如何,正道要以金乌和天道引诱月泉淮入局一事已经很明显了。既然如此,他和月泉淮的联盟是否还要继续下去,倒是值得好好再考虑一下了。
他伤势未愈,又被天机反噬。倘若借势不成反被连累,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折扇刷拉一收,谢采将目光投向遥远的海边。
那儿清波浩渺,水碧千里。远处与苍天一色,缥碧无垠。谢采出神地看着,看一只白鸥鸣叫着俯冲而下,于银光闪闪的波涛中叼起一只活生生的鱼儿。
阳光照耀在海鸥洁白的双翅上,那雪白的颜色亮到让人眼睛刺痛。
皑如山间雪,皎若天上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句诗如此不合时宜地闯进谢采的脑海,雪白的颜色搅得他头脑一片恍惚。他无法控制地回想起那夜在范阳时,在月泉淮背后升起的那轮巨大圆月。夜空浩浩,月光皎皎。雪一样的月光让那个夜晚亮如白昼,也让每个人的脸清晰得纤毫毕现。
那是熔银一样明亮的雪白月光,那是月光一样皎洁的白皙脸庞。还有当自己的折扇敲在他修长的双指间时,那向他投来的月光一样透亮的疑惑目光。
指尖轻轻攥紧了扇柄。
好像敲打了什么的触感仿佛依旧停留在扇柄之上。谢采哗啦一声甩开折扇,指尖一转,大红羽扇转了个圈落进掌中,不紧不慢地闪起轻柔的风,这股小风软绵绵地偎进纵横肆意的海风的怀抱,却又在海风消散过后,柔和地独立在空气中,软软地摇曳着身姿,一晃一晃。
风起于青萍之末。
而后欲蹶石伐木、梢杀林莽,则必需缘太山之阿,舞松柏之下……
又或者,点玉不过借月泉淮之盛势而为,他自成一派,而正道不过是将计就计呢?!
手中摇来晃去的折扇戛然而止,唰地一声在谢采掌中聚拢成一束。谢采手腕一转将扇子收起,张口唤人:“陈徽。”
“属下在。”陈徽抱拳行礼。
“备好鸽子,我要给月泉淮去信。”谢采转身离开,黑红相间的衣摆在空中甩过一道飘逸的痕迹。陈徽应是离开,待谢采写好书信后就将其牢牢绑缚在鸽子的腿上,双手一抛,将背负使命的鸟儿送上高远的蓝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飞鸟穿云而过,像白色的箭矢刺破宁静的蓝天。鸽子的眼睛被风雨洗礼过,又圆又大的瞳孔里吸收了太阳和月亮金色的光线。它划破长空,俯瞰大地,看见须发皆白的男子一人一骑绝尘而去,还不忘摘下歪斜的帽子换上蓝白色的道装;看见紧闭双眼的白发黄袍男子疑惑地皱眉,最终沉默地点头;看见手持双剑的粉衣女子和醉酒吟诗的青衫老人喁喁细语;看见蓝色双眸的高大男子和身材娇小的蒙面女子低声交谈。鸽子洁白的羽翼一遍又一遍地覆盖过这片纷纷扰扰的大地,一片又一片地落成洁白的雪花。
一道死亡的阴影暗淡了随风飞舞的雪花,暗淡了地上的纷纷扰扰,也笼罩住了鸽子披风裹雪的身体。
鸽子奋力拍打着翅膀,猛禽尖锐的啸叫从天而降,鸽子圆圆的瞳孔里倒映出呼啸而来的鹰隼的利爪。
鸽子的羽毛一片又一片地落成洁白的雪花。
天际远远传来鹰隼们与群鸟的啸叫,像天边的流云那样,若隐若现。
草木凋零,但茂密的枝条仍能遮去人的身形。点玉睁开眼睛看向高远的蓝天,嘴角扬起一抹轻微的笑意。
“点玉!解个手还要多久!要走了!”不远处,有新月卫在叫他了。
“来了!”点玉清脆地扭头应了,转身看着天空,轻轻地挥了下手,转头轻快地跑开了。
天际远远地传来鹰隼们与群鸟的啸叫,像天边的流云那样,若隐若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日升月落,日落月升。
无数个日日夜夜交织成春夏秋冬往来如梭的绵长画卷,辘辘作响的马蹄踏过一年半的光阴,踏碎落叶与飞雪,踏破春日繁盛的鲜花,踏着初夏渐浓的绿荫缓缓而来。
漫长的道路被踢踢踏踏的马蹄抛在身后,当点玉再次钻出马车时,只觉得如获新生。
终于不用再坐马车了,快要坐吐了。
也真不知道义父是怎么忍受得住的。
一年半的时间,足够点玉和乐临川培养出足够的默契了。点玉递了个眼神过去,乐临川回了他一个撇嘴。
时光好像总是对拥月仙人和他的义子们格外宽容。路上一年半的时间,他们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
史朝义很是恭敬地迎接自己的师祖,旁边的端木珩也恭恭敬敬地迎接自己的师尊。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簇拥着月泉淮,一边关心地询问着路上的事,一边向他仔仔细细地汇报着早就安排好的事宜。
絮絮问答间,史朝义仿佛不经意间向后一瞥,冰蓝色的眼眸轻轻扫过步履轻捷的点玉,转头视线在端木珩的身上打了个转。
端木珩几不可见地轻轻点头。
月泉淮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徒子徒孙的这些小动作,他嘴角噙着些微的笑意,还算温和地回应着二人的关心讨好,又在二人的引荐下见了见鬼市主人未亡人,把最后该敲定的都敲定了,三人终于可以把门一关,商量那些需要私下里商量的事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祖。”史朝义一拱手,“正如徒孙信中所说,掩日神剑锻造已成,十日后鬼市开启,神剑必然无人能拔,非师祖出手不可。况且,这一年多以来,虽然当初有关金乌的流言已经不再如当初那般纷纷扰扰,但徒孙早已和端木长老商量后放出和三足金乌有关的风声,让中原武林再度回想起当初的神异天象。届时师祖在鬼市之后展现月曌神迹,必定能让整个武林臣服在您的威武之下。”
说着,他躬身一礼:“徒孙便提前恭喜师祖,再得神兵,威震千秋!”
月泉淮的嘴角微微翘起,他满意地收下史朝义的这番恭维,随手拂了拂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单手负于身后:“你们两个,这次做得不错。”
“为师祖师尊办事,徒孙徒儿不敢居功。”两人急忙弯腰应声。端木珩外出奔波也是一年有余,皮肤黑了不少,衬得须发更白:“师尊,这次月曌盛典的筹备,史小将军功不可没。若不是他安排周密,掐着时间放出消息,只怕武林正派快要忘了您当初是如何令天象有异。如今鬼市将开,那些所谓正派一个个心有惴惴,说不定用不着师尊出手,只要三足金乌出面坐实流言,他们就先自己杯弓蛇影,不战而溃了。”
“呵……”月泉淮轻蔑地讽笑一声,“不过一群无知小辈,也敢自诩正派,妄称替天行道?”
他抬起手掌,纤长的五指缓缓收拢成拳。月泉淮哼笑一声,凉如冰泉的嗓音徐徐在房间中回荡开来:“也是时候让他们看看,所谓的天意,到底是掌握在谁的手中了。”
“师尊乃是仙人降世,那些凡俗蝼蚁,怎配与师尊相提并论!区区萤火之虫,岂能与皓月争辉!”端木珩一抱拳,朗然开口,掷地有声。
史朝义一时有些跟不上两人的话,他摇了摇扇子,顺着话头往下说了两句,就行礼告退,借口办事离开了。
他确实有比恭维月泉淮更重要的事,更何况,他在,端木珩只怕不好开口。
“师尊。”史朝义一去,房间里一时安静了片刻。端木珩几步走到月泉淮身边,低声开口:“徒儿已经彻底调查过点玉身份了。”
“哦?”勾人的凤眸一眨,月泉淮轻细的尾音上挑出几分轻慢,“情况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尊容禀。”端木珩肃了脸色,“按照点玉自己所说的那般,徒儿确实调查到二十年前,村落里有户人家生下个不男不女的孩子,那孩子未出生时就天光灿灿,天上竟然出现双日同辉的奇景,当时的产妇越是发动得厉害,有个太阳就越是摇摇欲坠。当时这个神奇的天象引得整个村子的人都出门观看,所以哪怕二十年也都记忆深刻。后来,等到孩子呱呱落地的时候,其中一个太阳竟直接从空中坠下,化成一个火球,直直冲进孩子的身体里。”
“当时孩子的父母吓坏了,冲上去要救人,没想到火焰散去之后,孩子竟然毫发无损,甚至还挥舞着手脚,咯咯直笑。当时整个村子的人都亲眼见证了这一幕,都觉得孩子是妖怪。”
月泉淮哼笑一声,嗤出一声短促的鼻音。
“当时所有人都吓坏了,没人想留下那个孩子。后来是姑婆庵里的女人们下来卖自己做的女红时恰好看见,就把孩子捡回去抚养——可师尊,正是这儿最奇怪。”
端木珩皱起眉头。
“哦?”锐利的目光一闪,月泉淮扭头看向端木珩。
“那个姑婆庵和寻常的不同,甚是古怪。寻常庵里的婆子,多数是岁数大的,不过偶有一些年轻女人。可那个姑婆庵里,尽是一水儿二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年岁大些小些的都没有。光是这也就罢了,只是提起那座姑婆庵,那些村人竟没一个说得清那庵的来历,只说有一天突然就出现了,那些女人也好像是突然就出现了。而那庵里的女人们来了不久,点玉的母亲就怀上了他。后来那些女人把点玉捡走抚养到六岁,之后又把他送进深山,可等到点玉进山不久之后,那些女人就像蒸发了一样全部消失无踪了。”
“消失无踪?”凤眸一眨,月泉淮轻声重复。
“正是。那些女人平日里不怎么干活,也就是做一些针织女红来村子里换粮食用。等到点玉被送进山里之后,慢慢地,那些女人就再也没来过村子里。有人觉得奇怪,还特意去姑婆庵里寻找,没想到庵里遍地杂草,像是几十年没人住过一样。”
“如此神出鬼没……有点意思。”月泉淮听得来了兴致,单手抵着下巴思索着,“倒是和点玉说过的身世对得上。不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些女人的踪迹如此诡秘,偏在收养点玉前后活动行迹十分明显,这分明就是有意为之。”端木珩接上了月泉淮的话头,“师尊,如此说来,谢采小儿当初虽然言语冒犯,但也算言之有理。点玉这人,难保不是有心之人刻意培养后安插到师尊身边的。保险起见,师尊不可不防。”
“哎……”面对徒弟的关怀,月泉淮不紧不慢地拖长了声调,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点惯常的笑意,“不妨不妨,任凭三足金乌再有能耐,如今也不过是老夫掌中一只幼雏。”
“羽翼未丰,就算他是神鸟降世又如何?”月泉淮随意地背过身去,语气懒散,他将脸一侧,黑白相间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小小雏鸟,还没长硬的翅膀,还怕他能将天捅出个窟窿么?”
“师尊所言甚是。”端木珩深知师尊一旦认定的事情就再难改变,当下也不好再劝,转而问起了别的事:“师尊早已伤势痊愈,有点玉这个食补在,想来神功大成也为期不远。师尊,可要去信岑伤那边,让他准备动手?”
“也好。”月泉淮转过身来,他顿了一下,垂下眸子感受着小腹中若有若无的热意。
尽管时间长达一年半,但一路行来太平无事,每天除了赶路还是赶路,日子安稳到过于单调。没处动手运功,又有点玉时时用内力滋补,当初成都时饮下的那杯金乌血居然到现在还在他丹田中丝丝缕缕地残存着。不过,最迟明天,他也能够把这些血液全部消化干净了。
一路行来,月泉淮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功力是如何在点玉这个金乌之体的滋补下不断上涨的。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大概再饮一次金乌血,他就能够神功大成了。
嘴里好似泛起了一股甜美的血腥味,月泉淮轻啧一声,嘴角若有若无地勾了起来。
喉结微滚,殷红的舌尖轻轻扫过唇角和柔软的唇瓣。月泉淮好像品味了什么一样露出个带着些血腥气的笑容,回忆的滋味让他满足又渴求,喉结仿佛吞咽了什么一样滚动了一下,月泉淮抿了抿唇瓣,决定待会儿就让点玉送血过来。
如此合心的食饵,他倒也舍不得直接杀了,况且就算真的是有心之人刻意培养送来的也不要紧,倘若点玉要真是不识好歹,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做点什么,直接废了武功断了手脚,留着做个专门的血补也不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何况,点玉也还算乖巧听话。当初是他亲自将点玉带出深山又加以调教,他自己一手教养大的小鸟儿,还怕被啄了眼么?
“让岑伤那边做好准备。”月泉淮随意地拂了拂肩膀,“渤海武林那边情况如何?”
“一切都好,岑伤过去之后就将各宗各派都联合起来,除了绳池剑宗和莫离宗这两大宗派以外,其余小宗小派也纷纷响应,必定为师尊一振渤海武林声威尽心尽力。”端木珩从怀里掏出岑伤的亲笔信双手奉上,“师尊就是渤海武林的旗帜,师尊要做的事,就是渤海武林要做的事,那些宗派自然唯师尊马首是瞻。岑伤又素来忠心能干,师尊只管放心就是。”
月泉淮随意地接过瞟了两眼,见上面内容和端木珩说的大差不差,便随手将信递了回去:“告诉岑伤,他这次做的不错,待他回来,老夫自有奖赏。”
“师尊仁德。”端木珩笑着替岑伤拱手道谢。月泉淮勾起嘴角,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义父。”笃笃笃三声敲门响,端木珩开了门,一名新月卫向着二人一拱手,“大长老。”
“何事?”月泉淮抬起眼眸,看向门口的新月卫。
“回义父,鬼山会陈徽求见。”新月卫低着头禀报,浑然不知自己说出这句话后,屋内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他还敢来。”月泉淮冷了脸,语气森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寒星垂四野,冷夜漫雄山。
春末夏初,夜晚的风还带着浸浸寒意。陈徽裹挟着一身冰凉的风跟在新月卫的身后,按下心中莫名的不安。
烂柯山山势崎岖难行,连带着依山而建的住处也曲折蜿蜒,迷宫一般让人容易迷路。陈徽跟在带路的新月卫身后,走过一个转弯,竟面对面撞上了刚从月泉淮那儿出来的史朝义。
“史小将军。”新月卫向自己义父的客人简单行了个礼。史朝义折扇一拢,简单地回了一礼,又将目光投向新月卫身后的陈徽。
“史小将军。”陈徽也向他行了一礼。
作为谢采的下属,其实陈徽和史朝义的交际还多些。对于鬼山会而言,月泉淮更像一个短暂的过客,史朝义才是长期的盟友。
“陈侍卫。”史朝义点头回应。
但毕竟此时此地的主角是月泉淮,何况陈徽又有任务在身,实在不好多谈。简单聊了两句,两人便就此分别,陈徽与史朝义擦肩而过。
指尖和指尖不易察觉地轻轻相碰。
史朝义回头看了一眼,不急不慢向前走去,直到四下无人才谨慎驻足,将刚刚陈徽塞进他手中的密信打开,借着墙上火把的光看了看,正是谢采的笔迹无误了。
——肆即随之,谨避由之。观火养锐,以待明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史朝义皱起眉头想了想,眉宇很快舒展开来。他捏着信纸思索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看了一遍,扭头看了看陈徽离去的方向,嘴角倏地浮起一抹冷笑。
陈侍卫……
可惜了。
随手将信纸烧进墙上的火把里,史朝义手持折扇站着,冷眼看着薄薄的字条被火焰吞噬,清晰的字迹清隽雅致,正如谢采那副君子端方的模样,黑色的字迹颜色深沉,也恰如谢采胸膛中那颗墨迹一样的心脏。
看似遮挡严实的走廊里钻进来一阵夜风。走在新月卫身后的陈徽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一浸,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他摸了摸胳膊,心里的不安更重了。
他原本其实并未打算亲自过来,谢采大人的本意也并不是让他过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送出去的信鸽无一抵达,在路上就被鹰隼捕杀殆尽。这并不合理,但事实偏偏就如此诡异。书信不达,无奈之下,他只得再来一遭亲自送信。
只是……
“此去烂柯山,你必要小心行事。”海风轻扬,谢采额边黑白相间的刘海被风轻轻撩起。他缓缓摇着手中大红羽扇,眼神难得温和又关切:“你曾去打探点玉底细,只怕那月泉宗主还对你心有芥蒂,你这次送信,定是要被为难了。”
陈徽心里发热,热得他浑身都暖了:“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会小心行事,也一定会将大人的书信安全送达,请大人放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知道。”谢采轻叹一口气,“只是……罢了,我送你上船。”
“大人,这……”前所未有的待遇让陈徽心间颤动,他诚惶诚恐地推辞,却还是没拗过谢采。他站在船上,看着谢采轻摇羽扇立于岸边,清蓝的天空和浅淡的沙滩中,他是天地间唯一一抹浓重的色彩。
小船载着陈徽远去。他最后一次扭头看向岸边,只觉得谢采远远望来的眼神像是一朵永远都是白色的浪花,平静而又复杂,有种他看不懂、却又万分熟悉的神色。
“义父,陈徽到了。”新月卫的禀报声打断了陈徽的思路,他抬起头来,只见面前挺拔的少年背对着他负手而立,听见新月卫的禀报声也不过是挥了挥手,示意那人退下。
新月卫默不作声地拱手一礼,安静退下了。
“在下陈徽,见过月泉宗主。”陈徽双手一拱,倾身一礼。
沉闷的足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由远至近缓缓踏来。一种冷冽的威压随着脚步声渐渐靠近,长久在生死边缘淬炼出的危机感让陈徽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立,好像连头发丝儿都要竖起来了。
就像遇到猛兽的弱小动物,在绝对实力的压制下,每一根毛发都在本能的恐惧下绝望战栗。
“谢会首身边的人,果然不同凡响。”一声冷笑在安静的空气中漾起层层涟漪,冻得陈徽头皮都要炸开了。
“黑山林海时侥幸瞒天过海,如今竟还敢出现在老夫面前。”凤眸一眨,月泉淮微微扬起下巴,冷冷盯着面前保持着躬身动作的陈徽,语气讥讽而冰冷,“胆识不错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月泉宗主息怒。”陈徽并不算聪明人,只是跟在谢采身边几十年,自然也学得一两分看人眼色的能力,更知倘若月泉淮当真有心问罪,自己只怕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要被吸成干尸了。他当下便也并不起身,只继续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动作,做足了谦恭的姿态,“谢采大人知道上次必然惹了宗主不快,此次特地派我前来赔罪,还望宗主息怒。”
“另外,谢采大人还命我为宗主送来一封信……”陈徽说着,伸手要去怀里取信,却冷不防背后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义父,是我,点玉,我能进来吗?”门外传来一道清泠泠的声音,陈徽在听见这个名字时心下一沉,下意识抬起头来,正巧撞见月泉淮似笑非笑的眼神。
“进来吧。”目光饶有兴致地在陈徽身上扫过,月泉淮抬起下巴,语气变得温和而懒散,还带着一种奇特的玩味与戏谑。陈徽来不及多想,只听背后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哎?义父有客人在?”充满好奇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点玉凝视着面前的背影,看看眼神戏谑的月泉淮,又看看眼前弯着腰的人,犹犹豫豫地停顿了一会儿方才开口:“义父……这个人我看着好眼熟啊……”
月泉淮闻言嗤笑一声,开口唤了点玉上前。点玉听话地快步来到义父身边,凝眸一看,瞬间变了脸色。
“陈徽!是你!”月凌霄铿然出鞘,点玉一剑刺向陈徽,漂亮的脸上全是愤怒,“你居然还敢来!”
“谢采大人有命,我自然敢来。”话音未落,剑锋来势汹汹直刺胸前,陈徽慌忙闪身躲开。他没想到点玉竟然如此放肆,月泉淮在此都敢直接动手,一时失了防备,胸前衣襟被剑气划开一个深深的口子,谢采的书信都险些飞了出来。他急忙护住前胸,连连闪避点玉的攻击:“你!你放肆!”
“你当初对我出言欺辱,现在还敢说我放肆?”点玉气极反笑,剑招停也未停,直扑陈徽!
“月泉宗主!”点玉攻势凶猛,陈徽要护着胸前书信,一时招架不得,身上顿时多了好几道血淋淋的口子。他狼狈地躲闪着点玉的攻击,急急开口:“宗主和谢采大人是盟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长剑划过陈徽的胳膊,溅起一片淋漓血珠,也将陈徽未说完的话一截两段。陈徽痛嘶一声狼狈后撤,一个旋身擎出千机伞,手掌一转,伞面旋转如花。
“我看你才是放肆,理亏还敢动手,不知死活的东西。”点玉冷笑一声,手腕一翻挽了个剑花,“也好,免得输了之后说我欺负你!”
身影一闪,剑锋伞尖撕裂空气,发出怪异的尖鸣。两道人影重重相撞,在房间中碰撞出尖锐的鸣响。
点玉虽小,天赋却高,剑法更是由月泉淮这武学宗师亲手调教出来的,何况迦楼罗斩十绝本就绝妙至极,他体内又有三足金乌,使用起来更是如鱼得水。几招下来,陈徽已难以招架,又要护着书信,一时只能疲于闪躲。
可是,房间就这么大,月泉淮又在旁冷眼看着,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月泉宗主……谢采大人命我来给宗主送信……”
抵挡格斗间,陈徽勉强分神开口,可就这一分神,躲闪间后腰重重撞上桌椅,陈徽疼得脚步踉跄,身形凝滞,余光瞥来空中剑影,急忙险之又险地躲开点玉挥来的一剑。
一缕黑色的长发被剑气削落,飘飘摇摇地向下坠落,又被一道矫健身影所卷挟的罡风带起,在空中打了个旋。
“……这就是月泉宗的待客之道么!”漆黑的眼眸中倒映出如电如雪的剑光,陈徽招架不及被踹翻在地,瞳孔骤缩,失声叫道。
剑光骤然劈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点玉。”一声轻冷的呵止冷不丁响起,点玉瞳孔骤缩,手臂上青筋暴起,生生控住刺落的长剑。剑锋向下顺着惯性向下滑落,锋利的剑刃在距离陈徽的鼻尖只差分毫的位置上堪堪停住。
一抹寒光铮然闪过,在锋锐的刃尖上凝成一滴刺眼的露水。
陈徽大口喘着粗气。
“义父……”点玉扭头望向月泉淮,抿了抿唇瓣,神色里满是委屈。他心有不甘地瞥了眼陈徽,不情不愿地收起长剑,乖乖来到月泉淮面前,温顺地垂着头。
陈徽心下松了口气,正要撑起身子,却听旁边一直静立的月泉淮突然动了。
“谢会首的好意,老夫早在黑山林海就已经领教过了。”跫跫足音在房中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冰冷的嗓音。月泉淮缓步来到陈徽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讥讽的嘴角似有弧度隐隐勾起。
“倘若这次的书信还是同样的论调,你也不必转交老夫了。”月泉淮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肩膀,转过身去,迈步欲走。
“月泉宗主!”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月泉淮脚步一顿转头看去,只见陈徽已经翻身爬起,站直身体掏出了信,面容沉肃地双手递来。
“谢采大人书信在此,还请宗主一观。”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月泉淮抬眼注视了陈徽片刻,嘴角一勾。点玉立刻将陈徽手中的信接了过来,转身递到月泉淮手中。
一撩衣袍,月泉淮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拆了信封抽出信读了起来。
月泉宗主亲启:
音问久疏,垂念已深。某鄙薄不足虑,唯思宗主大安,想知大事将举,即可成也。然谢某莽撞,前书忤于宗主,待来日大业即成、眉宇相亲之际,某必负荆亲谢宗主也。
世间有语:有风方起浪,无潮水自平。谢某久居东海,尝谓世人庸碌如海,然则海潮之水已波涛滚矣,孰待风也?宗主神姿英武,自为天上皓月,凡俗仰望者也,是为滚滚沧海。而今金乌之言愈嚣尘上,江湖纷扰,智愚者皆瞩目于宗主,岂不为风卷浪涌之时?海浪滔天而欲啸吞天地,然亦为风卷而不自知也。长风卷浪或则无意,而助风之人未必无心也,况江湖中人惧金乌者众,民心惶惶,三派闻之,而箴言扰扰,再添纷乱。为今鬼市将开,豪杰啸聚,金乌之言更添奇色怖意,而众派则恍若未闻,安之若素,以众弟子遣于鬼市,更兼长歌门李白,亲赴烂柯山。谢某不才,未闻其辈意在之何,而宗主明智,其未谋彼侪心虞之何邪?
“刷啦”一声,陈徽辛苦护了一路的信纸四散而飞,在房间里落得东一张西一张,他慌忙去捡拾,刚一弯腰,就听见了月泉淮带着怒火的冰冷声音。
“果然还是一样的老论调,老夫身边的人,谢采也想指指点点么?!”漂亮的凤眸里升起腾腾怒焰,月泉淮起了身,盯向陈徽的视线里带了杀意,“谢采小儿,手未免伸得过长了!”
“宗主息怒!”陈徽试图安抚月泉淮的情绪,言辞恳切地劝他,“谢采大人也是好心劝谏,现在正派行踪颇有可疑之处,您不能不考虑……”
散落的信纸有几张就在点玉脚边,他好奇地拾起来翻了翻,往下读了下去。
……金乌奇异,又恰和宗主神功,宗主其未思其因果邪?简而言之,诸派何以宽于金乌,乃至助于金乌流言也?此其惧之邪?且其纵之邪?或其假之邪?若或假之,则根由何焉?宗主岂未思之虑之邪?
点玉看得后背直冒冷汗,他无暇听那边月泉淮又和陈徽互相说了什么,只抿着唇,快速地将信纸翻了又翻,结尾的段落突兀地跳进他的眼球,黑色的字迹抓住点玉的眼睛,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今三足金乌乃宗主义子,宗主宠之尤甚,而某代邻击子,实属不宜。来日会晤,某必泥首降跽以谢宗主。然此子或则误之大事,还望宗主慎之再慎,谨之虑之,毋为一子而失之筹谋之久哉!
又及:某欲通讯于宗主久矣,尝数以群鸽交之。然鹰隼无情,竟捕杀殆尽,无一幸免,而今之群鸽,为数寥寥矣。金乌者,神鸟也,可控百鸟也。宗主慧眼,请观其故如何?
点玉浑身一抖,只觉后背的衣衫要被冷汗湿透了。
“……不愧是鬼山会,谢会首好算计啊。”月泉淮冷笑连连,“怎么,如今河还没过,谢会首就开始急着拆桥了么?”
“宗主误会了,谢采大人一心为将来的大事考虑,虽然冒犯宗主,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大人说得明白,只求宗主再好好想想,那个三足金乌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你还说?!”一声气恼的叫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点玉捧着书信,红着眼睛奔到月泉淮面前,“扑通”一声重重跪下,将谢采那最后几页信高举过头顶,“义父看看!义父自己看看!义父看看谢采都说我什么,他见都没见过我,凭什么这么说我?!”
月泉淮眼神一冷,拿起点玉手中的书信,细细读了起来。
点玉胸膛上下起伏,他抬头仰望着月泉淮,一双素来清澈见底的眼睛被气得发红。
“我是义父从山里捡来的,是义父的东西玩意儿,是义父养在自己手底下的!我到底怎么样,又是什么样的人,自然有义父评判发落,还轮不到别人来多嘴多舌!谢采这个人,无缘无故就要说我不好,但他甚至都没跟我见过面,对我的了解也都不过是一些江湖流言而已,义父都没觉得我有什么,谢采凭什么这么说我?”
“你敢说那些鹰隼不是你的手笔?”陈徽也急了,“那些鹰隼行动毫无章法,一看就不是被训练过的,除了你,还有谁能把这么多野鸟集合起来?”
“江湖这么大!除了我就没人能控制鸟了吗?你们自己鸽子被吃了,怎么就非得赖到我头上?”点玉抹了把眼睛,气恼地回头冲着陈徽吼,又转头拽住月泉淮衣摆,委屈万分:“像在成都,找唐简,我有多大能耐,谢采不知道,义父还不知道吗?自从我被义父救出深山,哪天不是和义父待在一起的?我干了什么,义父还不知道吗?我哪儿来的时间安排一群鹰去吃他们的鸽子?再说,就算我真的让鹰吃你们的鸽子,还有什么用吗?你不还是照样来送信了?你以为我想看见你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点玉这一连串话快如连珠,陈徽气急,正要上前一步,却见月泉淮放下了手中的书信,冷冷扫了过来。
陈徽呼吸一滞。
那一眼如寒锋出鞘,冰封千里,其中毫不掩饰的森森杀意让陈徽头皮发麻。他还要张口试图辩解些什么,月泉淮却已然迈步向他走来了。
“义父!”衣摆被突然扯住,月泉淮带着几分不解回头看去,只见点玉捏着他的衣角,神色期待而祈求。
“义父,把他交给我,好不好?”点玉跪在地上仰着头,充满渴求地望向月泉淮,双手扯着他的衣摆轻轻晃了晃,“正好我要给义父演示新的招数,义父帮我看看好不好?”
这点微不足道的要求月泉淮自然是答应的。他返身悠哉哉地坐下端起茶盏,饶有兴致地看着点玉开心地从地上跳起来,反手从背后拔剑出鞘,烛火在月凌霄清亮的剑面上反射出一抹刺目的寒光。
“陈徽!”一转眼,点玉变了脸色,盯着陈徽厉声呵斥,“仅凭几句江湖流言就敢对我妄下断言,黑山林海你辱我一次,如今竟然还想再辱我第二次,你当我是什么,又把义父当什么!”
“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陈徽还在试图挽回局面,“点玉,都说三足金乌是神鸟,要我看,你倒是更像个迷惑人心的妖孽,你敢说你出现在月泉宗主身边没有别的心思吗?”
“陈徽!”点玉厉声呵斥,手中长剑寒光四射,“我的来历义父清楚,轮不到你在这里多嘴!妖孽……哼!人总会将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冠以妖异之名,他人的理解,你觉得重要,我觉得不重要!”
“月泉宗主!”陈徽摆出警惕的架势,最后不死心地望向已然摆出一副看戏姿态的月泉淮:“我鬼山会并无冒犯宗主的意思,还是说宗主要因为区区一个三足金乌,要与我鬼山会为敌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徽!你敢威胁义父?”点玉手腕一翻,顷刻间长剑上燃起熊熊烈火,金乌的太阳之火在小小的房间中灼热到耀眼。点玉再不犹豫,手持火剑,直扑陈徽!
陈徽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双指一并,聚内力于指尖,甩出两道琉璃业火欲逼停点玉,转身飞速向门外逃去。
精纯的内力在空中被引爆,琉璃业火落了一地熊熊不息。点玉刹住脚步冷笑一声,透过熊熊的火光,他冲着陈徽的背影举起了燃烧的宝剑。
透过燃烧的琉璃业火,月凌霄的剑尖和陈徽逃窜的背影连成一条直线。
一道金红色的金乌之火从宝剑的尖端激射而出,如燃烧的绳索,如金红的箭矢,如索命的罗网,呼啸着扑上陈徽的脊背,顷刻间金红大盛,像一匹飞舞着的金红的锦缎,炽热地拥抱着陈徽的身躯。三足金乌的火焰灼热得就像无法熄灭的太阳,皮与肉都在太阳无情的热烈下卷曲融化,散发出一股烤焦的肉香。陈徽惨叫出声,痛得就地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可死死黏着的火焰将皮肉都咬作灰烬,又大口啃噬雪白的骨。疼痛让全身不受控制地抽搐,头发已经被烧光,火焰好像直接狠狠啃上大脑。濒临死亡的挣扎间,陈徽竟一时恍惚,眼前突然闪过谢采送他上船时的神色。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他终于想起来那眼神为什么让他万分熟悉了。
陈徽本能地大口呼吸着,火焰径直灌入他的肺。陈徽睁大了眼睛,火焰已经吞噬了他的眼珠。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但他的眼前又的的确确清晰地出现了当日谢采立在岸边送别他的身影。那身穿红衣,手摇折扇的身影,还有那平静又复杂,让他看不懂、却又万分熟悉的眼神。
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谢采……大人……”
陈徽扬起骨肉斑驳的脸,扬起一双黑洞洞的眼眶。他的下颌骨连带着牙齿颤了颤,终究被火焰完全吞没。金乌之火将他彻底包裹,燃烧成一个金红色的火球。火焰烧干了他痛苦的遗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点玉站立一旁,冷眼看着。他看着火焰中的人影从惨叫,到挣扎,到打滚,到挛缩,到一动不动,到最后燃烧殆尽。
剑气如刃,利落地斩尽陈徽残留在地上的琉璃业火。点玉收剑归鞘,转身开开心心地来到端坐品茶的月泉淮面前,双眼亮晶晶地跪下:“义父,我刚刚那一招怎么样?”
“以内力化为火焰附着剑身,又将火焰单独分离,即可合二为一,又可出其不意,不错。”点玉的表现取悦了月泉淮,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膝下的义子,嘴角噙笑,语气也难得柔和起来。
“还算有些长进。”一只干燥温热的手掌落了下来,点玉急忙闭上眼睛迎上去,感受着那只手在自己头上轻轻地抚了抚,忍不住伏在月泉淮膝上,手臂抱住他的双腿。
“都是义父教的好。”点玉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眼睛满是孺慕地望向月泉淮,“义父教过我的,要多琢磨些有用的,义父还教过我,不能因为他人的看法左右我自己的生命。”
“义父,我记住了,我都记住了,只要是义父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义父对我最好了,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这个世上,我不信别人,只信义父。”
他又弯下腰去,伏在月泉淮膝上,幼雏一般依恋地抱着年长者的双腿,软软的脸颊毫无保留地贴在月泉淮的腿面上,撒娇一样蹭了又蹭。
“我是义父教出来的。义父教我的,我都记得。”
房间里一片狼藉,空气中还残留着火焰燃烧过的味道。门口,还有曾经名为陈徽的那摊黑色的灰烬。点玉嘴角含笑,闭着眼睛安静地伏在月泉淮的膝上,头上松枝一样的银簪亮晶晶地反射着烛火的光。月泉淮勾起嘴角,手掌轻轻抚上点玉的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房间被折腾成那样,指定是不能继续住人了。史朝义和端木珩匆匆赶来时,月泉淮已经带着点玉外出散步,只留下一地的烂摊子等人收拾。史朝义头疼地抚了抚额角,到底还是寻了个匣子将陈徽燃烧后残留的灰烬收拾起来,打算找个机会将他好生安葬。
指尖抚摸着匣子,回想起谢采传递给自己的那张纸条,史朝义眼神晦暗不明。
陈徽果然还是被牺牲掉了。
肆即随之,谨避由之。
任性就随他去,躲远点还要小心谨慎?
那还要陈徽送信?
这分明就是预见到了月泉淮不仅不听劝、甚至勃然大怒,一意孤行的情况。而倘若月泉淮反应如此,他就该与月泉淮疏远些,好养精蓄锐,保留自己的实力,等待时机。
谢采这是又有什么鬼主意?
史朝义微微皱了皱眉,打开折扇轻轻摇了摇。
他们确实不可能轻易放弃这样一个好用的盟友,如今盟友任性,该劝自然要劝,而要是能劝得动月泉淮也当然是万事大吉。只是如今月泉淮态度分明,甚至陈徽都为此搭上了性命。那既然如此,他也确实该想想办法离月泉淮远些,虽然不知道谢采那边有了什么坏消息,不过正派那边的动作确实诡异,他大业未成,倒也确实不想陪着月泉淮一起发疯送死。
掩日送他也罢。月泉淮本就是天下不乱也自会搅乱天下的人物。待有掩日在手,不怕他不能将中原武林搅个天翻地覆。何况,如今再度合作下来,据他打探,月泉淮本也有挑战中原武林各门各派的计划,甚至不惜之前就派出岑伤做打擂准备,这倒是和他们之前的计划有些不谋而合了。既然如此,左右于大业无碍,月泉淮如今的做派又能吸引那些武林正派的注意力,那确实不如放任自流,自己正好和谢采养精蓄锐,以待时机。这么算来的话,他倒是还要谢谢他这位好师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于陈徽……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匣子,史朝义沉默了半晌,极轻地嗤笑了一声。
谢采当真没想到陈徽来送信的后果么?史朝义并不这么觉得。他和谢采联盟已久,深知此人城府极深,智多近妖,凡事做出决定前必要在脑子里过上好几个来回,确定这是最有利的一种方法才会行动。如此谨慎,如此心机,他会想不到陈徽的下场?
只不过比起可能的利益,有些需要发挥最后价值的东西可以被牺牲掉罢了——毕竟陈徽在敖龙岛一战之后心脉渐毁、随谢采藏剑一战后又身受重伤。而也正是因为预料到陈徽可能的结局,所以才要榨干其最后的价值——顺便给自己送来那张提醒的字条。
况且陈徽一死,月泉淮的态度也就无需再探,更不必再劝了,不是么?
史朝义琢磨着谢采的心思,折扇一展,遮住嘴角浮上的一丝冷笑。
他谢采连结发妻子都能舍弃,何况区区一个陪了他几十年的手下呢?
好狠的心呐。
史朝义叹了口气,收起折扇,琢磨着等把房间收拾完就去给陈徽挑个地方。他看着手下打扫着房间,那边端木珩还在紧赶着吆喝人去拾掇出间干净的新房间好给他师尊住,心里思绪不由得一转。
说起来,月泉淮身边那只三足金乌,倒还真是有点意思。
早在刚和端木珩见面、共同商讨月曌盛迹之时,史朝义就已经从端木珩口中得知月泉淮颇为宠爱新得的那只三足金乌——这倒也不算什么秘闻,早在武林正派放出那条箴言的时候,街头巷尾就多了不少对这二人的讨论。但尽管如此,当亲自从端木珩口中听到确切消息的时候,史朝义还是有些惊讶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知道流言是一回事,听到相关人员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更何况……
“师祖当真如此宠爱那三足金乌?”史朝义满脸惊讶,“我还道只是流言而已。看来,三足金乌确实对师祖极为有用,这也是件好事。”
“哼……不过是嘴甜些、会哄师尊开心罢了。”端木珩喝了口酒,连连摇头,“我倒觉得这小子来历不明,不值一用,但师尊看重他那身功力,难免偏疼几分,还……”
还什么?
史朝义再追问,端木珩就换了别的话轻遮过去。他觉得不太对,几番打听之后,居然得到了岑伤已经离开月泉淮身边、前去准备比武擂台一事的消息。
这就有意思起来了。
提前准备自然并无不可,可如果联想一下之前岑伤得宠、如今是点玉得宠呢?
不管怎么说,为解心中疑惑,在与端木珩陪着月泉淮去见了鬼市主人未亡人、又关起门来私下聊了聊之后,趁着端木珩有话要单独禀报,他便走了出去,趁机找打了那只大名鼎鼎的三足金乌——剑柄上缀着幻月的人,确实很好找。
与他想象中不同,点玉脸上一派天真稚气,语言也简朴幼稚:“你是义父的客人?史小将军?”
“正是。”史朝义轻一点头,嘴角噙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史小将军好。”点玉冲他笑得眉眼弯弯,一派纯真烂漫。
之后两人有一瞬间的冷场。史朝义本以为点玉会接着说点什么,没想到这人问了好之后真就一脸天真茫然地望着他,那一副纯真无辜的表情把史朝义看得如鲠在喉。
师祖换口味了?当真独特。
“一路奔波,你们行来也是不易。”史朝义打开扇子摇了摇,挑起一个最不容易出错的话题。
“是啊,马车颠簸,又不得不坐,坐得好累。”点玉果然搭话,还叹了口气。
这句话说完之后,两人之间一时间又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史朝义一时喉头有点哽,正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却听点玉抢先开口了。
“史小将军,那你一路行来应该也很辛苦吧?端木长老一年半之前就和我们分开了,你是不是也要坐一年半的马车才能到这里啊?那你也好辛苦呀!”点玉真挚地望过来,一双眼睛清澈见底,满是关怀担忧。
“为师祖分忧,算不得辛苦。”史朝义轻笑一声,微垂了眼帘徐徐作答,“你伴在师祖身边,一路操劳,这才辛苦。”
“你不辛苦就好。”点玉要看清他眼神一样歪了歪头,一句话一句话地回应史朝义,“我也不辛苦的呀,操劳的事都有川哥干,我只要陪着义父就好了。”
说着,点玉笑了起来:“我们都不辛苦,这就是好事呀!史小将军,我还有事要去找义父,就不跟你继续聊了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史朝义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点玉脚步欢快地小跑了几步,却又刹住脚,转身笑眯眯地冲他摆摆手,做出告别的手势。
这之后,就是他遇见前来送信的陈徽、还被塞了小纸条的事了。
有点意思。
史朝义垂下眼帘。
他倒是小看了这三足金乌,看来,别看他表面上一派懵懂纯良,实则内里也颇有自己的小心思。就是不知道,月泉淮到底知不知道点玉的小心思了。
他徐徐走着,线条坚毅的侧脸被墙上的火把在对面墙上投射出一片庞大的阴影。手中的木制光滑的匣子表面划过一抹明亮的光。
指尖抚了抚冰凉光滑的匣面,史朝义加快了脚步离开。
不过,陈徽应该不知道自己被送来的真相,这样也好,去时做个糊涂鬼,黄泉路上也算能瞑目了。
山间的风呜呜地吹过,在昏暗的夜空中回荡出哭泣似的声响。是夜无星,云压天低。百草卷折,仿佛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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