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龙泉府的糖葫芦(1 / 2)

加入书签

('天高云淡。

和这爽朗天空正相反的是黏腻燠热的空气,裹挟着饱满的水分湿漉漉地糊在身上,简直像是在衣服外面又裹了一层湿黏闷热的茧衣。闷热的天气让人无法呼吸,连张嘴吸气都像是被灌了一口热漉漉的蒸汽。

点玉热得发蔫。

他体内有三足金乌,本不惧炎热,可成都的湿热潮闷简直让他无法呼吸。高温和高湿水火不容地打着架,却又难舍难分地杀成一团,纠缠得撕都撕不开。

更别提,他还要在这个天气里苦苦找人。

他们一行来成都本就是为了寻找唐简,可唐简自打离开唐门游荡江湖后就一贯行踪不定,即便当初点玉听到了鸟群的消息,如今也让群鸟协助,可唐简孤身一人,如沧海一粟,找起来谈何容易?更何况此前端木珩和岑伤都带人离开,新月卫人手少了不少,找起人来就更是不便了。

点玉擦了把汗,左手小指上的金环闪过一抹明亮的光。

他们已经来到成都五日有余,除开休整的前两天,也找了三天的人,他甚至还抽空去按照月泉淮吩咐的那样重新打了枚精致的小金环戴上——当时义父还特意又捏着他的尾指看了看,眼里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

“还算像样。”

想起月泉淮对他露出的满意的眼神,点玉有点开心地挺了挺胸,但又很快收敛起来,小心翼翼地向旁边偷偷扫了一眼,确认月泉淮没有注意他后才偷偷松了口气。

三天了,还是没什么明确的线索,尽管义父没有出言责怪,但他也有点不敢面对义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义父对他那么好。

旁边的月泉淮浑然没有察觉义子的小心思。俊秀的眉眼隔着帷帽扫视着热闹的街道,双手背在身后,散步一样走得不紧不慢。

唐简自从离开唐门之后,便神出鬼没,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行踪,往往不过是以讹传讹。月泉淮本也没指望靠着一个点玉和一群鸟就能轻轻松松把人找出来。他已然伤势痊愈,自然不会日日干等着,便也亲自出马,在偌大的成都城里寻找起了唐简的踪迹。

微风吹过,调皮地拂动薄薄的纱幔,月泉淮抬起手按住眼前的白纱,遮去那张因过于年轻而充满了欺骗性的脸。

在找到唐简之前,为免打草惊蛇,月泉淮并不打算过于招摇。

“糖画!糖画!好看又好吃的糖画!”“灯笼嘞——漂亮的灯笼——新到的玲珑灯——”“包子——刚出炉的热乎包子——”“葫芦——冰糖葫芦——甜滋滋的冰糖葫芦——”成都的集市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热热闹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个劲地往人耳朵眼里灌。点玉一边挥挥手,命令群鸟按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散开寻找,一边竖起耳朵听着街道上的吆喝声。

热热闹闹的吆喝声撩得他心尖发痒。点玉偷偷往街道两边瞥着,又忍不住偷偷看了看毫无反应的月泉淮。

义父说好了给他买糖葫芦的……

按理说他们现在正在办事,他是不是不该冒然提出要求,可是真的好想吃……

义父答应过他的来着……

点玉忍不住又偷偷瞥了瞥月泉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吃……

点玉正满心纠结,犹豫着要不要向月泉淮开口,却见身边人影突然一晃,向着旁边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去了。

哎???

他就说义父记得!

点玉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喜笑颜开地望着月泉淮走向小贩的身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道身影走到小贩旁边,脚步微顿,然后……

点玉双眼发亮。

然后……义父走过去了?

看着那个戴着帷帽的身影和小贩擦肩而过,点玉又是失落又是茫然,懵懵地看着月泉淮离去的背影,任由后面的新月卫一个接一个地越过他,跟了上去。

“哎。”乐临川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记:“愣着干什么,快跟上。”

“啊,哦,好的川哥。”点玉回过神来,冲着乐临川露出个委屈巴巴的笑容,赶紧抬脚跟了上去。

“什么表情啊这是?”这下轮到乐临川茫然了,他望着点玉的背影,摸了摸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热闹的街道上喧闹声声。感受到旁边那道终于追上来的、不时盯着他的、委屈又不解的目光,白色的薄纱下,月泉淮的嘴角微微一斜。

他并非没想起来点玉向他讨要的赏赐,事实上,早在点玉第一次看向他的时候,月泉淮就已经知道他想要什么。不过,这小金乌的反应着实有趣,眼里的情绪又不知遮掩一样,明白得过分。既然如此,那他倒是想要看看,这小金乌能够忍到什么时候。

“义父……”身边那人终于按捺不住地小声开口了。月泉淮嘴角轻勾,故作不解地扭头看去:“嗯?”

“义父……”点玉脸都憋红了,他小心翼翼地扯住月泉淮的一片衣角,委委屈屈地轻轻晃了晃:“义父答应过我的……”

月泉淮眉头轻挑,并不作答。他饶有兴味地注视着点玉的反应,直把点玉盯得面红耳赤地垂下头去,却还是执着地捏着他的衣角又晃了晃:“糖葫芦……义父答应过我的……”

“呵……”月泉淮单手握拳抵在唇边,掩去低低的一声轻笑。

“义父……”点玉越发被他笑得耳尖透红,扯着月泉淮的衣角一下下摇晃:“义父别笑我了……”

有趣,着实有趣。

逗了会儿小金乌的月泉淮心情大好,也不再逗他,转而抬脚向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去。

“公子,公子要糖葫芦吗?这些都是刚做出来的,新鲜的,可甜了!公子要不要尝尝?”见月泉淮走来,小贩两眼发亮,越发卖力地叫卖起来。

虽然遮着看不清脸,但观着一身不俗的穿着打扮,就知必然是有钱人了。小贩抓住机会,积极地推销着自己各种各样的糖葫芦,还挑了一支糖风格外大的,热情地邀请月泉淮尝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光在草插上上下下了几个来回,月泉淮没有接,反而微微皱起了眉。

月泉淮是北方生人,且不说年少时分,就说后来的龙泉府总部,也是冰天雪地。凛冽的气候催生风味独特的小吃,像冰糖葫芦这样的小零食,月泉淮从小到大见过不知凡几了。

也正是如此,这所谓的冰糖葫芦根本难以入他法眼。无他,西南地区气候一贯温暖潮湿,山楂外面那一层透明的冰糖壳根本无法很好地成型,看着就有些黏黏糊糊的。更何况,从小到老,他要吃什么,哪个不是厨子精心做好了后干干净净地呈上来,这种路边的小吃,旁边人来车往,尘土飞扬,只怕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尘,月泉淮更是无法接受。

不过,既然点玉非嚷着要吃……

那壁厢,热情的小贩见月泉淮久久没有反应,已经心凉了大半截。他脸上堆笑,正想说点什么挽回这单生意,却只见面前白纱遮面的贵公子轻笑一声,掏出个什么东西丢了过来,他只觉怀中突然一沉,急忙手忙脚乱地接住,待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荷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不消看就能猜到里面能有多少银子了。

这么多银子,别说买下这些糖葫芦,就是把他买下也够了!

小贩喜笑颜开,正要再说些什么吉祥话好好恭维一下贵人,就见那贵公子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把东西送到那边,让他们分了吧。”

小贩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对面站着十几个高高大大的俊秀男子,其中有一个稍矮的长得格外漂亮,小姑娘似的纤细水灵。他点头哈腰地应下来,一回头,却已经不见了那位贵公子的身影。

看着面前插满了冰糖葫芦的草插,点玉脸上震撼和茫然并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虽然想吃糖葫芦,但是、但是,这也太……

“义父今儿怎么想起来给我们买糖葫芦了?”刚刚小贩过来时把话说得明白,这是买来大家分的。乐临川啧啧称奇,任点玉继续惊呆着,径直上前摘了根糖葫芦,又摘了一根塞进点玉手里。他身后的新月卫们也涌了过来,人手一根地摘了去。很快,小贩就笑呵呵地抱着空草插离开了。

“糖风够大的。”乐临川看着手里的糖葫芦,赞叹了句小贩的手艺,一口咬下时,眉毛却倏地皱在了一起。

“好粘。”别的新月卫也出声了,那人好不容易将自己的牙从糖葫芦上扯下来,皱起了眉。

“……川哥?”点玉好似刚睡醒一般回过神来,扭头看向旁边皱眉的乐临川:“怎么了川哥,不好吃吗?”

乐临川的牙也被粘住了,他艰难地咬下一颗糖葫芦,十分不容易地咀嚼着,好半天才腾出嘴回答点玉的问题:“也不至于……就是糖化了,粘牙……这西南地界也太热了,这种地儿就不适合做冰糖葫芦。”

“啊,好的冰糖葫芦不是粘的吗?”点玉抬起手中的糖葫芦,新奇地看了又看。

还不等乐临川回答,就有新月卫抢先开口:“当然不是了!等你以后回龙泉府,那儿的冰糖葫芦才好吃,外面的糖壳可脆了,又脆又酸甜,这糖葫芦……忒粘!”

“原来是这样。”点玉轻声应了,他又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清澈的眼睛眨了又眨,好像要将这以前没见过的东西深深记住一样,半晌,他才慢慢送到嘴边,一口咬了下去。

粘粘的冰糖裹着新鲜酸甜的山楂球,酸和甜的滋味一起在口中蔓延开,鲜灵灵地刺激着味蕾。点玉的双眼莫名地亮,他一口口咀嚼着酸酸甜甜的山楂球,仿佛一位大厨正在品味什么珍馐的配方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点玉,这是干嘛呢,搁嘴里绣花呢?”他动作慢,其他人却是麻利,乐临川三口两口地已经把自己那根吃完了,其他稍慢的也就剩了两三颗,只有点玉刚刚吃了一颗山楂,还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惹得有人开口调侃了。

糖粘,点玉索性也不开口,只弯起眼睛冲那人笑了笑,飞快地将剩下的糖葫芦吃完。

“龙泉府的糖葫芦真的特别好吃?”最后一口山楂还没咽下去,点玉用手挡住自己鼓鼓囊囊的嘴巴,含糊不清地问。

“当然,骗你作甚。”有几个新月卫笑出声,“等义父回去的时候,你抽空尝尝不就是了。”

“好啊。”点玉弯起眼睛,“是想尝尝。”

“走吧。”大家都吃完了,自然是该干活了。乐临川拍拍点玉的肩头,笑着调侃:“净听他们逗你,谁知道义父之后去哪儿呢,别死盯着龙泉府,等再过些日子天一冷,哪儿的糖葫芦味儿都一样。”

“这样啊,”点玉歪着头若有所思,复又冲着乐临川一笑,一双眼睛弯如月牙,“谢谢川哥。”

他抬起眼睛,目光从乐临川的脸上飞向广袤的蓝天,那片深邃的蔚蓝中只有一群鸟儿飞过,叽叽喳喳地欢快地叫嚷着,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川哥,我们走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风呜呜地吹着,山雨欲来。

奔驰的风吹不散淤积在空气中的湿黏,也吹不散被天地笼罩住的高温。滚滚热浪和潮湿的空气纠缠在一起,沉闷厚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就像现在的宿处一样。

新月卫包下一处院落暂且歇脚,除月泉淮外,其余人都住在楼下,只不过轮班去义父门口守值。按理说出门在外规矩不多,又兼日日寻人,守值时间甚少,本是个轻松活计,可今日守值的两名新月卫却站得格外笔直,一动不动得仿佛被湿热的空气黏住了一样。

义父心情很不好。

屈指算来,他们已经在成都待了半个月的时间。每日寻人无果,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义父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尤其那个点玉还偏像看不懂眼色一样有事没事黏在义父身边,是真觉得义父不会动手罚他么?

两名新月卫在心中默默为刚进去的点玉祈祷了一番。

希望他能竖着进去竖着出来吧。

屋内的气氛比屋外凝重得多。

月泉淮立于窗边,双手负于身后,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窗外阴云沉沉的天空,挺拔的身姿让点玉想起山间的松木。他双手端着盛放鲜血的托盘,左臂上包着雪白的纱布,轻声开口:“义父,新割的血来了。”

立在窗前的人影缓缓转过身来,窗外黑沉沉的天将他的脸庞和胸膛衬托得白皙到惹眼。黑白相间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着,露出一双漂亮到妖异的眉眼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到昨日夜里,月泉淮终于感觉自己丹田中的金乌血彻底消化殆尽,与此对应的,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功力上涨了一截。月泉淮能够同样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内力是如何随着他逐渐消化金乌血而越发变得饱满充盈,他甚至有种预感,或许至多再服用金乌血两三次,自己就能够神功大成了。

于是点玉又一次送来了新鲜的血。

但是月泉淮并没有急着接过来。

饰有金色松纹的黑靴不紧不慢地踏在地上,纤细的脚踝连接着修长的小腿,走动时在内层绣有金松的黑色衣摆下若隐若现。

山风呼啸,窗外云层翻涌,如阴沉沉的海浪遮天蔽日层层压来。厚重的暗色云层沸腾般翻卷着,远处好像隐约传来几声闷闷的雷响。

“嗒。”一声脆响。

月泉淮在点玉面前停下了脚步。

“义父。”点玉恭敬地低头。

月泉淮并没有回应,眼神带着点探究似的打量着自己这个颇为特殊的义子,他的视线上上下下地扫视着点玉,冷冽,阴沉,却又带着点好奇的意味,仿佛要以目光为刃,好好剖开表层的皮囊,看一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迟迟没得到义父的回应,点玉疑惑地抬起了头。

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就这么直愣愣地撞进月泉淮的眼眸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月泉淮几不可察地一顿。

甚少有人敢这样放肆地直视他的眼睛,莫说那些小辈后生,即便是心思诡谲缜密如谢采之辈,也鲜少与他有这么直接的眼神接触。他们敬他,更怕他,也算计他,利用他,他无谓,更不屑,那些纷繁杂乱的眼眸岂配与他对视,仙人目光所及之处,合该群雄俯首低眸。

但,点玉是个例外。

他不懂,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欲望,他每次向月泉淮投来的目光都纯粹到无惧任何人的审查和打量,他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亮晶晶得就像光芒本身。

那是双过于清澈的眼睛了,像是无法让鱼儿生存的水,干净又透明,一眼能够看到底,这里能够照出人的倒影,又干净得过分,简直像是不该存在于这世间的东西了。

水清则浅,这双眼睛浅得盛不下任何东西。

勾人的凤眸轻轻一眨,月泉淮敛了打量点玉的目光,随手端起满杯温热的金乌血,一饮而尽。

一股熟悉的灼热感传遍全身,月泉淮眯着眼睛享受着,感受着热腾腾的金乌血如沸腾的火焰般游走在经脉之间,眨眼间将他光洁的额头烘烤出滴滴汗珠,转而又好像有了生命一样,游鱼入水般扎进他的丹田,随即沉静成一团热烘烘的火,丝丝缕缕地散发着生机勃勃的热量。

月泉淮本能地运起迦楼罗神功,内力在经脉中游走吸收着金乌血的能量,大快朵颐。月泉淮舒服地喟叹出声,专心感受着内力充盈的快感。饱足的滋味让他不自觉地仰起头,回味地吞咽着。修长白皙的脖颈间露出一颗上下滚动的小巧喉结来。

点玉欢快地注视着月泉淮痛饮金乌血的模样,眼神欣悦又快活,好像某种愿望得到了满足。他抿了抿唇,将手中的托盘放至一边,一撩衣衫,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义父恕罪。”点玉低下头,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我还是没能找到唐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月泉淮睁开眼睛,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点玉,刚刚因为金乌血而明亮了几分的心情又阴沉了下去。他单手负于身后,冷冷地注视了点玉片刻,伸手捏起青年的下巴。

点玉随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满含愧疚的清亮眼眸。月泉淮冷笑两声,勾人的凤眸里带着嘲弄的冷意,似笑非笑地盯着点玉。

“三足金乌不过如此,老夫还以为当真是百鸟之王,无所不能。没想到连找个人都找不到。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有几只小鸟听令罢了。”

他哼笑一声,扬手甩开点玉,不无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单手负于身后,转身又向窗边走去。

“如此反复无常,消息不定,自去找乐临川领罚。”

“义父!”腿脚突兀地一沉,月泉淮动作一顿,皱眉向后看去,只见点玉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柔软的脸颊正委委屈屈地贴在他的腿肚上,挤得他脸都皱成一团,“我不要川哥罚我!”

月泉淮脸色骤冷,他眯起眼睛,正要说些什么,却被点玉委屈又坚定的声音打断了:“我要义父罚我!”

“哦?”骤然安静下来的房间中,月泉淮轻细上扬的声线分外明显。勾人的凤眸轻轻一眨,月泉淮微微歪了头,看着抱着自己腿不放的小金乌,指节抵在下巴处思考了片刻,唇瓣轻轻一抿,复将双臂环抱在了胸前。

“嗯……”

带着思考意味的轻细声音居高临下地垂落下来,月泉淮伸手捞起点玉下颌,一双勾人的凤眸似笑非笑:“要老夫罚你?”

“要!”这个字脆得像是块摔碎在地上的陶瓷,点玉抱着月泉淮的腿,声音亮得满屋都是,“我是义父的东西,是义父养的玩意,我只听义父的!我有错,我只要义父罚,我不要别人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义父,求义父疼疼我吧。”点玉松开月泉淮的双腿,膝行着向前蹭了蹭,捧着他的手贴住自己的喉咙,渴求地望着他。

月泉淮俯视着他,勾起嘴角发出一声轻哼。

五指猛然紧握住纤细的脖颈,倏地将人甩了出去。点玉哼也来不及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斜刺里甩飞出去,“咚”地一声,在墙边的柜子上撞出一声沉重的巨响。

坚硬的木柜被撞散成一堆木板。剧烈的疼痛和眩晕让点玉几欲作呕,身体却痛得使不出半分力气。他虚软成一摊,软绵绵地倒在木柜的废墟上,虚弱地喘着气。他试图撑起身体,勉力挣了挣,却只是又一次软趴趴地摔倒在散架的木头上,被木刺扎了满手的血。

“史朝义前两日来信,掩日锻造将成,鬼市也快要召开,老夫倒是没时间在这里耗下去了。”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房间中响起,月泉淮转了转手腕,缓步来到点玉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青年虚弱的模样,转而将手背到身后。

“三足金乌……呵,鬼市之前,将你训练的鸟儿准备好。鬼市事毕,端木珩对你另有安排。”

长长的眩晕呕吐感终于过去,点玉挣了又挣,终于挣扎着跪起身,在月泉淮脚边垂下了头。

“是,义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明丽的阳光在碧蓝的海面上洒下把把碎金,海鸥翔集,雪白的羽毛划破天际,阵阵欧呀声此起彼伏。

一叶小舟悄无声息地穿越蓝色的波浪,滑进隐秘的港湾。

“你可回来了!”陈徽刚下船,就被急切的声音糊了一头一脸,“大人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间中三天三夜没出来了,他不许我们打扰,甚至在门口送饭都不许,你快去看看!”

“谢采大人!”陈徽一惊,连日东躲西藏的舟车疲倦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他顾不得满身风尘仆仆,摸了摸怀中书信,拔腿赶向谢采住处。

走得越近,周围就越安静,甚至连个来往的侍女都没有。陈徽脚下生风,这会儿却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甚至放缓了呼吸,慢慢地走近谢采的房间。

房间里安静至极,几乎听不到活人的动静,陈徽凝神去听,只能听见海风清爽的呼吸和鸥鸟清脆的叫嚷。

一颗心被提到嗓子眼。

“谢采大人?”他试着敲了敲门,不无担忧地开口。

房间安静如初,好像里面根本没有活物。

“谢采大人?”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捏起来了,陈徽直觉不妙,一种强烈的预感袭上心头,他再也顾不得许多,径直撞开房门,冲入房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屋内光线算不得明亮,桌上散落着一些书籍和信件,笔枕上狼毫干涸,砚池中墨渍凝结。桌角的小巧香炉已经冷尽了。

并不见谢采身影。

陈徽一咬牙,正要迈步,却听见内室一阵异响,紧接着传来阵阵咳嗽声。他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只见谢采正手扶墙壁脸色苍白地弯腰咳嗽着,他缓了口气,喘咳着缓缓将手放下,惨白的唇角血迹未干。

“大人!”陈徽惊呼一声,冲上去扶住谢采,半托半撑地扶着谢采慢慢坐下,又急忙端来茶水为他漱口。

“咳咳……你回来了……”见是自己的心腹,谢采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他接过陈徽端来的茶水,看着他去关好门窗,这才漱了口,又擦了嘴,坐直了身体,将目光投向陈徽,“事情如何了?”

“一切都如大人您所预料的那样,月泉宗主并不肯听。”陈徽从怀里掏出曾送给月泉淮的那封信,双手递给谢采。他忍了忍,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开口:“大人,您的身体……”

“无妨。”谢采闷咳两声,咽下喉中的血腥味,接过信纸看了看,又翻过背面,指腹抚过信纸的四条边缘,只觉光滑顺畅,毫无阻碍。

如此。

谢采将信纸随手搁在桌上。他闭上眼缓了缓呼吸,只觉屋中憋闷非常,一时间血腥味又要上涌。谢采皱起眉头,忍耐了片刻后缓缓睁开眼睛:“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晴空下的东海美得像幅画。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水天一碧,波光千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海风清清爽爽地吹拂着,撩动着谢采额前黑白相间的刘海。清新的空气从鼻腔灌入肺腑,心旷神怡,神清气爽,谢采长长地吐出一口久郁的浊气,只觉得喉间的血腥味都就此散去,浑身都清透了。

该转的地方都转了一圈,谢采微笑着看着手下人井然有序地做事,手中大红羽扇轻轻摇动着。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这本就是这个世道的生存法则,何况这些天天在刀尖上舔血的海盗。不过这般看来,虽然他已经三日没有出门,但手下这些人也都还算听话。

“走吧。”多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谢采带着陈徽离开,这次的步伐中倒真的带了些散步的味道。轻缓的脚步配合着折扇轻摇的节奏,平白多了几分优哉游哉的意味。

海盗群居的地方自然是人多眼杂,但只要一想到回房,谢采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带着血腥味的恶心。手中的扇子摇晃得快了些,他加快了脚步,和陈徽挑了处干干净净的地方,吹着海风,赏着海景,听着海鸥争鸣,谢采胸腔里这才到底舒服了些。

长长地缓过一口气,谢采缓缓摇着手中折扇,任凭海风撩动他额前黑白相间的长发。陈徽侍立在旁,看着谢采长长的刘海,还有刘海遮挡下线条精致的下颌,竟一瞬间有种错眼的幻觉。

那月泉宗主也是类似的头发……

他赶紧摇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出脑海。他望着折扇轻摇的谢采,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大人,您既然早就知道那封信必然会惹怒月泉宗主,为什么还一定要送信过去?”

“还有……您的身体……”陈徽敏锐的目光落到谢采微微颤抖的尾指上,担忧地皱起眉毛,又抬眼看向谢采。

谢采手腕一甩收起折扇,宽大的袖口遮住颤抖的指尖。他神态自若地将扇子敲了敲掌心,转而眉尖微敛,目光沉肃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切如我所料。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大人?”陈徽没听懂,茫然的眼神随着谢采手腕的动作转移到他的脸上,“您的意思是……月泉淮的反应并不是您想要的?可您之前将信交给我时,明明已经猜到他极有可能为此动怒……”

“不错。”谢采眉宇微皱。

“三足金乌、迦楼罗……”

“哗啦”一声,扇子被甩开,明媚的光线在鲜红的扇面上流转,恍然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飞的朱雀。

神鸟浴火,栩栩如生。

“他们两个,未免太契合了些。”

巧合如果过于巧合就难免让人心生疑虑,何况那金乌之体简直就像是为月泉淮量身打造的一般。不仅如此,江湖上风起云涌,连街边酒馆茶舍都弥漫着对他们二人的议论,如此种种,桩桩件件,又岂止是巧合二字可以解释的。

一阵海风吹来,轻柔地撩动着扇面上色泽鲜红光亮的羽毛。谢采一时失神,微怔片刻,随即双眸沉敛,手腕一抖收起了扇子。

风起于青萍之末,盛怒于土囊之口。而后蹶石伐木,梢杀林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不知,这风,是发明耳目、宁体便人之雄风,还是驱温致湿、生病造热之雌风了。

“大人说得有理。属下回来途中,听说月泉宗主已经离开南疆,直奔成都,好像香巫教的东西对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陈徽沉思了片刻,向谢采禀报道,“可是成都并没有什么疗伤圣药,而他甚至连香巫教的黑陨龙和天蚕茧都看不上眼,或许金乌之体对他来说还有疗伤的作用。大人,要真是这样,那月泉淮不是很快就会伤势痊愈,然后神功大成了?”

谢采拧起眉毛。

香巫教的镇教之宝竟还没有那只三足金乌管用?这听着越发不对劲。还有此前天象神异,江湖上流传着恶月当道、金乌襄助的传闻,而那传闻竟甚至是从正派口中传出的,更别提在提出这句话后,武林正派们像约好了一般,诡异地齐齐没有了动作。

有鬼二字,都快摆在明面上了。

“刷拉”一声,谢采习惯性地抖开折扇,轻轻摇晃着。海风清凉,穿发而过,谢采黑白相间的发丝飘飘扬扬。陈徽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看着谢采沉思的模样,果断地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吞咽了回去。

折扇象征性地轻轻晃着,却搅不起一丝风的涟漪。谢采凝眸远眺,远处水天一色,上下一碧。偶有鸥鸟飞掠,就在明媚的晴空中划过一丝雪白的痕迹。

月泉淮当真不知道自己那个义子可能有鬼么?他倒是觉得未必,就像这人未必不知道自己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一样。但是,就像对自己那样,所谓一力降十会,月泉淮并不在乎,也不屑于在乎。自己正对他有用,三足金乌,也正对他有用。

他是穿越百年岁月而来的迦楼罗,是扶摇而上俯瞰悠悠天地的金翅鸟。他可乘风而来,又可踏月而去。

鹏鸟眼中只有天际和沧海,就连狂风也不过是背负大翼的助力,又何况区区蝼蚁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月泉淮,他向来自负如此。

谢采沉默片刻,蓦地叹了口气。

自负是他的迷人之处,却也是他的命门所在。遨游天际的大鹏自然不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可谢采暂时还并不想失去这样一个好用的盟友——既然月泉淮还活着,既然史朝义找到了掩日。没了月泉淮,他们就少了一个斩断龙脉的绝佳人选。既然如此,就容不得月泉淮不在意自己的身边人。

又或者说,倘若月泉宗主躲懒,倒也无妨,谢某,自当效力。

谢采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有关三足金乌的事情让他不安。他多方探听,终于打听出来,在那些武林正派任由流言散布发酵之前,曾有纯阳、衍天、少林三大正派掌门私下聚集。而后,流言便甚嚣尘上,借着人心惶惶的神异天象,在口口相传中愈演愈烈。

故布疑阵?请君入瓮?他还看不明白。但不论如何,谢采都必须承认,正派这一招倒是恰好捏在了月泉淮痛快的点上,接下来正派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月泉淮自己往网里扎就行了。

这当然不可以。

龙脉未断,大事未成,月泉淮还不能出事。

只是他并不清楚月泉淮的态度。虽然不是不可以想见,但筹谋大事,必然事事准确无误才好,何况像月泉淮这样随性的盟友。他本想用信鸽去信,却又觉得不妥,还是看看月泉淮的反应为好,更何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三足金乌,你看如何?”

大红扇面一闪,收了起来。谢采微一侧头,询问站在自己身侧的陈徽。

“年轻幼稚,像个小孩,长得又像个小姑娘,看着不男不女的。”陈徽稍一回想,流利地回答,“但是他受宠是真的,属下亲眼看见幻月都被他装在剑柄上当剑穗,可见月泉宗主是真的宠爱他。对了大人,属下听那些新月卫说,那三足金乌名叫点玉,还是月泉宗主亲自给他赐的名。”

谢采皱起了眉。

这何止是一切如他所料?这分明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月泉淮为人随性,对忠心好用之人更是慷慨大方,看来那三足金乌岂止是对他胃口,简直是深得他心,且用着颇为顺手。

也难怪他收到信后反应恰如自己所料了。

谢采眉头收拢,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掌心。空气一时变得安静,只留下海风吹过耳边的呜呜声。

红色的折扇啪地打进白皙的掌心,被修长的手指牢牢攥住。

阳光明媚,谢采脸色更沉。

陈徽刚刚来找他时,他正从内室之中的暗室里出来——那是连陈徽都不知道的暗室,是他思考时精心筹谋的所在,好让他可以在无人知晓时起卦,一窥天机命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年少时偏爱卜筮之术,也曾专心钻研过。派出陈徽后,他心中总觉不妥,不知怎的总有些坐卧不安之感。又思及正道三派的聚会,他干脆躲进内室,起卦卜算,为月泉淮,为三足金乌,为他自己,为他们的大业。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碰过这种奇巧淫术了,因此当算出结果时,谢采竟一时不知是不是自己技艺生疏了——怎么会没有结果呢?

这算什么卦象,哪有卦象的结果是没有结果?他不信邪地再度卜算,一次又一次,终于让他触摸到了真实的卦象。

可是——

谢采拧起眉头。

他从没见过如此奇异的卦象,真相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有种好似天道一般的奇力遮蔽,令人无法探寻背后真实。他不甘心就此放弃,还要起卦,却被天机反噬,再算不得。

在陈徽端茶倒水服侍他的时候,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刚刚一路走来时,他更是没有忘记这件事。莫非,正道有意放出那个“恶月当道”的传言,正是因为天机如此,他们要借天道以请君入瓮,故此有意造势,好激月泉淮中计么?!

谢采瞳孔骤缩。他一时身体僵硬,手中折扇都险些掉了下去。

“大人?”陈徽微惊,担忧地轻唤。

“无妨。”谢采缓过神来,语气平和地回应了自己的下属,手腕一抖甩开扇子摇晃了起来。凉凉的海风拂过鬓边,清爽得沁人心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采沉下眼眸。

倒是好大的一局棋。

为了铲除月泉淮,武林正道竟不惜找了个奇人,专程送至月泉淮身边么?不,不对,他们怎么确定每一步的发展一定能如他们所愿?可如果点玉不是他们有意安排,又还能是什么人呢……

手中折扇轻顿,谢采眉头紧皱。

这倒也罢了,毕竟点玉的身世还有待商榷,可无论他来历如何,正道要以金乌和天道引诱月泉淮入局一事已经很明显了。既然如此,他和月泉淮的联盟是否还要继续下去,倒是值得好好再考虑一下了。

他伤势未愈,又被天机反噬。倘若借势不成反被连累,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折扇刷拉一收,谢采将目光投向遥远的海边。

那儿清波浩渺,水碧千里。远处与苍天一色,缥碧无垠。谢采出神地看着,看一只白鸥鸣叫着俯冲而下,于银光闪闪的波涛中叼起一只活生生的鱼儿。

阳光照耀在海鸥洁白的双翅上,那雪白的颜色亮到让人眼睛刺痛。

皑如山间雪,皎若天上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句诗如此不合时宜地闯进谢采的脑海,雪白的颜色搅得他头脑一片恍惚。他无法控制地回想起那夜在范阳时,在月泉淮背后升起的那轮巨大圆月。夜空浩浩,月光皎皎。雪一样的月光让那个夜晚亮如白昼,也让每个人的脸清晰得纤毫毕现。

那是熔银一样明亮的雪白月光,那是月光一样皎洁的白皙脸庞。还有当自己的折扇敲在他修长的双指间时,那向他投来的月光一样透亮的疑惑目光。

指尖轻轻攥紧了扇柄。

好像敲打了什么的触感仿佛依旧停留在扇柄之上。谢采哗啦一声甩开折扇,指尖一转,大红羽扇转了个圈落进掌中,不紧不慢地闪起轻柔的风,这股小风软绵绵地偎进纵横肆意的海风的怀抱,却又在海风消散过后,柔和地独立在空气中,软软地摇曳着身姿,一晃一晃。

风起于青萍之末。

而后欲蹶石伐木、梢杀林莽,则必需缘太山之阿,舞松柏之下……

又或者,点玉不过借月泉淮之盛势而为,他自成一派,而正道不过是将计就计呢?!

手中摇来晃去的折扇戛然而止,唰地一声在谢采掌中聚拢成一束。谢采手腕一转将扇子收起,张口唤人:“陈徽。”

“属下在。”陈徽抱拳行礼。

“备好鸽子,我要给月泉淮去信。”谢采转身离开,黑红相间的衣摆在空中甩过一道飘逸的痕迹。陈徽应是离开,待谢采写好书信后就将其牢牢绑缚在鸽子的腿上,双手一抛,将背负使命的鸟儿送上高远的蓝天。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