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你还敢来(1 / 2)
('寒星垂四野,冷夜漫雄山。
春末夏初,夜晚的风还带着浸浸寒意。陈徽裹挟着一身冰凉的风跟在新月卫的身后,按下心中莫名的不安。
烂柯山山势崎岖难行,连带着依山而建的住处也曲折蜿蜒,迷宫一般让人容易迷路。陈徽跟在带路的新月卫身后,走过一个转弯,竟面对面撞上了刚从月泉淮那儿出来的史朝义。
“史小将军。”新月卫向自己义父的客人简单行了个礼。史朝义折扇一拢,简单地回了一礼,又将目光投向新月卫身后的陈徽。
“史小将军。”陈徽也向他行了一礼。
作为谢采的下属,其实陈徽和史朝义的交际还多些。对于鬼山会而言,月泉淮更像一个短暂的过客,史朝义才是长期的盟友。
“陈侍卫。”史朝义点头回应。
但毕竟此时此地的主角是月泉淮,何况陈徽又有任务在身,实在不好多谈。简单聊了两句,两人便就此分别,陈徽与史朝义擦肩而过。
指尖和指尖不易察觉地轻轻相碰。
史朝义回头看了一眼,不急不慢向前走去,直到四下无人才谨慎驻足,将刚刚陈徽塞进他手中的密信打开,借着墙上火把的光看了看,正是谢采的笔迹无误了。
——肆即随之,谨避由之。观火养锐,以待明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史朝义皱起眉头想了想,眉宇很快舒展开来。他捏着信纸思索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看了一遍,扭头看了看陈徽离去的方向,嘴角倏地浮起一抹冷笑。
陈侍卫……
可惜了。
随手将信纸烧进墙上的火把里,史朝义手持折扇站着,冷眼看着薄薄的字条被火焰吞噬,清晰的字迹清隽雅致,正如谢采那副君子端方的模样,黑色的字迹颜色深沉,也恰如谢采胸膛中那颗墨迹一样的心脏。
看似遮挡严实的走廊里钻进来一阵夜风。走在新月卫身后的陈徽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一浸,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他摸了摸胳膊,心里的不安更重了。
他原本其实并未打算亲自过来,谢采大人的本意也并不是让他过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送出去的信鸽无一抵达,在路上就被鹰隼捕杀殆尽。这并不合理,但事实偏偏就如此诡异。书信不达,无奈之下,他只得再来一遭亲自送信。
只是……
“此去烂柯山,你必要小心行事。”海风轻扬,谢采额边黑白相间的刘海被风轻轻撩起。他缓缓摇着手中大红羽扇,眼神难得温和又关切:“你曾去打探点玉底细,只怕那月泉宗主还对你心有芥蒂,你这次送信,定是要被为难了。”
陈徽心里发热,热得他浑身都暖了:“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会小心行事,也一定会将大人的书信安全送达,请大人放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知道。”谢采轻叹一口气,“只是……罢了,我送你上船。”
“大人,这……”前所未有的待遇让陈徽心间颤动,他诚惶诚恐地推辞,却还是没拗过谢采。他站在船上,看着谢采轻摇羽扇立于岸边,清蓝的天空和浅淡的沙滩中,他是天地间唯一一抹浓重的色彩。
小船载着陈徽远去。他最后一次扭头看向岸边,只觉得谢采远远望来的眼神像是一朵永远都是白色的浪花,平静而又复杂,有种他看不懂、却又万分熟悉的神色。
“义父,陈徽到了。”新月卫的禀报声打断了陈徽的思路,他抬起头来,只见面前挺拔的少年背对着他负手而立,听见新月卫的禀报声也不过是挥了挥手,示意那人退下。
新月卫默不作声地拱手一礼,安静退下了。
“在下陈徽,见过月泉宗主。”陈徽双手一拱,倾身一礼。
沉闷的足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由远至近缓缓踏来。一种冷冽的威压随着脚步声渐渐靠近,长久在生死边缘淬炼出的危机感让陈徽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立,好像连头发丝儿都要竖起来了。
就像遇到猛兽的弱小动物,在绝对实力的压制下,每一根毛发都在本能的恐惧下绝望战栗。
“谢会首身边的人,果然不同凡响。”一声冷笑在安静的空气中漾起层层涟漪,冻得陈徽头皮都要炸开了。
“黑山林海时侥幸瞒天过海,如今竟还敢出现在老夫面前。”凤眸一眨,月泉淮微微扬起下巴,冷冷盯着面前保持着躬身动作的陈徽,语气讥讽而冰冷,“胆识不错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月泉宗主息怒。”陈徽并不算聪明人,只是跟在谢采身边几十年,自然也学得一两分看人眼色的能力,更知倘若月泉淮当真有心问罪,自己只怕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要被吸成干尸了。他当下便也并不起身,只继续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动作,做足了谦恭的姿态,“谢采大人知道上次必然惹了宗主不快,此次特地派我前来赔罪,还望宗主息怒。”
“另外,谢采大人还命我为宗主送来一封信……”陈徽说着,伸手要去怀里取信,却冷不防背后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义父,是我,点玉,我能进来吗?”门外传来一道清泠泠的声音,陈徽在听见这个名字时心下一沉,下意识抬起头来,正巧撞见月泉淮似笑非笑的眼神。
“进来吧。”目光饶有兴致地在陈徽身上扫过,月泉淮抬起下巴,语气变得温和而懒散,还带着一种奇特的玩味与戏谑。陈徽来不及多想,只听背后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哎?义父有客人在?”充满好奇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点玉凝视着面前的背影,看看眼神戏谑的月泉淮,又看看眼前弯着腰的人,犹犹豫豫地停顿了一会儿方才开口:“义父……这个人我看着好眼熟啊……”
月泉淮闻言嗤笑一声,开口唤了点玉上前。点玉听话地快步来到义父身边,凝眸一看,瞬间变了脸色。
“陈徽!是你!”月凌霄铿然出鞘,点玉一剑刺向陈徽,漂亮的脸上全是愤怒,“你居然还敢来!”
“谢采大人有命,我自然敢来。”话音未落,剑锋来势汹汹直刺胸前,陈徽慌忙闪身躲开。他没想到点玉竟然如此放肆,月泉淮在此都敢直接动手,一时失了防备,胸前衣襟被剑气划开一个深深的口子,谢采的书信都险些飞了出来。他急忙护住前胸,连连闪避点玉的攻击:“你!你放肆!”
“你当初对我出言欺辱,现在还敢说我放肆?”点玉气极反笑,剑招停也未停,直扑陈徽!
“月泉宗主!”点玉攻势凶猛,陈徽要护着胸前书信,一时招架不得,身上顿时多了好几道血淋淋的口子。他狼狈地躲闪着点玉的攻击,急急开口:“宗主和谢采大人是盟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长剑划过陈徽的胳膊,溅起一片淋漓血珠,也将陈徽未说完的话一截两段。陈徽痛嘶一声狼狈后撤,一个旋身擎出千机伞,手掌一转,伞面旋转如花。
“我看你才是放肆,理亏还敢动手,不知死活的东西。”点玉冷笑一声,手腕一翻挽了个剑花,“也好,免得输了之后说我欺负你!”
身影一闪,剑锋伞尖撕裂空气,发出怪异的尖鸣。两道人影重重相撞,在房间中碰撞出尖锐的鸣响。
点玉虽小,天赋却高,剑法更是由月泉淮这武学宗师亲手调教出来的,何况迦楼罗斩十绝本就绝妙至极,他体内又有三足金乌,使用起来更是如鱼得水。几招下来,陈徽已难以招架,又要护着书信,一时只能疲于闪躲。
可是,房间就这么大,月泉淮又在旁冷眼看着,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月泉宗主……谢采大人命我来给宗主送信……”
抵挡格斗间,陈徽勉强分神开口,可就这一分神,躲闪间后腰重重撞上桌椅,陈徽疼得脚步踉跄,身形凝滞,余光瞥来空中剑影,急忙险之又险地躲开点玉挥来的一剑。
一缕黑色的长发被剑气削落,飘飘摇摇地向下坠落,又被一道矫健身影所卷挟的罡风带起,在空中打了个旋。
“……这就是月泉宗的待客之道么!”漆黑的眼眸中倒映出如电如雪的剑光,陈徽招架不及被踹翻在地,瞳孔骤缩,失声叫道。
剑光骤然劈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点玉。”一声轻冷的呵止冷不丁响起,点玉瞳孔骤缩,手臂上青筋暴起,生生控住刺落的长剑。剑锋向下顺着惯性向下滑落,锋利的剑刃在距离陈徽的鼻尖只差分毫的位置上堪堪停住。
一抹寒光铮然闪过,在锋锐的刃尖上凝成一滴刺眼的露水。
陈徽大口喘着粗气。
“义父……”点玉扭头望向月泉淮,抿了抿唇瓣,神色里满是委屈。他心有不甘地瞥了眼陈徽,不情不愿地收起长剑,乖乖来到月泉淮面前,温顺地垂着头。
陈徽心下松了口气,正要撑起身子,却听旁边一直静立的月泉淮突然动了。
“谢会首的好意,老夫早在黑山林海就已经领教过了。”跫跫足音在房中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冰冷的嗓音。月泉淮缓步来到陈徽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讥讽的嘴角似有弧度隐隐勾起。
“倘若这次的书信还是同样的论调,你也不必转交老夫了。”月泉淮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肩膀,转过身去,迈步欲走。
“月泉宗主!”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月泉淮脚步一顿转头看去,只见陈徽已经翻身爬起,站直身体掏出了信,面容沉肃地双手递来。
“谢采大人书信在此,还请宗主一观。”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月泉淮抬眼注视了陈徽片刻,嘴角一勾。点玉立刻将陈徽手中的信接了过来,转身递到月泉淮手中。
一撩衣袍,月泉淮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拆了信封抽出信读了起来。
月泉宗主亲启:
音问久疏,垂念已深。某鄙薄不足虑,唯思宗主大安,想知大事将举,即可成也。然谢某莽撞,前书忤于宗主,待来日大业即成、眉宇相亲之际,某必负荆亲谢宗主也。
世间有语:有风方起浪,无潮水自平。谢某久居东海,尝谓世人庸碌如海,然则海潮之水已波涛滚矣,孰待风也?宗主神姿英武,自为天上皓月,凡俗仰望者也,是为滚滚沧海。而今金乌之言愈嚣尘上,江湖纷扰,智愚者皆瞩目于宗主,岂不为风卷浪涌之时?海浪滔天而欲啸吞天地,然亦为风卷而不自知也。长风卷浪或则无意,而助风之人未必无心也,况江湖中人惧金乌者众,民心惶惶,三派闻之,而箴言扰扰,再添纷乱。为今鬼市将开,豪杰啸聚,金乌之言更添奇色怖意,而众派则恍若未闻,安之若素,以众弟子遣于鬼市,更兼长歌门李白,亲赴烂柯山。谢某不才,未闻其辈意在之何,而宗主明智,其未谋彼侪心虞之何邪?
“刷啦”一声,陈徽辛苦护了一路的信纸四散而飞,在房间里落得东一张西一张,他慌忙去捡拾,刚一弯腰,就听见了月泉淮带着怒火的冰冷声音。
“果然还是一样的老论调,老夫身边的人,谢采也想指指点点么?!”漂亮的凤眸里升起腾腾怒焰,月泉淮起了身,盯向陈徽的视线里带了杀意,“谢采小儿,手未免伸得过长了!”
“宗主息怒!”陈徽试图安抚月泉淮的情绪,言辞恳切地劝他,“谢采大人也是好心劝谏,现在正派行踪颇有可疑之处,您不能不考虑……”
散落的信纸有几张就在点玉脚边,他好奇地拾起来翻了翻,往下读了下去。
……金乌奇异,又恰和宗主神功,宗主其未思其因果邪?简而言之,诸派何以宽于金乌,乃至助于金乌流言也?此其惧之邪?且其纵之邪?或其假之邪?若或假之,则根由何焉?宗主岂未思之虑之邪?
点玉看得后背直冒冷汗,他无暇听那边月泉淮又和陈徽互相说了什么,只抿着唇,快速地将信纸翻了又翻,结尾的段落突兀地跳进他的眼球,黑色的字迹抓住点玉的眼睛,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今三足金乌乃宗主义子,宗主宠之尤甚,而某代邻击子,实属不宜。来日会晤,某必泥首降跽以谢宗主。然此子或则误之大事,还望宗主慎之再慎,谨之虑之,毋为一子而失之筹谋之久哉!
又及:某欲通讯于宗主久矣,尝数以群鸽交之。然鹰隼无情,竟捕杀殆尽,无一幸免,而今之群鸽,为数寥寥矣。金乌者,神鸟也,可控百鸟也。宗主慧眼,请观其故如何?
点玉浑身一抖,只觉后背的衣衫要被冷汗湿透了。
“……不愧是鬼山会,谢会首好算计啊。”月泉淮冷笑连连,“怎么,如今河还没过,谢会首就开始急着拆桥了么?”
“宗主误会了,谢采大人一心为将来的大事考虑,虽然冒犯宗主,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大人说得明白,只求宗主再好好想想,那个三足金乌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你还说?!”一声气恼的叫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点玉捧着书信,红着眼睛奔到月泉淮面前,“扑通”一声重重跪下,将谢采那最后几页信高举过头顶,“义父看看!义父自己看看!义父看看谢采都说我什么,他见都没见过我,凭什么这么说我?!”
月泉淮眼神一冷,拿起点玉手中的书信,细细读了起来。
点玉胸膛上下起伏,他抬头仰望着月泉淮,一双素来清澈见底的眼睛被气得发红。
“我是义父从山里捡来的,是义父的东西玩意儿,是义父养在自己手底下的!我到底怎么样,又是什么样的人,自然有义父评判发落,还轮不到别人来多嘴多舌!谢采这个人,无缘无故就要说我不好,但他甚至都没跟我见过面,对我的了解也都不过是一些江湖流言而已,义父都没觉得我有什么,谢采凭什么这么说我?”
“你敢说那些鹰隼不是你的手笔?”陈徽也急了,“那些鹰隼行动毫无章法,一看就不是被训练过的,除了你,还有谁能把这么多野鸟集合起来?”
“江湖这么大!除了我就没人能控制鸟了吗?你们自己鸽子被吃了,怎么就非得赖到我头上?”点玉抹了把眼睛,气恼地回头冲着陈徽吼,又转头拽住月泉淮衣摆,委屈万分:“像在成都,找唐简,我有多大能耐,谢采不知道,义父还不知道吗?自从我被义父救出深山,哪天不是和义父待在一起的?我干了什么,义父还不知道吗?我哪儿来的时间安排一群鹰去吃他们的鸽子?再说,就算我真的让鹰吃你们的鸽子,还有什么用吗?你不还是照样来送信了?你以为我想看见你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