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如果听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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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李郁川按了一下门铃,并没有人应答,他没有着急继续按,而是站在那儿等待,和往常一样,大概过了半分钟左右,门就被打开了,那个看不见的男孩笑着迎接他。

“你来了啊,李郁川。”

“嗯,我刚在楼下看到卖炒栗子的,买了点儿,还热着呢。”

李郁川换上了门口的拖鞋,这个房子他最近几乎每周都会造访,感觉和自己的家一样熟悉了。他和徐宣住得很近,骑自行车十几分钟就到了,都是独居,也很方便,那男孩像只准时准点咬着报纸敲门的小狗一样,每到周五就说要请李郁川吃饭,可两个人你请一次,我请一次,渐渐算不清楚了似的,当然也不是每一次都在外面吃饭,有时候只是约在一起聊天或闲逛罢了。

这周本来也是想出门的,可前一晚北风就呼啸得狂,吹得人几乎冻僵,就临时改变了计划,这种天气,待在家里最好了。李郁川拎着热乎乎的栗子往客厅里走,徐宣像李郁川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从冰箱里给他拿玻璃瓶装的橘子汽水。房间里的摆设一如往常,只是钢琴上的白色蕾丝盖布被掀掉了,李郁川走到钢琴旁,他来这个家好几次了,第一次看见这琴的模样,和周姐家看过的那台相似却又不一样,都是立式的但造型却显得更古典些,像欧美老电影里有时候会看到的那种。

“你在调钢琴吗?”

“没有,突然想弹弹琴而已。”

“被我打断了吧,你继续。”李郁川从徐宣手里接过汽水瓶,拉着人一起坐到了宽宽的琴凳上,他挺喜欢看徐宣弹琴的,赏心悦目。

“你想听什么吗?”

“之前你在周姐家调完琴的那首就挺好听,那叫什么啊?”

“是舒伯特的即兴曲,D935,我给你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乎是一听见李郁川说,徐宣的手指就在钢琴上动了起来,轻盈的音符一个个跃出,李郁川只是听过这钢琴家的名字,像莫扎特和贝多芬一样,有张巨大的画像挂在中学时代的音乐教室里,却从来没认真听过曲子。听着徐宣弹出来的音乐,李郁川心情很好,忍不住跟着摇晃身体,他的肩膀时不时地碰着徐宣的手臂,然后那个弹琴的男孩,指下的节奏也越来越快,弹琴对于徐宣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些连贯的声音,就能够让人感觉到不同的情感,和李郁川在一起,那些小时候在乐谱上看过的印刷符号,都能够从记忆里跳出来似的,砸到琴键上变成音乐。

“对了,栗子还热着呢,你继续弹,我给你剥。”李郁川手上的栗子褪到了合适入口的温度,纸袋都被熏出了细小液化水珠,他垫着脚,一边听着钢琴曲,一边剥着栗子,氛围悠闲,连手上的栗子壳都特别配合似的,一下就从果肉上脱落下来,李郁川捏着栗子仁往旁边递。

徐宣弹着琴,嘴里突然就被塞进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栗子带着焦糖的香气滚在味蕾上,咀嚼着栗子,听旁边人依旧窸窸窣窣地剥着下一颗,徐宣很少会吃这种麻烦的食物,既不容易吃得到,又容易把周围弄得脏兮兮的,给人添麻烦,偶尔在街边闻到糖炒栗子的气味,徐宣也只是就短暂地享受那香气几秒,所以他甚至不知道,原来栗子是这么好吃的东西。

“甜吗?”

“嗯。”徐宣点点头,他又笑了,但这次不是那种努力做出来的微笑,是自然而然地,所以那双看不见东西的漂亮眼睛,也弯成了月亮。

“就知道你会喜欢。”李郁川低头剥着栗子,之前他就觉得了,每次来徐宣家,对方都给他拿橘子汽水,小孩的口味,肯定喜欢甜食。

钢琴的声音在屋子里环绕着,栗子的香气因为暖气的缘故,烘得非常浓郁,屋外的北风一个劲儿地吹,不过这好像都和他们俩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宣宣,今天弹琴啦,舅舅给你带……”

李郁川和徐宣都沉浸在这种舒适的氛围里,琴声的掩盖下,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转动钥匙打开了门,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徐宣停下了手,李郁川也往来人那里看,约莫五十多岁的一个男人,两鬓已经星星点点的白,穿着黑色的厚夹克,手里拎着巨大的白色塑料袋,脸上有点惊讶似的看着他俩。

房间里竟然一时陷入有点儿让人尴尬的安静中来。

“这是……?”姐姐走了之后,邱建峡从来没见徐宣这房子里来过任何人,而且在父母都去世了以后,徐宣也很少弹琴了。

“舅舅好,我叫李郁川,是徐宣的朋友。”李郁川一见这情况,赶忙掸了掸手上的栗子碎屑,立刻站起来打招呼,好在他是个自来熟的,这让徐宣松了口气,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总觉得被舅舅看见两个人单独在一个屋子里,像是什么秘密被发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哎哟,是吗,来来来,快坐。”邱建峡把袋子往餐桌上一放,招呼着两人,“你们没吃饭吧,来,正好,咱们一块儿吃个饭吧。”

李郁川也推拒不过,只得配合着长辈,看样子,徐宣的舅舅今天是特地来看他的,带了好些东西,连饭菜也是打包好了的,装进盘子里热上一热,还原了些锅气,又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瓶白酒,李郁川跟着帮忙摆放餐具,把三个小小的玻璃杯分别放在眼前,也不知道徐宣能不能喝酒。

“来,小李,尝尝这个鱼,宣宣舅妈做的,没有刺的。”邱建峡的筷子无比公平,往李郁川碗里夹了一块,又往徐宣碗里也夹了一块,李郁川笑着说了谢谢,眼角余光看徐宣却没动筷子。

邱建峡看上去情绪高涨,这两年,徐宣这孩子比以前还闷了,能多交朋友,他心里高兴,“宣宣有点内向,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啊,就是徐宣不是会调钢琴吗,帮我认识的人调过琴,他调得特别好,琴也弹得好,而且我俩住得特别近,我就住地铁后面两站,有空的时候凑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就关系挺好的。”

“小李是吧,真是,谢谢你关照我们宣宣,你们年轻人,有空多在一起聚聚,蛮好的。”邱建峡知道这孩子本来性格就沉稳,喜欢把事情放在心里,现在这样子是很少见的,他看李郁川像个很不错的人,闲聊了几句,又把酒也给满上了,“小李,喝点儿。”

“嗳,好。”杯子碰撞,一饮而尽,徐宣却也跟着喝了一杯下去,李郁川本来还想着他深藏不露相呢,结果没过半秒钟,徐宣就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别说是白酒,就算是只有几度的啤酒,徐宣也都没尝试过,普通人也许在中学时代就会模仿着大人摄入低度数的酒精,而徐宣却从没有过,他摸到眼前的酒杯,听着舅舅和李郁川在碰杯,自己也想跟他们一样,没想到,这东西又呛又辣,顶着喉咙钻进食道的劲儿太猛了些,徐宣忍了忍,终归是没忍住,咳嗽得脸都涨红了。

“宣宣,你怎么喝上这个了?”邱建峡拍了拍徐宣的背,这孩子今天有点儿反常,但邱建峡也没太当回事,挪开了徐宣的杯子,又给李郁川添满了酒。

“小李,我们家宣宣,很不容易,小时候出了事故,他爸爸没了,宣宣给救回来了,但是眼睛就毁了。”又是几杯下去,邱建峡红了眼睛,拉着李郁川打开了话匣子,“他妈妈一个人带他这么多年,前两年也没了……”

“舅舅,你别喝了,舅妈该生气了。”徐宣不太想让李郁川知道这些事儿,他知道自己是个孤独的残疾的无助的人,可这些不好的,他不想叫李郁川听,徐宣想劝劝自己的舅舅,可根本就看不见面前都是什么,就只是轻轻推了推椅子。

“舅舅,我觉得徐宣是个特别好的孩子,他以后肯定能过得好,您别担心。”李郁川特别容易和人产生共感,徐宣舅舅递过酒杯时,手背上的褶皱之间已经长出了淡色的老年斑,也许这些年他同徐宣的父母一样辛苦,只是什么都没说。李郁川看着对方略微湿润的眼睛,也被感染了似的,他真心觉得徐宣是个非常善良简单的人,一个恶人要是遭遇了什么坏事儿,总是觉得是天道使然理所应当,可要是好人遭受到这种不幸,未免就让人感到愤懑,要想抱怨一下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李啊,舅舅看你和我们宣宣做朋友,心里特别高兴,他这孩子太懂事儿了,什么都不和我们说,你们同龄人之间,能说上话,要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希望你能搭把手。”

“舅舅别跟我见外,我很徐宣很好的,真的,有什么我不会置之不理的。”

两个人喝空了大半瓶的高度白酒,房间里也满是酒气,酒精控制了思维,最后连语言也变成了车轱辘话,徐宣舅舅愈发中意开朗热情的李郁川,说要是徐宣表姐没有男友,都想介绍给李郁川了。玩笑话开到最后,还是舅妈的电话打过来才结束了这一摊,李郁川把人送走,又返了回来。

“宣宣?”李郁川有点儿喝多了,头脑发昏,身体又热又轻飘飘的,他看着徐宣,就想到对方舅舅刚刚叫他的小名,忍不住也想逗下他。

“怎么这么叫……”徐宣虽然只喝了一杯酒,但也上头得很,脚下软绵绵的,听着李郁川的声音站起来,扶着椅子,身子晃了晃。

“怎么了宣宣,这名字多可爱啊?”李郁川喝醉了之后,变得有些黏人似的,走过来揽着徐宣的脖颈,手搭在脖颈处自然地垂下,指尖落到对方领口的锁骨处。

“妈妈原来喜欢萱草花,她说想要个女孩儿,爸爸就说,要是是个女孩,就叫起名叫萱草的萱,可没想到我出生了。”

怪不得徐宣介绍自己的时候,说的是萱草的萱去掉了草字头,李郁川眯着眼睛,盯着徐宣的脸,莫名其妙地开始笑了起来,“那有什么的,什么时代了,生男生女都一样,而且你……”他松开胳膊,和徐宣面对面,两手捧着徐宣的脸,似乎是对方的低体温让他舒服,手还用力捏了一下,“你特别好看,和女生一样清秀,别为这种事儿难受。”

徐宣不知道是酒气仍然在作用着,还是李郁川和自己靠得太近,太亲昵,他觉得身体里一阵阵的发热,但李郁川似乎不以为然,拎着外套,拍拍徐宣的头,转身就离开了。

“我得回家了,明天还得上班,你早点休息。”

房子里一下子又安静下来,徐宣却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从房间的沙发前走过,想要把钢琴重新盖起来,摸到琴盖上放着什么柔软的东西,徐宣拿起来摸了摸,毛茸茸的,是一个长条的物体,大概是围巾,徐宣知道不是自己的,舅舅也没靠近过钢琴,那就一定是李郁川的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鬼使神差一般,徐宣低头嗅了嗅那围巾的味道,是李郁川身上的,淡淡的柑橘香气,也许戴上这条围巾后他就没有抽过烟,因为一点儿尼古丁的气味都没有。用力捏着那条围巾,手指深陷在柔软之中,徐宣好像在经历着某种精神上的挣扎,独自在黑暗的房间中站了好久,安静的空间内,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从他身体中逸出,徐宣败下阵来,他拿着李郁川的围巾,走进了卧室。

徐宣已经二十岁了,尽管他是一个盲人,在学校里也是学过生理知识的,可就算没有那样的课程,这副正处于生命中精力最充沛阶段的身体也会不断告诉他一些事情,从十几岁开始,身体中心的某个部位,偶尔就会在早晨不受控制地变得灼烧发硬,青春期时他对这种变化感到羞耻,可学校里的老师说那些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不需要害怕,也不用过度关注。徐宣确实也是那样做的,他一直觉得自己性情寡淡,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和人结婚生子,可是那天,和李郁川在一起的时候,他只是碰到了对方脊背的皮肤,心情就变得奇怪了起来。他自己也不懂,为什么会因为触摸对方而感到紧张,他小心翼翼,尽量不让自己弄疼他,可碰到了伤处,李郁川痛得呻吟出声时,徐宣却心跳加速了起来,好像心里有阵莫名其妙的痒,身体也不自觉地发热。他越想要平静下来,却越是无法摆脱那种感觉,徐宣还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变成这样,他害怕被李郁川发现,害怕李郁川不再理他,所以便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和呼吸,夹紧了双腿,直到李郁川离开,徐宣才能喘气了似的。

徐宣坐在床边,模仿拥抱对方的感觉一般,将那条单薄的围巾抱在怀里,这一定和李郁川的身体是不同的,他比自己矮一点,头发很软,身体的温度略高,围巾上李郁川留下来的气息还在,徐宣埋头进去深深地呼吸着,熟悉的气味令他的感知变得松散,徐宣在青春期时笃定了自己也许会孤独终老,因为许多人都是这样的,拼图要有个缺口才能找到和它嵌合的一片,可当人是残缺的,找到另一半却很难。有时候会有人接近他,可徐宣并不能和他们亲近,那些人也往往会因为徐宣的这副好皮囊靠近,可又因为面对一个身体障碍的人,带来的各种各样的麻烦而远离,生活是实用主义的,徐宣能明白。所以对其他人,徐宣也知道要保持距离,但李郁川不同,他从开始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徐宣想着李郁川,将那条围巾越搂越紧,轻笑着的李郁川,对他无比亲切的李郁川,害怕时会抓住他的手的李郁川,对他笑,又亲了他的手的李郁川,徐宣的身体变得更加滚烫,残留着的酒精也在促动着这一切化学反应,徐宣摸索着自己的脖颈处那些李郁川碰过的地方,心跳个不停,他难以忘记那个吻,唇对着手背又碰了碰,在回忆着李郁川柔软的唇,欲望是什么东西,欲望是在计划和理智之外,自然产生,无法抗拒的东西,徐宣感觉到自己越来越热,小腹灼烧得有些发疼。

打开手机,用语音指令寻找到徐宣的对话框,徐宣感到自己的声音仿佛也在升温,他插上耳机,敲着屏幕,不断播放李郁川的声音,围巾上的气味好像被徐宣都吸进了肺里,可是还不够,还不够,徐宣第一次做这种事儿,他拉开了自己的衣物,手轻轻环住了自己的下身,关于欲望,人类这种生物似乎有着本能,李郁川说“徐宣,周末一起去游乐场吧”,李郁川说“徐宣,我要到你楼下了”,李郁川说“徐宣,你在做什么”,那些不断唤着自己的名字的声音,让徐宣头脑发热,他的手也跟着用力,下身缓缓渗出了一些液体,因为他能感觉到,指尖变得粘稠了一些,徐宣想象着如果这是李郁川的手会是怎样,对方的手,没有自己大,也并不粗糙,手心温热,要是碰着自己,热络又柔软,那该多么美妙,他思索李郁川是不是也会这样,李郁川也会有这种欲望吗,他的身体是什么样子的,他会因为这种事儿而喘息吗,他的唇会微微张开,吐露出悦耳的声音来吗,徐宣越是去想象,越是感到快感一波又一波地在身体里积累,手不断地拉动,又痒又麻,肺中的氧气好像都不够,徐宣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抵达顶峰,可却只差一点儿,“李郁川……李郁川……”

徐宣无法忍耐,好像要通过语言来表达更多自己的渴望,想要碰碰手机再听他的声音,却得不出空来,但李郁川的声音,早就牢牢刻印在自己大脑里了,徐宣想着李郁川在自己耳边轻笑时的声音,温热的呼吸从自己耳边撩过,好像恍惚之间真的听见一声李郁川叫自己的名字,隔着耳机在不远的地方似的,而就是这个声音,叫徐宣终于解脱了,舒爽的感觉将大脑弄得一片空白,徐宣低喘着,身体颤抖着释放出来,粘稠的液体沾在指缝之中,仍旧温热的,徐宣抓紧了手中的围巾,呼吸着残存的柑橘气味,身体放松地倒在了床上,耳机也掉在了枕旁,李郁川,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李郁川。

好半晌,徐宣才从这快感之中缓了过来,虽说他明白这是一种生理现象,可清醒之后依然会产生羞耻感,他想着李郁川,听着李郁川的声音做了那种事儿,他想要去和他成为最亲密无间的,可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办。徐宣去清洁干净自己,然后反复抚摸着那条遗落下来的围巾,确保没有弄脏一点儿,他又重新打开了手机,发送一条语音:“李郁川,你的围巾落下了。”

那条消息,没有得来回应,徐宣想,也许李郁川已经睡了,第二天,或者什么时候就会回复他,可是一直度过了又一个漫长的白天,手机也没再响起。

一整天,他就一个人坐在家里,没有任何人来找他,直到傍晚时分,朱阿姨上门来做打扫。

“徐宣呀,侬怎么灯没关,是不是开了一天一夜啦,白白浪费电了伐?”

徐宣听着朱阿姨的声音,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记得很清楚的一件事是,李郁川走后,自己关掉了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办公室里的人都最近在打趣李郁川失恋了,前一阵子,他每天都眼睛黏在手机上回消息,还都是语音的,不想听也注意得到,可这几天却突然安静了不少,而且看着还有点儿魂不守舍的。

“怎么回事儿,小川,最近怎么蔫儿了?”

“没有啊,挺好的啊我。”

“还年轻,没事儿的,改天姐再给你介绍,别灰心,嗳。”周姐拍了拍李郁川的肩膀,带着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和语气。

“真没事儿。”李郁川哭笑不得地拿着保温杯去茶水间来躲避话题,却跟被鬼迷了眼似的接了满满一杯冰水,他打开手机,瞧着那一条条的未读消息,眉头紧皱,举着杯子灌下一大口冷水,凉得牙颤才清醒了些。

失恋?要是失恋就好了,李郁川觉着就算真是失恋,好像都没这么令人烦躁。

距离上次和徐宣见面,有快半个月了。李郁川得承认,他是在躲避徐宣,这半个月来,徐宣给他发的消息,他都看到了,他也不是完全不回,只是挑着不痛不痒的回复几句简单的,也多是在拒绝和他见面。李郁川心里有点儿愧疚,毕竟那会儿和徐宣舅舅吃饭时,还说自己会帮他,结果隔天就开始逃跑了。

起先也许是觉得徐宣可怜,忍不住去想为他做点儿什么,可李郁川不想说自己是什么圣人,他觉得自己很俗,甚至是卑鄙的,很多时候人其实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太过旺盛的同情心,但那称不上什么错事儿,至少是真的在帮助别人。可要是看见对方一边拿着自己的围巾自渎,一边忘情地喊自己的名字,就算是李郁川,一时也消化不了。

这么想想,一切都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和徐宣舅舅吃饭,李郁川喝了太多酒,他本身也不算是酒量特别好的,醉得头昏,本想快点儿回家,可一出门被冷风吹得皮肤针扎一般痛,才想起自己的围巾落下了。李郁川折返回去,门没锁,一推便开了,屋子里还弥漫着残存的酒气,黑漆漆的,他打开灯,却没见有人在,也许徐宣睡了,忘记锁门?

李郁川不想打扰到徐宣,便蹑手蹑脚地在客厅里找着自己的围巾,可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他隐隐约约听见卧室里有声音,李郁川喝醉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因为他似乎觉得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他往卧室的方向走,门没有关紧,留了宽宽的一道空儿来,李郁川靠近了,确认是真的在叫自己的名字,徐宣是怎么知道自己回来了的,他试着回应,“徐宣?”

脚步也跟着到了门口,眼前的景象,却是怎么都料想不到的,那个男孩抱着自己的围巾,坐在床边,他似乎根本没察觉到李郁川就在门口,是啊,他是看不见的。男孩将围巾的一角掩在自己的下半张脸上,眼睛闭着,明明只露出半张脸来,却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情欲的降临,他的上衣穿的好好的,只是解开了裤子的拉链,内里穿着的也都拉开,作为男性,不可能不明白,一只手放在那儿是在做什么,李郁川看见这画面,就已经忘记了想找围巾这码子事儿了,偷窥别人可不是他的爱好,他赶忙就想转身离开,可那男孩,却叫了他的名字。

“李郁川……”李郁川因为这叫喊,挪不开脚步,他没反应过来对方做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喊他的名字,似乎酒精让他的行动和思维都变得缓慢,如果是清醒状态的他,就应该立刻走开才是,可李郁川却动不了,连眼光也无从回避,李郁川一直都是那么觉得的,漂亮的人做什么都好看,就连这种艳情时分,都带着一丝纯粹。李郁川屏住了呼吸,看那男孩愈发猛烈的动作,他微微低喘着,不断呼唤着李郁川的名字,然后白色的浊液猛地喷溅在指尖,甚至沾了一些到围巾的边角,高潮后的徐宣倒在了床上,耳机线还贴在下颌,围巾从脸上移开了,从脸颊到脖颈,他白皙的皮肤全都渗着潮红,客厅投射的微弱的光,在他周身覆盖上一层淡淡的晦暗,徐宣的身体因为喘息还在起伏着,那双看不见的眼睛,终于睁开,带着潮湿如露水般的眼眸,空洞地望向自己,他瞧不见,可李郁川却落荒而逃了。

那天晚上,李郁川失眠了,闭上眼睛,徐宣的脸就会浮现在眼前,他怎么也忘不掉徐宣喊他名字时的那种表情,人可能都不会知道自己自慰时的神情,可徐宣的,却叫李郁川看见了,也许是因为徐宣在李郁川的认识里,一直是个简单甚至不谙世事的形象,他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可是那晚,徐宣所做出的每一个行为都在说着,他不是,他不是个孩子,他有着赤裸而大胆的欲望,同一条狡黠妖冶又无比美丽的蛇一般,将自己缠在原地,动弹不得。

隔天顶着李郁川黑眼圈,头痛欲裂地去上班,在铁皮箱子里摇摇晃晃,可就连坐地铁这事儿都免不得让他想起徐宣,对方在这里挽过他的胳膊,还抱过他,李郁川都开始埋怨是自己太迟钝,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刨除之前那些微妙的瞬间。他看了看手机上发来的语音,没有回消息,也不打算拿回那条围巾了,李郁川觉得这是为他好,徐宣才二十岁,和自己相比,其实就是个小孩儿,他在那个年纪也是一样的,谁对自己好,就想依赖谁。可李郁川不认为那就是喜欢,感动,依存,信赖,很多很多的东西,都会被误会成喜欢的,等那错觉被时间磨得消失殆尽,人就会清醒过来的。

手机上的消息依然每天都在增加,一般人是容易放弃的,又或者说,普通人是有着那样的眼力见的,在无法得到回应之后,很快就能明白这是一种单方面对关系的中断,可徐宣却没有,他还是会像之前一样坚持不懈地联系李郁川,就算只是非常偶尔能得到一条李郁川的回复。李郁川看着那些尾巴上带着红点的语音消息,甚至不敢点开,他叹了口气,正准备滑掉界面,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来电显示上大大写着两个字,徐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什么,就来什么,李郁川手忙脚乱,差点儿把保温杯都打翻了,电话却不小心给接了起来,沉默地盯着不断增加的时间数字,李郁川不知道说什么好,电话那头,徐宣的声音响起,太久没听见,却完全没觉得陌生。

“李郁川?”极少有人叫李郁川的全名,以至于李郁川不可抗拒地会想到对方叫自己名字时做的“那些事情”。

“啊,嗯。”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你的围巾还在我这里。”

“嗯,挺忙的,围巾也没空取了。”

“那周末你有空吗,我可以给你送过去。”

“不用,你随便处理了就行,我工作上有点事儿哈,先挂了。”

电话中只剩下空洞的嘟——嘟——声,仿佛那头根本没人存在过,徐宣握着手机,迟迟没有放下,自从那个晚上李郁川离开,就再没联系过他,徐宣想没关系,也许是李郁川太忙了,他可以等,他擅长等待也擅长忍耐,一天,两天都不算什么,周末就好了,可一直到下一周,李郁川也没再主动找过他。徐宣不算是个擅长社交辞令的人,可就算是自己这样迟钝的人也能明白,李郁川在敷衍自己,他并不想理会自己了。他的眼睛是盲的,但是心不是,一个人就算看不见,也能从很多方面,感知到另一个人的真心,现在李郁川关上了自己的,将他拒之门外了。

这个只持续了几秒钟的电话,也许真的打击到了徐宣,因为从那时起,李郁川就没再收到任何徐宣的联络了,往常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对方这样一下子从生活里消失,李郁川也觉得缺了些什么,空荡荡的,可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就算是至亲也不会三百六十五天,无时无刻都在一起,人终归要自己一个人过的,不管是自己也好,徐宣也好。

李郁川以为自己和徐宣的这段偶然的联结,也许就这么终止了,徐宣的名字从在对话列表中渐渐下沉,消失到李郁川看不见的地方,冬天漫长,李郁川在休息日却显得无所事事,亲近的朋友们在天冷了之后都倦于出门约会,这么想想,似乎只有徐宣一直从不拒绝李郁川,可他不能藉由着年轻的孩子那充满错觉的喜爱,来随意地拿他消磨时间。

于是又一个平凡的星期六的下午,李郁川觉得自己像只要陷入冬眠的动物,卷在棉被里,昏沉,没有一点活力,手机都懒得看上一眼。李郁川以为这一天也会无所事事地度过时,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他来了点儿精神,可一看到屏幕,想要滑开的手,就又停了下来。

是徐宣的电话。

他和徐宣好久没见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李郁川的思维在手机震动的短短的几秒钟之间反复互博着,一方面觉得自己要坚持,不该再随便接他的电话,另一方面又在想,过了这么久了,徐宣突然打电话过来,大概是真有什么事情吧。他坚硬的理智似乎总是被容易变软的心打败,李郁川小心翼翼地按下了接通键,电话那头却无比安静,他皱着眉头按住听筒,电话那头还是没有声响,大概又过了两秒钟,李郁川觉着手机里隐隐约约传来倒抽气的声音,像是人在忍受着巨痛的时候才会发出来的那种。

“徐宣?”李郁川试探着问了一句,电话那头还是沉寂。

“徐宣你怎么了?”

李郁川恨不得把电话塞进耳朵里听得更清楚些,可那头儿痛得吸气声却越来越明显,人却不说话。

“咣当——”

是什么金属材质的东西摔了砸了的声音,李郁川感觉更着急了,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电话,“徐宣?徐宣你在吗?”

“没…没事儿……”又过了好一会儿,李郁川才终于听到徐宣的声音,可这明显是从喉咙里挤出来,艰难地忍痛的声音,李郁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宣听起来很虚弱,连发声都费劲儿似的。

“我,我打错了……啊……”

“不是,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他的声音听来明显是出了什么问题,搞得李郁川根本就顾不得要继续和他保持距离,他从床上起来,鞋子随便踩上一双,拎着外套就往门外跑,“你在家是吧,别害怕,我现在就去找你。”

徐宣听见手机里挂断前,是一阵杂乱的声音,似乎什么东西从哪处掉下来,还有羽绒服外套那种摩擦的声音,很细微,但所有的,徐宣都捕捉到了,他站在客厅里,半条手臂都在火辣辣地痛,上一次感受到这种程度的痛,也许是八岁出事故的那一年,可徐宣却觉得,自己可以承受住,比起孤身一人的恐怖,一点点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郁川飞奔着下楼,鞋子都差点甩掉,他一边叫车,一边把鞋带系好,心里焦急得很,徐宣一个人住,又看不见,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心里不断祈祷着,连红灯的存在都令李郁川憎恶,快一点,再快一点,他要是能直接飞到徐宣身边就好了。

“徐宣?徐宣你没事儿吧?”李郁川气喘吁吁地推开了门,他甚至没有去思考,为什么徐宣的门开着,好像就在等待着他进来似的。

客厅和厨房是开放相连的,徐宣在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他坐在地板上,旁边是一只打翻了的热水壶,底座还插在电源上,地板上湿漉漉,到处都是洒出来的水,徐宣的衣服裤子都被水浸过了,颜色深了两个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宣,你怎么了?水洒了?烫到了?”李郁川看见徐宣半挽着的袖子,右手手腕到小臂的一段皮肤都成了猩红色,怵目惊心,他赶忙把人给扶了起来,看上去是被滚水烫到了,“冲冷水了吗?”

徐宣也不说话,也不看往李郁川的方向看或听,就只是低着头,李郁川本就焦急,看他这样子,更觉得慌张,急急忙忙地拉着人进卫生间,打开冷水阀,牵着他的手臂往冷水下冲洗。

“疼不疼啊?这肯定特别疼,你怎么突然用热水壶烧水,晚上叫朱阿姨给你弄不就好了,烫成这样,我看着都疼。”李郁川紧皱着眉头,看着冷水在徐宣的小臂上飞溅出水花,对方却还是沉默着。李郁川歪着身子看徐宣的脸,好一阵子不见,怎么感觉他还瘦了很多,本来个子高大,身体有些肉才能撑住体型的,现在看来就像单薄地一片纸,清瘦得下颌线都能划伤人了,李郁川忍不住心疼,“怎么还瘦了,最近没好好吃饭吧,啊?舅舅该心疼了。”

从进门到现在,好一会儿了,仿佛只有李郁川自己在着急,徐宣不说话,也不理他,狭窄的卫生间里只有流水的声音,自己握着对方的小臂,也许是因为冷水激的,李郁川只觉得徐宣的体温都升高了许多。两个人紧挨在一起,过分亲昵,如果是以前,李郁川不会想什么,但意识到也许徐宣对自己有些错觉,李郁川就尴尬了起来,手也慢慢松开了,“你自己再冲会儿,我去帮你买个烫伤膏。”

李郁川一松手,徐宣就也跟着把胳膊从水龙头下挪开了,神情慌乱,朝着李郁川的方向挥手,可被烫伤的皮肤刮蹭到李郁川的外套,又是火辣辣地疼,“啊……”

“嗳,别乱动。”李郁川回身又扶住了徐宣,看他浑身湿漉漉,表情也略带可怜似的,李郁川都不忍心走,可他得去买药才行,“你等我一下,我不是走,就是去买药膏,好吧,嗯?”

李郁川讲话的语气软了下来,几乎和哄孩子差不多,徐宣这种无助的样子,就像个小朋友,他忍不住拍了拍对方的头,“听话,我马上回来。”

好像得到李郁川的许诺,徐宣才终于放下心来似的,点了点头,李郁川其实也不放心,把人带到沙发上稳稳地坐好才下楼,虽说受伤了,但好在不算太严重,李郁川接到电话时是真的吓到了,现在才把心塞回肚子里,走进药店摸了半天发现连钱包钥匙都没拿,就带了支手机出来,外套也是随手拿了件单薄的普通夹克,风一吹冷得直打颤。

“我回来了,徐宣。”

李郁川坐着电梯上来,他下楼时着急,也没关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刚刚到的时候,房门好像也留了条缝隙在,李郁川隐隐约约觉得奇怪,但是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推门看见徐宣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等他,听见李郁川的声音,徐宣眼睛一亮,朝他那里望去,但随即又立刻低下了头,那条烫伤了的手臂,明晃晃地展示着,扎眼得很。

“下次别自己碰热水壶,那东西我都经常烫到。”李郁川拉过徐宣的胳膊,用棉签蘸着乳白色的药膏往他手臂上涂,一碰徐宣就疼得浑身紧缩,“痛吗?我轻一点儿?”

烫成这样,百分百要褪了这层皮肤重长的,李郁川轻轻往徐宣胳膊上吹气,希望能缓解一点儿,再小心,也不可能完全不疼,大概是不想自己听到忍痛声,李郁川看徐宣咬着下唇,单薄的嘴唇几乎要咬破了,“疼就喊出来,别把嘴唇再咬坏了。”

李郁川伸手拨了一下徐宣的下唇,叫他放松,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自然而然的做出这个动作的,做了之后,才觉得有点儿暧昧,自己反而脸红了起来,只好埋头继续涂药,“最近这里不能碰水,每天都要涂药,知道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宣点点头,一副懂了的样子,可担心的人却成了李郁川,他看不到,能不能自己好好涂药,照顾自己啊。李郁川往烫伤的皮肤上覆盖上纱布,这样看起来才好了些,他思索着要不要每天下班回来路上帮他换药,对自己来说也不算太麻烦。

“我把地上的水收拾一下,你别起来,地上滑。”李郁川处理好徐宣的伤口,才想起收拾屋子里的一地狼藉,把跌落的热水壶捡起来的时候,突然发觉有点儿不对,在厨房烧水,水壶这么重的东西,怎么也滚不到客厅来,不过也许是拿着水壶要到客厅来,不小心脱手了的吧。李郁川自己圆好了这一点,没继续想下去,他拿起拖把想把地板上的水吸干,拖着拖着,又觉得不对劲儿,这地上的水,比想象中多得多,一个小小的热水壶,就算加满了,也不会有这么多水洒出来,他回头看看徐宣,对方烫伤了的是右手,可李郁川和徐宣吃过多少次饭,他知道对方是右撇子,再怎么也不会把拿着水壶的手烫伤才是。

李郁川不是什么侦探,只是个有着正常逻辑的普通人,可是“打错”了的电话,开着的房门,洒了太多的水,还有烫伤的右手,好像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不是个简单的小意外,李郁川把热水壶放进了厨房柜子的最里面,然后坐回了徐宣旁边。

“徐宣?”

“嗯?”对方看向自己,表情依旧单纯又无辜。

“你是不是故意把自己烫伤的?”

虽然只有一瞬,但李郁川捕捉到了徐宣脸上的僵硬,可对方没有说话,也没否认,只是肉眼可见地,脸逐渐变得滚烫通红,就像被大人揭穿了过分明显谎言的中学生,头渐渐低了下去。李郁川都不用听他的答案,就知道自己已经猜对了,徐宣竟然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来见他,真不知道他是太聪明还是太傻。

徐宣沉默,李郁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房间里安静地像没人存在似的,约莫有一两分钟,徐宣才慌乱地抬起头,用那只烫伤的手在周围胡乱摸着,“李郁川?你走了吗?”

李郁川没回答,他想着刚才一进来,徐宣那副可怜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就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似的。看徐宣以为自己走了,也没辩驳,结果徐宣就站了起来,要往门的方向去,明明在自己家里,是清楚布局位置的,那只烫伤了的手臂前伸着,却撞了墙,但这次大概是真的,吃痛地弯下了腰,“啊……”

明明是该生气的,可看徐宣这副样子,李郁川又发作不出来了。

唉,早说了,李郁川这人有个毛病,同情心容易泛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宣不是没想过李郁川会知道自己是故意的,他安静地思考了好几天,可是,并没有想出来什么办法,他那么喜欢李郁川,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李郁川能为他停留的。迄今为止,妈妈和舅舅是在自己生命里存在时间最长的人,因为他们是自己的亲人,所以抱有着那样无法解释的无私之爱,即便自己是残缺的,也没有被抛弃,徐宣感激这一切,他以为这样就已经够了,自己的人生不是毫无意义的。可在遇见李郁川之后,他变得贪心了,原本平淡的生活被罩上了一层彩色的光圈,睁开眼睛的时候,即便仍旧是一片黑暗,想到李郁川,心里就点燃了一根小小的火柴,微弱的希望在他身体里炸出火星来,好像有了往前奔跑的动力,那是久违了死水中激荡起的波澜。他想要和李郁川更多地在一起,吃饭,走路,甚至只是无所事事地待在一起,这些都令徐宣感到幸福。但创造一段关系,比想象中更难,在李郁川开始回避徐宣后,他想了很多,人会因为什么而停留在他人身旁呢,金钱?徐宣虽说能负担自己的生活,但绝不是什么大富翁,他不可能花钱买下李郁川,那外貌?李郁川说过是自己好看的,可这似乎也没能把他留下,李郁川想要什么,徐宣毫无头绪,可他能确信的是,李郁川有着乐天又赤诚的天性,他不会对处于困难中的人坐视不理。

他的计划称不上是周密,甚至是漏洞百出,徐宣往地板上倒了些水,他看不见,也不知道多少是合适的,又往自己身上泼了不少,也许也太多了些,徐宣以为那样更真实可信,而使用热水壶对徐宣来说有点儿陌生,摸索着墙壁上的插座,又按下热水壶的开关,等待水开的短短几分钟,徐宣仍旧是忐忑不安的,他该和李郁川说什么呢,向他求助,还是干脆沉默,水壶再说升温过程中响个不停,但到了最沸腾的时刻,却变得安静下来。开关弹起,有咔哒的声响,徐宣拿起了水壶,提前感受到了滚烫的蒸汽,但他也没有退缩,剧烈的痛感在皮肤上压过,几乎半条胳膊都要失去知觉,徐宣的呼吸快要停滞了一般,他将水壶平放在地板上,拨通了那个想念了许久的电话号码。

徐宣知道也许会被识破,只是没想到会被发现得这么迅速,李郁川直接说了出来,然后就没了声音,被戳破了谎言所带来的羞耻感,远远不及徐宣恐惧于李郁川不再理会他,李郁川是不是讨厌他了?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种彻头彻尾的慌乱笼罩在徐宣的理智上,他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着,仿佛被丢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迷茫之中往前走了好几步,在黑暗的荒原中摸索一般,却撞到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家里的墙壁,真的太愚蠢了,自己真蠢,徐宣感到沮丧,他根本不可能留住李郁川吧。

“又碰到伤口了吧,快坐下。”

李郁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徐宣愣住了,他没离开,李郁川重新靠近自己,拉着自己回到了沙发上,手臂上虽然比刚才还更痛了,徐宣却感觉能忽略这一切。

“对不起,我错了。”徐宣老老实实地道了歉,父母教过他的,做了错事要反省自己。

“错在哪儿了?”

“我不应该骗你来找我。”徐宣忍了又忍,眼泪还是克制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起了转,除了有时候想到离世的父母,成年了的徐宣几乎没有哭过,他不是因为疼而流眼泪,而是他突然就害怕了起来,徐宣反手拉住了李郁川的胳膊,攥得紧紧的,眼泪啪嗒啪嗒地从那张漂亮的脸上往下坠,鼻尖都红了,哭得像个泪人,仿佛他是全世界最不幸的最可怜的家伙似的。

“哎,松手。”李郁川本来见他这样就生不起来气,对方怎么看着比自己还委屈呢,可握着胳膊使出的劲儿,捏得李郁川也跟着疼。

“对…对……对不起……”徐宣哭得有些喘不上来气,呜咽着,连一句对不起都说得断断续续,慌张地把手松开,又小心翼翼地摸着李郁川的衣服一角,生怕对方离开就再也不见他了。

这小傻子烫伤自己就为了见他一面,李郁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要硬气些训斥他,但也没装下去,“虽然撒谎不对,但是你最大的错是伤了自己,傻不傻啊。”李郁川抬手弹了下徐宣的脑门,对方的刘海有点儿长了,快遮住眼睛,被自己轻推了下,也不躲,就坐在原处,头发被碰乱,可怜巴巴地望向自己,“别哭了,舅舅知道会伤心的,”

唉,怎么像个流浪小狗似的,李郁川清了清嗓子,抽出纸巾想帮他擦擦那湿漉漉的脸颊,又觉得太过亲密,只是把纸巾塞进对方的手里,“以后小心点儿,别伤害自己。你吃饭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有,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徐宣听见李郁川问自己吃饭了没,就知道对方是要消气,也打起精神了,吸了吸鼻子跟着坐直了身体,可手却一点儿没松开李郁川的意思。

“你怎么弄啊?”这话把李郁川逗笑了,徐宣也不会煮饭啊。

“我叫朱阿姨来弄……”徐宣说话的声音又越降越低,许是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轻率,这又显得自己像个没用的人了。

“别麻烦了,大冷天的,阿姨过来也麻烦。”李郁川从衣架上拿起徐宣的一件厚外套,自顾自地套上了,对方比自己高些,肩也宽,徐宣的衣服,李郁川穿着松垮了些,他大老远地过来连衣服都穿错了,借件外套应该不过分吧,“外套借我穿会儿,走吧,今天冬至,带你吃饺子去。”

喧闹的饺子馆里,一推门便是热腾腾的蒸汽,李郁川的眼镜立刻雾蒙蒙地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以前只是觉得冬天戴眼镜很麻烦,可刚刚的一瞬间,李郁川却在想,难道徐宣平常就是这种感觉吗。

“还吃鲜肉玉米的吗?”李郁川摘掉眼镜,往徐宣耳边凑近,虽然早就料想到对方会乖巧地点头,但李郁川还是觉得得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老板,两份鲜肉玉米。走,咱们坐这边。”徐宣被李郁川带着,坐到了座位上,已经有多久,没像这样和李郁川一起坐着吃饭了呢,空气中混合着葱姜醋味儿,有些冲,但徐宣心里却盛了碗暖汤一般舒适。

“调料我看着弄了啊。”李郁川往小碟子里倒着酱油醋,又加了点儿干辣椒和碾碎了的蒜泥,他小时候跟着姥爷姥姥在北方老家生活,饮食口味也比较重,问徐宣对方肯定还是会像往常一样,笑着说“和你一样就好”,这孩子是不是对自己太百依百顺了些,李郁川有时候都担心他被坏人给骗走银行卡密码。

“喏,勺子,这是碟子。”

“谢谢。”

拉着徐宣的手,帮他认好桌上摆放物品的位置,李郁川一天都没吃饭了,此时饥肠辘辘,他吃了几口,想问问徐宣觉得怎么样,一抬头,却见徐宣静悄悄地,坐直了目视前方,左手握着陶瓷勺子舀碗里光滑的水饺,怎么也弄不上来,平常在用那些钢琴工具的时候,灵巧又熟练,但是此刻却无比笨拙,就算是不会用筷子的小孩子也不会这么艰难的,李郁川又有点儿心疼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嘴。”

“啊?”徐宣听见李郁川的声音,睁大眼睛和嘴巴,他也不知道李郁川要干嘛,只是照做。嘴里被塞进了一颗小巧的水饺,混杂着酸辣的调料味儿,卷在味蕾之上略微辛辣,徐宣有点儿呛到了,捂着嘴轻咳了一声,停了两秒才开始咀嚼,徐宣对食物的味道没有太高的要求,可知道李郁川在喂他,眉眼就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这家的饺子一般,没有我姥姥做得好。”李郁川喂了一口徐宣,又给自己夹了一只,“等过年,我带点儿给你。”

“嗯。”徐宣点了点头,李郁川这么说,那以后也会来见自己吧,徐宣想到这儿就觉得心口一阵热。

“张嘴。”李郁川自己吃一口,也一定要喂徐宣吃一口,他看徐宣真的好像比上一次见面要瘦了一圈,比自己还高,怎么吃得那么少,“你得多吃点儿,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好。”徐宣笑着回答,努力把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

在李郁川的坚持投喂下,这顿饭吃得很和谐,也撑得要命,徐宣挽着李郁川的胳膊,缓慢往家的方向走,饺子馆就在小区往北几百米的地方,徐宣只希望这条路能长一些,更长一些。入冬之后的夜晚变得很安静,寒冷将人们驱散到钢筋混凝土的小方块中去,徐宣抬脚迈过楼门口的门槛,他知道要到终点了,李郁川就又要走了。

“药要记得涂,饭也要记得吃。”

“嗯。”徐宣点点头,李郁川还是那么温柔善良,就算知道自己骗了他,也还对自己这么好。

“药膏我放在桌子上了,知道吧?”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不说话了,嗯?”徐宣一直低着头,吃完饭回来,一路都沉默着,闷闷不乐的样子,楼道里灯光昏暗,李郁川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于是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是不是手又疼了?”

“疼。”

徐宣就说了一个字,可这一个字的杀伤力可太大了,他声音里的脆弱同一片易碎的雪花似的,甚至不需要去触碰,就会马上自行消融不见。

“叫你犯傻。”李郁川嗔怪了句,但随即又不忍心,“忍一忍,很快会长好的,还想吃什么吗,我去买给你。”

生病的时候还是疼痛的时候,吃点儿好吃的东西,保持体力,然后好好睡觉,这是李郁川认为最好的度过方式。

“不想一个人。”徐宣明明是看不见的,盲人的耳朵是他们的眼睛,总是耳朵先捕捉声音朝向哪侧的,可面对着李郁川,徐宣却总是执着地,用正脸用自己的眼睛看对方,仿佛在世人所定义的正常之中,努力地向李郁川迈近一步。

要是之前徐宣还都只是绕着圈子挽留李郁川,现在就是百分百地坦白了,他自己也明白,无论什么,李郁川都是会看透的。徐宣用那双澄澈又迷茫的眼睛看着李郁川,他觉得自己像在做一场赌博,他赌李郁川会同情他。可就算同情也好,再多一点儿,再更加心疼他一点儿吧,徐宣想要李郁川在身边,无论什么形式都好。

“啊……”李郁川迟疑了下,他是刻意和徐宣保持距离的,因为知道对方对自己可能有些误会了的心思,可他又想了想,站在徐宣的角度来看,李郁川对自己的冷落是毫无缘由的,其实徐宣也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儿,而且这个时刻,他看上去非常需要自己。李郁川的大脑再次天人交战,他迟疑着没有回答,徐宣就又伸手去拉他的胳膊,袖口露出一截盖着伤口的纱布来。

草。

早说了,心软是病,得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就一晚,周日早上我就回去。”

“真的吗,那我们快进去吧,外面冷。”

徐宣一听李郁川的回答,脸上的神情立刻就变了,整个人周身都明亮了几个度似的,他的手顺着李郁川的胳膊滑到后背,因为李郁川矮一点儿,这样几乎是半搂着的姿势,他倒是坦然的,反叫李郁川不好意思了起来,接过徐宣手里的钥匙,胡乱往锁眼里塞着,“嗯,太冷了,进去吧。”

进了家门,换掉鞋子,脱掉厚重的外套,然后去卫生间洗脸刷牙,李郁川连这家里的新牙刷和毛巾放在哪个柜子里都知道,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和徐宣的关系真的很近了。要是真将徐宣从自己的生活里完完全全剔除掉,李郁川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他一口吐掉嘴里的泡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摇了摇头,算了,别想了,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吧。

通常来说,李郁川并不支持这种鸵鸟式的生活态度,因为人要是一味逃避,总有一天,逃避的事儿会滚成一个大雪球从山上滚下来把自己压扁的,可有时候,就算是一等一的大圣人,也没办法把所有的事儿理得清清楚楚,更何况是李郁川这个普通人呢。浴室里蒸腾的热气,让李郁川逐渐放松了下来,他想和徐宣像以前一样自在地相处,这样对两个人不是都很好吗,李郁川长舒了一口气,果然淋浴才是人类思想的洗涤器,他现在又开始觉得,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直到推开门的一刹那,李郁川看见徐宣抱着一只枕头,正推开卧室的门。

那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李郁川再清楚不过,可能是刚刚洗过的澡,也可能是房子里的暖气太足,李郁川觉得自己浑身发热。

“李郁川?你洗好了吗?”听见有湿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徐宣朝浴室的方向望去,“我找了厚的被子出来,还有枕头,你喜欢高一点儿的枕头吗?”

“啊,都行,我在沙发睡就好了。”李郁川慌慌张张地从徐宣手里拿过枕头,他头发还湿哒哒的,水滴摇曳着一晃,落在徐宣的脸颊上。

“不行,沙发很不舒服的。”徐宣用手背蹭了蹭脸颊,似乎毫不在意。

“我睡觉不老实,怕压到你的伤口。”李郁川一边解释,一边抱着枕头坐在了沙发上,这倒不完全是借口,他们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肯定是挤的,再压到伤口就不好了,“没事儿的,你去洗澡吧,小心伤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宣看上去有点儿迟疑,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就一个人往浴室去了,李郁川靠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其实一点儿没看进去屏幕里的内容,徐宣进去好一会儿了,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奇怪。他不知道盲人是不是会花更多时间在浴室里,所以也不敢轻易地去问,怕有什么冒犯到的地方,可等来等去,连水声都没有,就太奇怪了。

哐——

浴室里可算是有了点儿动静,却不像是好的征兆,李郁川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徐宣,你还好吗?”

“没事儿,不小心把瓶子碰掉了。”

“噢,好。”李郁川这个人,平时就是在好奇心和爱操心这两件事儿上来回切换,他现在在思考,徐宣看不见东西,会不会像上次工具箱掉了一样找不到,但是又不想给人添麻烦不叫他帮忙。李郁川坐不住,在浴室门口来回踱步,又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小小的吃痛声。

“啊呵—”

这下李郁川是真的忍不住了,本来就看不见东西,一只手又受伤了,他担心得不得了,“怎么了?徐宣?我进去了?”

这房子除了用于出入的大门是能反锁的,其他的门锁都只是摆设,以前李郁川听徐宣说过,妈妈怕他不安全,就全部都拆除了,只留了个把手的框架在,所以门从外面是能打开的。

“我没事儿……”

眼前的徐宣正脱衣服到一半,似乎是为了捡刚刚落在地上的东西,而离墙边的架子很近,针织衫在脱到一半的时候勾到了一旁的挂钩,徐宣想要把衣服脱下来,一转身却撞到了墙壁,手肘处发红的皮肤证实着这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帮你吧,你手不方便。”李郁川走上前来,这时候也完全想不到要避嫌什么的,只是帮他把衣服脱了下来,徐宣赤裸着上身和自己相对,李郁川的目光只是一扫,宽肩窄腰,也许给钢琴调音是个体力活儿,徐宣看起来很瘦,却有些肌肉在的,难怪总觉得他力气很大。

李郁川清了清嗓子,“衣服放在架子上了,我出去了。”

“李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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