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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人生前走得突然,来不及准备后事,坟墓也就修得潦草。不过这反倒方便他摸索个好位置,掏出工具,跟倒斗似的向封土底下挖洞。
早已入夜,四下漆黑,雪无声地落。
他倒是不怕周围的傅氏先祖活过来,毕竟这些死者真要有灵,哪儿轮得到他,早就该被傅大人这样的不肖子孙给气得跳起来了。
但打盗洞当真是个费力气的活儿,晏尘水挖得满头是汗,直想找个帮手。可惜相熟的同僚都不愿意深入这件事,而他的朋友们,又都身在远方。
他喘了口气,伸手去摸挂在书箧上的水囊,伸到一半,水囊就被递到了他手中。
只刹那,他手背上的汗毛竖起一片,脑子里已经在想被发现了该怎么办,跑不脱的话怎么才能少挨打。
应付大活人可比应付尸体或者鬼魂麻烦太多了。
好在给他帮忙递水的人只吓唬他这一下,便及时开口:“你就不怕开到空棺?”
这声音有点耳熟,晏尘水按住咚咚狂跳地心脏,举火折一看,竟是许久不曾见过的陆双楼。
——陆大人流放又开复,他原配生的儿子也没有离开京城啊。
陆双楼站在两步开外,打着一把伞,不叫片雪沾身。面容在乌漆嘛黑的夜色掩映下并不十分清晰,只有倒映着两团火苗的双眼,沉沉地盯着地上快挖穿的凹凼,不容忽视。
而这偏郊墓园寒气森森,相比叙旧,显然更像什么谋杀埋尸的案发现场。晏尘水打住关于对方身份目的的种种猜测,想起自己刚刚被问的话。他当然是怕的,怕开到空棺堪比看到傅老鬼诈尸,但是,“若这里葬的是空棺,岂不是更能证明他死得不寻常。”
寻常病死或者意外死亡哪需要毁尸灭迹啊。
“而且,在钉馆时做法事的人说了,当时棺材里肯定躺着具尸体。”晏尘水说到这里,竟被启发了别的想法,万一躺在这棺材里的尸体不是傅禹成而是别的人呢?
他思维发散下去,越发觉得这棺必须要开来看看,遂准备继续挖洞。
铁锹却被一只靴子踩住。陆双楼的声音有些冷:“不是空棺又如何。尸身已经腐朽,靠你自己能看出个什么,刑部又没有当堂立案,你去哪里寻老道的仵作替你验勘?”
晏尘水抱着锹用力使了把劲儿,没挪动,琢磨道:“你想阻止我?”
陆双楼笑了一下,“对,你要再挖下去,我就杀了你。”
晏尘水惊吓了一瞬,皱眉道:“这不好笑。”
“所以不是开玩笑?”
“你觉得呢。”
晏尘水低头看着还没挖穿的封土,自是一片漆黑,底下什么也看不清。
他再次叹气,妥协道:“那好吧,保命要紧。”
然后吭哧吭哧地把土填回去,踩实了,用他在办案过程中学到的办法,把地面复原,让人看不出被挖掘过。
等人翻墙离开陵园,黎肆才从道旁栽种的塔松后面走出来,感慨:“当官儿的果真是越年轻胆子越大,那句话怎么说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撞南墙不掉泪。”
转头又问:“那几个护院怎么办?”
傅府新上任的当家老爷,不知是害怕什么,总之派了人一直埋伏在陵园里,就守着墓等人来挖。
', ' ')('他俩来得早,挨个打昏了,就堆在隔壁石像生后头,又是深夜又是下雪的,凑近了才能发现。
陆双楼答:“再冻半个时辰就该醒了,死不了,不管。”
漆吾卫不能随意杀人,杀错了还有麻烦,所以他们都没有养出草菅人命的习惯。但要论救人行好事,也没那份菩萨心肠。
黎肆便直接检查地面痕迹,一面抱怨:“唉,你说这些人,不愁吃不愁穿的,都安安分分做事别想不开,不行吗?”
省得他们跟着没日没夜、迎风冒雪地出任务、善后,几个月都轮不到休沐。
陆双楼也倦得很,抱臂阖眼,额头虚靠着伞柄,懒得再开口。
两人再待一刻,确认那个刑部主事没有去而复返,就能回城复命。
一时间天地寂静,松柏悄悄。
檐上雪又厚两分。
调拨军需的圣旨辗转送到累关,王义先跪地听旨,听到一半,当场爬起来,咬着牙忍了又忍,才没一剑劈了圣旨。
宣旨的礼部郎中抖着声音念完,差点虚脱,万幸西凉人占了秦甘三州,自己不需要去仙慈关再遭一回苦。
等圣旨上的消息再飞传到仙慈关,已是小寒,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将领们应主帅的召集上关楼议事,一路都有嘎吱嘎吱的细响,一是踩碎了砖石表面结着的冰层,一是抖落了甲胄上挂着的冰凌。
可脚底下、身板上的冷,都比不过这一道圣旨,叫人心冷。
两百万,两支大军分,连士兵一年的饷银都发不够,更别说有富余用来打仗。
长年驻扎在边关的将领们并不清楚京中局势,更不知晓国库底细,听见圣旨内容里明明白白的数额,只当仍是那些文官想尽办法地打压他们,不拿他们这些当兵的做人看,顿时心头蹿起一股大火,恨不能立刻赶到宣京剁几个狗日的贪官。
“和平无事,咱们窝着不动,被话里话外地骂‘吃饷不干事’,也就忍了。眼下被西凉狗打上家门,还要抠那几个子儿,生怕给我们的军费多了,落到他们口袋里的就少了。”
“如此欺我,可恶!”
“就这么一点点钱,还要和振宣军一块儿分——说起这劳什子振宣军我就来气,他娘的秦甘战场上打没的是我们的人,不让我们补充兵源,偏偏要组什么新军。当谁不知道,就是想等我们西北军打光了,再让振宣军来摘桃子!真他爹的想得美!”
“这军的将领是谁,赢过什么仗?没名望没战绩,就要和我们平起平坐,分我们的军费,凭什么——”
“什么摘桃子?”殷侯打断这些迁怒之语,让他们不得再说下去。
“你当将军的不知道吗?从军打仗由不得哪一个人,哪个人领哪一军都是朝廷的命令,上了战场面对外敌都是一家人,就得一条心!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
那将领平日怵军师,但不怵他,心里憋着气一定要争:“我就是觉得不公平,我们西北军这三十年立了多少功劳苦劳,大帅您带着兄弟们打了多少仗才守住西北,结果呢,饷银比其他军队少,分辎重要排到最后,现在朝廷找个州卫指挥使拉了一堆新兵蛋子,也要骑在咱们头上拉屎。凭什么,我就要问凭什么!”
说着说着双眼发红,捏着鼻子擤了把鼻涕,“这鸟气受了这么多年,大帅您还能忍吗?我老鲁是忍不下去了!”
这天气实在是冷,应和发泄的其他将领也好不了多少。
殷侯看着他们惨兮兮的模样,不忍再多斥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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