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历入心,秘境访人道（1 / 2）

('天边云雾袅袅，剑神在云舟上闭目养神。

云舟是修士出行的载具，造价昂贵。一般都会配备器灵，可以自主飞行。

他们的目的地是中洲东南地界的一处隐谷。万年前，一只蜃龟死在这里。蜃龟是大灾变之前的异兽，有生造幻境之能，甚至能以虚返实。身躯也巨大无比，成年蜃龟大小约莫和一小片洲陆相当。

当初荒如真人发现了蜃龟的尸体，便以大法力凝造了一处人造秘境，让几千凡人在这里繁衍生息，企图从中领悟人道。

只是还没等到超脱，荒如真人就已经寿尽而亡了。

中洲地方广阔，乘坐云舟需要花费两天时间。

剑神和刀魔彼此都不提双修的事。一个想但不知道怎么说，一个无所谓。

到了入夜，天穹布满星光，刀魔默默看着。

剑神合上手记，问，“怎么不戴眼带了？”

他挑起那条黑色眼罩，北极磁蚕丝做的料子凉滑细腻，“大供奉，不是有眼疾么？”

“……没有。”刀魔低声道，“没有眼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怎么从前要戴。”

“从前……您不在。”刀魔说。

北极磁蚕可以吸引星光，蚕丝做的料子能够蕴养眼睛，使其灵动生辉。

剑神抬起刀魔的脸，那双紫眸眼睫颤动着，似是不安。经历了星光的滋养，果然与常人不同。深邃瑰丽，顾盼生辉。

原来是……为悦己者容啊。

剑神收回手，垂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旁刀魔红着脸，慢慢平复心跳。

彼此一夜无话，什么也没发生。

到了东南秘境，剑神和刀魔来到一处山谷。

东南地区多丘陵，这山并不高峻，但山缝极为狭窄，只能堪堪容纳一人通过。剑神高挑瘦削，一路通畅，刀魔高壮一点，稍微有些勉强。

山缝潮湿，山壁生长着苔藓，地上有五彩斑斓的蘑菇，小蛇畏缩在石下，不敢吐信。

山体中隐隐散发出白光，剑神和刀魔走进，忽然周遭景色如水波般粼粼地发生变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哈……怪物！他一定入魔了！快、快离他远点！”

周遭是漫天血色。高高的尸山上少年剑子闻言抿起唇，沉默着。

十六岁，玄清山的噬心之炼。

仙魔两道的弟子都参与，玄清境内有僵魂游荡。失败者就化为僵魂，不得解脱。

同行的人眼睁睁看着承云宗的剑子亲手杀了他的师兄和师妹。甚至还来不及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鲜血溅了一身，颤抖地后退了几步，慌忙四散而逃。

剑子慢慢俯下身，不在乎地上血污染脏白衣。他为师兄师妹合上眼帘，此刻他们的眼球已经泛成青白色，瞳仁缩成红色的针尖大小，皮下血管也已凸起。刚才僵魂一掠而过，感染了他们，只是还没等到彻底转化，就被一剑穿心。

天生剑种，天生剑目，对危险的感知敏锐非常。

剑子小心翼翼地将师兄师妹的遗物贴身保管好，又三次躬身。

他没有眼泪。

等到试炼结束，剑子独自一人从灵道走出，脸上还有血污。

“看！原本三个人，现在就剩他了！听说是他亲手结果了师兄师妹！这次试炼就他杀了最多，尸体都堆成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怪物！他怎么没死？如此举动，他绝对被魔灵污染了，怎么没来人剿灭他？”

“难道承云宗势大，就可以无视正道规则了吗？杀戮同门，还配叫剑子？我就说当初他出生前天地降生的异象是不祥之兆！”

一个个都咬牙切齿，有人愤愤，有人妒忌，有人想借助舆论打压承云宗的未来新星。

剑子沉默着，一步步走，不为自己辩解。

……

“所以是他师兄师妹被感染了，他才……”

“就算这样，他也太狠了！说杀就杀，他有没有心！”

“但按照规定，的确要杀死所有转变成僵魂的人……否则……”

“可是他一点犹豫都没有！换你，你能这么快就动手吗？肯定要犹豫挣扎一下吧！我、我……我反正不敢和他组队！”

山岗上剑子立了两个衣冠冢，里面是师兄师妹的遗物。他站在那里，白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啊……就是他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对对，小师妹，你刚进门，可要离他远点！他虽然是剑子，但也是个没有心的怪物！”

“谁修炼像他这么快！说不定他私下里在练什么邪法呢！凭什么他杀了同门还能获得特殊待遇！什么都是最好的！”

“可是他并不是杀了同门，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转化了……”

“我也觉得，他肯定不是好人！”

……

“阿离，你怎么没有朋友？”

剑子抿起唇，垂着头。

“对不起。”他说。

……

剑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曾经历过的一切，一剑斩之。

景物又发生变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暮色四合。华贵的府邸内。

“唉，阿离，如今一转眼你也十八岁了。当初把刚出生的你送进承云宗，除了九州庆会见了一次，现在才是第二次见面吧？”

“……”

“心里想想，对你真是有亏欠。来，叫娘亲和爹爹。”

“……”

“怎么不叫？唉，阿离，不要怨我们，我们也是为你好呀，承云宗可是第一仙门。

你在那当剑子，不是过得很好吗？”

“我不怨。……爹、娘。”剑子说。

“哎呀，阿离，虽然你入了仙门，但你还是莫家人不是吗？现在人皇处处打压，我们作为旁族，过得更不好。你是承云宗掌门的弟子，和掌门说说，照顾照顾我们。

当初我们可是把你送到承云宗，而不是皇朝啊！”

“……”剑子沉默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衣着奢侈的美妇想摸摸他的脸，他下意识地偏头躲过了。

“孩子，这么多年没见，就不亲了吗？我们是你亲父母啊。”

“……我会说的。”

美妇和父亲一脸慈爱地看着他。

剑神看着曾经，抬起剑。幻境破碎，又凝聚成新的。

画面不停变幻，他目光平静，心无波澜。

过去的都已过去，今日何须烦忧。

友情亲情，本就是无所得。

“魑魅魍魉，也敢在本座面前弄法。”

“给我，滚出来。”

剑光将一切景象绞成粉碎，山石崩散开。几只蜃魔慌里慌张地想逃，还没跑出几步就被剑气绞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依托蜃龟尸体的天生幻境，蜃魔可以操纵人心。

不过竟敢对破境界的修士动手，怕是千百年居住在丘陵之缝，不知道泰山之高！

剑神转身看向刀魔。刀魔也已从幻境中清醒。

“走吧。”剑神说。他大步向前，身后是散落的石块。

没了蜃魔的操纵，两人顺利地进入秘境。

入口起初狭窄，前面一片蒙蒙亮，而后陡然天光大亮。

入眼一片绿色的农田。

农人在其中插秧，几个小孩坐在田埂上吃瓜，朝天辫一翘一翘。

如此景象，真是恍如隔世。

离他们最近的老农看见他们一愣，随后问：“二位公子是从外边来的吧？”

刀魔看了剑神一眼，发现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道：“是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面皮黝黑的老农道：“前边就是城里，你们可以坐老赵的船，喏，就是那个和娃子吹牛的那个老头。”

“老人家好像不惊讶我们出现在这？”

“年轻时见的多啦，好多人来呢，后来又都离开了。哦，不过他们穿的和你们不一样，记得是统一的衣服，黑不溜秋的，自称什么……什么鸡园宗？”

剑神纠正道：“是济元宗。”

济元宗，百年前的宗门，保管着荒如真人的手记，后来衰落覆灭。

看来秘境的时间流速远远慢于外界。荒如真人打造秘境想必也有对寿元的考虑，但即便秘境时间流速缓慢，荒如真人还是寿尽了。

“哦哦，挤园宗，挤园宗。”老农尴尬地笑笑，“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说话间那几个小孩子也跑过来，大概是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围住两人叽叽喳喳。

“大哥哥大哥哥，你好白哦，像……像雪！”

“这位哥哥，为什么你这么黑啊？但是你的眼睛好漂亮！是紫色的！好奇怪。”

“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我把我瓜给你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位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豪气地把西瓜一送，嫩红的瓜瓢上留着牙印，牙印还缺了一颗门牙。

“……谢谢……”剑神不知做什么，后退到刀魔身后。

“我我我也把、把瓜，给给你，吃、吃！”

“吃我的嘛！他都只剩个绿皮啦！我才吃了一口哦！”

“嘿，俊小伙就是招人喜欢嘞！”周围农人乐呵呵地看着。

刀魔也抱臂看着，眉眼弯弯，没有解围的意思。

剑神：“……”

他抬头，御剑而起，向城里飞遁。

小孩都瞪大了眼睛，其中一个瓜掉到地上。

“哇哇哇他怎么还会飞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怎么飞走了呀？”

“啊！我的瓜掉了！”

刀魔看着剑神远去的身影，忍俊不禁，“他……不知道怎么和你们相处，不是不喜欢你们。”

“大哥哥，”小女孩问，“你也会飞吗？”

“会。”

“那你把我的瓜带给那个哥哥哦！”她说着便把手中牙印缺个门牙的瓜往刀魔面前一送。

“呃……这……”

“啊，那个哥哥有东西在我这，我去送给他！”说完刀魔一飞而起，也向城飞去。

“哈哈哈哈，”农人善意地哄笑起来，“小翠，人不稀罕你的瓜嘞！”

小女孩直跺脚，“哎呀呀，讨厌你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刀魔到了城门，见剑神已在那等着了。他向剑神伸手，掌心是颗糖。

剑神看了一会儿，降尊纡贵地拿了。

“给他们发糖了？”

“没有。”刀魔道，“我只有一个。”

剑神一顿，想了想，还是把糖咽了。

“太甜了。”他说。

入了城，两人都是人中龙凤，频频引人注目。

阳光刺眼，剑神苍白的肌肤在骄阳下简直晃眼。他也不喜欢这种艳阳天，便往一处小茶馆落座。

好巧不巧，馆中一个少女正在舞剑。

穿的是粗布白衣，颇有些技巧，舞到精彩处引发阵阵喝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剑神自语道，“茶馆里也有舞剑的么？”

一位茶客接话道，“哎呦您可不知道，这女娃是老板的闺女，长的美，还就喜欢这些舞刀弄枪的把戏。老板没办法，让她学了，现在呀，她没事就来馆里耍耍，舞得也好，我们这些喝茶的都乐意看。”

剑神饮了口茶，不可置否。

那少女轻盈地转了个身，就来到剑神跟前。声音清甜，“这位客人腰间配剑，敢问是剑客么？”

剑神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直教人羞红了脸，才说：“算是。”

“诶，那能不能教教我？”少女才想起来似的，补充道，“您只需要给我演示一遍剑法就行啦，我、我会给您报酬的！”

天底下谁能请起剑神。也只有这秘境里的凡人不知世事，敢这么说了。

正当刀魔以为剑神要拒绝的时候，剑神说好。

他起身，银线绣祥云的衣角扬起，叫人惊觉粗木小桌的寒酸。

刀魔双手放在膝上，神色认真，心跳加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外界，谁敢让剑神舞剑，谁不想看剑神舞剑。

姿容冷俊清绝，白衣如雪，中间一条束带。

衬出好窄的腰。

如此看来，茶馆众人，连带他，真是好大的福气。

剑神使的是承云宗的基础剑法——九平剑法。

才拔出寒山剑，剑上凛冽的银光煞气就让人寒战不止。于是他走到少女跟前，示意少女把木剑给他。

“哦哦，给你！”

大宗仙法自然和凡人小道不同。随意挥洒间剑影重重，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刺剑似惊雷电光，横剑如平浪齐翻，气息渊渟岳峙，脉脉不绝。

舞毕，剑神把木剑还给少女，自顾自坐回座位。

众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掌声几乎要把屋顶给掀了。“好！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少女激动地说，“客人好厉害！”

剑神看着她，“你学不会。”

少女一下子耷拉起来，“我知道。我看到您舞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但我就是喜欢剑嘛，能亲眼看到这么好的剑法，就很知足了。”

剑神却说：“你刚才弓步刺剑的时候，马步没扎开，重心右换左，转腰时腰部发力，要蹬胯，否则不稳。”

“换个老师教吧。”

“啊、啊好的！谢谢指教！”

剑神注视着少女，他抬手似乎想要做什么，但终究收回了手。

等到少女离开，刀魔问：“莫真人，怎么了吗？”

剑神没说话。半晌，他道：“那个小女孩，有点像柔芸师姐。”

他难得地笑了一笑，又说，“其实根本不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柔芸师姐是？”

“我的姐姐。”剑神说，“她死了。”

李柔芸，承云宗第十九代女弟子。从属第八峰，原本是金丹修为，后来在一次任务中身受重伤，修为衰落到筑基。便到药草园里做些打理草药的工作。

剑神刚出生就来到承云宗，是李柔芸照顾的他。他天生安静，能走的年纪就乖乖跟在李柔芸身后，把李柔芸摘好的药草放到篮子里面，也不哭闹，乖乖巧巧地给人提篮子。

李柔芸忙完事，就会把小孩剑子抱在膝上，和他讲承云宗先辈们的故事。

“话说三百年前妖族进攻我仙门，我们承云宗的第十三代掌门当仁不让的统领群英，打退了妖族第一波攻潮。后来妖巫做法，重水淹山门，掌门毅然留下，在重水中与妖巫同归于尽。”

“掌门为什么不走呢？”

李柔芸揉了揉剑子的脸，“为了守护道统。我们承云宗万年之前就在此立派，这里是我们的根。”

“阿离现在小呢，不懂。但是人一生总有些要守护的东西。别看师姐废人一个，但如果大敌当前，师姐也会填上性命。”

剑子伸手捂住师姐的嘴唇，皱眉说：“不会有那一天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柔芸弯起眉眼，“嗯，不会有的。”

谁知一语成谶。

李柔芸照顾了剑神十三年。她是师姐，也像母亲。剑神一出生就离开了莫家，李柔芸填补了他缺失的亲情。后来剑神到了能够修炼的年纪，便去掌门的第一峰下修行。

他很少再见到李柔芸，但在闲暇时总会来到药草园，帮他的师姐搭理。多数时候他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像小时候那样给师姐提篮子。

后来，就是天下皆知的承云宗内乱。

那一年剑神十四。

第三峰和第十一峰的长老背叛门庭，勾结鬼族和妖族。门派危险，剑神还没成长起来，便被掌门送到人皇那里，由人皇照顾。

妖族正面进攻，鬼族捡软的捏，袭击药草园。李柔芸不惜以寿命消耗为代价，强行回到金丹巅峰，死战不退。

“前人有前人的担当……今人有今人的勇烈！”

大敌当前，承云宗展现了宗门的底蕴。传送阵遥相闪烁呼应，有战力的弟子彼此战斗救济，元婴长老和掌门挑起大梁，金丹修士发挥着中流砥柱的作用，少有伤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月余就打退了鬼族和妖族，但平息内乱却用了将近一年。

一切尘埃落定后，掌门派人向皇朝讨要剑子，皇朝却拒不同意。

而此时李柔芸已时日无多。她从前就身受重伤，伤及根本，又在内乱中施展了燃魂禁法，元气大伤，命若游丝。

“阿离……什么时候回来？”

四长老道：“皇朝那边还没松口。说是监天监检测到我们承云宗还有鬼族和妖族的法力波动，怕剑子回来有危险。”

“啊……这样也好……阿离要平平安安的……”

“唉，皇朝就是不想还！我们已经打退了主力，剩下不过是些阿猫阿狗。我们派出六位元婴长老去接剑子，难道还要担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