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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车开到轨道的尽头,人们下了矿车,走向矿洞深处。
矿洞里的空间不大,没有额外的采光设施,唯一的光源是矿工头盔上绑的小圆灯,四壁一照,矿道的宽度只够两个人并排走,高度也有限,需要工人弓着背通过。
巷道两侧的岩壁下散落着开凿下来的矿石,老壮给高载年递了一把铁锹,让他和另外五个人一块g活,任务是把碎矿石铲到带轱辘的小拉车上,倒到矿车里。带班的给了生产指标,装满铜矿石的矿车运出去多少次都有数,因为谁的原因耽误了生产,谁就得尝尝电击枪。
山洞里没有时钟,高载年感觉电击枪就在他胳膊上顶着一样,心脏咕咚咕咚地泵,有心在一分钟里挥动六十下铲子却无力,肌r0U反而因为焦急而更酸更疲惫了,随后便是度秒如年的重复劳动,铲石头,倒石头,铲石头,倒石头,到了午饭时间,一堆散矿石才被运出去冰山一角。
高载年吃午饭的时候,嘴里嚼着,耳朵里还是锃锃的钻头声和泼剌泼剌的碎石声,“尸骸”,也就是别人嘴里的“大个儿”,跟他说话他都没听见。
大个儿见高载年把土豆吃完,饭盒里省了几条咸菜,问他:“你还吃不吃?”
劳动量大,对盐的需求就高,但是在食物匮乏的时候,并不会人人都好心提醒别人保命。高载年说不吃,大个儿就把咸菜放进了自己嘴里。
高载年想起来自己昨晚把大个儿当成鬼,心里有些尴尬,便向大个儿解释,“我没想到你那么瘦,在被子底下看不出来有人。”
大个儿说:“你信不,我之前二百斤。”
高载年问到最关心的问题:“你昨天为什么没进矿,轮到你休息?”
大个儿嘲笑高载年想得挺美。他指了指自己没穿y头鞋,而是穿着普通棉鞋的左脚:“脚砸伤了。今天也不用上工多长时间,爆破完了就回宿舍。”
今天是个晴天,空气却很浑浊,太yAn隔着云和尘土照下来,像月亮,白白的,圆圆的,一般亮,也不暖和。
大个儿嘴里嚼着咸菜,眼睛四处望,忽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指着远处问高载年:“你看,老壮要去哪儿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载年沿着大个儿手指的方向看去,老壮跟在带班的后头,走到矿场边上的一座平房里。
高载年说:“拿设备吧。”
“你掐个点儿,看他能拿多长时间的设备。”大个儿说,“要不说别人在矿上撑不过一年,他却熬成‘元老’了呢。人家吃小灶。”
高载年把老壮当小孩子,下意识为他辩护:“不能吧,吃小灶了还得和大家一样下矿、睡大通铺、喝米汤?”
大个儿说:“他活儿轻闲啊,架个钻机,钻就行了。又冻不Si他。”
高载年还是说:“不能吧。我看你也挺轻闲的,把矿洞一炸就回宿舍了。”
大个儿曾经阔过,后来欠债太多,逃债的时候躲着躲着就流落到矿上了。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尝过nV人的好,什么都玩过”,所以三句话不离K裆里的事。高载年应付了几句,把饭盒刷g净走开了。
收班回去,老壮早到了宿舍。
一屋子脚臭味、头油味,就他在小范围里散发着香皂味。
高载年问:“在哪能洗澡?”
老壮说:“你问带班的。”
高载年听不出来老壮的语气是骄傲还是反感,但他能感觉出来老壮有一种带刺的情绪。他本来想讲些大道理,可是脑壳里不断地回响着碎石碰击的声音。算了,一个半大孩子能怎么办,谁让他多吃一顿g的、少做一天重活,谁让他觉得自己在矿上是稍微上等的人,他就跟谁好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在依赖太yAn取暖的环境里,高载年开始数九。
他来的时候是六九,一天一天地数到了,河没开,燕没来。他数到了十二九,数九歌的内容都不够用了,树刚刚开始冒新芽。
大个儿那只被砸伤的脚坏Si了,却没人给他截肢。他拖着一只烂脚,破溃感染,缺医少药,人很快就不行了。大个儿一Si,老壮当上了爆破员。
老壮和大个儿关系不好。大个儿智力健全,心高,嘴臭,逮着他和带班的那点事到处说,说得同住一个窑洞地人都看扁他。就连聋子都从大个儿的表情里读出不屑,开始用不可言说的眼神瞥他。
所以也不是老壮和大个儿两个人之间关系不好,而是老壮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怎么好。
越不好,他越离不开带班的,越离不开带班的,他就越不接“地气”。他的嘴有时候b大个儿的嘴还臭:他们骂他,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带班的当初薅走的不是他们呢!
也就是高载年眼里没有那种神情。
老壮还担心,以为高载年不挤兑他,是因为高载年和带班的一样,也想对他g点什么。后来发现高载年落在人身上和落在矿石上面的眼神差不多,看什么都半Si不活的。
这种绝对的平等反而让老壮觉得高载年友善。高载年什么都没做,老壮就觉得他亲得不行,有一天晚上,老壮不知想到什么了,没头没尾地跟高载年说:“你就跟我亲哥一样。”高载年还来不及感动,又听见不会说话的老壮说:“我哥从房上掉下去摔Si了。”
老壮说:“以后我管爆破,架钻机打岩壁的事儿交给你。”
“哦。”
“咋,不高兴?这个事费劲,但是不b你一天到晚铲石头强么?”
是强一些。高载年说:“高兴,谢谢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天变长了,矿洞内外温度也升高了,矿场把每天十四个小时一班的生产作息表改成了两班,每十二小时轮换。
老壮和高载年还在一班。
矿主陆陆续续抓来的几个新的轻度残疾人运送碎石,清理巷道,老壮把钻机的角度调好,让高载年钻,自己鼓捣zhAYA0去了。
高载年说:“你咋啥都会。这些东西在学校得学个一年半载。”
“天天看,傻子才不会。”
高载年说:“你一个人能承包一个矿场了。”
老壮说:“我看行,等我发了横财,我也包个矿,你当带班的,肥差。这个矿不行,才几年就快开采完了。我要包就包个大矿山——”
“……”
高载年把钻头推到岩壁里,叮叮当当地钻起来,压盖了人声。
大个儿Si了以后,带班的捶x顿足,后悔没在大个儿活着的时候把他卖回城里,让乞丐群T的经理人把他的躯T改造改造,放到街上乞讨。老壮所说的那一天根本不会到来。这个矿开完了,他们就会转到下一个矿。这个奴隶主不需要他们了,他们就会流转到下一个奴隶主手上去。
高载年的目光没有焦点地投向钻头。
为什么要在没有意义的痛苦和劳累里活着。与其日复一日地拖延到Si,不如立刻Si了算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高载年从来没有这么心想事成过。
上一秒,他停下钻机,端起另一把细钻头准备打碎剥落的大块矿石,下一秒,背后传来一声巨响,音波震得他五脏六腑齐齐跳了一下,脑袋也一阵晕眩,好像经历了一场地震。
高载年扶着岩壁回了回神,就看到在巷道深处作业的那几个人慌乱地跑过来,边跑边喊:“老壮把矿道炸塌了!”
高载年拉住一个人问:“老壮人呢?”
“里面!里面!”那人估计离老壮爆破的地方不远,脚被碎石砸了,一瘸一拐地往巷道外的方向跑。
众人匆忙逃跑,高载年抬腿就要跟上人群,跑了几步却犹豫了,静下来简单巡视了一下山洞,认为爆炸已经过去,矿洞既然没有坍塌,短时间内还算稳定,于是捡起一根撬棍往巷道深处走去。
巷道里四处都是烟尘,头灯照不亮多远的路。高载年还没真正看到老壮,先听见他痛苦的哭喊声。
高载年松了口气,有声音,说明他意识还清醒。
“老壮!你在哪呢?”
“我在云后头。”
高载年过于乐观了。
他爬过大小碎石终于发现斜躺在矿洞旁边的老壮。
老壮额头上有个大血口子,嘴巴和鼻子上都是混着岩洞尘土颗粒的血痕,耳朵里塞的将就隔音用的棉花早已沁红。幸运的是老壮还没聋,能听见高载年跟他说话,不幸的是,能听见,但是不能完全听懂,回话也总是打岔。
老壮以为自己在走夜路,被火车撞了,吓坏了,哭哭啼啼怎么也不肯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载年急得没办法,问他:“你胳膊疼不?”
老壮迟钝地m0了m0胳膊,说不疼,高载年拽着他的胳膊y是把他往巷道外面拖。
“我不去!我不去!”老壮眼里的情境似乎又变了,他开始用一种诡异的近乎撒娇的语气否定高载年发出的离开矿洞的警告。
高载年恨不得用手里拎着的撬棍敲晕老壮。
没等他敲,老壮全身力气一松。
“我靠!我靠!”高载年把手放到老壮鼻子底下,还喘气呢。
他两手拽住老壮的两条胳膊,拖板车一样把老壮拖着走,走着走着看见了矿车轨道。
矿车不久前刚刚满载一车矿料出去了,卸完了就会回来。高载年拖着老壮继续走,计算着他们和矿车的相遇问题。
相遇问题的条件是甲乙从两端同时出发。
高载年出发了,矿车却没有。
越往外走,越听到一阵焦躁喧闹的人声,然而矿洞里的光源只有灯光,丝毫没有离洞口越近就越能看到的外界的光亮——
矿洞堵Si了。
爆炸产生的震动传导到支撑矿洞的木柱上方的岩层,几年来受cHa0Sh山洞腐蚀的木柱接连倒塌,岩层失去支撑,自然地碎裂、下沉,回填了矿洞,将二十多个活人回填在巷道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两人一路没再说话,王静婉来回踢着一颗小石子走到了寝室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
“对不起。你好意帮我,但我说话太扫兴了。”
“不要给我道歉。不要给任何人道歉。矿难特辑报道,我看了很多遍,你们都不幸,只不过你b他们稍稍幸运了一点,可能因为你的位置靠近出口,可能因为你的身T素质更好,可能……”
“可是他们都遇难了……我忘不了他们遇难前的样子。”
高载年自责的模样让王静婉产生了无尽的怜悯和同情,她轻轻拥抱住他:“幸存和遇难的名额又不是规划好的,一个人脱险了,另一个人就必须遇难,你也没有损害别人,不要这样想自己。”
高载年忽然一阵耳鸣,尖锐的耳鸣声让他头痛。
他是看着工友们Si去的。
无尽的黑暗和T力的流逝让他变成了等待饥童Si亡以饱餐一顿的秃鹰。
他把衣服从Si去的工友身上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哪怕老壮昏迷前还把他认成亲哥,老壮冻得失温,脱光了衣服时,他却没有加以制止。
老壮的棉袄里侧缝了个暗兜,兜里装着带班的给的水果糖。他一需要补充能量,就假装咳嗽,在咳嗽声里扯开水果糖的包装纸,避免被工友获知他有这样了不得的资源。这时候他不发扬风格了,也背不过五讲四美了,他偷偷地延续自己的生命,只延续自己的生命。
高载年打心底愧对王静婉。她以为她认识的高载年还是去年夏天的高载年,怎么会知道高载年的壳子还是那副壳子,芯已经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静婉没有想得太深,但她从拥抱当中发觉一丝亟待适应感受。
她想要安慰高载年,他的双臂却以一种超越礼貌的力度合在了她的背后,她下意识张开胳膊,把他的手臂撑开一些,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脸sE窘迫。
“谢谢你送我回来。”她忘了她谢过了,“明天见。”
王静婉把一缕头发挽到耳后,小跑了几步回了寝室。
她平时从容大方,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高载年知道。
他的芯真的已经烂了。
他父母从他十二岁起就不断告诫他,在有能力为自己和对方的余生负责之前,对nV同学可以发乎情,但要止乎礼,所以他对王静婉也发乎情止乎礼。
他和她选同一门课程,研究她感兴趣的项目,跟班里同学一起到运动场上给打b赛的她加油助威,他希望她脑海里起码对他有个印象,等他事业稳定之后,再严肃地追求她,那时她或许会把他划为稍有了解的可以考虑托付终生的人,而不至于把他当成个轻浮的陌生人拒之门外。
他以为自己一直尊重王静婉,不论是大一、大二,还是现在,直到她拥抱他的时候,动物X的肌r0U记忆让他的胳膊拦在了她背后的内衣下缘,他脑子里想的也是某一天他怎样脱掉了丁长夏的衣服。
变化一去不回头地发生了。
他感觉自己b王静婉大了十岁。王静婉依然是个nV生,而他已经成了男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王静婉再也没有给高载年打电话,三天五天,高父高母以为快到学期末了,王静婉专心复习,无暇分心。暑假正式开始了,家里还是没有接到过王静婉打来的电话,高载年也不给王静婉打,一问,高父气得直说高载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高母说:“你不能只和人家讲案情,过去发生的事情要讲,但是案子发生以后怎么赔偿,怎么判刑,更要讲。你不说那个nV的和孩子要怎么处置,难怪人家疏远你。”
高载年说:“怎么‘处置’,我说不出口。”
高父说要把丁长夏冷处理。nV人怀孕期间容易患上各种危险病症,再加上食物单一,医疗水平有限,孩子能不能足月,生产的时候能不能母子平安,这些都是未知数。
就算那个nV的运气好,过了一道道鬼门关,把孩子拉拔长大了,想认高载年,她一不知道电话,二不知道地址,只要高载年不成为一把手、二把手之类必须公开信息的人物,中国这么大,她一辈子也找不到。
高载年说:“王静婉也是个nV孩,告诉她我们对丁长夏的态度,她只会觉得自己将来难保不会被‘处置’,被放弃。”
高父说:“如果她这样无限扩大,说明她没有逻辑。她又没有杀人犯法、伤天害理,怎么会被处置呢。你呢,也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们在帮你收拾烂摊子。你妈妈愁得好几晚睡不着。”
高母说,别和小毛头说这些,赶快想想怎么让王静婉回心转意吧。还有,千万别让她因Ai生恨,把村姑的事情宣扬出去,否则全家跳江Si了算了。
王静婉的父亲是一家银行分行的部门经理,高父给王父去了通电话,说有企业的大笔资金想存在银行,正在考虑哪个机构b较好,不知道是否有时间面洽。在茶楼见了面,高父开门见山,说资金存过来不是问题,但是能不能劝一劝王静婉,再考虑一下。
王静婉一个人在外地上学,本来是报喜不报忧的,但高载年所说的“真相”让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觉得被背叛还是应该宽容地原谅。她给父母打了电话,于是她父母都知道了。
王父一听高父的话就火了:“你说的什么话,你财大气粗,让我卖nV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会不会,旧社会才卖儿卖nV呢。我是觉得,两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断的,静婉为高载年‘抛头颅洒热血’地跑了那么多城市,风吹日晒也不顾地贴了那么多启事,大家都知道她有多喜欢高载年。”
一番话把王父架了起来,nV儿对高载年心系肝脑的时候他没g涉,现在完了,仿佛生米煮成熟饭一样。
“孩子莫名其妙被拐到大山里吃苦受罪,我们家也一肚子委屈呢。那个nV的跟孩子,我们肯定是不认的。她要是想生孩子,我不信她村里一个男人都没有,她在nV儿国啊?怀谁的不好,非怀高载年的?肯定是在村里乱Ga0,又不能说孩子生父是谁,所以买个男人当幌子。
不管是谁亲生的,既然她赖给高载年了,我们就当那是高载年的种,我和我Ai人会亲自过去一趟,让她把孩子打了。这样静婉不用担心哪天冒出来个野nV人、野孩子,打扰她的生活。”
王父听见高父对那个nV人和孩子的态度,脸sE稍稍和缓,高父瞄准时机添了把火:
“那一亿资金是我小舅子企业的,让我看看哪里利率多一些,给牵个线。我不懂行啊,还得拜托老弟。”
有了这一个亿的存款,多年不升迁的王经理说不定能变成王副行长。
王父说:“不敢不敢,我肯定尽我所能,申请一个内部能拿到的最高利率。老兄从千广过来,待多久啊?城北有家老字号菜馆,去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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