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蹒跚(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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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青年像是愣了一下,结结实实的那种,连带着半永久的微笑都僵在了嘴角。姬野盯着那点弧度,突然想起了北国严寒里的野兔子,走着走着就冻在了冰湖上,连长耳朵都存着生前战栗的频率。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啊,小家伙......”

下唇被拇指抹过去,痒意像蜘蛛丝一样黏在上面。

身上的人已经回过神来,眼睛里的笑意淡了下去,手指却还不舍得放弃逗弄后辈的心,继续磨蹭着那里。

“低不低落的......你没有发言权,奈奈美......我不认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女孩子会懂......”

加藤莲顺着女孩的嘴角轻轻勾了勾,扯出一个滑稽的笑。

傻死了。

他左看看右看看,有点嫌弃地扁扁嘴。双手又摸回了覆着薄汗的耳根,后颈,顺势搂上去。

“不管我今天低落......还是不低落......都不劳你操心了,好吗......?”莲把下巴搁在女孩的发顶上,叹口气。

房间里的沉默持续了许久,被一点细小的咕噜声打破。他搂着怀里柔韧有力的身体,意识迟钝得近乎昏沉,还没来得及分辨声音的来源,就听见女孩坦然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加藤前辈今天还需要清理吗?我有点饿了。”

「5」

......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敏锐,还是缺心眼。

他瞪着女孩无辜认真的脸,重重地叹口气,“不需要......今天没弄脏......”

“也算是让你白跑一趟了......小奈奈美不会怪我吧......?”

莲把自己撑起来,突然感觉眼前一阵眩晕。

加藤家的私生子在外流落过一段时间,生长期里营养不了,本就称不上健康,只能说是耐操,而现在这具耐操的身体被白亮的水晶吊灯一晃,竟然隐约有呕意窜了上来。

好不容易,终于有一次能披层能看得过去的人皮,现在又遇上这种事。毫无尊严的,刺耳的呕吐声在卫生间里回荡着,震得莲眼前发黑。

姬野的感情缺失一向是他为所欲为的屏障———从第一次见面时,女孩没有对他的口吃表现出惊讶,莲就知道了这一点。所以他才能肆意地把落满痕迹的躯体展示开来,才能任由自己的话音断断续续。

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感到羞耻,抑或是恼恨。而当下,两者竟双双破土而出,要让破烂的人也生出欲死的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不算白跑一趟。”

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冷不丁地响起。莲扒在马桶上,堪堪在昏天黑地中勉强挣得清明,听见这句话后又险些背过气去。

他胡乱摸索着,按下冲水按钮,“......实话说.......你有时候真的很会惹人发火......”

房间的装潢虽然精致,却也为商业性和实用性让渡了部分设计,棱角锋利得像打磨过的棺材板。得益于石川警视正的特殊癖好,沙发上没有什么可疑的液体。

姬野刚从洗手间里被赶出来,四处看看,也就一屁股坐在了上面,百无聊赖地扣着针织纽结。

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从浴室里传出,静寂紧随其后,最终出来的才是面色苍白的青年。她看着对方明显虚浮的脚步,便知道那具身体现在一定不好受。

当然不好受———年轻的狐狸也因为各种原因呕吐过很多次,动物的本能总会驱使她重新将那些东西吞咽回去,尽可能地减少损失,来重新填补空荡荡的胃袋。

她瞥了眼那张脸,上面的神情仿佛要把自己的食道都掏出来洗一洗。她还是放弃了衍生讨论的心。

更何况她还有其他的选择。

“加藤前辈,要吃咖喱吗?”女孩从书包里掏出包着格纹布的便当盒,犹豫片刻,慢吞吞地递过去,“是学校食堂的,很好吃,我能吃两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6」

他现在能确定对方真的是缺心眼了。

怎么会有人问一个刚呕吐过的人吃不吃咖喱?先不提那种容易令人联想的形态,光是辛辣刺激的口感就足以让他被胃酸灼伤的喉管再遭一次罪。莲深吸一口气,刚想再说点话去刺人,抬起眼,却从那张脸上窥见点少有的神色。

灰眼睛里的不舍近乎化为实质,怨气般地缠在粉白格纹布上。

莲本来还在推拒的手愣了一下。他挑了挑细眉,紧接着毫不犹豫地把便当盒接了过来。

“哈......能看出来很好吃了......”

他把那个乱七八糟的结扣解开,浓郁的酱汁味儿窜出盒子,熏得人眼前又一晕。莲强撑着深吸了几口气,又舀了一大口放进嘴里,做出很香的样子。

恶劣的性子总是会促使人做出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加藤莲看着女孩轻轻翕动的鼻翼,更来劲了,也把用餐礼仪抛之脑后,故意大嚼大咽起来。

刚开始的几口确实是表演成分百分百,甚至还忍着反胃的冲动。然后姬野确实说得不错———很好吃的咖喱,就算是他毫无胃口,也能品出其中滋味。土豆和胡萝卜都煮得软烂入味,米饭也粒粒分明,混着辣度恰到好处的酱汁,让人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

“得益于”家里在青春期时对他的严格管控,莲很少吃这种油腻而高热量的食物。即使后面有了一点这方面的自由,儿时的饮食习惯也让他对此避之不及,平日里经常出入的高档料理店也大多是冷冰冰的传统和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偶尔吃一点还不错。

便当盒不大,几勺子下去就见了底。莲把最后一口吞下肚,舔了舔嘴角的酱汁,一偏头就看见了后辈直愣愣的眼睛。

他忍了几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从第一眼开始,他就觉得姬野的外貌很接近一种犬科动物,确切说是狐狸———即使对方与那种刻板印象里的狡黠相差甚远。现在莲发现,她狭长上挑的眼型多半归功于眼尾的肌肉的走向,灰眼珠本身却是圆溜溜的样子。

现在那双眼睛松了劲,淡色的睫毛耷拉下来,看上去更像淋了雨的狗崽,可怜巴巴。

莲笑着笑着,又从逗弄的心里生出点微不足道的内疚。壁钟才走到五点,他抬头看看,提议道:

“哈哈......我想起来......奈奈美好像饿了......”

“......作为让你白跑一趟的补偿......嗯......还要谢谢你给我了便当......带你去银座吃高档寿司......好不好......?”

女孩没有应答,但是她收拾书包的动作比一切言语都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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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阳光将近暗淡,缺乏实感。黄昏像雾一样散在都市里,让人有种看不真切的错觉,能把所有光鲜下的腌臢都模糊起来———无论是这座城市,还是这座城市里的人

可即便如此,加藤莲也少有在交易后就立刻出门的经历,更何况不是深夜。他拢了拢身上的薄风衣,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余光里,女孩的小臂白得晃眼。

“......奈奈美,你不冷吗?”

“加藤前辈不热吗?”

自己确实是问了个蠢问题。莲偏过头,看见她又一次把长发甩到背后,露出的脸颊和耳根都泛着红。

他莫名有点担心对方心血来潮去剪一个狗啃短发。

姬野的头发很好,不管是光泽还是柔顺度,算得上是不留长发就会令人感到可惜的那一类。如果因为怕热这种小事就放弃的话,未免有些过于暴殄天物了。

“小孩子就是火气旺......我体虚,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银座的霓虹灯已经点亮了,莲在一片闪烁中倒是怀念起了黄昏的朦胧。他不知道女孩有没有听进去他信口的胡诌,只察觉到那人的注意力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站立在街中央本来就容易引人注目,更何况二人的外表又在为其加码———不过加藤莲觉得那些异样的目光肯定不是因为后者。姬野又像上一次进房间那样,旁若无人地在空气中嗅嗅闻闻,比海关的警犬还要专注

“啧......!你又在闻什么呢?”

莲站在她的旁边,咬着唇,尴尬得脸颊有些发热。乡下来的丫头果然是......他当初怎么会觉得对方端丽的表象就能胜过一切,就能完全掩盖这些孩子气的幼稚,鲁莽。

“好香的拉面,在这条巷子里。”

姬野指了指一旁的街口。他顺着看过去,只见里面灯火黯淡,人烟稀少,比起两侧明亮宽阔的商品橱窗,显得更加冷清了一些,和他最初的设想大相径庭。

还没忘记请客方的意愿,她看着青年明显蹙起的细眉,转了转眼睛,又补充道:

“加藤前辈身体不好的话,应该少吃生冷,多吃熟食和热食。”

莲挑挑嘴角,没有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亮晶晶的灰眼珠

「8」

没感情的女孩在某些程度上来讲,确实学习能力很强。这才和他相处了几次,就懂得在直白的愿望上加点一些说服的说辞,而非木着脸提要求。

不过她到底还是稚嫩,心思过于昭彰,要不是加藤莲对吃食确实兴致缺缺,也不会顺着对方的心意走进那条巷子里。他跟在姬野的身后,走走停停,至少过了五分钟才看见一家和风的小店,不禁感慨起女孩过人的嗅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环境还算整洁。至于服务嘛,也差不多,人少,挺好的。”

“在这里吃的话,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奈奈美还真是给我省钱呀,真乖,乖孩子......本来打算带你去料亭吃的。”

莲把风衣递给侍应生,顺手理了理袖扣。他打量着四周,嘴上还不忘戏弄着后辈,黑眼睛里满是挑剔。

这样挑剔的人,又是怎么能忍受那些混乱的体液,留在体内,遍布全身。姬野在餐桌前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前两次善后的场景,张张嘴,又要问出口。

最终还是压了回去。肚子里空空荡荡,她还想用对方的钱包来吃拉面,不打算把人先惹走。

况且原因也许不需要多此一举去询问。挑剔的前辈又抽了张纸巾,仔细地擦拭着玻璃杯上残留的水珠,她看着青年这副模样,莫名想起了城市里常养的宠物猫。

———连下爪的地方也要犹豫再三,矜贵的动物,却也无法抗拒主人在它们光滑的毛发上胡乱蹭动。

既然是对方请客,那她自然不用客气。姬野把菜单翻来翻去,点了一份地狱拉面和炸虾天妇罗,后者的价格已经超出了她平常的饮食花销。食堂有政府补贴,价格自然低,而此处是东京消费水平最高的商圈,自然不比学校里实惠的餐食。

现在看来,分量也是远远不及———姬野看着面前敞口的大碗,用筷子探了探深浅,眼尾又有要往下耷拉的趋势了。

怪不得面前霸占过她咖喱的前辈也给自己点了一份,原来是早就清楚这种店的分量,不过和餐后甜点是一种类型。莲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笑得眼睛眯成两道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的饭量原来这么大吗,奈奈美?怎么看上去还是瘦瘦的呀......”

他把菜单翻到最后一页,又加了一份巧克力芭菲和烧鸟。

倒也不是饭量的问题。对于野生动物来说,食物向来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遇到了就要努力多吃点。更何况她刚能化出人形,在城市里也没有机会松懈下来,消耗就更大了。

姬野咬着筷子,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解释,索性保持沉默,继续埋头吃着热腾腾的拉面。

“没人跟你抢,吃慢点,红油都沾到脸上了。”

地狱拉面本来就辣度高,又是热食,会吃得人浑身发汗。莲看着女孩濡湿的额发,目光顺着向下,又溜到她修长的脖颈上。那处的皮肤覆了一层薄汗,此刻显现出一种分外滑腻的色泽。

他捻了捻手里的纸巾,放弃了探过去,转而起身坐在了女孩身侧的卡座上。

“嗯?加藤前辈做什么?”姬野的动作一怔。嘴里还含着半口面,话音模模糊糊的。

加藤莲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手中的纸巾折了两折,轻轻擦上了她汗湿的皮肤,余光仔细地观察着她的神情。

怔愣只是一瞬的。女孩见他只是在给自己擦汗,便也没有在意,将注意力又放在了金黄酥脆的天妇罗上,嚼得嘎吱嘎吱,声音脆得像小狗吃苹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是缺乏距离感。

虽然他好像没有资格去这样教育对方。莲从风衣的口袋里又摸出了自己平时扎发的皮筋,捋了捋那把柔顺的金发,把它们往马尾辫的根部盘去。

“奈奈美,你......”

他摩挲着盘好的发髻,将没扎进去的发丝重新理了理,犹豫着开口:“你平常在学校里也是这么,嗯,让别人随便接近你吗?”

“不算吧,不过加藤前辈已经......啊!谢谢你———”姬野随口应答着,又探身接过了侍应生手里的芭菲,灰眼睛亮了不少。

精致的甜品里加了不少中看不中吃的小东西,她拿着小勺,谨慎地挑了一点巧克力酱。甜而微苦的气息钻进味蕾里,她颇为享受地眯着眼,补充道:

“加藤前辈都已经让我负距离接触了,所以擦汗啊,扎头发啊,这些事也都没关系的吧。”

他噎了一下,倒也被女孩的无心之言提醒了自己的初衷。

“啧,我不是这个意思......”

心里有点不痛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算自己只是想用亲密接触来拴住姬野这个不稳定因素,就像故意在刚破壳的小鸟前展露面容,让它产生依赖一样,莲还是觉得心里分外别扭。

性在他这里有着一套严格的秩序———插入和被插入,根本上就存在差异。自己再怎么过分,也不过是引诱着未成年的孩子来侵犯自己,别人可就不一样了。

更何况美本身就是一种威胁。加藤莲皱着眉,端详着女孩俊俏而独特的眉眼。

姬野在某些方面就像一片白纸,甚至是因为好奇而渴望沾染上色彩的那种。倘若真的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对方不清不楚地遭遇一些事,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他抹了抹女孩嘴角的巧克力酱,手上微微用力,捏住了她的脸颊。

“总之就是,我让你做的那些事———不管是善后啊,还是其他的那些———别人让你做的话,你不要答应。听懂了吗,奈奈美?”

“还有你那些......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找我问就好了......不许跟别人也在那里,在那里信口开河......口无遮拦的......”

“要不然人家会以为你是个......是个怪小孩......报警把你抓走......”

专业课读过的法条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姬野也没找出来会因此而成为少年犯的依据。她眨眨眼,有些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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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上面是社会心理学导论,再往下是两本厚重的比较法和生存权论,担在臂弯里沉甸甸的。

姬野还是对前者更感兴趣,然而后者到底是课程内的任务,就算她一拖再拖,也不得不在时限前来图书馆借走这两个大部头,即使今天还要赶去涩谷去做那半个兼职。

话说地点具体是什么。她推开翻盖手机,打算确认一下。

走路不看路的恶报很快就来了,一股巨大的冲力扑到身上,把盯着手机的人直接撞翻在地,连带着三本书也掉在了地上。

“啊呀!真是抱歉,姬野同学。”

声音有点熟悉,姬野从地上把自己撑起来,看见对方的脸时愣了一下:“高桥前辈?”

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接过对方递来的书。指关节隐隐有些刺痛传来,一瞥才发现擦破了皮。男生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处,轻呼一声,下意识地要伸出手。

姬野想起青年的话,把受伤的那只手径直背到身后,用纸擦了擦伤口,问道:“我记得文学院在户田校区,高桥前辈怎么会来本部?”

“文学院的系刊———就是莲主笔的那一个———和法学院要出一版合作专栏,我作为负责人需要过来开个会。”高桥润不着痕迹地收回动作,目光不时地飘向身侧,状似无意地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起来,姬野同学最近好像和莲走得很近?”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否定是没有意义的,好像也没有必要性。加藤莲似乎并不介意和自己年轻的善后人在其他场合接触,就算不是一个学院,甚至不在一个校区,姬野也总能因为各种原因遇见对方———青年在人群中很显眼,尤其是他正在向你招手的时候。

而和他关系较近的高桥润,大概也清楚他的人际关系。

「关系较近」这个说法也不意味着「朋友」,至少姬野是这样认为的。从她所读过的相关书籍来看,没有朋友会去顶替对方的学术成果。

刚入校时,她曾经在学校官网上看到过一篇文学院硕士生的优秀论文,从一句俳句诗切入,对物哀美学及其扭曲之处进行了独特的分析。

里面的文学与叙述学理论过于复杂,法学院的本科新生看不懂,只记得对于「深渊色」的解读。

「牵牛花朝开夕逝,其生命本身就是一种没有希望的存在,再用深渊去比拟它的色泽,几乎藏了恶毒的心思。」

其中所包含的,令她无比熟悉的那种翻滚的情感,促使她循着署名联系到了作者,却在看见对方的第一眼就隐约生出了质疑的心。缺乏感情的狐狸,却对于感情本身的烈度有着独特的直觉,就像没喝过酒的人会对酒精更加敏感一样。

———眼前的这具身体做不了这种情感的温床,这是她的判断,当然在不久后也得到了证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偷窃的行为对于动物来说没有什么,然而对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因此姬野对高桥润生不出什么偏好,即使对方在第一次见面后就经常主动联系她,表明着单方面的好感。

“那......姬野同学知道莲的家世吗?”

男人又靠近了一些,香水的味道让她轻轻皱眉。

“姬野同学年龄比较小,不清楚人情世故也是正常的。加藤家在政界很有势力,如果和莲走得太近的话,可能会被注意到。况且......”

话音略顿,高桥压低了声音,换上了那种窃窃私语的模样,

“况且莲和那些人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或许有些不正当。”

「2」

“加藤前辈的家里会注意到我吗?”

今天她罕见地从前台那里拿到了房卡,进门时才知道了这个安排的作用所在。眼前的人从各种层面来讲都失去了自由,被完全困在一个意图明显的架子上,红绳像泛滥的死珊瑚,爬遍全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能是阵地转移得比较彻底,房间里其余的地方几乎没有混乱的痕迹。姬野把书包随便放在了床脚,绕着那个架子转了一圈,迫不及待地把那个问题问出口,得到的只是虚弱的呜呜声。

啊,差点忘了这个。她摸索着前辈半长的,早已湿透了的黑发,选择先把绑束在对方脑后的口塞取下来,方便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濡湿的橡胶球带出几丝银线,青年在那个东西被取出后就立刻呛咳出声。

双腿分开的捆绑姿势抵消了二人的身高差,甚至反相弥补了一点。姬野有些新奇地体会着俯视对方的感觉。等到加藤莲的咳嗽声逐渐平息下来,她才掏出纸巾,仔细地擦净了他被涎水弄湿的下巴。

“咳咳......眼罩......奈奈美......帮我把眼罩取下来......”

酒店的玻璃杯放得有点远,她干脆直接拧开了自己的保温杯,把热水倒到瓶盖里,放到青年吐息急促的唇边。

“.......奈奈美?”

金属抵住时,莲露出的半张脸上闪过一瞬茫然的神情,四处张望的样子竟有些惶惑。姬野没吭声,只是又把杯盖倾斜了一点。

他虽然没想到年轻的善后人今天为什么不听话,却还是顺从地张开嘴。女孩的手很稳,杯盖倾斜的角度增加得很缓慢,莲得以小口小口地把温热的液体吞咽下去,嗓子的沙哑也缓解了不少。

“你怎么今天.......怎么今天不吭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奈奈美.......你干什么不说话呀......”

“眼罩......眼罩,快给我解下来......湿乎乎的,难受......”

杯盖被重新拧上的声音让莲浑身一哆嗦。他喘口气,埋怨似地嘟囔着,下一刻就感觉下巴被抬了起来。

随即,隔着一层厚重的布料,眼球上传来了轻微的瘙痒感,像是被小动物的毛发扫过般。

湿乎乎的?姬野摸上去,指腹确实传来了明显的濡湿感,温热的,还没有被空气吹凉,应该是新鲜的眼泪。

书上说,人在悲伤的时候,或者是极端的刺激下会流泪。她不知道面前的是前者,还是后者,打算过一会儿询问一下———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

高桥润的后面那句话她是怎么敷衍的,已经记不清了,前一句却记了五站的地铁,也许还要再加上步行的两公里————她不想抱着书走那么久,先回住处把东西放了下来。

“加藤前辈的家里会注意到我吗,会给我带来危险吗?”

她捧着青年秀丽的脸,灰眼睛透过眼罩往里看进去,认真地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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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像是一把雪亮的剑,劈开了加藤莲脑中残留的混沌———不管是粗暴情事的余韵,还是被剥夺视力后的恐惧。惊诧代替了以上的所有,接管了这具身体。

当然,这把剑的名字不是「达摩克利斯」,因为它掉下来得毫无征兆。

莲从未想过自己的善后人会提出这个问题。

绑束的后颈传来牵拉的麻痹感。他被后辈掐着下巴抬起头,却也没有挣扎,只是沉默着张合了几下嘴唇。那上面还有温水濡湿的痕迹。

无论是出入不符合未成年身份的场所,还是面对赤裸狼藉的躯体,甚至是应付年长七岁的异性的放浪求欢,女孩所展现出的都是如出一辙的冷静。

那种冷静是近乎「无畏」的存在。或者说,它更像是一种纯然的无知。

就像只会遵循着自己的好奇心,玩闹嬉戏的小兽物一样,姬野仿佛一直不知道,无依无靠的她在这个城市,在这份“工作”里是多么脆弱,一个疏忽就有可能坠入深渊。

也许那双灰眼睛里的神色也感染了加藤莲,以至于他也时常会忘记这一点。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和对方一样不管不顾,会没有考虑到家里的因素,就贸然把旁人卷进来。现在看来,木头后辈也不算是傻到冒烟,倒还学会了质问自己。莲面对着女孩罕见的警惕,哂笑一声:

“哈......奈奈美......你不用担心这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家里早就对我......对我没什么关注了......毕竟就算身边多个人,也不意味着我有......我有什么威胁他们的能力......”

他轻轻挣了挣右手,架子纹丝不动。

“不是吗......?”

片刻的沉默后,捏在下巴上的力度松了下来,随即眼球被压迫的感觉也消失了。加藤莲谨慎而缓慢地睁开眼,适应着房间里的灯光。

他本来打算再埋怨一番,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让步于了后辈突如其来的强势。

为了避免神经坏死,红绳没有绑得过紧,然而复杂性摆在那里,估计还有花好一阵工夫才能完全解开。莲垂着眼,注视着女孩手背上若隐若心的筋骨,心里开始发痒。

对性感到羞耻的时期早就被斩断了,所以他完全可以坦然地承认,早在姬野对自己的需求不理不睬时,这具身体就又被唤起了情欲。

而他向来不会压抑这方面的诉求。

很快,身上的束缚就都被解开了。长时间紧绷的肌肉有些酸胀,莲把自己扔到一旁的床铺上,对上女孩打量的眼神。

简直像是在检查自己的工作成果一样。他扁扁嘴,把自己又往被子里蹭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线条流畅的身体上除了红痕,没有别的伤口或者体液。姬野本来打算直接离开,又想起青年缠人的常态,便停住了脚步,只是从书包里掏手机。

“喂,奈奈美......”

果然。她毫不意外地眨眨眼,把红色的机盖合上,安静地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莲把消极怠工的后辈叫住,慢吞吞地把自己从被褥里翻了个面。他屈起双膝,修长的双腿因为这个姿势而敞得更开,露出了股间被忽略的那个,明显是工业制品的黑色底座。

“干什么呀.......?善后工作......还没完呢......”

“你看......这是个贞洁按摩棒......我想让你......想让你亲手启动它......”

他的话音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恶劣了起来:

“我很好奇......你到时候还能不能保持你这种......这种冷静的模样......”

「4」

按摩棒的开关不同于前一次的跳蛋,是直接安放在底座上的。姬野摸索着探进青年大敞的腿心,湿热的潮气立刻就贴附在了指节上,和内里的软肉一样谄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呼......你真是毫不犹豫......”

“因为我也好奇,加藤前辈为什么会认为这件事会引起我的情绪波动。”

如果对方的话真的能生效,她倒是觉得很不错,是意料外的收获。指腹上传来点凹凸不平的触感,姬野小心地拨动着开关,手下的身体明显哆嗦了一下。

震动不算强烈,从小腹上的轮廓来看,也没有其他更过分的动作,唯一称得上可疑的只有震动的频率。

她看着青年开始泛红的面颊,犹豫片刻,轻轻用掌心覆在那层窄薄的皮肉上。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埋在对方体内的那个东西,确实在以某种奇怪的方式颤动着————时快时慢,缺乏规律。

虽然看过了一些视频和资料,姬野却依旧无法确定这是否符合常态,只能向经验丰富的前辈投去疑惑的目光。

“啊呀......看样子......奈奈美发现了呢......”

青年的吐息有些不均匀,然而比起情动,更像是在隐忍什么。他早就合拢了双膝,滑腻的腿根无意识地交错,磨蹭着,腰也不时地往后辈的掌心拱去。

“这个东西......不是让人高潮的......而是来折磨人的......”

“......要是一直这样......嗯......下去的话......我一定会体力不支......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更快的震动从掌心传来,而相较之下,间断的减弱也显得更为突兀。那双湿润的黑眼睛半阖着,姬野从他紧蹙的细眉里看出了点苦痛意味,仿佛对方已经知道要迎接什么一样。

在这具身体最紧绷的那一刻,按摩棒突然安静了下来。

“......是没电了吗?”

她下意识地又摸上那个底座,却被莲挣扎着握住了手腕。

“我都说了......这是个......哈啊......贞洁按摩棒......”

“你知道什么是贞洁吗......小孩子......?”

两句话说得比往常还要困难。

多次的高潮会抽干人的力气,而一直被吊在高潮边缘则是更痛苦的事情。濡湿的黑发代替着血管,在脖颈上蜿蜒曲折,青年看上去已经精疲力竭了,却依旧强撑着继续说道:

“贞洁......不是纯洁的意思......”

“它是禁锢......是禁止......禁止一切干涉.......包括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莲勾了勾嘴角,用力把眼睛里的水雾眨掉,盯着女孩的脸:“你也觉得有趣......是吧......?毕竟它这么......”

青年的身体突然一僵,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异样的热度就从小腹燎了起来,随即便是股间黏湿温热的触感。

“等等!不是........不.......呜啊......!”

他猛地拱起腰,大睁着双眼,被累积过度的快感叠加起来,从喉咙里逼出一串急切的哽咽声。

被碾磨已久,早就脆弱不堪的肠肉,现在突然被高频地鞭笞起来。过度的酸胀感像是要冲破那几层皮肉,让人恍然间以为连内脏都在被侵犯着。脑中一片空白,本能促使着他去用手护住自己的小腹,却又因为这个姿势,直直把敏感的腺体送了上去,差点就要真正地哭出声来。

多......太多了........按摩棒被拔出去的时候,莲才从高潮中缓过神来,湿着眼睛去瞪罪魁祸首,

“哈啊......哈......你突然干什么......!”

“刚才找开关的时候,我就发现还有一个档位,应该是正常的。”女孩眨眨眼,每一道狭长上挑的眼尾都透露着无辜,

“果然,按一下的话,就能让加藤前辈顺利高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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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藤莲瞪着后辈那双无辜的眼,瘫在被子里喘了许久,终于泄了气,把自己艰难地翻到了另一面干净的床铺上。

“算了算了……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他嘟囔着,敷衍地拍了拍

“可以过来一下吗,奈奈美.......”

“让我看看......看看你......”

关于“事后温存”的那一套理论尚未被忘却,于是姬野没有再询问对方的动机。青年懒洋洋地窝在大床的中央,没有挪窝的意思,她把皮鞋蹬掉,裤脚因为这个动作堆在床垫上,有些绊人。

“穿着外裤就上床啊......真是不讲究的小孩子......”

莲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主动揽住了后辈的脊背,一下一下地轻抚起来,又顺着发尾摸上头顶,有一搭没一搭地揉弄着。

“......小狐狸......”

没有征兆地,他突然低低地唤了一声。

姬野本能地紧绷了一瞬,随即便努力放松了下来。她抿着唇,继续不吭声,只是任由青年抚摸着自己的头顶。

“加藤前辈为什么要叫我小狐狸?”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询问道。莲没有吭声,只是摩挲着女孩柔软的,浅金色的长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像是陷入了某种怀念,青年的视线虚虚地定在空中一点,沉默许久后才开口:

“奈奈美,你的头发很软.......很顺......让我想起来......想起来很久以前的一只......小狐狸......”

“你应该不知道吧......加藤家的家宅,其实也在东京外的乡下......宅子在山顶上,没多远处就是悬崖......”

“我十四岁......被「教养」的第一天,本来是打算从那里......从那里跳下去的......”

“要不是遇见了那个脏兮兮,像只灰老鼠一样的......小瘸腿狐......我早就能死在那个时候了......”

大概是长时间性事后的思绪过于混乱,像是被胡乱搅弄过的河流,把压在心底的东西也翻了出来———又或者是从没有过能够叙述这段经历的对象,青年比平时的话还要多,而且语气有些不同寻常。

头上的力度突然加重了一瞬,近乎扯到了发丝,又立刻放轻了下来。莲回过神来,充满歉意地笑了笑,补偿般地按摩着被牵拉到的头皮。

“抱歉啦,是不是弄疼你了......我只是很生它的气......”

“一想到......就会生气......”

他真的很生气。要不是看见对方羸弱瘦小的模样,知道它没人管的话,必定会死在野山里,加藤家的私生子早就能死在尚未沉沦的十四岁。

被阻断的死意又因为一只狐狸幼崽,硬生生地堵回了胸腔,在往后的半年里又不断地反复着。他在那段日子里,在家宅里的「教养」中,无数次想要就此了断,却总挂念着那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毛球。

自己死后,加藤家必然不会继续照顾它———莲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一次次任由着决断的心被反复打磨。而如今,别说死意,就连委身于人的事情,都仿佛不再被自己所能完全排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他唯一拥有过的东西,又在某一天里毫无征兆地离开了他。

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也拖延了自己本应得的安宁。

“它总喜欢......总喜欢像现在这样......趴在我的怀里,让我摸它的头......”

“它还喜欢......舔我的脸......舌头又小又软......湿乎乎的......”

莲出神地望着女孩独特的眉眼,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搭在对方的后颈上。

比起抚摸,更像是桎梏。

“奈奈美......你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真的很像......我不是指外表......”

“你们都是看似听话乖巧......实际上非常冷血的......对我冷眼旁观的小东西......”

「6」

危机感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即使你能保证真相不会暴露,却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检查伪装的纰漏———比如现在,年轻的狐狸悄悄探了探自己的尾椎骨,确保那条毛绒绒的东西没有露出来。

面对前救助人的指控,姬野没什么反驳的冲动,却也生不出愧疚。

野生动物没有「告别」的概念,她自觉到了断骨愈合,有独立生存的能力后,就被本能驱使着,离开了那个古怪的宅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唯一留下的记忆则是少年身上沸腾的情感。

她算是有些天赋,比较幸运的狐狸。情感———动物所缺乏的,传说中想要成为“灵”所不可或缺的东西———在她的眼里近乎是可视的。

青春期的身体单薄,每每印上淤痕后,总是像不断绽放,不断凋谢的,狂乱而哀恸的花。姬野还记得悬崖边的那双眼睛,翻涌的墨黑让她对于学习情感这件事近乎心生怯意,因为它似乎过于复杂。

但也正是因为那双眼睛,出走的狐狸才在十年后踏入这座陌生的城市。

而那双眼睛现在长开了,结成了更加秀丽,也更加难以捉摸的模样。莲的目光在回忆和现实中游移,凉得有些瘆人。

姬野不着痕迹地吞咽了一口,手指抓紧了被子,做出了要逃跑的架势。

她虽然还没学懂情感,却也多少积攒了一些社交技巧———现在主动向恼火的前辈暴露身份,比起把对方吓跑,自己被提前发难的概率恐怕会更大一些。

这副模样落在青年眼里,却被误解成了另一种意思。

“啊呀......我记得奈奈美不是一个......缺乏感情的小女孩吗?”

莲瞥了眼被女孩攥成一团的被子,好整以暇地笑了起来:

“......怎么你现在看上去,倒像是在同情我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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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同情我吗......同情一个......只能靠身体来维持地位的废物......?”

“我没有,加藤前辈。”

姬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否定道。

倒也不是因为想要掩饰什么,才这么快地就给予对方答复,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过于明显,根本不需要多加思考。她方才还在直面着对方的控诉,完全沉浸于真相接近败露的警惕中,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同情」才做出那副样子。

———更何况她自觉还没有同情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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