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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偶尔因为太挤,他也会回到他的身体里去。
“你就没有考虑过以后的事吗?”
这天他躺在宽特罗身边,摇晃着他放在身侧的手,朝自己打了个招呼,“就这样一直跟着黑泽阵吗?”
“跟我走吧,一起去看更广袤的世界。”
他侧身靠得更近,那双明明完全一样的蓝眸,那圈状的虹膜却像是能蛊惑人的漩涡。
宽特罗转过头来,记得他白天也摆弄尸体手臂,并这样说起过。
“外面的……世界?”
宽特罗思考了一会,朝他微微摇了下头,不觉得这里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明天还要去学校,睡吧。”
“…好。”
他弯了下眼睫,将头埋进他的臂弯里,“晚安。”
在宽特罗很快阖眼入睡,呼吸平稳后,他缓慢睁开眼睛,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期间宽特罗完全没有被他的动作吵醒。
他半敛着眼眸,伸出手,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虚虚描摹他与自己完全一致的脸。
这段时间他又长高了不少。
他也一样。
这还是宽特罗第一次拒绝他的提议。
啊,为什么他还有其他的牵挂呢,真是叫人嫉妒……嗯?
他手指无意识绕卷垂落的头发,有些出神地想着,是这样吗?
他嫉妒!
原来如此,那些影响宽特罗的人与事,让他深深地,感到碍眼。
宽特罗停药的事没能瞒多久,之前很快在那个男人问起他治疗状况时,就因为不擅长撒谎而沉默被发现了。
黑泽阵面色微有不善,勒令他好好治疗,虽然现在认知方面的已经纠正大半,但偶尔还是会做出蠢事,就像之前傻了似的任由自己被关起来。
宽特罗经常被监督着吃药。
虽然他之后会吐出来,但多半还是起到一定作用,与他几乎无时不在一起的他,有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变化,与接受治疗前截然不同了。
他不讨厌这样的宽特罗,可是啊……他轻轻将手落在旁边睡梦中少年的发顶,他开始在意他之外的人了。
原本无论是黑先生还是修女,对宽特罗来说都与桌椅花草并无不同,只是经常出现在他身边的存在。
如果这里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的话,面对他的提议为什么要犹豫呢。
果然是因为这里有他们吗?
他挑了个时机,和他说了自己了解到的诅咒和咒灵的事,又一次说了自己想去诅咒更多的地方。
宽特罗终于点头了,然而他的笑容还没浮现几秒,又听到少年计划起来:“要等下周,结束这学期的课程。”
他说可是自己已经等不及了。
宽特罗又妥协地说,自己一会去安全屋时就问黑先生。
“……”
他含笑点头,天窗垂直打下的光源,将他的脸切割成明暗两部分:“好。”
宽特罗不想断了联络,是让他做出接下来这些事的主要原因……
既然他不想放手,就由他来帮他放手。
回国前两个月。
老修女上楼打扫卫生时,意外撞见了他的工具箱,下楼时跌倒,重伤进医院。
作祟的诅咒皱了下眉,居高临下看着下方被人围起的人类,看到其灵魂还有温度:“好可惜。”
不过这也没什么,倒让他有了一个更好的念头。
医院里,不少小朋友哭着围在病房外,又被其他修女领回去。
旁边主治医师跟剩下来照顾的大孩子交代着注意事项,最后拍拍他的肩:“年纪大了难免骨质疏松,虽然只是摔断了骨头,没有伤到脏器,但长期卧床很有可能引发各种病症,辛苦你了。”
已经完全是少年模样的宽特罗,较往日更加沉默了。
他来之前已经知道修女是从阁楼楼梯跌落的,并且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现了敞开在床上的装备箱,以及里面的任务资料。
夜深时分,银发男人踏着冰冷的月色,穿过走廊停在病房外。
一门之隔的声音清晰传来。
“宽……特罗……”
老修女麻药过了刚醒,想要将手放在宽特罗头顶,像以前很多次做过的那样。
在发现那段距离怎么也无法再缩短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对方真的长大了,已经初见大人模样,也有了自己的主意。
但既然还留在孤儿院,没有一走了之,想必是还有余地的吧?
宽特罗看着老修女颤抖的手,知道她想做什么后,将头低下来,把她的干枯的手掌轻轻盖上去。
老修女长叹一声,声音又哑又微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好吗,你一直是个好孩子……”
她精神头很差,最后只絮絮叨叨说完,让他至少不要走上前两年去世的修女的老路,就又睡了过去。
宽特罗在她身边枯坐了一会,走出病房看向等在走廊里的男人,他并不意外,刚才就听到了对方的脚步声。
“她看到了,为什么不动手?”
银发男人冷酷地下达了命令,让他杀了里面的人灭口。
宽特罗还想要说什么比如老修女不会说出去,他可以马上从孤儿院离开的话,但男人冷笑一声,已经越过他走进了病房。
“让你自己对相对于母亲身份的人动手,的确是残酷了些。”
滴滴滴——
尖锐的声音穿透走廊上空,不消片刻,接收到生命状况检测仪的警报声,医护人员朝这边的病房涌来。
宽特罗站在走廊的这一头,白炽灯给他打上苍白的光,他有些迟钝地想着自己刚才是否应该阻止。
但看着已经离开的男人背影,后知后觉般理解这刺耳声音的含义,他意识到现在想这个已经晚了。
银发男人和医生在走廊中擦肩而过,丝毫不见犯案后的心虚,宽特罗看到是他主动给医生让的路时,忽然瞳孔动了一下。
不。
刚才的那个人不是黑泽阵,黑泽阵从来不给人让路。
那个人还能是谁……
宽特罗恍然想起,这两天,“他”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次日,在老修女就草草举办的葬礼上,他装作刚知道赶回来,想要安慰宽特罗时。
感受到拥住对方时,手臂下身体刹那的僵硬,他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只是顿了一下,仍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样粉饰太平。
他紧张又带一丝哀伤地看着他,仿佛也难过极了:“你还好吗?”
宽特罗垂眸,越过与自己交缠的蓝发,看到墓碑上的照片。
半晌,墓园里也显凄凉的风,吹来他的声音:“我不知道。”
这天之后,断药许久的宽特罗又开始吃药。
果然是发现了都是他做的了吗,他咬紧了后槽牙,看着想要以这种方式跟自己撇清关系的少年,忍耐住了歇斯底里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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