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马祖卡舞曲O.17,o.4(上)(2 / 2)
华丽的大波兰舞曲。
他从座椅上站起来,力量从骨髓间迸发,他甚至觉得自己差点把延音踏瓣给整个踩断,他似乎听见观众席传来惊呼,但卓然管不了那麽多,他要将每一个装饰音都摩得亮丽且灿烂,他将呼x1给憋在气管内,他会将浑身积攒的力量全灌输给这首波兰舞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双脚踩踏大地,眼睛凝望宇宙。
他要成为萧邦的音乐,要成为钢琴本身。
他眯起眼睛,喘息了几口气,左手的旋律,谨慎且轻柔,他的残暴、他的野X,那些被评审和老师们说过太过野蛮且不细腻的力量,他都会拿来将这份舞曲包装得更璀璨。
他想要弹。
他好想弹。
想要赢过对方。
所以想要弹的更好。
所以他喜欢钢琴。
他的衬衫因为汗水而黏在背上,他感觉快要在舞台上变成燃烧的火球,他的手指在琴键跳跃,每一下都是饱含着力量的重压,同时间也要收紧力道,华丽且充满诗意——卓然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懂那是什麽意思,不过他能够弹出来的,因为他已经听过许多钢琴家诠释的波兰舞曲,他将所有的乐句都吞进他的肚子里,填补了一切。
他以最大的力道结束了华丽的大波兰舞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乎像是要将整个人都摔在钢琴上。
他听到掌声,而卓然抬起头,他拨开浏海,在聚光灯下眯起眼睛。他咽下口水,然後咧开嘴笑。
他好想吐。
卓然差一点跌倒在门口的工作人员怀里,他嘟哝着没事,不过还是被搀扶起来,这似乎吓到了下一位准备上台的选手,卓然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容,他的眼前是记者们的麦克风,而这次似乎没办法再躲掉了。
卓然抬起头,他的耳鸣声大到听不清楚记者的提问,他皱着眉头,想要找到自己熟悉的人。但这整条走廊中,他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卓然试着从喉咙里发出声音,但随即,他听见了,前方,苏正气喘吁吁地跑来,她和自己对上视线,然後笑着挥挥手。
卓然推开其他记者,立刻冲上前抱住了对方。
「刚刚在台上还好吗?」苏连忙问:「我们回去休息吧?」
他还来不及开口,苏的视线就被记者给移转过去,听得懂英文和波兰语的苏在聆听记者提问的片刻後,她皱起眉头,然後又说了几句话。
「苏,他们要问什麽?」卓然凑上前询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概是你突然站起来的举动。」苏撇撇嘴:「还有为什麽会选择这样诠释最後那一首波兰舞曲,这跟你在预选赛时演奏的风格不太相似,他们很讶异你能在短时间内变这麽多。」
卓然喘着气,他伸出手,抓住了不晓得是谁的麦克风,在苏都还不及说什麽的情况下,卓然将声音给推出自己的嘴:
「BecauseIdoeverythingtowin!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赢!」
——他是如何从音乐厅回家的,卓然有些恍然,他只知道记者好像真的不是很喜欢采访他,但当他和苏手牵手一起离开音乐厅时,他注意到约兰达也在外头,约兰达特地走过来说他的钢琴弹得很好,而卓然也见到了对方的丈夫,还有在婴儿车里的孩子。
最後,他被苏给拖回旅馆,卓然躺在床上,而苏坐在他身边。
「你出场时,直播间的聊天室突然有好多观众喔。」苏滑着手机说,她看过来,说:「你被很多人关注。」
那苏觉得我弹得怎麽样?卓然想要开口,但莫名地,这句平时轻而易举的话却变得沈重。苏似乎也注意到了,於是她露出微笑,然後俯下身。
卓然连忙捧起对方的脸又亲了好几口。
只不过他的手机突然在这个时间点响起,卓然只感觉到胃绞痛,他看了看电话号码,然後便从床上起身,然後来到yAn台边接起电话:
「表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嗨,」对方似乎正在嚼着什麽,听起来含糊不清:「嗯,噢,卢卓然,我想要说,你在舞台上看起来快挂了,你还好吗?」
「嗯。」卓然r0u了r0u眼睛。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昏倒。
「不要什麽事都做得太极端,靠??你真的每次都会打破我们的想像,」表舅的语速有点急,卓然不知道为什麽:「就算我对音乐不懂,但哪有人那麽夸张的弹钢琴?」
「因为我要成为世界第一。」卓然嘟哝着,他的双臂仍在隐隐作痛。
「如果你有空,可以看看台湾这里的报导,你在波兰那实在太夸张了??你爸妈??」
卓然感觉自己的心脏扭曲成一个Si结,他咽下口水,说:「我爸妈怎麽了?」
「他们根本不关心你做了什麽成就,或者你证明了自己什麽,你很努力弹钢琴,我们所有人——我是指像我、Leslie、你的nV朋友跟其他朋友,你不需要那啥??突破极限,只为了??」
「我弹得好吗?」卓然皱起眉头,他嘶声说。
「什麽?」
「我说,我弹得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表舅回答:「当然好啊。」
「那这样就够了,我只要弹得够好,我就能成为第一名。」
又是一阵停顿,然後,在卓然的心跳声中,表舅开口:
「卢卓然,在那里,没有人会否定你的喜欢或不喜欢。」
表舅低声地说:「所以放松点弹琴吧,那是给你展现出喜欢的舞台,不是吗?」
他愣在原地许久。
苏靠过来时,卓然将整个人埋进对方怀中。
——正赛第二轮,最终日。
卓然几乎整个人要挂在苏身上了。
他在大厅准备入场时,苏正在和她的客户打电话,并且为时差的事情致歉。而卓然只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他让苏在空档间抚m0他的头发,有时候卓然会想着自己如果变成一只狗或许也不错,但这样就不能弹钢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挂断电话,然後说:「你之前每次结果出来前的样子都会让我紧张到快要暴毙。现在在萧邦大赛反而让人更担心。」
「嗯。」卓然想要把脸埋进苏连帽衫的帽子部分,但因为对方转过身而被阻止了。
他的脸被苏给捧起来,苏的手粗糙却又温暖,在天气渐冷的波兰,卓然感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睡着。
他以为苏会和他说些什麽,但最後苏只是抱着他,而卓然全身放松,他让苏继续m0着他的头。
——「卢。」
直到卓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他在苏的怀抱中抬起头,发现那是切斯瓦夫,对方带着墨镜还有贝雷帽,甚至还换了一根手杖,但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我现在没空。」卓然皱起眉头,他连忙掏出手机说:「我要去听我朋友的演奏。」
切斯瓦夫耸肩,也拿出手机开口:「我想和你谈一下你的钢琴。」
卓然和苏对看,而苏立刻往後站了一步,她微笑着说:「我在这里等你,不要太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於是几秒後,卓然站到了更隐密的角落,切斯瓦夫看起来很疲倦,明明离上一次两个人站在一块,好像也不到一个星期前,但卓然却有种他们像是经过整整一年才终於碰面那般。
「你要来批评我的演奏吗?」卓然率先说,他抬起下巴说:「我绝对能够拿到第一名。」
「你的演奏很好。」切斯瓦夫平静地说:「把手举起来。」
他让对方握住了他的手腕,切斯瓦夫的掌心和苏不一样,那冰冷得无法言喻。卓然屏住呼x1,他感觉切斯瓦夫的指腹按压住了他的手腕。
「卢,你要注意。」切斯瓦夫说:「你自己本身的力道就够了,演奏不需要那麽大的动作。你的手会受伤,肌r0U拉伤对钢琴家很严重,这样你就拿不到第一名了。」
卓然顿了顿,他抬起头,心脏怦怦直打x膛。他咽下口水,然後说:「你在向我挑战吗?」
「你很兴奋?」切斯瓦夫眯起眼睛,他g起微笑:「因为只要想着赢过其他人就足够?」
「我不会再被你的话蛊、蛊惑。」卓然花了一些时间才想到正确的词语:
「就算我是傲慢的人,不喜欢钢琴,也不知道音乐是什麽,但我被你的钢琴感动了,我就是要弹出那样的乐曲——就算我的手脚都断掉也没关系!」
切斯瓦夫cH0U回手,他眯起眼睛,然後说:「你b我所想像得还要更恐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然我怎麽能来到萧邦大赛?」卓然露出獠牙。
又是一阵沈默,卓然感觉自己浑身的神经都还在cH0U痛,他咽下口水,说:「切斯你也要来看表演吗?」
「对??也不对。」切斯瓦夫像是在思考着什麽,但很快,他又将视线转移回来,他温和地说:
「我期待我们第三轮的舞台再见。」
田文介是下午场的第一位选手。
在已经渐晚的天sE中,观众将所有的座位给填满,整座华沙音乐厅内充满了私语,评审还有摄影师、以及满心欢喜,等着聆听音乐的人,他们的眼神闪烁着炙热的光彩。
他从很久以前,眼中只有钢琴,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观众。
听着切斯瓦夫钢琴的自己也是这样的表情吗?
「我应该跟小田一起去准备室的。」卓然皱眉说。
「他会把你赶出来。」苏翻了个白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主持人上台了,和以往一样,也是先感谢观众的莅临,并且介绍了今晚的流程,卓然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胃部扭曲,他咽下口水,紧盯着舞台,田文介的名字流入他的耳中,而卓然将气息憋在口中。
对方上场了。
第二号叙事曲。
平静但深刻,田文介的琴音总是带着那样的感觉,就算是再平淡无味的音符,对方也总是能将其雕刻成令人瞩目的塑像。田文介弹琴的表情很严肃,当他们在巴黎时,开始练习叙事曲,卓然会靠在钢琴边,他会盯着那双手,将那些细微到,甚至不足零点零一秒的停顿,刻意延迟的踏瓣,将叙事曲中的故事变成无法移开目光的盛宴。
带火的急板——当乐曲急转直下时,田文介将身T下压,将旋律谱出,一点一滴,将乐谱上的大小声记号掌握在十指之间,跌宕起伏,音乐厅就是能将声音放大的结构,卓然可以感觉到音符在他的耳边相互敲击,接着又溶解,田文介的手如山峦般,将连绵不绝的音符种下,而开出的花绽放了厅堂。
对了,卓然想起,已经许久未联络的锺耀元在巨匠赛的b赛曾这样说过,说田文介绝对不会输的,因为他的人生正如同叙事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终则会是如繁花盛开的平静结局。
田文介给卓然看过照片,是他很小的时候住院的模样,那时候卓然不以为然,他唯一在乎的是田文介能够弹钢琴。
他应该对田文介的音乐抱持着什麽样的理解?
除了好听以外,还有什麽?还有什麽是他仍不理解的?
——「真正的钢琴家任何时候都是准备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他迷惘的同时,这句话宛如炸开的炫风将脑袋给净空。
是那天在巨匠赛时,田文介撂下这句话,他就当着他的面离开,顶替了卓然原本应该登场的顺序。那时候他的气管与喉咙都在燃烧,耳朵几乎听不见音乐声。他恍恍惚惚地,靠在苏的身上,没有询问究竟什麽是「真正的钢琴家」。
但苏握着他的手,让他得以在世界上站稳脚步。
对了,卓然意识到,在他弹琴时所记得的,永远是别人所给予他的温度。
是巧睿抓着他的手,细心地讲解什麽叫做指法,什麽叫做和弦,而将所有的东西组合在一起,就能变成音乐;是Leslie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有什麽事情不要闷在心里,要向周围的人求助;是田文介在他身T要四分五裂时,不顾一切地抓住他,紧扣着他的手腕,告诉他不要紧张,不会有事,就好像他也曾经咳血过一样——啊,说不定真的是那样。
还有苏,苏扣着他的小指,和他立下无数的誓言。
他想要和他们一起弹琴。
从最开始,他点开纪录片,他看见钢琴家们痛苦的哭泣,绝望地撕毁乐谱,对着镜头,平静地说着他们生活的目标就是赢得萧邦大赛的一瞬间。他就想要和他们一起弹琴。
他想要站上舞台,去直面痛苦与狂喜。
这就是他的「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此一来,如此一来——
田文介的华尔滋以漂亮且华丽的装饰音进场,他的手弓起漂亮的弧形,简直像整个人在钢琴上跳舞般。轻快地像是在他人的心脏上跳动,卓然闭上眼睛,他听着乐音在他的血管里跳动,正如同下一首的平静的行版与华丽的大波兰舞曲。
他不止一次录下田文介的演奏,他会一遍又一遍地看,直到卓然觉得自己已经全盘掌握了田文介的音乐,他知道对方每一个小节的习惯,知道对方五指摆放的位置,而他会x1收好的部分,然後化为自己夺冠的养分。
他好像从来没有好好欣赏过。
与自己的华丽的大波兰舞曲不同,田文介更有层次感,更为细腻,他的声音表现就像呼x1般自然,卓然真的能够达到那样的境界吗?他不知道,但或许,或许只要再更努力一些,啊,啊——他好想要弹钢琴,好想要一起弹钢琴,一起去探询新的境界吧,很有趣吧,很开心不是吗?
钢琴是这麽令人心醉的事物啊。
最後的自选曲,田文介以F大调回旋曲作为收尾。
饱满且清脆的前奏响起,将速度维持在一个平衡之上,田文介的手飞快移动,将那些必须勤练几个月的装饰音轻而易举地弹奏,他每一部分的节奏都好到浑然天成,那是卓然听过对方最好的演奏——这是萧邦十六岁就读音乐学院时写出来的曲子,那时候萧邦在想些什麽呢?肯定对钢琴充满了喜Ai之情吧。每一个音阶都延续成充满了冒险氛围的俏皮乐曲,优雅而且充满热忱,田文介的手在琴键上跳跃,他早已汗流浃背,但手上的冒险尚未停歇。
卓然感觉自己像是跟随着对方的脚步,在黑与白之间穿梭,将装饰音织成一张亮眼的挂毯,上面有着五颜六sE的绚烂,将他的视野染上了sE彩。
他屏住呼x1,在回旋曲又开始重复段落时,如同曲名,他们的人生在无数的钢琴b赛间流转,从中刨出更璀璨的宝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田文介看起来明显放松了许多,他的手指跳跃,在最後的琶音阶段,田文介往後仰,他的手臂深直,接着将和弦按压,完美地在延音後收尾,那双手高举在半空中,而卓然率先给予了掌声。
他的拍掌在大厅内回响了半秒钟,然後就有其他人加入了他们。
「你哭了?」苏小声地问。
「因为小田弹得很好。」卓然笑着说。
「就是啊。」苏眯起眼睛,她拿出面纸,帮卓然擦掉了尚未流下的泪水。
——离结果出炉还有一两个小时,但大厅已经挤满了人。
卓然有些迟钝地,直到此刻才觉得胃不舒服,他很难说明自己此时的感觉,他应该要对结果感到焦虑,就像珠落盃那时一样。但坦白说,卓然也几乎忘记他当时是抱持怎麽样的自信,他可以肯定自己能赢过田文介,最终他也在巨匠赛见真章,然而此刻那种胜负yu,已经被盈满到快要溺Si自己的感动给浇熄,他紧张地跺脚,到处都还是见不到田文介的身影。
苏有些昏昏yu睡,卓然小心翼翼地让对方靠在他怀里,他将头靠在苏的头上,然後四处张望。
他在远处看见了尼可拉斯,对方正和其他人聊天,参赛者似乎没几个人在现场,卓然皱起眉头,虽然现在有直播可以看,而一些记者还有乐评家还在现场等候。
卓然心想应该等会会有更多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啊小田!」
当他看到熟悉的身影时,卓然立刻将烦恼抛到脑後,他提高音量叫到,而仍穿着西装的田文介翻了个白眼,他走过来,并且伸出手遮挡住记者的采访要求。
在他怀里的苏朦胧地抬起头,说:「嗨,田文介,你刚刚的演奏很bAng。」
「谢了。」田文介低声地说:「你们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小田、小田!你刚刚的演奏太bAng了!这是你有史以来弹得最好的一次,你——」
「停停停,」田文介皱眉并举起手:「你喝酒了吗?」
「要一起去喝吗?」卓然快要原地跳起来了,苏连忙伸出手制住他。
最後,田文介说:「你们从刚刚到现在被偷拍几次了?」
面对对方的疑问,在卓然开口「大概二十次」都还没说完的同时,田文介就准备带着他们一起离开华沙音乐厅,这时候卓然才发现不只是音乐厅内,就连外头的走道,似乎都有一般民众等待着结果公布,而要找到一个隐密的地方休息,似乎也是一件难事。
最後,他们还是在音乐厅大厅的角落里找到一个隐蔽的位置,等待时间的流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默占据了大多数的时间。
「——我快要受不了了。」
在人群越来越多,开始躁动的时候,苏cH0U动着嘴角说。
「为什麽?太冷了吗?」卓然连忙靠过去。
「为什麽你现在都不会紧张了啊?」苏一脸难受地说,她挥着手说:「离结果公布应该还要一段时间吧?我去一下厕所。」
卓然点点头,而此刻就只剩他与田文介两人站在一块。
田文介拿着手机,似乎正在回讯息,卓然凑过去看,发现对方正在与妹妹相互传讯息,而田文介的回覆都是「嗯」、「在等」、「没事」。
对方的手微微地颤抖。
「小田也很紧张吗?」卓然问。
「废话。」田文介皱眉,他收起手机:「你怎麽好像没事一样?萧邦大赛有那麽多突发状况,你难道不会怕你在b赛初期的印象影响到评审吗?他们有可能就因为这样就给你打低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我听到了很多很bAng的钢琴!」卓然忍不住说:「我现在就在等结果出来之後我们一起去弹!」
「去弹然後呢?」田文介说。
「然後,就会很开心啊。」卓然露出虎牙。
对方似乎停顿了许久,最後,田文介嘟哝:「我b较习惯以前的你。」
人群中出现了SaO乱,而卓然的视野轻而易举地就越过其他头顶,在左手边的楼梯方向,评审走了下来,就像电影中的慢动作,他们一边点头招呼,一边不疾不徐地来到为他们准备的舞台,在布景前方,摄影机和麦克风都架设完成,主持人再次发表感言。
「苏还没有回来。」卓然皱起眉头,他考虑要去厕所找对方,但田文介却拉着他的袖子,然後说:
「专心点。」
卓然只好将目光定回前方的评审身上。
在漫长的致词过後,他终於看见左手边的评审打开信封,一瞬间,耳鸣充斥着他的耳内,周围变得像夜晚般静悄。
「МюсенаВылка谬赛纳?维尔卡」,来自俄罗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顺着字母顺序,最开始听见的是谬赛纳的名字,卓然眨眨眼,他在脑中回忆起对方的琴音,而一想到在接下来的b赛,他可以听见更多,卓然的内心就忍不住地雀跃。
「AikoHanao花尾Ai果」,来自日本。
那似乎是之前所谓「夺冠热门」中的日本钢琴家,卓然下定决心之後会好好听对方的钢琴。然而播报通过选手的速度,实在快到让卓然跟不上,他不得不屏气凝神,然後思索着等等的字母就会是自己的名字。
「YondaLópez约兰达?洛佩兹」,来自西班牙。卓然瞪大双眼,那是在自己前面一位表演的nV人,那代表——
「Zhuo-RanLu卢卓然」,来自台湾。
卓然深深x1了一口气,他双手握拳,差点在音乐厅就直接跳起来,他还没有时间去看田文介的表情,而是已经先闭上眼睛,感觉那GU热流在内心爆发而出。看吧,他会赢过切斯瓦夫,登上世界第一!
「Czes?awWo?niak切斯瓦夫?沃兹尼亚克」,来自波兰。
当然,这是可预见的结果。卓然皱起眉头,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反正他到最後会打败对方??他露出微笑,然後看着前方的评审在说完「以上是通过者名单」後,又是他听不懂的致词。不过管他的!他们对着镜头鞠躬,准备离开现场——
卓然才终於察觉到,有什麽事情没有按照预期的发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钢琴是只属於一人的演奏。
我怎麽会现在才明白呢?
他大概是没有听见吧?
卓然没有任何犹豫,踏开自己的脚步,冲过摄影师与记者,还有看热闹的人群。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凭藉他的身高和力气优势,便能够在汹涌的人cHa0中站稳脚步,就好像他站在海边时,无论海浪如何刷过他的脚踝,他都笔直地站立。
「请问是不是哪里Ga0错了?」他用尽力气喊道。
前方有一条隐形的警戒线,他知道记者们不会靠得太近,闪光灯像下雨此起彼落,他感觉自己又轻又飘,稍不小心就会跌倒。
周围的声音停了。
所有的灯光和视线都紧盯着他,远处有保全正向前站,伸手堵住了主持人的前方,卓然抬起头,他望向拿着名单的那个人,主席?他忘记看评审名单了。卓然用充满裂痕的声音开口:
「小??田文介没有晋级吗?」
三位评审相互对看,他们似乎认出卓然是谁,而眼前的人困惑却又慈祥地说:「Youalreadygotothethirdstagetopete,Mr.Lu.你已经晋级到第三阶段了,卢先生。」
「不、不是我——」卓然感觉喉咙里卡着石头:「不是我!我是说,田文介不可能没晋级,你们不知道他是什麽样的钢琴家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卢卓然。」
他听见田文介喊他的声音,下一秒,他的手腕立刻被对方抓住,又Si又紧,像是随时会断裂。在大庭广众下,卓然差点在音乐厅内跌跤,他顾不了有多少人看着他们,有一件必须解决的事情啊!他的声音破碎地像要割伤喉咙:「小田,我、我还没跟他们确认,就是,问一下,他们刚刚应该Ga0错了,对不对?」
对方没有回答。
卓然被强y地拽出门口,他在途中好像瞥见了切斯瓦夫的目光,在人群中的对方不发一语,一闪而过後,出现在卓然前方的就是华沙的夜空,还有街区沁凉的空气。
田文介放开了他的掌心,像是刚刚什麽事也没发生那样,对方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先回去了。」
「回去?」卓然下意识地问:「回台湾?」
「回旅馆,」田文介有些急躁:「我还没买回台湾的机票??总之,唉,我们今天都很累了,赶快回家休息好吗,g??啊,你,你nV朋友应该还在里面,那我就先走了,抱歉。」
他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孔,但田文介浑身紧绷,每一音节都搭配着手势,对方以前从来没有骂过脏话,至少在卓然面前没有。一瞬间卓然快要呕吐,但他甚至无法肯定对方能像巨匠赛时接住自己。
「那你还会来看我弹琴吗?」卓然下意识地问。
田文介没有停下往前的脚步。
卓然生平第一次那麽慌张,紊乱的呼x1让他的思考也跟着变质,他的左脚绊倒右脚,崭新的皮鞋在华沙的街区磨损,他感觉自己的器官也跟着粉身碎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田。」他又喊了一声:「小田?」
卓然感觉自己快要从内而外引爆了。
「你已经用你的萧邦杀Si我了,这样还不够吗?」
田文界还是没有回头,但他停在原地,站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卓然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
「那是??我当时的??我当时什麽都不知道的时候说的话!」卓然试着辩解,声音却越来越抖:「我、我现在明白了,我真的,我真的喜欢钢琴??我是说,我们都喜欢钢琴不是吗?」
真的是那样吗?
他难道没有为自己晋级而开心吗?他没有真的为他实现这句话而开心吗?他真的是像当初和苏所说的那样,就算弹琴再怎麽痛苦,但用他的喜欢就能够超越一切了啊。
但是这些事情,田文介一定也懂得不是吗?
卓然抬起头,他和对方的视线碰撞。
「这是我最後的机会了。」田文介说,他的声音在卓然耳中越来越尖锐:「我再也不能参加萧邦大赛了。」
「我也是啊。」卓然咽下口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你在耍什麽白痴啊?」
卓然被音量吓得缩起了肩膀。
「你一个才练五年琴的人怎麽敢在我面前这样——」田文介好像要开始碎念,就像他平时做得那样,但卓然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用手摀住嘴,最後,在两个深呼x1後,田文介才彷佛後悔莫及地说:
「你明明知道自己是天才,不是吗?」
他在原地愣了许久。
久到卓然感觉他的细胞已经完成新一轮的替代,他才听苏说过这些他所不明白的小科学知识,他知道人的细胞每七年就会更迭,而现在他也不认识自己了。
「天才??」卓然重复一次,又像是不甘心般,他说:「我不是天才。」
「但赢的人会是你。」田文介的声音气若游丝,他好像要哭了:
「巨匠赛那个时候,你弹得最好,大家都知道你弹得最好。因为你这个疯子可以为了钢琴赔上X命!你就是所有评审梦寐以求的天才!是把所有人生都奉献进钢琴里的萧邦啊!我、我甚至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你的童年是什麽,你的父母是什麽样的人,你只有钢琴??该Si??我也只有钢琴??我以为只要有钢琴就好??」
田文介在哽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时候,我们之所以会同分只是因为那时你的技巧还没好到可以跟天份并驾齐驱,你为什麽就是不知道??我为什麽不知道。」
卓然这辈子听过许多伤人的话语,有些像是滚烫的热水,又有些像是冰块般的尖刺,不停击打他的心脏。但此时此刻,眼前这个人,是将他剖开,将他的血r0U一一剥除,并敲打成无法辨认的形状。他浑身只剩下一张皮囊,连弹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感觉鲜血从喉咙里涌出,後来才发现那只是呜噎,卓然试图大口换气,最後换来的是泪水模糊视线。
他想要开口,但最终,卓然蹲在街上,正确来说是跌坐。而田文介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向他,而是迳自,宛如逃跑般消失在异国的街区中,街上传来悠扬的音乐声,随後又被耳鸣吞噬。
不行,他得追上去。
但是下一秒,所有的痛苦从胃部涌出,他知道自己又Ga0砸了,他狼狈不堪,又蠢又可怜。卓然嚎啕大哭,他的牙齿被胃酸腐蚀,喉咙也痛得像火在烧。
事情怎麽会出差错?
是谁害他的?
是谁擅自用他那该Si的音乐感动他?
卓然不知道自己的脑回路是怎麽得出这样的结论的,但他成功咽下差点呕出的Hui物。他猛地抬头,在周围记者无法遮掩的闪光灯中,卓然眯起眼睛,他想到苏,苏再也不会有那样闪闪发亮的模样了,因为她知道无论再怎麽喜欢都赢不过其他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那样的。
让我来证明不是那样!
「等、等等!卢卓然!」他听见苏出来了,在他身後如此大喊:「你要去哪里?」
卓然迈开步伐,他在华沙的夜sE中奔走,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好像被安上滑轮,他每迈出一步,都觉得自己的骨头在位移。他发现自己哭得就像个白痴,也无法思考任何事情,他的脑袋在飞速运转离这里最近的,他所熟悉的地点。最终,卓然站到了切斯瓦夫的公寓门口。
他趁着其他住户进入到公寓内时悄悄跟进去,他跌跌撞撞,来到了记忆中切斯瓦夫的家。
而在敲门第二声时,大门打开了。
「卢?」切斯瓦夫皱起眉头:「Ijustgothome...我才刚到家??Cotykurwarobisz!」
卓然直直撞进室内,应该说他自认为撞进去,在他几乎以快要翻滚一圈的姿势倒下时,那GU呕吐感b得他再次站起来,然後随意地抓了切斯瓦夫家的垃圾桶??也许吧,卓然没心情想那是什麽鬼。
在他吐完後,晕头转向袭来,他看向了切斯瓦夫的方向。
而甚至没有拿起拐杖的切斯瓦夫仍站在门口,他一脸不敢置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都是你的错。」卓然x1了一口空气,他痛苦地说:「都是你的错!」
切斯瓦夫瞪大双眼,然後,他露出一个几乎让卓然感到毛骨悚然的笑容,切斯瓦夫以缓慢的速度走进他,那双碧蓝的眼睛反S出卓然狼狈的模样。
「Soyouuandnow?所以你现在懂了?」切斯瓦夫盘腿而坐,他的金发垂到眼帘,他拿出手机,说:
「你就连领悟音乐的本质,都b其他庸才还快。」
他根本听不懂切斯瓦夫在说什麽。卓然眨着仍存在泪水的眼睛,他喘息着,他想要把眼前的存在给抹去,就像他可以透过连日的钢琴,连夜的演奏,将自己给推向高峰。
「卢,」切斯瓦夫温和地说:「很有趣吧,看着所有人为音乐而发狂。」
卓然想要出声,但他的声音变成了碎块,他失去意识,他第一次有这种想法,就是就算不弹钢琴也无所谓,就算拿不了萧邦大赛第一名也无所谓,只要让他回去,让他可以回到坚信着只要能够弹钢琴,一切事情就再也无关紧要的时刻,那时候他纯粹地想要赢。
光是这样就够了。
——当他再一次模糊地睁开眼睛时,卓然发现他在床上,裹着棉被,ch11u0着身T,身上只剩下内K。
他听见琴音。是萧邦的马祖卡舞曲??和他所选择的一样,是作品24。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开始,卓然以为是田文介,但下一个音符的触键弹起的瞬间,他感觉昨晚发生的事情像是暴cHa0般冲撞他的脑袋。卓然立刻想到苏,他没有理会自己的nV朋友,然後就这麽逃到竞争对手家,他应该要揍切斯瓦夫一顿,结果现在怎麽了?他被搜刮了吗?
「切斯瓦夫!」卓然嘶吼,他跳起来,而贫血让他直接撞倒在地上。
琴音停歇,而切斯瓦夫拄着拐杖缓缓走过来,早晨yAn光刺眼的要命,卓然下意识地缩起肩膀。切斯瓦夫靠在门边,他拿起手机,说:「早安。」
「我昨天怎麽了?」卓然沙哑地说。
「你把你的手机摔了。」切斯瓦夫好像完全能够明白他的意思,而他的手指向房间的角落,卓然看着自己用了五年的手机萤幕碎得破烂。切斯瓦夫继续说:「我的老师来找我,你叫他滚蛋??所以我愿意让你留下过夜。」
切斯瓦夫笑了,卓然只觉得很诡异。
但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鼻腔有什麽正缓缓流淌而出。
前方的切斯瓦夫愣住了,他将拐杖放到一边,然後说:「请别动。」
他的确冷静了一些。昨晚发生的事情也逐渐回到脑海里。对了,他在切斯瓦夫家,他试着播田文介的电话,他想要道歉。为此,卓然用他破烂到不行的英文跟切斯瓦夫辩驳,具T内容他想不起来了,只知道是电铃打断了他们。
卓然根本没看清门外的人是谁,他直接朝着那方向怒吼,让来客连说话都不敢,就这麽默默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後,他好像又吐了,把衣服弄脏,然而切斯瓦夫却拖着身T帮他处理好所有的事情,除了放他在华沙的冬天lu0TShAnG睡觉以外,卓然的内心这才缓慢地升起感激之情。
「好了。」切斯瓦夫用手帕擦拭卓然脸上的血迹後,说:「那麽我就先走了。」
「你要去哪里?」卓然抬起头,昏沈的感觉在侵蚀他的脑袋。
「买日用品,接着回来练习。」切斯瓦夫抬起头,他咧开微笑:
「卢,你让b赛变得更有趣了。」
卓然只觉得有数百万只蜜蜂在他的脑子里飞舞,他甚至没有练习过《大h蜂的飞行》。
「你可以待在这里休息。」切斯瓦夫边说边收起手机:「Otherwise,youwillbecaughtbyreportersifyougooutnow.不然你现在出去的话会被记者逮到。」
卓然没来得及开口感谢切斯瓦夫的收留之恩,他就目送对方离开。
而卓然环视房间一圈,他只觉得头快要炸裂了,而且他需要找衣服穿上。昨晚的衣服堆在洗衣篮里,所以卓然咽下口水,他找出切斯瓦夫的外出服,幸好这个人都买大号的外衣。
在让自己暖和後,卓然发现桌子上也放着食物,他啃着乾掉的面包,内心好像慢慢地平静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里很安静。卓然缓慢地意识到,明明是公寓楼,但却听不到任何邻居传出的噪音。他的耳朵嗡嗡作响,这似乎无可避免地让卓然再次深陷於昨日的??惨案。他将想吐的感觉咽回去,他想要回去找苏,但他大概没办法面对他们。
不会将钢琴作为人生目标的巧睿;不会将画画视为最重要之事的苏;不可能再参加萧邦b赛的田文介。
想到这里,卓然觉得他快要四分五裂了,他究竟为什麽要弹钢琴?他的喜欢又有什麽意义?无数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疑问全闯入他的脑海,但在疯狂的混搅後,萌发出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
「只要弹出和切斯瓦夫一样的乐曲就好了」。
下一秒,他看见了钢琴顶盖放着其他东西,那是放在竹编篮子中的CD,卓然愣了一会,他伸手抓起CD,在一阵m0索後,他成功打开了切斯瓦夫家的放映机,将没有标注的CD放入後,萤幕上赫然出现的,是尚未受伤前的切斯瓦夫。
应该说,那是年纪尚幼的对方。
就在华沙国家音乐厅里,穿着西装,表情刚毅,在导师的陪同下,切斯瓦夫踏着他这辈子再也无法模仿的坚定步伐,和交响乐团的指挥打招呼,他没有任何笑容,直至坐上钢琴椅。
他弹奏着萧邦的小狗圆舞曲。
b巧睿的好上数千数百倍。
而那个不喜欢自己音乐的人,在未来弹出了会令人感动落泪的音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就算成为世界第一,他也无能为力。
不知为何,卓然的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和苏当时准备上吊的模样重叠,他的脖颈被空气给勒紧。
卓然捡起他破碎的手机,在意识到他无法拨通苏的号码时,他忍不住又哭了。
几分钟後,切斯瓦夫回来了,卓然帮忙对方卸下杂货,他们围着桌子吃起了三明治。切斯瓦夫全程安静,在午餐时间结束後,切斯瓦夫将手机递过来,上面的新闻页面特地翻译成了中文:
——「这是萧邦之鬼与波兰王子的对决。
第二轮萧邦大赛是一场残酷的竞争,各位观众朋友。这是古典乐界难得一见的盛况,据说票也以极快的速度售空。但按照惯例,我们还是先来谈谈第二轮吧。
萧邦大赛的第二轮是更上一层的技巧掩饰,钢琴家的选曲以及顺序编排,都对呈现出来的效果有微妙的不同,与其说是b赛,不如说是一场独奏会,这也是为什麽民众的狂热会越发高涨的原因之一,每次的演出都是极致的飨宴。
我想各位都同意沃兹尼亚克的演奏是空前绝後的惊人,他的身T竟然能够爆发出如此令人称奇的能量,所有人都一致认同他是最有冠军相的选手之一。然而这时黑马来了,我们更不得不提第二天的卢,评审团甚至暗示之所以在公布结果时拖延了时间,并且选出了b二十位选手更多的二十二位晋级者,我想其中之一的原因就是卢在演奏华丽的大波兰舞曲时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举动。
一般而言,身T动作的变化会使得节奏改变,然而卢却浑然天成,他自然地就将全身的力气展现在他狂野的琴音上,更不用说他风格的调整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透明的选手,先前我们认为是卢风格的音乐,其实也不过是他认为最适合表现萧邦的作法,照理来说,这样的钢琴家是一把双面刃。与能够与钢琴融为一T的沃兹尼亚克遥遥相望的,是纯然掌控着钢琴的卢——我们非常期待第三轮的舞台,这两人将会如何发挥??」
——「回覆:萧邦之鬼和波兰王子的对决??取的真好,不过有谁知道卢为什麽在结果公布後在那边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覆:他明明也有听到他的名字不是吗?他b现场的保全还要高,我还以为现场会打起来。」
——「回覆:尼可拉斯?埃文斯在他的直播里说卢好像是因为朋友没有晋级,所以他才要去询问评审,话说他不是整场b赛年纪最大的选手吗?怎麽那麽幼稚?」
——「回覆:但你单看他的经历,不觉得他是很恐怖的家伙吗?他成年前根本没碰过钢琴,他的手早就定型了,可以弹成这样要说他一整年都在熬夜练习我也信!他仅有的采访就说过他是靠网路上的影片自学!那个毅力该有多吓人?重点是,他在萧邦大赛的演出还可以一次b一次更进化,用怪物来形容再适合不过了。」
——「回覆:这就是真正的天才吧?」
卓然停顿在原地。
「没有人想到你现在会在你最大的敌人家,对吧?」切斯瓦夫说。
「我最大的敌人才不是你。」卓然嘟哝着说。
「是那位史坦威的钢琴家,我知道。」切斯瓦夫轻轻地回应:「你明明知道他b不过你。」
卓然想要反驳,但他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我会送你回去你的旅馆。」切斯瓦夫又说:「我联系你nV朋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为什麽要参加萧邦大赛?」
然後,卓然开口询问。
切斯瓦夫沈默了许久,他说:「为了得到冠军。」
「赢了之後呢?」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我可以证明b赛很没有意义,我可以看到那些人生气的表情,我可以从此不再弹钢琴,让古典钢琴界的人们蒙羞。」切斯瓦夫淡淡地说:「把所有人都打败很简单,因为我们两个拥有的都只有钢琴,你自以为有许多事物。朋友、Ai人、家??
但最後你只有钢琴。这是傲慢,是诅咒——而自古以来,像萧邦这种天才,下场都不会太好。」
然後,切斯瓦夫咧开了昨晚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所以跟你b赛会很过瘾。」
「过瘾?」卓然反问。
「因为我们都是天才。」切斯瓦夫单刀直入地说:「这是我们的战场。」
「我不是天才。」卓然用气音反驳,他觉得自己快要被并非钢琴的事物给割开的四分五裂了:「我能够到达萧邦大赛,是因为我??是因为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的话题被静止在此刻,只剩下冬季的风声吹抚过华沙的街道。卓然看着切斯瓦夫递给他一条围巾,随後他整个人被温暖包围。
「那就弹钢琴吧。」切斯瓦夫低声地说,一瞬间卓然甚至不知道翻译软T有没有在运作,他感觉自己在那几百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和对方心灵相通:
「你会踩着别人的屍T站上顶端,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用萧邦杀Si所有人,来试着打败我啊,卢。」
接下来,切斯瓦夫信守承诺,他将卓然送到旅馆对面的街道,一路上记者的闪光灯没有停歇过,但切斯瓦夫却轻松且惬意地对着镜头挥手,就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的声誉。他cH0U着菸,吐出的雾气稍微模糊了他们前方的道路。
然後他看见了苏。
就在街道边,他的视力模糊不清,但苏穿着大衣,头发凌乱,在看见卓然後,苏似乎哭了。好像在生气,又好像悲伤地快要整个人四分五裂。
下一秒,卓然又将视线看向了切斯瓦夫。
那个正站在世界顶端的男人,正对着他笑。
但街的对面,他的nV朋友,他的苏晓琪,从来不会因为他的钢琴如何就唾弃他。她只是,只是——因为喜欢自己,所以为卓然哭泣,生气,叫他「不要再弹琴了」。
这才叫喜欢对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才是真正的喜欢啊。
「切斯瓦夫。」
「嗯?」
「我要退赛。」
而那是切斯瓦夫第一次露出震惊的表情,他甚至忘记拿手机翻译,就这麽迸出一大长串波兰话,随後,切斯瓦夫才又再将他的话语重复:「你在说什麽?」
「我说我不要b赛了。」卓然哽咽,他的声音被打碎:「你自己去弹吧。」
卓然转身,他没有再看切斯瓦夫一眼,而是转身走向同样一脸惊慌的苏。
「你、你在说什麽?」苏泪流满面,声音结结巴巴:「退赛这种话不能随便说的啊!要是被记者听见,他们可能会??」
或许是因为看见卓然的眼泪,又或许是因为他自己实在狼狈不堪,苏大概是将其他的话语全部吞下,只留下双臂间的空位。
「我想要去喜欢钢琴。」卓然脱口而出:「所以我不想要弹钢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苏紧紧抱住他:「我明白。」
——「所以你现在把便服弄脏了,把别人的衣服穿回来,手机还忘在对方家。我们往好处想,你的签证还有其他东西都还在旅馆里。」
当卓然被牵着回到旅馆时,他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发胀,像是里头有什麽要破茧而出,他以为会在房间见到田文介的身影。但卓然才後知後觉地,再一次意识到他把事情全Ga0砸了。
「你好好睡一觉吧。」苏温和地说,她的手触碰着卓然的x膛,而卓然抬头看向对方。
他浑身的肌r0U都酸痛得像是下一秒会解T,眼睛也肿得几乎睁不开。
「对不起。」他小声地说。
「你从来没有做错什麽事情,你自己也知道。」苏看向他。
卓然又快要哭了,他用沙哑的声音询问:「苏不责怪我吗?因为我说我不弹钢琴了,这是大家梦寐以求的机会,我打败小田,而且我已经为了萧邦大赛努力了那麽久,我一定可以拿到第一名——」
苏牵起了他的手。卓然总是觉得苏的手太温暖了,那充满伤口的皮肤摩擦着他早已破裂且粗糙不堪的指头。
「因为你喜欢钢琴,你就这麽乾脆地放弃整个世界。」苏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不b成为世界第一还要厉害吗。」
卓然没有回话,他低下头,然後靠在了苏的肩膀。而苏紧紧抱住他,就像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苏轻声地说:「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麽?」卓然抬头。
「先不要去办理退赛。」苏伸出小指头,就像他们经常做的那样:「离你正式上场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先好好思考。」
卓然摇头摇得更大力了,他沙哑地开口,眼泪像是又要掉下来:「我不能再弹了。」
苏没有再说什麽,但她还是伸着手,所以卓然也只好和对方g起小指,他想到那一天苏和他约定要去喜欢他的钢琴,而他应该无b热Ai的音乐,却杀Si了每一个人。
卓然眨眼,将泪水挤出T内,他x1了x1鼻子,又让苏抱了他。
他睡了一整天。
隔天,卓然迷迷糊糊地想起应该是萧邦大赛第三轮的第一天,他记得自己的顺序是在第三天的上午场??但这些感觉都无关紧要了。他的浑身肌r0U都因为没有弹钢琴而发疼,而苏并不在房间内,她留了一张字条说去买东西,底下则是好几个波兰景点的名称,似乎是叫卓然选一个,然後他们就能一起去逛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他本该可以过上的日常生活。卓然突然想到。对了,只要当初,只要那一天他来到音乐教室,像表舅说的那样,乖乖地当一个好员工,他也可以和苏成为情侣,也能偶尔碰碰钢琴,他会在台北找工作,就连现在来到波兰,说不定就是和苏一起的旅行。
下一秒,恐慌感伴随着催吐的冲动,驱使卓然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厕所。
他想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连肺脏也一起,连心脏也一起好了。因为他要是没有钢琴的话,就什麽都不是了,没有那些痛苦,没有把自己b到极限,他永远也无法感受到纯粹被音乐感动的喜悦。
他真的喜欢钢琴吗?还是他喜欢的是喜欢钢琴的自己?
无论哪一个都无所谓了。卓然疯狂地催吐,直到最後他再次咳出了血。
他不能被苏发现。
卓然愣愣地看着满身混乱的自己,他机械式地将身T还有厕所清理乾净,他穿着内K坐回床上,就像第一天来到Leslie的音乐教室。
如果没有b赛,他还要怎麽去喜欢钢琴?
卓然觉得头好痛,他想要找衣服穿上,结果也只找到浴袍。
然後,他听见敲门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卓然喃喃,他知道只要苏在就不会有事,他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毕竟苏走过来了,他也一定可以——
直到他看见田文介。
感觉他们见面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呃、呃,嗨小田?」卓然试着用最轻松愉快的声音打招呼,只要忽略田文介可以杀人的眼神的话就行:「苏等等会买早餐,你要不要一起吃?」
「你还有心情打招呼?」对方重重地上踏一步,b每一次在琴键上按压都还要充满力道。
卓然後退两步。
「你的脑袋是怎麽了?波兰的食物是有毒吗?你哪根筋不对才会说自己要退赛!现在网路上、整个讨论区都在讲你!」田文介恶狠狠地说,他甚至踢了房间内的垃圾桶一脚,在温暖的灯光下,田文介却显得苍白无力,他浑身发颤,眼睛充满血丝:「现在是怎样?」
「什麽我是怎样??」卓然颤抖着,他觉得嘴里有铁锈味,是刚刚呕吐的时候弄伤了吗?他不知道,他甚至觉得T内那GU满溢而出的痛苦都在从他的毛细孔流淌而出,就像眼泪。他x1了x1鼻子,他想要与田文介和好,所以他即便不知道怎麽做,也该尝试说点什麽:
「我、我只是??我想要去喜欢钢琴??」
「N1TaMa有什麽余裕去g这种事情啊!」田文介对着他大吼:「这里不是给你思考人生哲理的地方,这里是b赛!世界大赛!你懂吗!所有人做梦都想要来这里b赛,你不拿出全力b赛就是在看不起那些人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卓然哽咽着:「为什麽我不能这样想?」
「因为这样的话,你要其他人怎麽办?」田文介说:「他们整个人生都在为了钢琴b赛所以努力,输给你这种连为什麽弹琴都不知道的人有多羞耻啊。」
好痛。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在痛。
「你当初输给我不也是很羞耻吗?」田文介靠过来,他用食指指过来:「因为你的喜欢b不上我?对不对?现在你已经可以用你的喜欢站上世界舞台了,如果你没有继续b下去,那是怎样?这里不是给你开心弹钢琴的地方,g,卢卓然!去拿到你的第一名啊!」
现在他明白为什麽切斯瓦夫厌恶钢琴了。
的确是这样。卢卓然从来没有喜欢过钢琴。他只是,被那些演奏着音乐的人x1引,说不定带着无法察觉的傲慢,觉得自己也可以达到——然後他真的达到了,他没有想到这里是多麽寂寞的战场,用着音符厮杀彼此。萧邦所有的音乐,所有的痛苦全在音乐之中抒发而出,所以他为了弹琴,而让自己变成天才。
除了钢琴以外,他一无所有。
卓然坐到床上,他的脑袋好像被人扯开,思考能力全部当机。他不知道为什麽田文介这麽生气,当然对方总是对很多小事气恼,说不定当中也包含卓然的存在。
「对不起。」卓然哽咽着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我只是觉得??只要拿到第一名,一切就会好??」
现在想起来,他也不知道这种认知是从哪里来的。
他在那不足三坪的房间内上网时,看见了那些闪亮的身影,所有的人,所有将钢琴视为毕生目表的人,他们将灵魂都投入於琴键中——因此他喜欢钢琴,但现在他才终於明白,他喜欢的是那些弹琴的人,是那些灿烂如yAn的人,他以为只要弹钢琴就能接近这个殿堂。
但他什麽都失去了。
「那就去拿。」田文介喘着气,他也一样哽咽着:「你要是在现在放弃,那你一开始就不该说你要弹琴。」
田文介离开时,苏正巧回来。
苏似乎要和田文介说点什麽,但他们还是什麽都没开口。
随後,卓然和苏面对面,而苏眯起眼睛,她说:「你知道??你之前输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对着他叫嚣。所以没关系,再等一下吧,你们会和好的。」
他们能和好是因为他们一起拿了第一名。
卓然想起了田文介独奏会的时候,他已经Ga0不明白为什麽他那时可以荒诞成那样,就好像真的只要赢过对方,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感觉那GU想把一切呕吐而出的冲动在吞噬自己。
他会疯掉的。
——「你的对手在网路上发言了。」
卓然回过神。
下一秒,苏将手机递过来,而上头出现的不是切斯瓦夫本人的频道,而是尼可拉斯的最新影片,标题是「大消息!b赛的最新情况??」
「你这个懦夫。」
当卓然点开影片时,他首先听见的是切斯瓦夫冰冷如霜的声音,甚至不需要翻译这句波兰话,他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他不知道切斯瓦夫是怎麽找到尼可拉斯的,但想必以对方的影响力肯定不是难事。
「回来弹钢琴,卢。」切斯瓦夫在影片中皱起眉头,他的背景正是萧邦公园:
「这里就是你该待的地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想要弹钢琴?为什麽突然这麽说?」
现在想起来,他的起点来自於一个反问句。
那时在东大门夜市的冰淇淋摊位前,表舅的脸被五颜六sE的光笼罩,声音在人群的呼喊中清晰可闻。
卓然不记得自己的回答,但表舅对他笑了起来,表舅说:「嗯??我记得,啊,我有个前男友,他家是开钢琴班的,他那里也有地方住,怎麽样,你要到台北吗?减肥成功後展开新人生也不错对吧?」
「我想弹钢琴,我觉得我做得到。」
表舅又说:「当然啊,卢卓然,没有人能赢得过你的固执,或许哪一天我就可以在世界大赛上看见你了对不对?」
萧邦国际钢琴大赛大赛第三轮的第一天。
二十二名参赛者。
时程三天。
第一天的上午场。
切斯瓦夫?沃兹尼亚克Czes?awWo?niak。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敖花HuaAo。
瓦l蒂诺?贝洛内ValentinoBellone。
谬赛纳?维尔卡МюсенаВылка。
第一天的下午场。
罗贝尔特?班纳德RobertBennard。
仙蒂?克拉克SandyCrk。
方皓HaoFang。
Ai尼基塔?戈尔布诺夫НикитаГорбунов。
第二天的上午场。
卡勒?基尔伯特CaleGilbert。
花尾Ai果AikoHanao。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b嘉真斗MasatoHiga。
洪英洙YoungSooHong。
第二天的下午场。
金海真HaeJinKim
艾夏?刘AsiaLiu。
欧罗拉?伊凡诺夫АврораИванов。
约兰达?洛佩兹YondaLópez。
第三天的上午场。
卢卓然Zhuo-RanLu。
菲立普?马尔托PhilipMarteau。
安德莉亚?马丁尼兹AndreaMartínez。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科赫?欧布莱恩KochO\'\'\'\'brien
以及最後的下午场。
佐佐木信介ShinsukeSasaki。
海德莉?舒尔芡HadleyShulkin。
——「回来弹钢琴,卢。这里就是你该待的地方。」
还有两个小时,切斯瓦夫就要表演了。
卓然可以想见那是什麽样的情景:尼可拉斯正在公园直播,而切斯瓦夫的拐杖毫不畏惧地向前,b着尼可拉斯??这个八成是大赛中b媒T更有机会传播到他耳中的发声筒——对自己,下了战帖。
与其说是战帖,不如说是某种愤怒到令他毛骨悚然的指责,就像田文介那样。
卓然立刻关掉了手机画面,他对上苏的视线。
苏就像暖暖包,她的温度从卓然的掌心一路蔓延至眼角周围。
卓然想起表舅的话,对方一如往常地说着他不需要证明什麽,去展现自己的喜欢什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要命的是,他的喜欢、他的痛苦,所有的一切,就是傲慢的集合T不是吗。他轻而易举地b他人更强,丝毫不懂b赛的意义,自顾自地崩溃,伤害了所有人。
自己的钢琴自己都没办法感动,太尖锐,会刺伤他人,又过於暴力,如果自己真切地喜欢钢琴,或许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一切都是切斯瓦夫害的。
是他用那灿烂无b的琴音让他觉得,原来萧邦有那样的模样,让他一时间可以忘记胜负,可以在触碰琴键的瞬间感受音乐的美好。
卓然变得好想哭,就好像刚刚才得知生日必须取消的小孩,这听起来显而易见的道理,为什麽他直到现在才终於蒙懂地m0索明白呢?
卓然没有说任何话,苏也没有b迫他。
「那个人在找你,你会去听他的演奏吗?」
卓然摇头,他用气音说:「苏现在能跟我一起??去办理退赛吗?」
苏停顿了许久,接着她又捏了捏卓然的手,她说:
「我得去附近的乾洗店拿你的衣服,我们明天再说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离开後,卓然又吐了,这次酸Ye像是要从内把他整个人融掉。
卓然瘫软在床上,他想像自己跑去音乐厅,然後抓着切斯瓦夫的衣领,把对方揍一顿。但他的四肢无力,最终自己采取折衷的办法,就是打开苏留给他的手机,然後看起b赛的直播。
切斯瓦夫?沃兹尼亚克。
萧邦大赛的王子,金发闪闪发亮,如同地狱归来的全黑西装,而他的蓝眼睛闪闪发亮。
优雅无b的他放开了拐杖,踩着几乎无声的步伐向着钢琴迈进,他的表情就像眼前毫无阻碍,无所畏惧。为什麽?卓然一直好想要知道为什麽会这样?其他人看着他的时候,也能为他的音乐所感动吗?
他的身T几乎快要腾空,他想要把切斯瓦夫的每一帧都给捕捉下来,就连只是坐上钢琴椅那样简单的动作也是。
而似乎就像拨弄琴弦後的共振,舞台上的切斯瓦夫看向摄影机的方向,那双蔚蓝sE的眼睛居高临下,像海面般平静。
卓然屏住呼x1。
切斯瓦夫优雅地鞠躬,他来到钢琴面前,而一瞬间世界只剩下他与黑与白。
马祖卡舞曲十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那细长的指头触碰到琴键的那一刻,切斯瓦夫就已经征服了所有人。
卓然难以形容那是什麽感觉,切斯瓦夫轻而易举展现音乐的本质,而这撕毁了他的心脏与肺腑。
他无法呼x1,他认得每一个小节,每一个转折与指法。切斯瓦夫的琶音与颤音听上去甚至不像钢琴能发出的声音,他明明已经听过无数遍,不应该再为此感到折服。
然而那些音乐,那些音符,在五线谱上跃动的黑sE墨迹,最终灌进他的指腹,成为琴键中的力量。切斯瓦夫的音乐中有着绽放而出的灿烂,点亮整间音乐厅,在他目光中闪烁。
马祖卡舞曲并非卓然练习过最难的曲子,他还记得,还记得巧睿很久以前告诉过他马祖卡舞曲是一个套组,包含了四首乐曲,要像奏出诗篇那样,将萧邦的念想表达而出。
卓然从来没有Ga0懂什麽是诗,什麽是萧邦。
他不在乎萧邦抱持着什麽心情去写作,也不在乎这首曲子的意义,他只要能弹出来就好。
切斯瓦夫轻巧地完成切分音,将第一首马祖卡轻柔又愉悦地演奏而出;随後的第二首也是如此,那双手完美地转调,完成了困难的琶音,对他而言毫不费力,甚至没出什麽汗水;第三首亦同,他的音乐就像永不停歇的泉流,在卓然回过神来时,他的心脏似乎已经满盈着对方的音乐。
在萧邦最知名的马祖卡舞曲——第十七号,第四首——奏出来的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被击碎了,一次的奏击,接着另一次的琶音,再接着下一次的切分音,是踏板,是延续的音符。
杀光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成为第一。
他可以,他知道自己可以弹得b切斯瓦夫更好。
光是这点就让他恐惧到快要吐出来。
那是如此美好的音乐,是任何影片都无法捕捉的美丽。那出自於讨厌钢琴人之手,却又无处不透露出钢琴所能到达最神圣的高度。
他的五脏六腑都在为之震颤。
但他的钢琴是如此尖锐的剑啊,他当真要以此杀Si所有人吗?
卢卓然不知道。
敲门声突然响起,卓然愣了会,苏应该有带房卡出门,但他还是立刻起身去开门。
眼前的是一位陌生的外国男子。
对方几乎和自己差不多高,应该是波兰本地人,因为切斯瓦夫的面孔与眼前的人有些相似——说实在,卓然也无法确定,他每次看欧美电影都会脸盲,眼前这个与洛朗老师年纪差不多大的长者先是四处张望,像在确认不会有人突然把他带走。随後他皱起眉头,接着以并不流畅的中文说:「卢,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卓然点点头。
「沃兹尼亚克说你住这里。」对方的口音很重,而卓然直到这时才缓慢地回想起这个男人他见过,就在切斯瓦夫家,那天傍晚在视线角落一闪而过。他叫对方滚蛋。
那是切斯瓦夫的导师。
卓然默默後退一小步。
长者似乎也很尴尬地与他察觉到同样的事情,於是他m0着後颈,叹气後说:「能让我问问题吗?」
「什麽?」
「你为什麽不弹了?」
菲隆?史都赫亚。
尼可拉斯曾经的感叹词在卓然脑海里响起:萧邦音乐大学的教授,过去曾担任过华沙交响乐团的指挥。能够成为他学徒的对象是万中选一,而切斯瓦夫便是那颗闪耀的明日之星。
为什麽要特地过来找他?卓然想起和苏以及她弟弟一起追过的连续剧,大概就是黑帮会找上目标亲近的对象,一步一步把目标孤立,达成他们的目的。说起来,卓然觉得自己好像也在这麽g,他在这里有认识任何一个跟钢琴无关的人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切斯??切斯瓦夫会拿冠军。」卓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不是好事吗?」
史都赫亚眯起眼睛,声音像钟敲响般有力:「我没有在讲他,我是在说你。」
「这关你什麽事?」
卓然甚至可以听见田文介在幻觉里骂他没礼貌,他感觉胃里的酸Ye涌上来。
下一秒,史都赫亚从大衣口袋掏出手机,他眯起眼睛,目光堆积在皱纹中,他打出:「你是非常有可能成为冠军的人选,所有乐评家与评审团都关注着你,全世界也在看你,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就退赛不会让你b较好过——逃避不会成就你。」
「你是切斯瓦夫的导师。」卓然皱眉,他的声音在发颤:「跟我说这些做什麽?」
「身处於宇宙的人是听不见地球的呼喊。」对方眯起眼睛,继续在手机上打字:「唯一能跟他抗衡的就是你。」
似乎有一瞬间,周围的声音在减弱,就像将影片的音量调低,卓然抬起视线,他迎向对方的目光。
卓然用气音说:「他弹出世界上最好的萧邦。」
「Foryou.对你而言。」史都赫亚回答:「那只对你而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要我做什麽?」卓然知道自己不应该问出这句话。
史都赫亚似乎终於松了口气,卓然皱起脸,他可以猜得到对方会要他上台,说不定还会要求他成为切斯瓦夫的脚踏垫之类的。卓然忍不住想着,只要不要再叫他上台,他愿意把自己卖掉。
「去找这个人看看。」史都赫亚递给他一张名片,黑底白字,上面有着小小的平台钢琴浮雕——
伊万?瑞奇IwanRich。
卓然困惑地抬起头。
「那是切斯瓦夫童年认识的钢琴家,算不上指导老师,但他拒绝了当评审的邀约。我想你会有兴趣的。」
「为什麽我会有兴趣?」
史都赫亚抬起下巴,他表示:「上个世纪末的萧邦大赛,他在第三轮就落选了,但他成为了世界上最知名的钢琴家之一,如果你有在关注乐评的话,你会发现有许多人把你和瑞奇相b拟。但我猜猜,你只会看关於你的对手的文章对不对?」
卓然来不及思考,他就看着对方眯起眼睛,好像在意指时间不早了。在离开前,史都赫亚又问了一句:「卢,你的钢琴是自学的吗?」
他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是个压抑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年轻人。这通常不是好事,但我很高兴钢琴拯救了你。」
他呆愣在原地,然後看着史都赫亚离开,在他的视线外消失。
心脏跳动得异常之快。
又过了五分钟,换成苏回来了,她气喘吁吁,嘴上嘟哝着外头有超级多记者。
「我在想我们订一个??离这里更远的旅馆怎麽样?」苏皱着眉嘟哝:「等事态平息再回来华沙??」
「我们可以??回家。」卓然乾涩地说:「我、我可以找工作,然後——」
苏摇头,说:「我订不到机票。」
卓然肯定对方是骗人的,因为苏无所不能。
「我联络看看我们有没有认识的人刚好在华沙,他们可以帮我——」
然後,卓然把刚刚史都赫亚给他的名片递了过去。他简短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支离破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想要去找这个人吗?」苏问。
卓然没有回答,「没有登上第一就没有意义」的这句话就像诅咒,缠绕他的脖颈。
「我想要回家。」然後,他很小声很小声地说,差点又哭了出来:「我不要b赛了,我不想要去想这些根本没有答案的东西,如果我弹琴会让其他人难过的话,我只要不弹——」
「卓——」
「苏,」卓然说:「拜托带我回家!」
「你当初为什麽会帮我把绳子藏起来?」
然後,苏突然批头就来这麽一句,卓然愣在原地。
他几乎无意识地说:「因、因为我觉得你不想被别人知道。」
「我本来打算等你在音乐教室的工作结束後,我就去自杀,可能是跑去跳海,也可能是吞药。」苏静静回应:「我找不到任何事情的意义,我对我的未来也没有想法。我以为你会叫我不要做傻事,但你再也没问过我关於绳子的事情。」
「因为我都忘记了啊。」卓然忍住眼泪:「我在弹钢琴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笑了出声,但她的表情好悲伤,她说:「对啊,绳子一直都在那里,可是只要一直弹下去,就没有机会再拿出来了啊。」
「我不知道苏你在说什麽。」
她的声音刺得像针,却坚韧如琴弦:
「这次换我,先帮你把绳子收起来吧。」
苏听起来一碰即碎,就像巨匠赛那天,她声嘶力竭地叫他不要再弹了,因为那时他所没意识到的痛苦,未来会将加倍地砸到他的心脏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拥抱了苏,他不懂对方话语中的隐喻,他觉得好像有什麽东西在他的T内缓慢溶解,可能是他的肌r0U,更有可能是他的音乐——但拥抱的感觉很好,他只知道苏好像正在努力地制止他T内的某些事物崩溃,而卓然不能让她失望。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苏收拾他们的行李,卓然没有再说关於回家的话。
他们一直牵着手,所以对方的动作变得很慢,但卓然突然很害怕苏会消失,所以他在手加紧力道,苏靠在他身边,而卓然搂着对方的腰。
苏查看了手机的简讯,她突然说:「余诗雯在这里喔。」
「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先想起来的还是对方的音乐。
卓然从苏的表情明白他们都想到了巨匠赛,余诗雯在最後的表演即兴演奏,所以她没有获得冠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能喜欢钢琴真是太好了」的那个余诗雯。
「什麽,在哪里?」卓然回过神。
「当然是在波兰。」苏的声音似乎逐渐恢复元气,这让卓然松了口气。苏说:「她好像来找朋友,她好像有交通工具,要不要请她带我们去?」
「去哪里?」
苏指了指搁在桌上的名片,而卓然咽下口水。
他已经在脑海中演练了大概五百次怎麽说服苏让他们一起回家。但在脑中练习钢琴显然b较容易。卓然深呼x1一口气,他觉得现在的钢琴看起来不像他的武器,更像是一种陷阱,只要触碰到,他就会意识到自己是多麽恐怖的人。
「好吧。」卓然小声地说:「希望她不愿意。」
苏m0了m0他的头发。
五分钟後,卓然被苏牵起手,他们只收拾了一部分的衣服,在跟工作人员交涉後,从旅馆後方的门出去。小巷中没有记者埋伏,冬日的街头也看不见蚊虫或啮齿动物。苏的T温几乎驱散了卓然的不安,他用自己平时弹琴的力道握紧对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走出旅馆所在的老城区,往萧邦公园附近迈进时,他们看见了街口停着一辆休旅车,而车边有一个非常眼熟的身影。
卓然觉得很奇怪的是,余诗雯的穿着打扮花俏,亮粉sE的羽绒外套还有高彩度K装和衬衫,和波兰的古朴格格不入。但她却好像还是完美地与周围融合,就好像她本该就是这样??啊,就像她的音乐。
「你为什麽会来这里?」不过,卓然最终能说出的招呼语只有这个。
「嗯哼??说来尴尬。」余诗雯拨弄她的短发,她说:「我要找朋友拍片,然後我想?嗯,我要来给你们两个加油??结果,你也知道现在萧邦大赛的花边新闻全部都是你。」
所谓的朋友从车子内探出头,卓然毫不意外那是尼可拉斯,他板着脸和对方打招呼。随後又与余诗雯视线交错。
对於余诗雯,卓然也不知道自己抱持着什麽样的感情,对方像是一颗流星,在他尚未意识到前就一闪而过。他偶尔会翻出当时巨匠赛的录影,他永远也Ga0不懂为什麽余诗雯会想要即兴演奏,也不明白那句话,「因为大家都演奏出很bAng的音乐」究竟为什麽就抵得过没得奖的苦痛。但他知道余诗雯喜欢钢琴。
所以她没有参加萧邦大赛。
「你真的不参赛了吗?」余诗雯问。
卓然点点头,他避开其他路人的视线。但下一秒,他才发现余诗雯一直在盯着他,卓然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又抓紧了苏的手,苏回报更大的力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弹琴的时候看起来很痛苦。」然後,余诗雯轻声地说:「文介也是,好像只要越痛苦,就越能掌握到音乐,很奇妙的事情对不对?」
「小田没有晋级。」卓然用气音说,他的浏海遮住了视线。
「那只代表他不符合评审的口味,就这样。」余诗雯温和地说,她一边拿出手机,然後故作神秘地靠过来,说:「真希望我当初被说是第六名时也有人像你这样为我挺身而出,虽然真的很没礼貌啦,但他会原谅你的啦。」
卓然撇开视线。
余诗雯说:「因为我把他找来了。」
卓然和苏同时开口:「什麽?」
公园内响起音乐,他的脑袋嗡嗡作响,而苏立刻上前一步说:「我、我以为就是你们几个人,然後一起去波兰南部,我们刚刚传讯息不是说好——」
尼可拉斯从车窗探出头,他边说边斜眼看向余诗雯:「早安,卢!还有卢的nV朋友!原本的计画是这样没错??」
余诗雯尴尬地cH0U搐嘴角,她小声地说:「呃、嗯,我也没想到文介会答应,你知道我过去十??十一年已经邀他不晓得几次,谁知道他这次就真的来了。」
卓然抓紧机会,他伏在苏的耳边说:「那我们回家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可以。」苏深呼x1:「卢卓然,不要逃避。」
「我才没有逃——」
下一秒,卓然看见街对面,田文介背着小包包走过来,他们明明才刚见过,为什麽会觉得像是已经过了好几年的时间?
一切在卓然脑海里好像被拉长的橡皮糖,变得又长又烂,最後变成一坨烂泥。而田文介在露出彷佛被天打雷劈的扭曲表情後,他似乎打定主意不再看卓然,对方只是迳自来到余诗雯身边,说:「要去哪里?」
「嗯,首先,我们原本要去集中营博物馆,我要写硕士论文用的,尼可拉也要去拍Vlog。然後卢卓然想要去拜访瑞奇,你知道那个人吧?前几年我们有在音乐厅听过他的音乐会。」她说:「你想跟卓然坐一起吗?」
「你哪一次在乎其他人的感受了?」田文介讽刺地说,他拉开车门坐进车内:「连萧邦大赛也没有报名,胆小鬼。」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文介还是一样欸。」余诗雯笑着说:「好怀念喔。」
卓然觉得他快要暴毙了,他当然是和苏一起坐进休旅车最後排的座位,前方的余诗雯和田文介就在中排入座,而尼可拉斯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驾驶座则是另一个不认识的人。
「那是你的对手欸。」苏悄声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蛤?」卓然皱眉:「我完全不记得。」
「哦嗨,卢!」尼可拉斯从後照镜看过来,他露齿而笑,然後说:「这是我们的司机,和我一样在第二轮b赛落选的卡西米尔!Kazimierz!」
驾驶座上的男人穿着黑sE高领毛衣,面孔消瘦,有着一头卷曲的棕发。对方似乎和切斯瓦夫一样身高,卓然猜想八成也是波兰人,对方的黑sE眼睛狐疑地盯着他,紧接着,这个卡西米尔在尼可拉斯耳边说了些什麽。
尼可拉斯哈哈大笑,他对卓然翻译说:「我跟他说你也根本没记得我。」
「蛤?」
卡西米尔叹了口气,他用波兰语喃喃说了什麽。根据卓然和切斯瓦夫的经验,他很肯定这是脏话。
前方的余诗雯回过头:「话说你会晕车吗?」
卓然眨眨眼,他说:「我不——」
话又说回来,他的确不会晕车,但车子带来的窒息感却让他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卓然不知道为什麽他越来越常想到小时候的事情。乡间小路让他回到花莲的乡下,当然他的家乡并没有波兰那麽空旷,但那种由空虚集合而成的孤寂感却同样庞大,向着他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某种东西可以压制那种越发强大的感觉——但车上没有任何食物。
卓然开始焦躁不安,他尝试着听其他人的对话。从尼可拉斯的发问中得知这辆车属於那个叫卡西米尔的人。卡西米尔来自波兰,而他和切斯瓦夫同年纪,似乎在切斯瓦夫发光发热的年代,所有学琴的孩子都被视为复制品。
卡西米尔家也是如此,上至父母师长,下至路人观众,都期待他可以成为某种能与波兰新星b肩的存在——而这辆休旅车是卡西米尔用鲁宾斯坦钢琴大赛赢来的奖金买的,他似乎原本能够在报纸版面上占有一席之地,结果同时期切斯瓦夫开始了个人独奏会,导致没有人记得卡西米尔。
「预防某天我想要开车逃走,不然我可能会Si在舞台上。」卡西米尔用翻译软T说,他深灰sE的眼睛直视前方,但他转方向盘的动作却夸张得像是——啊,卓然想起来,那是苏的弟弟在炒饭时把饭粒洒得整个厨房都是的模样。
「啊哈,完全能明白!要给自己留後路嘛!」余诗雯笑着用英文复诵,卓然可以看见她的眼神瞥向了一旁的田文介,但田文介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想当然也回避任何人的眼神。
而卓然决定带上耳机,靠着苏的手机继续看b赛,虽然他一场演奏都没听进去。
「卢?哎——你不是都说要退赛了?还在看?」尼可拉斯用中文说道:「现在是谁在演奏?」
「美国的??克拉克。」卓然嘟哝着摘下一边耳机,马祖卡舞曲在他的左耳跳跃。
「啊,是JuilliardSchool茱莉亚学院的那位。」尼可拉斯说,他似乎承担起要开启所有人话题的责任:「小诗,你的导师也有在那对不对?Kazimierz,youknowCrk?卡西米尔,你知道克拉克吗?」
前方的话题不断,而车窗外的光影也在变化,现在是冬日,天气并不怎麽好,但周围却显得一片清净,一但驶离了主城市华沙,映入眼帘的便是田园风光,与他们并肩同行的车辆也相当稀少,彷佛在萧邦大赛的期间远离音乐圣地,本身就是个不好的决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卓然忍不住看了看田文介,对方已经闭上眼睛,就像他们在巴黎时,轮到卓然演奏时他也会这样补眠。他感觉身T好像有某些地方缺了一块,再多的音乐也补不起来。
「还好吗?」苏轻声地说:「车子对你的身高来说太小了吧?」
卓然看向苏,他以一种很扭曲的姿势抱着对方,苏也弯下腰靠在他身上。
「Howtallisonster?萧邦之鬼到底有多高啊?」卡西米尔喃喃地念了一句。
听到萧邦,卓然於是抬起头,而卡西米尔又补充一句:「That\'\'\'\'syou.就是你。」
「我?」
「onster?」然後,下一秒,田文介终於睁开眼睛开口,他的声音仍旧非常不耐烦。
「就是卢的绰号,媒T跟记者都这样叫他,因为他在第二轮的舞台上站起来,有一个评论特别有趣,说他彷佛??哦,萧邦掀起棺材,要让世界看看真正的音乐为何。」尼可拉斯说:「有些人说他非常像瑞奇,这是你想找他的原因吗?」
卓然的心情就像被人痛殴後又丢到水里,他想要叫尼可拉斯闭嘴,但田文介只是点点头,接着又闭上眼睛睡了。卓然从後照镜看到自己的表情,又蠢又狼狈。
「对了,卢,」似乎是卡西米尔在尼可拉斯耳边说了什麽,尼可拉斯回过头问:「卡西米尔想要问你,你不是很晚才学琴吗?你学琴前都在g什麽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
卓然愣在原地,他不是不知道该回答什麽什麽,而是在一瞬间,他瞥见其他人的目光,然後才意识到一件事,就是他几乎要把自己全忘??
「恶??」
下一秒,苏发出近乎哀嚎的SHeNY1N。
「苏?苏!」卓然立刻摇晃对方的肩膀:「你怎麽了!晕车吗!」
「你不要这样摇人家啦!」余诗雯立刻说:「那个卡西米尔你能不能稍微停——」
「就是啊你的开车技术怎麽这哇啊!」
「IstopOK?我立刻停就是了啦!」
——夕yAn西下,同时也是萧邦大赛的中场休息,他们在公路中段停下来。
卓然抱着苏坐在草地边的石头上,他试着温柔地抚m0着苏的背脊,让对方把胃里的胆汁都咳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一下要漱口。」卓然边说边拿起余诗雯递过来的水:「不然牙齿会被腐蚀。」
「抱歉。」苏嘟哝,她呼出一口气,身T靠在卓然身上:「我耽误行程了吗?」
余诗雯凑过来,她咧开嘴笑:「我们一点也不急,而且这里的空气很清新不是吗?」
「这里是荒原。」田文介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他听起来非常不耐烦:「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卓然试着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回苏身上,他可以感觉到苏的肩膀放松下来,他们身边的人又回到车子附近,只剩下他和苏待在一块。
「你学琴前??嗯??你小时候是怎麽样的人?」苏嘟哝着,将问题给延续了下来。
卓然眨眨眼睛,他停顿好一会,才回答:「很胖。」
「这个已经知道了啦。」苏说:「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卓然下意识地反驳,他总觉得要是现在去挖掘过往的话,他最终会变成某种??某种怪物,他的过往就跟他的胃一样空虚,而他必须得吃很多食物填补肚子,再吐出来。
这些话语要怎麽在没有钢琴的时候说出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不起。」卓然说,他也不知道为什麽要道歉。
「没关系。」
苏的手m0了m0他的脸颊,她说:「我现在好多了,我们回车上吧,等等到民宿的时候你想要吃什麽?余诗雯告诉我他们有很好吃的波兰饺子。」
突然之间,苏的声音与温度就像切斯瓦夫的音乐冲刷他的心头,将他整个人揪紧,卓然艰难地咽下口水,他紧紧牵着苏的手,他的喉咙里积攒千百万个疑问,只要他面对的不是现实而是钢琴,他就能像藏起麻绳的苏那样活下去。
下一秒,在卓然扶苏上车时,他和没上车的田文介视线互看。
卓然感觉自己的心脏爆裂了。
但田文介还是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直视着华沙的方向,像是在质问他,如果回答不出来的话,那为什麽不回去。
接下来的旅途,卓然没有再在开过萧邦大赛的任何直播或新闻稿。
当天sE渐晚,天空染上漂亮的橙sE,卡西米尔将车子驶入相对现代化的城镇中。这里与华沙一样,新建设都与上个世纪留存的建筑物并存生活。
「嗯哼??我们到了。」尼可拉斯的视线从手机上抬起,他开心地指着窗外的独栋住宅,卓然不管怎麽看都觉得那里就是普通的民宅,附加一个超大的院子:「今天已经晚了,所以我们明天再去拜访瑞奇先生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订房很便宜!」余诗雯回头说:「啊,我们是订四人房和两人房喔,所以卢卓然,抱歉要把你们小俩口分开。」
「嗯??啊?」
当卓然的大脑还在疯狂运转,这甚至可能b他Ga0懂左右手不同拍子的节奏问题时更烧脑。
五分钟後,苏已经被余诗雯带去民宿内,只剩下自己、田文介、尼可拉斯以及卡西米尔站在民宿的入口处,等待正在讨论订房细项两人出来。
卡西米尔开始cH0U菸,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厌世,感觉下一秒就会突然踹其他人。
卓然假装对自己的鞋带很感兴趣。
或许他应该找找这附近有没有野猫,他可以跑去追然後就这样默默地离??
「话说,卢。」尼可拉斯突然开口,他看着手机萤幕,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一样说:「你知道你在网路上非常受欢迎吗?」
卓然屏住呼x1,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猜到对方的想法:「我??应该知道。」
「如果你还在华沙,你会被b疯,」尼可拉斯笑着说:「因为网路上全部都是你退赛的消息,另外,你也把沃兹尼亚克b得他开了新的SNS帐号疯狂骂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卡西米尔吐出烟圈。
卓然下意识地後退一步。
「b赛开始前,几乎完全找不到你的资料,你就像鬼魅一样突然出现,那只会让人对你更好奇而已。」尼可拉斯说:「b起大家热烈地讨论你是因为什麽原因退赛,我更想知道你究竟是什麽样的人,这里所有的参赛者平均都弹钢琴超过十年,甚至十五年以上,连五年都不到的你,不就代表你是——」
天才。
领略速度b常人快了许多,有着绝对的傲慢,因此才能站上顶峰的胜者。
他的x口八成是因为x1入太过寒冷的空气而紧绷,他屏住呼x1。
「闭嘴。」卓然嘶声说,那似乎让周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但尼可拉斯很快反应过来,他放低姿态,他说:
「我只是想说,你一定非常热Ai钢琴才对——所以虽然我这样非常没礼貌,但我还是要说,卢,退赛的事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各位!各位!要不要去吃汉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沈默快要压垮众人时,余诗雯拉着苏走下楼,她拿着手机说:「我们可以走过去!就在附近,因为萧邦大赛所以有九折优惠喔!」
卓然立刻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躲到苏後面,虽然这就像躲在盆栽後方一样徒劳无功,但苏牢牢地牵着他,他们走在队伍後头,缓慢地往镇的中心走去。
苏换上了一件看起来像是加长版毛衣的裙子,卓然觉得如果在床上抱着苏的话会很温暖。
所幸接下来并没有任何大事情发生,在偏远的小镇中没有人认出他是参赛者,这里播放的音乐并非古典乐,没有记者与闪光灯,也没有那会把人掐到窒息的狂热氛围。
当星辰显露於天际,他们又从速食店走回民宿,卓然被星星x1引视线,他和苏脱队,就站在无人的小径上。
「我以为花莲也可以看到星星。」苏说。
「我很少抬头看。」卓然说,他想要把自己从思考的泥沼里拯救出来:「而且在国外看感觉b较厉害。」
「为什麽不抬头?」苏压低声音,几乎与风融合。
卓然停顿一下,他总觉得,的确来到远离华沙的地方,就好像远离了钢琴,他T内的一切在重组,变成了连自己也不认识的模样。对啊,是为什麽?
「会撞到。」他的声音变得哽咽,连卓然也不知道为什麽:「我太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对着他微笑,好像在说这没什麽大不了的:「那我们再多看几眼吧。」
直到前方的余诗雯挥手要他们快点跟上,苏才带着他往前走。
「苏,我??」
苏停下来,她说:「什麽?」
卓然张开嘴,声音却发不出来。
「我是说,我小时候——」
——他的起点并非始於鼓起勇气向表舅说「我想弹钢琴」。
必须把时间拨回,提早再提早。从看见了萧邦大赛纪录片再往前,从终於减肥成功却治不好暴食症再往前,从因为高中休学变成家里蹲再继续往前,就像倒反着弹一首曲子,旋律简直是灾难。他明明知道该如何演奏,但他却无法读出每个和弦与音符。
卓然从来没有说出口的是,那天在苏给他填完员工表格後,Leslie曾经撇了撇嘴,说着他的名字有点难念,因为每一个字都是二声,不停向上。
「卓然的意思是你要成为顶天立地的人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时候他回答不出来,因为他其实从来没听过「卓然而立」,毕竟他连高中都没念完,自然不可能有什麽文学素养。就像他的父母那样,随意地从算命师给的清单中,挑了个顺眼的字,就这麽完成出生登记。
这该怎麽向苏述说呢?要从哪开始?他一岁时被父母带着骑摩托车,结果出车祸时他直接头着地摔下来还上了当地新闻?还是他在十岁时都还会尿床?又或者是国中时他的书包被一群同学藏起来,他一个人找到半夜这样子吗?
又或者是,卓然其实很害怕他与父母很相像这点?
对生活没有任何期盼,就连孩子的出生都只是一个既来之则安之的意外,他的父母x无大志,经营着祖父母辈留下来的民宿,每天入不敷出,生活中充满哀叹,言语间则是对他人的羡慕与抱怨。
过年时,亲戚们围着圆桌吃饭,谁上了好大学,谁b赛得了名,谁将成为大家口中的伟大人物。而那个卢家的独生子,终将一事无成,毕竟他的父母也就是那副德X,看来他也会在这颓败的观光景点中,虚掷光Y,度过毫无意义的一生。
「我们对你也没有什麽期望,得过且过就好。」他的父母这样说。
在那人口外流的城市里,他下课後没有什麽可学的,回到家後吃点零食看个电视就去睡了,方圆几百公尺内没有其他邻居,生活就像踏进流沙,没有兴趣,没有Ai好,得过且过的人生,越是想挣扎,越是往下沉。
所以他好饿。
他必须吃点什麽,不然他内心空空的那部分会杀了他的。
他饥渴连自己都不明白的事物——他的生活像音阶练习,每一天都一样,上升又下降,支离破碎,他必须得为自己填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些食物差点杀了他。
所以他得弹钢琴。
而现在钢琴要杀Si其他人了。
他害怕地要崩溃了,而最糟糕的是,他无法说明自己在怕什麽。
「现在讲不出来也没关系。」苏仍然握着他的手:「怎麽突然哭了?」
「因为、因为苏不画画了。」他抹去眼泪。
苏没有回答,她只是也露出像是快哭的表情,她紧紧抓住卓然的手,丝毫不顾忌那些伤疤与结痂,那是可以创作出撼动人心的图画与音乐的手,那是无法到达顶峰的手。
这个时候,卓然才恍惚的想起,只要他能够拿到萧邦大赛的第一名,他就有资格指责苏的决定,他哭得更厉害了。
在前方的人因为担忧而回过头找他们时,卓然感觉到田文介在看他,但对方一句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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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诗雯挑选的民宿四人房就这麽摆了两张双人床在房间内,其他空间,包括厕所都挤得要Si,所以夜深人静,卓然在浴室里撞到大概三次头後,他终於完成盥洗,然後躺在床上。
「这里的床只有两张,你确定要一个人占一张吗?」尼可拉斯站在桌灯边说。
「我以为你们要去酒吧。」卓然嘟哝。
「太累了。」尼可拉斯一PGU坐在他旁边,浴室里传来洗漱的声音,田文介进去了,而卡西米尔大概去楼下的x1菸区了。
卓然停顿一会,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嘟哝着说:「我没有要跟你聊天。」
「我为下午的事道歉。」对方说。
卓然没有抬起头。
尼可拉斯长舒一口气,他接着说:「你知道吗,卢,钢琴家很难相互理解。因为我们弹奏Si人的乐曲,没有在创造出新东西,最後,纯粹b的是谁理解钢琴与萧邦诠释得更好。纯粹的技术b赛让输家看起来更可怜。」
「我没有觉得你可怜。」卓然立即反驳。
「我输过很多b赛,卢。学校的,或者小镇的,当然还有萧邦大赛。」然後,尼可拉斯温和地说:「我喜欢大家的音乐,当然还有他们对音乐的了解,那令人着迷。着迷到会让人忘记自己输了,因为听到好听的音乐,也认识了很有趣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卓然从床上爬起来。
尼可拉斯说:「你还没有理解音乐有多美好就退赛,真的很可惜。」
「音乐才不重要。」卓然下意识地说:「这根本一点也不重要。」
尼可拉斯眯起眼睛看过来,他好像没有被冒犯,他问:「为什麽?」
「因为它??」卓然咽下口水,他想到苏的绳子,又觉得哽噎:「只要不演奏就好。」
「你靠着弹钢琴认识到这麽多的朋友,怎麽这样说?」尼可拉斯得意地笑了几声,他躺下床,声音变得柔软又舒坦。
卓然撇开视线,他想要把身T缩得更小一点,再小一点就好。
「没办法不演奏,就连沃兹尼亚克都回到舞台上了。」尼可拉斯又接着说。
「他回来是因为他要证明b赛没有意义。」卓然不知道为什麽要帮切斯瓦夫辩解。
尼可拉斯笑着摇摇头,他说:
「他回来是因为没办法不弹钢琴。我们所有人都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天晚上,卓然没有睡,他将身T蜷缩在房间角落的单人沙发椅上,他拿着跟苏借来的手机,他本想要补档萧邦大赛的录影纪录,但他的手指迟迟没动。
而他下意识地,终於查了瑞奇的资料。
——伊万.瑞奇,十七岁时参与了萧邦大赛,在第三轮时被淘汰,引发了评审团的剧烈讨论,翻看当时的新闻报导,会发现有一位钢琴家为了抗议这个结果,因此而退出了评审团。瑞奇引发了古典乐圈的激烈讨论,他要不是亵渎音乐的恶魔,就是上帝派来的天才。
卓然并没有听过瑞奇的萧邦。
因为这个人的萧邦并没有得奖。
那不是能得奖的音乐,但是,切斯瓦夫的钢琴,听起来也不像是能得到第一名的音乐,却是撼动人心的音乐。
那种感觉又来了,过多的想法全塞在思绪中,他无法梳理,也无法得出一个更好的解答。卓然抓了抓头,他x1x1鼻子。然後起身。
尼可拉斯和卡西米尔都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们的呼x1声让卓然觉得安心不少。另一边则是田文介,他面朝着墙壁熟睡,就像他们在巴黎时一样,田文介总是习惯把身T缩小,让出空位给卓然。
对了,巴黎。是那个巧睿拒绝的巴黎,苏也没有和他一起去。
苏曾经说过他们很少一起旅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第一次坐高铁,甚至是返回到自己的家乡。
只要他钢琴弹得少了一点,他就可以跟苏去旅行了。但是除了钢琴以外,他还能跟苏说些什麽呢?他除了满腔的音乐与「喜欢」以外,就什麽都没剩下了。啊,是这样,他好像快要明白了。苏在往前走,她明明就算放弃画图也能够活下去。
——没有钢琴的话,我该怎麽活下去?
卓然拿起桌上的房卡,然後来到走廊。
走廊的日光灯非常微弱,楼下似乎有其他房客在细细私语的声音。卓然的脚步很轻,他觉得脑袋在嗡嗡作响。
卓然推开大门,他和柜台值班的员工点头,虽然对方好像不明所以,但还是让卓然来到屋外。寒冷的天气让他发抖,而苏的手机也快要没电了。
他翻开史都赫亚给他的名片,光滑的纸差点从他的指缝间溜走。他用了苏手机的最後一点电量查看地图,发现只要继续往前走就能到达的瑞奇的工作室。
特立独行,怪异且特殊,在萧邦大赛中落选,引发评审抗议的传奇。
卓然深呼x1。
他在波兰的乡间小路上跑了起来,冰寒的空气进入到他的肺,几乎要将身T结冻。过往花莲的冬天并没有说特别寒冷,但他们家迎向海,他仍旧会瑟瑟发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也曾和巧睿一起在台北的公园跑步,因为钢琴家需要T力。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弹琴,都是为了要活下去。
现在,因为太久没弹钢琴而浮现出来的疼痛被剧烈的动作点燃,他每条肌r0U都在哀嚎,甚至是融化。他边跑边哭,就好像当初减肥时独自在公园跌倒,膝盖血r0U模糊。
他的喉咙乾涩,随时都会涌出血Ye,他把自己榨乾,好像从中会长出什麽美丽的东西,即便他人的眼神看着他,仍是在说他是摊烂泥。
凌晨的光从东方升起,雪白sE的天空开始缓慢浮现,就好像慢板的舞曲,一步接着一步,他的生活就是音乐,音乐就是生活,如果他必须去喜Ai,必须去感受——
那就告诉我怎麽做啊!
像钢琴的乐谱一样,强音与弱音,踏板与停顿,丧礼的慢板,平静的行版,辉煌的快板,和弦、音阶、切分音与华丽的变奏、节拍,手指弯曲,然後指腹放置在琴键上,接着演奏出音乐——而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枯萎的草丛刮过他的衣K,他行经小路,脚踩泥泞,直至肺部像漏气的活塞那般艰难呼x1。
卓然眯起眼睛环视四周,偶尔有几辆汽车呼啸而过,距离目的好像还有一公里左右,卓然改成用步行的方式,他调整呼x1,发丝因为汗水而黏在他的脸上。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节奏开始起来了,他跨开脚步,脑海底响着回旋曲的旋律,每走一步都像踩踏琴键,动作要清脆,降E大调的欢快主旋律,就像在环绕着一个圆圈,他的手指要有力,才能将每个音清晰地奏出,像烟火般在音乐厅盛开。
他的钢琴——
在演奏到最後一个音节时,卓然发现他来到一处大宅前,而他听到音乐声。
与他的钢琴重合了,是萧邦的第十六号回旋曲。
他只要一停下来就彷佛会冻Si,所以卓然又跑起来,好像只要够快,他就可以获得某种自由,他翻过围栏,然後来到宅邸的透明落地窗前,卓然看见一个男人在平台钢琴後方,而下一秒,他们对上了眼。
那双海蓝sE的眼珠映照着日出与他的身影,似乎正惊恐不已。
然後卓然昏了过去。
他的头直直撞向地面,敲掉了他对未来的一切向往,剥去痛苦的外壳後,他好像回到了那个小小的钢琴教室内,苏与巧睿坐在他身边,他们的手放在琴键上,杂乱的音符在跳跃,像雨水打在屋檐,像飞鸟越过天际,像欢笑中的节奏,像某种永恒的安宁。
他能在萧邦中找到那种安宁吗?
他能弹出令人感动的音乐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卓然并不是没有昏倒过。
他曾经为了更快达成减肥目标,於是在认为自己T力足够时,b原定计划多跑了公园一圈,最後他因为中暑而昏厥,他的外婆??卓然几乎忘记外婆的模样,给他拔罐和刮痧,他被表舅说总是剑走偏锋,而他恰好因为住院而更快地减去T重。
现在醒来的感觉和在医院醒来很像,卓然口乾舌燥,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抬起头,只看见一个做工JiNg美的吊灯。
屋内好温暖,他迟钝地感受到这点。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棉被被塞进他身T的空隙中,确保不会有冷空气跑进来。
下一秒,卓然看见他旁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杯水和平板,上面有一段明显是翻译过来的文字:
「我透过萧邦大赛的工作人员得到你的联系方式,我也请家庭医生线上看诊了,无法保证你的身T没问题,醒来的话请摇一下柜子上的铃铛。」
卓然咽下口水,他只有听到空调的声响,啊??还有琴声。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呼x1,他可以肯定那已经不是萧邦了,只不过其他作曲家他的认识粗浅到与小学生差不多。
卓然赤着脚踏在木头地上,他的脚好冰,而且头昏脑胀,他咽下口水,小心翼翼地迈开步伐,直到木头发出嘎滋作响的声响,钢琴声也一并停下了。
糟糕,他是不是应该要摇铃?话说铃铛在哪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卢。」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出。
卓然破音地说:「我在这里。」
随後,一个有着花白头发的高大男人站到了他面前,对方有着非常漂亮的绿sE眼睛,他举着手机,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温和,那就像所有的情绪混杂。
卓然无法分清,如同他无法理解他的钢琴一般。
「我早已听闻你的鲁莽。」对方,瑞奇的声音平静且毫无波澜,几乎和语音翻译一致。他说:「我不想你成为我家土地的肥料,你感觉身T还好吗?」
卓然忽视了喉咙灼烧般的疼痛,他点点头。
但瑞奇严厉地皱眉,他用下巴示意卓然和他一起来到厨房,他刚走进去就闻到香气,而锅炉上的浓汤也x1引了他的视线。
「我想要请问一件事。」卓然脱口而出,他的话语被翻译软T翻成了??波兰文?还是英文?他的思绪膨胀到无法思考,他抬起头,然後对上了瑞奇的双眼。
「是的?」瑞奇说:「我猜你来到这里就是有事要问我。」
——「人为什麽要弹钢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之间停顿了许久,只剩下炉子发出的阵阵声响,然後,瑞奇咧开嘴角,他从喉咙发出声音说:「你逃离萧邦大赛,就为了思考这个问题?」
「我没有逃走。」卓然用气音说,他缩起肩膀,好像要把整个人从外部向内挤压:「我只是、只是做了一个决定!」
「年轻人,」瑞奇眯起眼睛,他的声音平静地像是大海:「你的音乐非常有爆发力,你在采访时也是,但你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述说你真正想说的东西。你在舞台上,一次b一次激烈,你还是因为不知道你想透过音乐传达什麽而焦躁——我猜,所有人都在告诉你,你必须知道你为什麽选择钢琴,为什麽喜欢音乐,你才能弹得好。」
卓然瞪大双眼。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但用个更简单的方法。」瑞奇将目光转向浓汤,他掀开锅盖,用勺子舀出一碗汤:
「问问你自己——你作为钢琴家,你想要用你的音乐述说什麽呢?」
瑞奇将食物递到他面前:「趁热喝吧,年轻人。你的朋友应该很快就会来接你了,你也该感谢我没有报警说你私闯民宅。」
卓然坐在餐桌前,他的肩膀上又被批了条毯子,手甚至被塞进汤匙。
瑞奇就站在他对面,像是审讯室的警察一样看着卓然小口咽下汤。在确认卓然一切安好後,瑞奇一直紧皱的眉头也放松下来,也是在这时,卓然听到门铃声响起。瑞奇喃喃几句,便立刻就来到前厅。
下一秒,伴随着门打开的声音,卓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他就被冲过来的苏紧紧抱在怀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的手环绕了他整个身T,她的声音颤抖,一只手抚m0着卓然杂乱的头发:「我们都以为你跳进附近的水井还是怎样了。」
「顺带一提,附近没有水井。」尼可拉斯的声音。
卓然把脸埋进苏的肩膀上。
「田文介以为是他害你跑去自杀,你最好把自己装得惨一点,免得等等被他揍。」苏的脸狼狈,好像刚刚在跑进来前先在泥地里摔了一跤。苏边说边拨开他的浏海:「介意我下次在你身上装个定位器吗?」
「我不会再这样了。」卓然搂紧对方,他乾涩地说。
苏将他的头发r0u乱,接着便退开一步。
卓然从视线余光看见其他人也进到屋子里,以余诗雯为首,她和尼可拉斯以及卡西米尔都在和瑞奇谈话。而田文介正惊恐地来到房间门口,卓然连忙按照苏所说的,他缩起身T,想把自己装得更可怜兮兮一点。
「他没事。」苏对田文介说:「我确认过了。」
卓然立刻点头。
「他说他撞到头了。」田文介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每天都在撞。」苏认真地说,但她的手更紧地缠着自己:「真的,我们家的门框很低。」
卓然更用力地点头。
田文介似乎想要说什麽,他的表情像是波涛翻腾,他最终转身,然後离开房间。
「我要——」卓然正准备起身,但苏却立刻把他的肩膀压制,卓然愣愣地坐在椅子上。
「休息。」苏轻声地说:「就休息一下吧。」
——卓然从来不知道他有这麽疲倦过。
在喝完汤後,又回到瑞奇的客房前,他瞄到瑞奇正在隔壁房间和尼可拉斯谈话,偶尔还传来钢琴的声音,他也想加入。
但苏强迫他躺好,卓然下一秒又像昏过去一样,陷入柔软的枕头中。
他在恍惚间一直想起瑞奇的发言,无关乎喜欢不喜欢,也不是选择不选择的问题。瑞奇的提问好像他生来就是该弹钢琴的,而他只需要决定该如何弹而已。
钢琴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是钢琴家吗?
光是用想的就好不可思议,简直像旅社一楼大厅放置的那些绘本上的故事——如同魔法一般。
卓然又想起了巧睿。
他记得发表会的演奏刚过没多久,他和巧睿一同在音乐教室休息,那时巧睿指着大厅的书柜,他问:「你有看过这些吗?」
「没有。」卓然摇头:「那些是给小朋友看的。」
「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你小时候怎麽样。」巧睿眯起眼睛说:「你是不是那种会在教室里看一整天鱼的那种人?」
「我妈说那叫神经病。」卓然说:「我最多只会看一节课。」
巧睿笑个不停,卓然发现他已经开始忘记对方的音调。
——「你可以去的。」那时巧睿说:「你一定去得了萧邦大赛。」
卓然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勉强从窗外的景sE判断时间已经来到下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围和清晨时一样静巧,卓然又在床上躺了许久才起身。他的脑袋昏沉,撞到地面的地方肿了起来。他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似乎是瑞奇收藏的黑胶唱片跟乐谱,摆放方式和切斯瓦夫一样凌乱。
然後,卓然来到走廊,他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被留下了,但很快,卓然发现苏的纸条,苏永远都会留讯息给他。
「我们去附近的大卖场,田文介在客厅里。」
卓然看向客厅的方向,但他仍驻足於原地。
他咽下口水,想着要回到房间里,但他看见走廊的尽头有一扇没有关上的门。卓然抬起脚步,他发现那是自己在昏倒前看见的琴房。b田文介家的琴房大得多,在有落地窗的房间内,钢琴被摆在正中央,那是黑sE的山叶平台钢琴。
他坐在了钢琴前。
他的十指疼痛,关节都在哀嚎,要不是继续鞭策自己前进,就是从此停歇。好像永远都只有两个选项,不然他就会原地四分五裂。
卓然打开琴盖,他看着琴T映照出的他自己。他的头发没有绑,杂乱地可以扯出许多毛球,他的x口疼痛,蔓延至喉咙与骨头,他感觉血Ye在沸腾。
如果他无法成为钢琴家的话,他也能活得下去吗?
他想要说的东西是什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听见脚步声。
卓然收起手,他紧张地缩紧肩膀,然後看向了出现在琴房门口的田文介。
「呃??嗨,小田。」他小声地说。
「你为什麽不回床上休息?」田文介毫无情绪地说:「如果你要退赛的话,现在练琴也太浪费了吧,如果你是想在别人家里过劳Si的话就当我没说。」
「小田那时候为什麽会生气?」卓然小声地说。
田文介停顿许久,就像永恒一样,卓然可以感觉到有个节拍器,正将他们的时间无限地拉长。然後,田文介轻轻地叹口气,他说:「因为被你打败很羞耻。」
「为什麽?」
「那个波兰人也这样说不是吗?他学琴学了一辈子,突然冒出一个人,只用了五年就爬到这里,你随便弹几个音就可以让人怀疑自己的人生一文不值。」田文介喃喃地说:「我没有像你一样那麽喜欢钢琴,我只想要赢而已。」
「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卓然的声音越来越小:「那明明是我的台词。」
田文介耸肩,他撇开视线:「你和余诗雯都喜欢用些白痴的理由弃权,显得你们很有格调,成为钢琴界的传奇对不对?跟瑞奇一样,他在萧邦大赛弹邪门歪道的音乐,无法晋级是理所当然的,然後他也被你们视为偶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声音变得像冬风,稍不注意就消逝,却又突如其来地冻住了心脾。
「小田回台湾後要做什麽?」卓然脱口而出。
田文介停顿了一会,他讽刺地说:「念硕士,然後当钢琴家教。幸运的话我的学生可以参加萧邦吧。」
他们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卓然终於有时间想起在他第一次与田文介见面时,对方的身边有其他的好朋友,後来随着时间,就像巧睿那样,那些曾经与钢琴一同前进的夥伴们便走向其他道路。
他想要说的是不要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他想要永远与所有人一起弹钢琴。
卓然抬起头,他渴望再说点什麽,但前门有声音响起,而下一秒,苏和其他人就进到屋内,余诗雯大声说着外面很冷,而穿着大衣的瑞奇提着一袋食物,他也笑着回覆。苏立刻钻过田文介身边来到卓然前方。
「身T好一点了吗?我们要来做波兰饺子。」苏看起来轻松许多,她m0了m0卓然的头,但话语却激烈得让卓然缩起身T:「但你不准过来帮忙,你在旁边拿尼可拉的摄影机就好了。」
卓然根本无力反驳,他甚至不知道为什麽突然要进行这种好像年夜饭围炉的活动,但他还是乖乖地来到厨房边,手帮忙拿着尼可拉斯的摄影机。
接着,在余诗雯的说明下,卓然才大致理解事情全貌。根据余诗雯的计画,他们本来今天是顺道来瑞奇家拜访,然後再去附近的集中营博物馆参观,但因为「某个人」在擅自脱队还昏倒後,他们只能在这里暂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瑞奇当然也很欢迎他们,不过因为稍晚他还会接待其他音乐界的朋友,原本打算下厨的时间也因为「某个人」而耽搁,所以为了补偿瑞奇,余诗雯和尼可拉斯自告奋勇地决定帮忙做点简单的食物。
在余诗雯提到「某个人」第三十七次时,卓然默默地退後好几步。
「总之,我们晚点就回昨天的旅馆住,明天再回华沙。」余诗雯特地强调了明天,她抬起视线,却没有话语中的轻快感:「明天。」
卓然认真地点头。
「Doesn\'\'\'\'titmatterifyoustayhere?你留在这里也没关系吗?」卡西米尔似乎可以从中文对话出嗅出端倪,他拿着杆面棍说:「Youcalheitteeahemyouwanttogetheschedule.你可以打电话跟委员会说你要改时刻表。」
「卢受伤了不是吗?」尼可拉斯说,一边用手指敲敲脑袋,卓然莫名觉得这个动作有点嘲讽:「依照他弹琴的方式,他会弹到脑袋掉出来。」
一旁,苏一直沉默地观察瑞奇的动作,空气中是馅料与面粉的味道,卓然不知道为什麽超市没卖水饺皮之类的,他们还得自己做。然後,他看着苏的手优雅地舀起馅料,然後谨慎地放到面皮里,充满了苏特有的节奏——卓然对这点非常自豪,他观察得出来,苏按部就班,就像乐谱的每个小节。
卓然注意到瑞奇正在看他,於是他也抬起头。
「AreyounotsideringgoingbacktoWarsaw?不考虑回去华沙?」瑞奇问。
卓然深x1一口气,他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Wo?niakmustbesad.沃兹尼亚克会很难过。」瑞奇轻声地说,但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悲伤,他只是将捏好的饺子整齐地排放在保鲜膜上,而其他人也手忙脚乱地模仿着。卓然愣愣地看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镜头有没有忠实地记录下来。
对了,纪录。
他累积了好多萧邦大赛的直播录影档。
这些还有看的意义吗?他还要x1收那些人最好的音乐,成为自己的血r0U吗?
锅子里的水被烧开,余诗雯七嘴八舌地切换语言和其他人讨论关於水饺的煮法,尼可拉斯笑着挥手表示他一点也不知道,而卡西米尔似乎Y险地说着其他人都还没尝过甜的饺子。另一边的田文介正在帮忙摆放碗盘和观察微波炉里的其他食品,苏则是缓慢地收拾桌面,一切井然有序,很快就会回归到好像什麽都没发生的状态。
就像切斯瓦夫的音乐。
还在他的心头,如海啸的波涛,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卓然环顾四周,有一面墙摆满奖状与奖盃,在荣耀的侧边,则是照片墙。根据卓然的理解,瑞奇的妻子似乎几年前就过世了,只剩下他与早已离家的一对儿nV。但那些保存回忆的照片看起来——看起来,非常有意义,非常重要,b钢琴重要多了。
「你在看什麽?」
周围杂音远去,瑞奇的声音从朦胧中探出头,卓然扭头,他发现对方正在用着翻译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卓然口乾舌燥:「我伤害了很多人。」
「用你的钢琴?」
「因为我、我不喜欢钢琴,我不知道我为什麽要弹钢琴,我只是——」卓然破碎地回答:
「我很??空虚。」
瑞奇的声音很轻,就算是翻译过的声音也无法抹灭:「空虚?」
「因为我??也不知道未来想要做什麽,也不知道我喜欢什麽。」卓然用气音说。
「当所有人都在询问你答案时,感到迷茫好像成为错事。但萧邦大赛的参赛年龄限制是多少?二十八岁,年轻人,你们大半辈子都在弹琴,谁能轻松地回答这些问题呢?」瑞奇回应:「你们还没好好活过,所以脆弱地就像面团一样。」
「你也是吗?」卓然说。
「我当然不是。」瑞奇坏笑着说:「我十七岁就知道自己要g嘛,我要展现我的萧邦给全世界看,看看评审为我吵个不停,我就知道我成功了,我把我的音乐带给别人了,感动、厌恶,还是痛苦,那都是你音乐的本质,是你要说出的话语。」
卓然问:「你喜欢钢琴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瑞奇反问:「你喜欢说话吗?」
「什麽意思?」
「钢琴不过是你的嘴,你的眼,你的另一个器官。你持续不断地弹奏,你会习惯它,就跟你活着一样,演奏就是生活,生活就是演奏。」
——那天傍晚,卓然见了瑞奇的音乐家朋友,有两个是属於某个室内乐团的人,有另一个是指挥专业的音乐学生。而所有人都认识卓然,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萧邦大赛的八卦,大部分都围绕在日本的跟拍团队有多厉害,以及韩国选手的气场很强大,还有某个导师的学生全军覆没等等。其中一个人用波兰语和卡西米尔聊天,卡西米尔边叹气边cH0U菸,好像这场聚会就是来折磨他的。
卓然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他和苏坐在客厅里喝果汁,他感觉整个身T轻飘飘地,好像苏如果没有抓着他的手,他就会直接离地飘走。
「苏对我很失望吗?」下意识地,卓然小声地说。
「怎麽可能。」苏温和地说,她的目光直视前方的人造植物:「嗯??可能会有一点不甘心。」
「不甘心?」
苏伸出小指头,说:
「我其实有点期待你成为第一,然後告诉我也成为第一吧。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会毫不犹豫地跟你一起走。可是我想那对你而言肯定不会快乐,所以现在这样就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凑过来,她的手拨开卓然的浏海,然後给了他太yAnx一个吻——一开始交往他们几乎不会亲吻,但来到波兰後,苏的吻频率高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卓然的身心灵全交予钢琴,唯有在R0UT表达Ai意,才能烙印在心头上。
「苏喜欢画画吗?」卓然又快要哭了:「就算不画画了也喜欢吗?」
「和喜欢你一样喜欢。」苏对他微笑:「是世界第一的那种。」
几分钟後,卓然听见餐桌处的人在呼唤他,他坐在那些音乐人中间,其中一人似乎非常兴奋可以和萧邦大赛的参赛者见面,卓然还被免费写了一篇报导,在那些人离开时,尼可拉斯才跟他说他应该收钱。
「如果你现在回华沙应该会引起大SaO动。」尼可拉斯帮他翻译:「你好像从退赛的人变成逃走的人,全都亏了沃兹尼亚克在社群媒T上疯狂诋毁你的缘故。」
「什麽诋毁?」
一下子一群人凑过来,而尼可拉斯借用了瑞奇的笔电,上面是切斯瓦夫的社群帐号,两天前才刚开设,而上头几乎是非常恼人的抱怨,包括对方因为没有卓然的手机还有住址,而萧邦大赛委员会也不肯给他,所以切斯瓦夫以和卓然相处时完全不同的态度,疯狂在网路上笔战:「这个赛制烂到骨子里,学院派的人保守又陈旧,弹出来的音乐跟狗屎一样,你们显然b走了一个有机会可以扒开你们这些老头腐臭皮囊的人——」
「恶。」田文介靠过来看时皱起眉头。
「难怪他会从波兰新星变成全民唾弃的人。」余诗雯说:「话说,这看起来也不像在诋毁卢卓然啊。」
尼可拉斯点开下一篇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CtaMadE所有参赛者,你们的音乐都是垃圾。」
然後,瑞奇在一边笑了,他拉开椅子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他笑着用英文说:「切斯瓦夫还是五岁时b较可Ai。」
切斯瓦夫试着想像那个金发的男孩,话又说回来,他也无法想,如果是他自己那麽早就接触到钢琴,那麽今天他还会如此痛苦吗?
或许会吧,因为切斯瓦夫也是。
「你知道吗,卢。」瑞奇静静地说,他的话语被翻译软T缓慢地播放而出:「切斯瓦夫很小的时候,他经常问的一句话,是我要怎麽把开心的感觉弹出来——这是他被视为天才的主要原因。」
瑞奇的酒杯摇晃着,光辉在大理石桌面上折S,他的眼神满是怀念,又随後被悲伤笼罩。卓然回忆起他只有在自己家里的长辈才看过这样的表情,他屏住了呼x1。
「开心的感觉、悲伤的感觉、生气的感觉,就好像学会怎麽使用形容词一样,他非常有天赋,外界的人常说他被名誉冲昏了头,就连他老师也这样认为,但不是这样的。是因为他只能这麽前进,因为很少有人能够懂他想从音乐里学习到什麽,接着又表达出什麽——除了你之外,卢。」
瑞奇说话时,周围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而卓然看向对方蔚蓝sE的眼珠。
「年轻人,无论你的决定如何,钢琴都是你的心。讲述你心的语言,这就是钢琴家该做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当天稍晚,他们离开瑞奇家。再次乘车返回了旅馆。
似乎是因为疲於奔波,所有人都累得没办法再讲话。而余诗雯把双人房让给了他与苏。
苏躺下床时,被压在对方身下的卓然本想再说点什麽,但他的nV朋友已经快要睡着了。卓然感受着苏的呼x1。
「卓然?」苏迷糊地说。
「嗯哼。」
「如果你想要逃走的话??那也没关系,因为我也用了很多方法试图逃避。」那双满是伤痕的手抚m0了卓然的手臂,有一瞬间,卓然的思考能力四分五裂:
「但我是因为逃走了,我才知道画画可以很开心这件事——这就是我的顶点。」
他好像是第一次认真地直视苏的眼睛,卓然太习惯低头了,他强迫自己一定要看向每个人的双眼,这样才能够传达自己的请求,就像他向表舅说他想要弹钢琴,向Leslie说他要前往萧邦大赛,向田文介下了战帖,向切斯瓦夫挑衅,向他所遇见的每一位钢琴家直面他们的音乐,向苏——
他的钢琴是想要传达什麽呢。
他的音乐又是该成为什麽样的存在?
「等明天,我们跟余诗雯他们去附近晃晃,等记者们对你失去兴趣再回去华沙,接着就回家,然後我们再来看看该怎麽办,你努力了这麽久,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我带你去音乐会,还有其他很多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说着说着,就像在安抚小孩一样,她自己就先倒头睡去了。她的身T缩在卓然怀里。
卓然给苏盖了两层被子,他的内心不知为何,就像第一次听到切斯瓦夫的音乐那样,满溢着连他都不明白的感情。他秉着呼x1,好像多吐气一口,都会不小心浪费这种——「感动」。对了,这就叫感动没错。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旅馆走廊,除了柜台昏昏yu睡的值班人员以外,这里没有任何人,当然也没有钢琴。而卓然抬起目光,瞥向挂在半空中的月亮。
在月光下,他脑海里想起的不是萧邦。
是德布西的月光。
卓然完全不会弹,他的指头早就习惯要适应萧邦的诗X,他的全身就是为了完成大赛而生的,他感觉回到了过往巧睿拿着谱,一个音连接一个音,让他缓慢地在琴键上舞动。
他的十指都在颤抖,好像昏倒撞到头的後遗症这时才开始发作。
简单,柔和且如流水一般。
他的手放在空气中,然後嘴上哼着音符,这样就可以弹出来了。
手指的运行推移着音乐,将庞大到无法述之於言语的感情,一点一滴地拆解,把它深深埋进所有的音符里。太轻而易举了,b起萧邦来说,卓然觉得月光更像是他以往的指法练习,他的手缓慢地将身T的力量下压并前行,他感觉到真的有月光洒落,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整个房间被染上了一种令人屏息的sE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卓然抬起头的同时,他与田文介对上目光。
他迅速收了手。
「晚、晚安??」卓然嘟哝着说。
「那是德布西?」田文介的眉头紧锁,好像随时会崩裂:「我是说,从你手指跳跃的方式来看,不是萧邦?」
「对。」卓然说。
田文介问:「除了卡农以外,你竟然会弹萧邦以外的曲子?」
卓然点头後,他们陷入某种长久的沈默。
——「对不起。」
然後,田文介小声地说。
其实一直以来,卓然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触动到田文介的哪根神经,虽然对方的朋友总是开玩笑的说,田文介可能有某些情绪控制开关,在他小时候做g细胞移植时就被别人的细胞取代掉了。但田文介总是什麽事都可以生气,他没有收的泡面碗,他们不小心穿成对方的衣服,或者是对乐曲的理解不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田文介从来没有道歉过。
因为他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谁亏欠谁。
「你就算不想弹了也不关我的事,但我可能哪天想不开就会半夜偷用枕头把你闷Si。」田文介呼出一口白烟,他似乎早已声嘶力竭,没办法再责怪或者谩骂:「我没有那麽心x宽大,余诗雯也是,你也是,你们所有人都表现地好像就算没有钢琴也无所谓。但我只剩下钢琴了——很好笑的是,我在波兰时,一直在期待我的病可以复发,但都没有。」
「什麽?」卓然哽咽地说。
「这样我至少有藉口说自己发挥不好。」田文介松开手,他的衣着单薄,在冬日的荒野里像随时会冻Si。
「这样你可能会Si掉欸。」卓然小声地说。
「总b拿不到奖还要好吧。」田文介似乎放弃了什麽,他站在卓然身旁,东方的太yAn开始升起。
卓然沈默了很久,他说:「小田请不要和我绝交。」
「去你的。」对方给出了一个不太算拒绝的答案。
「我喜欢和小田你一起弹琴,还有一起b赛。」卓然小声地说:「还有一起拿第一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卢卓然。」田文介喃喃:「我们年纪大到参加不了b赛,也没有那种力气再去跟其他年轻人争第一,第二轮b赛就是我们最後一次对决了。」
卓然分不清田文介的声音是不是在哭,不过他自己倒是哭了。
他半期待,半恐惧地等待对方叫他回去华沙,说不定卓然真的会听,不对,他绝对会回去。但没有任何人开口。
他们又看着窗外好一会。
最後,田文介没有说什麽,他只是摇摇头,接着又站起来,他嘟哝几句就准备回到房间内,卓然愣愣地看着,直到对方又扭头,补了一句:「我後天会先飞回法国,你自己也要注意一点,别被记者逮到了。」
屋外只剩下他一个人。
卓然看着太yAn从地平线上升起,他握着苏的手机,他在脑海中恍恍惚惚地模拟自己的未来,希望Leslie能够允许他在音乐教室担任老师,他会乖乖听话去考检定,然後,他还得去考驾照,还有把书念完,除了钢琴以外,他有数千数百万能做的事情。
但似乎,就跟德布西的月光一样,除了演奏将别无他法。
有些事非钢琴不行。
他感觉心脏在膨胀,无以名状的情绪无法用音乐以外的表达述说,他感觉自己被什麽给缠绕,整个人定型在外头,他看着苏手机上的黑sE萤幕,上头映照出狼狈的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後下一秒,铃声响起了。
卓然想也没想,立刻就接起电话,他知道那百分之百是萧邦大赛的工作人员,他必须直面那些人,告诉他们他——
「苏姐姐?」
巧睿的声音让卓然停顿了许久。久到他感觉脑袋里已经跑完一整首协奏曲,但巧睿似乎仍未发觉那是他,自顾自地又说了:「我已经在机场了!对不起飞机延误,你现在在哪里?要去找你吗?」
「克、克拉科夫。」卓然不知为何看不清眼前的院子,他的声音也不像自己的:「我是说,我跟苏在克拉科夫。」
电话那头沈默了许久,然後巧睿说:「那离华沙有点远欸,你们赶得回来吗?」
「你为什麽会来波兰?我以为??你、你课业很忙。」卓然越说越小声。
「拜托,你是我教出来的欸。」巧睿笑着说:「我要看你站上顶点啊。」
他再次沈默。
「我想听你的钢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麽?」
「我说,我想听你的钢琴,我都买票了。」巧睿淡淡地说,好像在谴责他没有按照谱上的记号演奏一样。
「可、可是我,」卓然结结巴巴:「我的演出服,还有,我的鞋子,我什麽都没有——」
巧睿说:
「来吧,卢卓然,你不是要让我看看,如果我没有放弃钢琴,我可以达到什麽境界吗?」
有时候就是像这样的一句话。
宛如斧头,劈开了他的头壳,从中掏出连卓然自己都快遗忘的想法。他还记得那时候,当他哭着离开咖啡厅时,苏过不了多久就出来安慰他,他记得苏的眼神,那是如今卓然终於可以明白的理解。关於所有人对於音乐和「喜欢」的理解,永远不会相同。
那一年庄老师询问他的「你为什麽喜欢钢琴」的答案,就是这样。
即便无法互相理解,他也想要和朋友们一起登上顶峰。
即便钢琴如此孤独,他也要演奏出能撼动人心的乐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要成为钢琴家。
他想要告诉所有人,能够把音乐弹出来,是多麽美好这件事。
「我要先??挂断电话了。」卓然颤抖着说。
「那我们等等会见面对不对?」巧睿最後这麽说了:「我会在华沙等你。」
「嗯。」卓然回答:「我会到那里。」
冬日的寂静再次笼罩了他,而距离他登台演出,已经剩不到五个小时。
「苏!」卓然嘶吼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回房间,而苏也立刻因为自己的声音而吓醒。
「怎麽了?」苏的头发澎乱,就像他们初次见面的那天:「你要回去吗?还是怎麽了?」
「我想当钢琴家。」卓然哽咽地说:「我想成为钢琴家。」
寂静又陷入他们之间,而苏淡淡地微笑,就像她早已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我们回去台湾之後——」
「我要回去b赛。」卓然立刻反驳:「快来不及了!」
苏愣了一下,她先是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看卓然,接着是宛如永恒般的静默。苏回过神,她立刻说:「我去叫其他人起床,你,换衣服!然後打电话跟主办方说你绝对绝对赶得到!」
一下子被交付了许多任务,卓然其实只听见了最後一句,苏则立刻就跑出房间。
卓然坐在床上,他好像很久没吃东西了,胃酸不断涌上来,但某种兴奋感又驱使着他急促地呼x1,他要把这份感觉保留到登台,然後将自己的音乐变成某种绚烂璀璨的东西。
「什麽?」田文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要回去?为什麽这个人每次都要Ga0成这样!」
「这总b他再也不弹钢琴好多了吧?」苏说,卓然从来不知道他最好的两个朋友——其中一个兼nV朋友——是如何在他不在时私下G0u通的,说不定他们都在责骂自己。
田文介讽刺地说:「乾脆联络媒T叫他们来载,然後费用就是专访好了,专访标题要叫什麽,落跑者、taMadE萧邦之鬼!」
卓然感觉自己的意识cH0U离了,他好像远离了那些纷扰的争执,回到那个他独自搭客运来到台北的凌晨。
他用他仅剩的零用钱买了便当,食物的味道很好吃,所以他狼吞虎咽,把一切都抓进胃里,最後再全部吐出来。後来他可以对钢琴如法Pa0制,吃掉他人的乐曲,生吞活剥,再一并呕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好地聆听,好好地品嚐,好好地感受。
因为钢琴就是你的心。
瑞奇的话变成了浪cHa0,卓然感觉他的脑袋正在被冲刷。
卓然踏出脚步,他伸出双手,然後紧紧拥抱了田文介和苏,他们的声音戛然而止,苏问:
「怎麽了?」
「你又有什麽毛病?」田文介沙哑地说。
他只是将手臂的力道收得更紧,好像一松手,他好不容易抓紧的事物就会消失。
又是一小会的沈默,像夏日yAn光悄悄在云层间探头那般短暂。
「我要面对我的钢琴。」卓然说。
田文介皱眉:「我看起来像钢琴吗?你面对的方式是把人肋骨夹断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同意夹断这点,」苏耸耸肩说:「你没有把大赛的钢琴全部都弹坏真是幸运。」
卓然笑了出声,随後也哽咽地将脸埋进两人之间。
他感觉到苏和田文介都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与他完成演奏一样幸福。
——大约半小时後,他们成功地坐上车,而卓然还在努力不吐出来。
尼可拉斯在副驾驶气喘吁吁,他像是经历了地狱般的旅程:「卢,你除了人要到现场以外还缺什麽东西?」
车子再次开动时,卓然坐在後座中央,而他从後照镜瞥见卡西米尔一边吃早餐一边踩油门,看起来非常危险,让人联想到表舅年轻时带着他飙车。
卓然咽下口水,他左手边的苏开口了:「我们还得回旅馆拿他的衬衫、西装外套、西装K,还有皮鞋。」
「好的,全套。」尼可拉斯说:「话说,他之前的衣服都是订做的吗?」
「巨匠赛的时候就已经是了。」余诗雯一边打哈欠一边说,她缩起身T:「毕竟卢卓然高成那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趁着其他人开始聊起b赛用的礼服时,苏连忙问:「你要吃点东西吗?」
卓然摇摇头,他还来不及说话,田文介就将他的手机和耳机都递给他:「快点复习。」
「复习?」
「你已经两天没碰钢琴了,你的曲子是什麽?」
「呃??我把回旋曲放在最後面,我要弹十七号马祖卡——」
「算了根本没有人有兴趣知道,还不是一堆人都选一样的,闭嘴认真听!」田文介动作粗鲁地喊到。
苏也在一旁说:「等等就会见到巧睿了,很期待吧?」
当音乐响起的时候,车内嘈杂的声音就被吞没了。
卓然看了看田文介为他选择的演奏者,似乎毫不意外是瑞奇。他从以前就不会听这样的诠释。但现在卓然感觉脑袋肿胀且混乱,好像终於开了一道门,足以让他瞥见其他的事物。瑞奇的钢琴就像其他千万人的音乐一样,无关乎技巧,只在乎某种传达。
因为钢琴代表着心,彷佛卓然过往从来不会去读的文章标题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心脏急促地跳个不停,闭上眼睛後,他觉得自己能够被音乐环绕。
一路上车子异常地颠簸,卡西米尔用波兰语喃喃抱怨说他好不容易可以睡个好觉,他才不想要去听萧邦大赛,他绕道超车,好像还差点打滑撞到一旁的灌木丛。
但即便如此,好像也无法减缓他们距离非常遥远的事实。
「你下次要幡然醒悟能不能挑个好一点的时机!」田文介b他还心急:「这辆破车不能再开快一点吗?」
「J,你的老师知道你平时这麽暴躁吗?」尼可拉斯小声地说。
田文介狠狠瞪过去,卓然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们是不是说要在开演前就该报到了?」苏凑过来说:「这样没问题吗?」
「主办单位百分之百会通融,」尼可拉斯说:「只要卢有那麽一点点想要弹,他们就不会放他走,况且他还是第一个表演的,他能在开场前到肯定没问题!」
苏的目光迎向了朝yAn,卓然往後仰的同时,yAn光也照进车内,他看见所有人的面孔都闪闪发亮,几乎让自己失了神——有一瞬间,卓然好像在这样的时刻有了与演奏时一模一样的T验,那就是只要这辆车持续奔驰,持续往华沙前进,那麽一切就会好转。
马祖卡舞曲持续到第二轮时,卓然整个人靠在苏的腿上,他的手在半空中挥舞,跟随着音乐去演奏所谓的空气键盘——他的节奏早已与瑞奇的音乐脱节,钢琴的声音震耳yu聋,但他却感觉自己的心脏无b平静和膨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m0着他的头发,就像以前一样。
卓然m0索着找到苏的手,而苏环绕住他的肩膀——离自己上台的时间只剩一个半小时。
华沙的城市喧嚣越是接近中心,便越是扑面而来。
卡西米尔减慢车速,并且在中途绕了车道,从小巷中放了苏和卓然下车,而苏就像间谍电影里的nV主角,她左顾右盼,确认没有记者在跟拍後,立刻拉着卓然进到旅馆内。
「来。」
进入房间後,苏快速地拿起衬衫,她皱眉,抿着嘴,动作行云流水地帮卓然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衣服。卓然喘了几口气,时间的流逝突然变得很慢。
「别担心,你一定没问题——」
当他开始扣上扣子时,卓然发现他的指头又Sh又热。
下一秒,他听见YeT滴在地面的声音。
苏愣愣地看着他,而卓然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表演服被突如其来的鼻血给淹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某种卓然无法描述的恐慌涌上来时,他看着苏立刻牵住他的手,而苏将卫生纸递给卓然,她的声音很低,却又坚韧不拔:「没关系,不要抬头。」
「我的衣服??」卓然急促地呼x1:「对不起,我的衣服——」
「不是还有时间吗?」苏温和地说:「坐着一下,我想你应该是被冷到了吧。」
卓然来不及回答,苏就以他见过最快的脚步跑出旅馆房门外,卓然伸出的手放在半空中,但留给自己沉浸,甚至是止住流血的时间并不长。不到几分钟,换成余诗雯和田文介跑进来,而余诗雯急切地说其他人在帮他找替代用的衣服,当然还有吃的东西。
再次和这两人待在一起,卓然觉得很奇怪,好像回到巨匠赛的准备室,他们明明是敌对的关系,但却因为钢琴而彼此缠绕。
卓然感觉毛巾抚过自己的脸,他的鼻血好像已经止住了,而田文介正仔细地把他脸上的血痕一一抹去。
「我、我觉得我的钢琴——」然後,卓然下意识地开口,房间内的两人都紧盯着他:「如果没有你们,我觉得我到不了这里。」
「这不是废话吗你打败我们两个欸!」田文介立刻气急败坏。
「你明明知道人家是什麽意思!」余诗雯在旁边说,她露出温和的微笑:「这就是美好的地方啊,因为所有人都会演奏出他们最好的音乐,这些音乐会成就某个人,让他可以踏上萧邦的舞台。」
卓然不敢肯定,他甚至觉得自己只要一点头,T内的某条血管就会像漏水的管道那样喷涌而出,但他屏住呼x1,然後小声地说:「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分钟後,苏应该要回来了,但旅馆的房门外却嘈杂地像是有人在开庆祝派对。
「那边是怎样?」田文介皱眉,一边靠过去从猫眼观察:「是有人讨债讨错地方吗?」
「苏晓琪不是说她要去找人帮忙?」余诗雯也凑上前,而他们一起拉开门。
率先映入卓然眼里的,是拿着衣架的苏,而跟在对方後面的人正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卓然听不懂的话,还有,那是日文吗?为什麽有拿摄影机的人在说日文?
苏气喘吁吁地说:「啊、啊这个衣服是??谁借的来着?尼可拉?」
原本正在跟陌生人说话的尼可拉斯立刻回过神,他说:「是谬赛纳说他可以借你的!我们想说与其去服装店买不如找一个跟你T型相似的人,他买的衣服大了一号,所以你应该穿得下!啊,然後我们路上塞车了!」
苏接口:「我们在跑回来的路上经过一间餐酒馆,刚好遇到其他参赛者,其中一个人好像是你的前一号。」
「约兰达?」卓然记起名字。
「她人很好,还帮我打电话找到了皮鞋,好像是她在波兰认识的朋友开的店。」苏的脸颊红通通地,她笑着举起手上的另一个袋子:「我们好像在那里引起了不小的SaO动,好像有记者通知另一个记者??这样,嗯??可能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你回来了,然後花尾选手的团队就问能不能跟拍一小段,因为他们很有礼貌,所以我就答应了。」
卓然侧身,看见在苏的身後有两个举着摄影机的工作人员,他们一起向卓然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咽下口水。
「抱歉,等等你出旅馆的时候可能会很吵闹。」苏走过来,她的眼神闪闪发光:「但我们都会陪你一起的。」
接下来的事情卓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他感受到有人牵着他的手,有人扶着他的肩膀,引领他的道路,指出他该前往的地方。卓然换上了新的衬衫,吃了温暖胃的炖菜,耳机内的音乐似乎如涌泉般不停歇,他被纪录片拍摄的工作人员问了几个问题,随後换上了崭新的皮鞋,头发重新绑起。
「好了,我们开车——」
只不过再次走出旅馆时,卓然拒绝了尼可拉斯的提议。
「我要消化一下食物。」卓然认真地说:「我走过去。」
「我提议开车过去不是因为你快迟到了,而是你真的太招摇了。」尼可拉斯说话的时候,田文介感觉点头点到脖子要断了。但尼可拉斯笑了,像是完全不意外。
下一秒,苏走过来,她担忧地说:「啊、还是我叫巧睿来接你,他应该已经在音乐厅那边——」
「我可以自己去的。」卓然咧开嘴,他眯起眼睛:「我没问题的。」
这次苏没有哭了,她对着他微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後他头也不回地迈开脚步,就像离开家的那天凌晨一样。
他独自一人在了无人烟的花莲街道上前行,就像现在他行经人群。
过紧的K衩缝线被他给扯开,崭新的衬衫被风给吹起,他的长发随冬日的风而飘逸。
他感觉每一步都踏出了音符,一路领着他前往华沙Ai乐音乐厅。
卓然原先最讨厌回忆起过往,那就像来自地狱的手,要把他在往上爬的同时,又拉回低谷,但此时此刻,他感觉那些从未与他人述说过的部分,正在跟他音乐的前景融为一T。
他喘着气,先踏出左脚,再踏出右脚,那些本该无法忍受的寒冬,都被炙热给融化。他想到某一年,具T来说他记不清是哪一年,因为那时候的自己没有音乐,也没有钢琴。
那一年是他没有和班上同学讲话的一年,他记得他把学校的座椅给压断,因为T重超标得太严重,母亲丢脸至极,带他去减重班的第一天,卓然就在教室里呕吐。
他为什麽会变成这样,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许就跟那些老师们说的一样,「你要有一个目标」,「要去成为未来会喜欢的样子」——相当地笼统,就跟钢琴没有两样。
所以他——
挤压肺部,挥动双臂,带领着身T向前,他确实地感受到自己在向前迈步,朝着当初他所看见的那些闪闪发亮的人们。因为钢琴就是自己的心,所以他必须要弹出心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次不用杀Si任何人,只要弹出来就好。
那会是自己的顶点。
按照苏所说的,他绕过街区,绕过商店,和早起的人们擦肩而过,街上贴满萧邦大赛的海报,甜点店里有钢琴形状的巧克力,还有萧邦本人的海报都在各个角落。卓然好像听见远方有人喊他的名字「卢」、「卢」、「卢」——高低起伏,就像不同人所演奏的音乐。
他狼吞虎咽,这些音乐成就了他。
卓然不确定时间过了多久,但他来到音乐厅了,他的脚底板痛得要命,手指也因为被风冻得几乎使不上力。有许多人在入口处排队,他花了许久才意识到,那些人是来听他的演奏。
他的萧邦,他的音乐。
「卢卓然!」
紧接着,他听见了,那是巧睿的声音。
卓然屏住呼x1回头,巧睿穿着羽绒外套,他冲过来,然後拥抱了他。
他几乎要被那GU巨大的冲击力给撞倒,而卓然也紧紧回抱对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你一定可以弹得很好的!」巧睿的脸颊通红,他说:「你知道为什麽吗?因为、哈、因为,你从一开始就说你会得到萧邦大赛的第一名!」
巧睿说话的时候,已经有记者还有路人聚集到他们身边,将他们团团包围。
「去弹钢琴吧,卢卓然!」
然後,卓然点点头,他往前迈进,至少是按照巧睿说的这样,往未来进发。
「啊。」
当华沙音乐厅的门在他身後关上时,卓然和焦急的工作人员对到眼,而那些人扫视着他全身上下,包括他鞋底脱落的皮鞋。
果然他不该用跑的吗?他好像真的不小心??嗯,摩擦到很多部分。
「Lu,yoingonstage!卢,你必须上台了!」其中一个人喊到:「It\'\'\'\'stoote!要来不及了!」
卓然在原地愣了好一会,然後他立刻点头,将鞋子给脱去,他的脚底板踩踏上冰凉的地面,一旁的人工作人员好像还想要再说点什麽,但最终卓然还是被更心急的那一个人给拉着往前。他屏住呼x1,穿梭进走廊中,他听见自己的名字此起彼落。
卓然瞥见墙上的时钟,距离他登场的十点钟只剩下不到五分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卓然在前往舞台的门口就定位时,他瞥了眼隔一段距离的摄影师跟其他记者。但下一秒,他在主持人被大门抵挡的开场白闷响中,从人群中瞥见了切斯瓦夫的身影。
切斯瓦夫先是睁大眼睛,接着露出某种毛骨悚然的微笑。
「你如幽灵般出现了。」切斯瓦夫走过来,他抬起下巴,拿着手机的样子像举着枪:「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在休息。」卓然说。
切斯瓦夫不屑地笑了下,而卓然无法辨明对方的表情。在强烈的照明下,切斯瓦夫穿着全黑的西装,b他看起来还更像是鬼或怪物。
卓然感觉心脏在试着击碎他的x膛,他全身上下都在翻腾,是因为见到对手紧张,还是要上台而紧张,又或者是,他现在身上背负了无数人的期许?
「那麽,你最好弹出你这辈子最完美的萧邦。」切斯瓦夫後退一步,拐杖在地面发出金属的碰击:「这是属於我们的b赛,证明谁的音乐堪称完美,卢。」
「切斯,」卓然抬起头:「我会用我的音乐杀了你。」
切斯瓦夫愣了好一会,他似乎正想要说什麽,但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将厚重的大门拉开,卓然似乎隐约地听见,对方说了「不是萧邦的音乐?」
而後卓然点头,他听见掌声,然後走入黑暗的通道中,他会沿着斜上的走道,前往他的钢琴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舞台侧边待命的工作人员似乎很慌乱,她指了指卓然的脚还有没有穿西装外套的衣服,似乎希望他可以回去整装完成再过来。
「I...runhere.我跑过来的。」他喃喃:「Soit’sOK.所以没关系。」
然後他终於上台了。
他赤着脚,踩着光滑的木头地板,发丝凌乱地散在他的视线前。
卓然听见观众席传来轻微的惊呼,他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
他拨开浏海,重新将苏绑好的头发拆掉,弄成更紧的马尾,现在他的目光清晰,世界将只剩他与钢琴,如此傲慢,从未思考自己的初衷,只管向前跑的钢琴家啊,他已经变成自己最渴望的模样了。
而自己将用钢琴登上顶峰。
所以聆听我的音乐吧。
——卢卓然重重压下第一个琴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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