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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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既然答应再斟酌,那就不能当首饰。
“首饰收起来,”
让女人当首饰是男人的无能。
陆栩生问她,“你还缺多少银子?”
程亦安想了想答,“我想在崇南坊买一栋大院子,将来种些花儿草儿什么的,弄些漂亮景致,手里有三千两压箱银子,打算再凑五百两.”
她猜到陆栩生的意思,连忙又道,“这些首饰成色不大好,不是当了也该融了,我新婚打了不少新首饰,这些旧的用不着了。”
陆栩生还是不答应,坚持道,“都留着吧,缺的我给你补。”
饭菜热了一轮,李嬷嬷再度进来催,夫妇二人去西厢房用了膳,陆栩生便往前院书房来了。
出宁济堂,沿着一条石径穿过竹林,来到陆府西侧的湖泊边,此地黄花满地,砌石成山,几串风灯隐在山坳树砂之间,灯芒倾泻而出,映得那秋菊有如霞蔚,三两亭榭依山傍水而建,是府内姑娘少爷常玩耍之地。
沿着长廊往西南面走,在此处围墙开了一扇小门,专给陆栩生留的,方便他去前院。
陆栩生负手踏上台阶,借着月色瞧见乳兄徐毅坐在门外石墩处吃板栗,望见他来,那徐毅赶忙扔了栗子,屁颠颠迎过来。
“二爷,您可出来了,方才大老爷遣人传话,说是前厅来了一位要紧客人,请您过去呢。”
陆栩生眉峰都没动一下,淡声问,“何人?”
“小的不知,只听说是江南来的,好像与织造局有些关联。”
陆栩生轻哼一声。
府上大伯父有些贪财,借着工部营造,与大内的公公攀上了关系,这是将手伸去织造局了,也是有本事。
陆栩生由徐毅领着来到前厅,果然瞧见鼓乐笙箫,舞女作陪,简直是靡丽不堪,但陆栩生愣是没表现出半分情绪,抬步进了厅内。
大老爷对面正坐着一中年男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遍身丝绸,剪裁得体,面庞白净指甲干净,一小撮三样胡子贴在嘴上,瞧着是个极为讲究的人物。
大老爷见他进来,神色一亮,连忙拉着他与来人介绍,
“吴相公,这位便是府上的世子,你唤他栩生便成。”
称做吴相公的男人先是起身朝陆栩生看了一眼,见他仪表堂堂,气度威赫,十分敬服,朝他施了一礼,“见过世子爷。”旋即往大老爷夸了一句,
“真是虎父无犬子,国公爷这位世子可谓是继承了您的衣钵。”
这位吴相公原要将他“父子”一顿乱夸,怎知这话一落,倒是令大老爷脸色僵了好一会儿。
屋子里的伶人舞女纷纷止了声息,垂眸屏神。
吴相公察觉气氛不大对,顿时冒出一脑门汗。
他这话有何不对吗?
当然不对。
陆国公府当年那桩公案,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偏生这位吴相公常年寓居南洋,对京城勋贵府邸内里乾坤不
边军将领,曾经效力于陆昶麾下的战将,就这么看着他们的少将军从死人堆里,背着父亲的棺椁一步一步蹒跚而归,厚厚的白雪抹去他身后每一步脚印,他独自撑起整个大晋脊梁,无人知晓陆栩生那三月在白银山如何活过来的,他回京对此只字不提。
但大家伙望着他,仿佛望见一座钢铁长城。
陆栩生打出了古往今来最匪夷所思的神仙仗。
自此大晋所有骄兵悍将,但闻陆栩生之名,肃然起敬。
陆栩生回来了,皇帝喜极而泣,将他迎入皇宫延医用药,视若亲儿。
只是爵位已授予大老爷怎么办?
皇命岂可朝令夕改。
皇帝下旨封陆栩生为世子,待大老爷百年过后,国公爵位依旧由陆栩生承袭。
只是大老爷又何曾情愿把爵位遗给陆栩生,是以这些年,两房之间明争暗斗,时有龃龉。
大老爷被吴相公这般一说,面上便有些挂不住。
屋子里落针可闻。
还是管家机敏,赶忙上茶,想岔开这一茬。
陆栩生接过茶,轻轻弹了弹茶盏杯口,茶液一晃,模糊了他云淡风轻的脸,
“栩生受大伯父教诲良多,像他也是情理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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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看着陆栩生,那双黑眸深不见底,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陆栩生那三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大老爷想象过,兴许是吃草叶喝马尿饮人血食死人肉...每一桩光想一想便叫人胆寒。
那需要何等坚韧的毅力呀。
他杀过的人恐怕比自己吃过的盐还多。
这样的人物,真的甘心将爵位拱手让人?
大老爷脊背渗出一阵凉汗。
“来来,坐下喝茶。”
伶人继续吟唱,鼓乐再次奏响,厅内恢复了方才的热闹,陆栩生在一旁细听,很快弄明白了始末。
原来这位吴相公是寓居南洋的侨客,祖籍福建,手里掌着生丝销售的渠道,常与织造局以及内地达官贵人做生意,大老爷手中有批良田,已改稻为桑,可惜规模不够,他想拉着陆栩生入股。
“栩生啊,陛下不是赏了江南一百顷良田给你么,你干脆跟我一道,改稻为桑,得了生丝便可转售南洋,如此可获利巨菲。”
大老爷目的有二,其一这位吴相公胃口极大,他一人吞不下,而陆家最富有的其实并非长房也非公中,而是二房,当年皇帝为了补偿陆昶和陆栩生之死,可是舍了血本给王氏。
其二,陆栩生毕竟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五湖四海无人不卖他的面子,有他入股,行事也更为便宜。
陆栩生将他算盘看得清清楚楚,笑了笑道,“兹事体大,大伯父容我跟母亲商议再下定论。”
大老爷也不意外,“只是,吴相公约了一批货,即将远去番禺,
() 与程明昱的父亲齐名,程明昱的父亲去世后,程明昱接管程家,他十六岁高中状元,是年奉旨出使北齐,凭着满腹经纶在北齐朝堂舌战群儒,瓦解北齐与西域诸国联军压境的危局,由此声名鹤起,随后程家在程明昱手里发展壮大,远远将琅琊王氏甩在身后。
即便如此,王家依旧是少有能跟程家相抗衡的世家,陆栩生父亲常年在外征战,他也时常不在府中,母亲遂将弟弟送去王家习书,是以陆继生与王家长辈甚是亲昵。
陆栩生却是摇头,“继生年纪不小,今年再进一年学,明年也该去礼部任职了。”
王氏猜到陆栩生不愿弟弟与王家过从亲近,心里顿时有几分不痛快,
“你夜里过来,可是有事?”
陆栩生于是便将大老爷所谋告诉母亲,王氏闻言脸色越发沉下,
“他是什么人,黑心肝的老油子,你怎么与他搅在一处?”
陆栩生明白母亲素来与大老爷不合,哪只眼睛瞧不上大老爷的做派,
“此事儿子自有分寸。”
王氏不悦道,“你年纪还轻,又一心扑在朝务,哪有功夫与他折腾,他无利不起早,扯上你定没安好心。”
陆栩生神色严肃,“母亲,儿子已经成亲了。”言下之意他要做什么,王氏不能再干涉。
王氏对上他平静的双眸,心神忽然凛了凛。
在母亲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可她差点忘了,她的儿子与旁个不同,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曾独自扛起北境军防,哪怕守孝那三年,国有战,战必应,战必赢,是人人羡慕的好儿子。
王氏忽然酸了眼眶,叹气道,“成,就依你。”
陆栩生却坐直了身,笑道,“还请母亲将田契给儿子。”
王氏脸色倏忽一变,愣愣看着他,“你要地契作甚?”
陆栩生不卖关子了,很平静地告诉她,
“母亲,陛下给父亲的抚恤和赏赐,我一分不要,全部给您,至于您是留着傍身,给妹妹做嫁妆,抑或是贴补三弟,甚至给王家,我一概不问,但我的那份,烦请母亲交还于我。”
', ' ')('王氏先是震惊,继而有些恼怒,待陆栩生提到王家时,又忍不住胀红了脸,到最后明白他的来意,心情打碎了五味瓶般难受,
“栩儿...”
陆栩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接着道,“这三年我田地房产所得分红利息也悉数给您,权当儿子的孝敬,只是陛下给儿子那一份,还请母亲按照司礼监的赏单给儿子。”
王氏的脸色已经不仅用难看来形容,她忽觉儿子陌生极了,这还是过去那个一心扑在公务万事不计较的儿子吗?
想分辩什么,却分辩不出来,陆栩生已经堵了她所有的话头。
寻常人家儿子成家立业,做父母的都该分些产业给他立家,更何况这本是陆栩生用性命换来的。
王氏想不明白儿子怎么突然变了个人,唯一能想到的是,
“是程氏让你来的?”
唠叨陆栩生,
“虽说你们兄弟各自成家立业了,往后你还是要多提携提携你弟弟。”
陆栩生严肃道,“娘,儿子帮得他一时,帮不了一世,人要靠自己,有本事娶妻子就得有本事养,”不等王氏瞪过来,他忙道,“再说了,不是还有您吗?”
王氏想起自己偏心,不说话了,对照当年的礼单,将陆栩生那份全部分给他。
陆栩生急着回去,“先把田契给儿子,其余的明日再盘。”
王氏却不苟同,“连夜给你送过去吧。”
省得白日被大房和三房瞧见,下她脸面。
陆栩生没再反驳,先一步拿了田契来到前院。
这一回,他没立即进去,而是等大老爷出来。
大老爷来到偏厅见他,瞧见他手里拿着田契,露出笑容,
“好,好,打仗父子兵,上阵亲兄弟,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有好事大伯自然捎带你。”
大老爷正要伸手来取田契,陆栩生手一挪,让他扑了个空,
大老爷脸色一变,
只见陆栩生幽幽一笑,
“大伯,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么多年,您没少打着侄儿的旗号在外头行事,既如此,是不是也得给侄儿一些报酬,比如,今日这份生意,咱一九开,你一,我九。”
大老爷差点忍不住骂人。
这可是他送了整整两千两白银给司礼监的公公,方讨来的好门路,陆栩生竟然狮子大开口想独吞。
当然,他没跟陆栩生硬碰硬,自然是苦口婆心劝一番。
陆栩生可不上当,将田契收回来,“既如此,那侄儿还是单干得了。”
大老爷眉间大跳。
别看他顶了个国公爷的名头,在外头可不比陆栩生三个字管用。
陆栩生因着当年那一战太过惊世骇俗,简直是威震四海。
况且,通南洋这条线,只要上了路子,往后便是源源不断的财富。
有陆栩生挡在前头,他几乎可以坐享荣华富贵。
罢了罢了,先让他尝一尝甜头。
大老爷权衡一番,咬牙答应了陆栩生的要求。
叔侄二人当即立下字据,陆栩生这才将田契交给他,让他与那吴相公去定契书画押。
等到忙活完已是夜深人静。
大老爷客客气气将人送走,陆栩生呢,立在长廊暗处,弹了弹衣襟上的秋露,抬抬手招来一暗卫,指着吴相公的背影,
“跟上去,把人撬过来。”
那吴相公今日差点栽跟头,出门必定打听究竟,自然就会晓得这陆国公府真正的顶梁柱是他,他的人再暗中联络,威逼利诱一番,吴相公就知道该跟谁合作。
在战场上生杀予夺的男人,心都是黑的,什么改稻为桑,这些麻烦事就交给大老爷去操持,待利用完了,再一脚将大老爷给踢开。
爵位?
急什么,软刀子慢慢炖,皮慢慢剥,那才
叫个痛快。
陆栩生回到书房,二夫人已将账册给送来,所有账目清清楚楚。
徐毅跟在他身后进屋,忙得满头大汗,“爷,您稍候,小的忙着搬库房,还没顾不上给您备茶水呢。”说着就要去给他斟茶。
陆栩生摆摆手,“不必了,我去后院。”
陆栩生拿着簿册回到宁济堂,东次间内已歇了灯,看来是以为他在前院歇着。
幸在守夜的如兰还没睡,连忙点了一盏银釭,将人迎进去。
见陆栩生径直往床榻去,只将里间的灯点燃又悄声退下了。
陆栩生来到拔步床外,里面渗出微弱的光,轻轻掀开帘帐,程亦安没睡,倚在床榻看话本子,满脸的哈欠却是意犹未尽舍不得撒手。
陆栩生也没多话,径直将账册递过去,
“给你的。”
程亦安愣了愣,睡眼惺忪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坐起来,又接过他的账册凑着灯翻了几页,看清上头的名目,顿时激灵醒了。
“你的私库?”
李嬷嬷说的对,果然有小金库。
前世就没顾上给她,程亦安斜睨着他,哼哼几声。
陆栩生心虚,咳了咳,“往后都归你了。”
程亦安没好气地往梳妆台一丢,“我又不是没嫁妆,我犯不着要你的。”
陆栩生就知道她还在为前世的事怄气。
“我这一身酒气,先去洗洗再陪你说话。”
陆栩生去了浴室,满脑子琢磨着怎么哄程亦安收下,待回来,灯歇了,帘帐压得实实的,哪还有人影。
陆栩生揉了揉额。
转身看了一眼填漆塌上的引枕,陆栩生慢腾腾走过去,将引枕拎在手里,朝拔步床前走来,
香香软软的妻子娶回来,谁忍心干看着。
库房钥匙都交了,得给他一个好脸色吧?
陆栩生来到帘帐外,先唤了一声,
“夫人?”
没动静。
“程亦安?”
还是没动静。
“安安?”
程亦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撑着腰肢从帘帐内钻出半个脸蛋,视线一瞬就落在他抱在手里的引枕,觉出味了,杏眼眯成月牙儿,慵慵懒懒睨着他,
“想上塌?”
陆栩生一动不动看着她。
“你不如做梦!”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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