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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扭曲着,呕血不止。
身旁的亲卫尝试救治多时,无力回天,只对顾昔潮摇了摇头:
“将军,此人四肢筋脉尽断,五脏六腑像是像是被千军万马踏过一般。看似还活着,只不过承受无妄痛楚,其实、其实人早就……”
“这、这到底是什么杀人之法?”
饶是征战沙场多年见惯生死的军士们都心惊不已。
顾昔潮看着底下痛苦的顾四叔,手指攥入掌心。
是“尸人”。
顾名思义,是一种刑罚,犯人看似还是活人,其实早就是一具尸体。与尸体不同的是,那人还有痛感,最后只能鲜血流尽,绝望地慢慢死去。
这样残忍的手法,他十多年前就见过了。
当年,顾家的陇山卫从云州归来,军中没有去驰援沈氏而活下来的人,一个一个都莫名获罪,抓入大牢,最后,都以“尸人”之法处决了。
唯有那个死了十年的人,才会对顾家人有如此深的恨意。
顾昔潮举目四望,遍地都是逃亡顾家人早已死绝的“尸人”,唯独眼前之人还有一口气在。
他面色青黑,目光一凛,突然扶住那垂死之人的肩头,沉声道:
“她留着你,可是有话要你带给我?”
“九郎,那个纸人,她、她拿走了你的解药,在那里等你……”他指了指远处大雾弥漫的深处,“她让我带话,对你说一声……”
顾单钧的声音低不可闻,战栗着一字一字吐出:
“顾大将军,别来无恙。”
闻言,顾昔潮倏然抬眸,望向大雾的尽头,深深的眸底闪过一丝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光。
“九郎,你别去,她、她引你过去,是要杀了你啊!……”顾四叔最后呜咽一声,在男人的冰冷的注视下倒了下去,双眼睁着,已流尽了血,没了气息。
众军士茫然不解,望向一动不动的将军。
顾昔潮一身浴血,忽然大步向前走去,一身毫无纹饰的黑袍在暗昧的夜色中翻涌。
远处雾气如泼墨浓烈,时不时传来令人胆战心惊的低嚎,像是有人状若疯癫,惊惧至死。
“将军……”亲卫低声唤,不敢再上前。
这一队逃犯他们追击多年,个个都是行伍出身,狡猾多诈,身手极好,如今竟都这样死于非命,不恐惧是不可能的。
可顾昔潮如若未闻。
他举着火杖,孤身一人信步踏过遍野横尸。仿佛前面是刀山火海,烹油炼狱,都乐于笑往。
耳边有边城的金柝声在回荡,他的衣袍被寒风撕扯着翻飞不息,在空寂中猎猎作响,手中火杖忽明忽灭。
漫天的纸钱如落雪,模糊了他的视线。
连日奔波未眠,加之毒性已深入,血腥气萦绕在周身,他不免神志昏沉,脚步有虚浮之感。
举目望去,此地已是大雾最浓烈之处,他一来,雾气便从他身边幽幽散去,连头顶飘落的纸钱也静止下来。
悬崖的尽头,一座熟悉的大红喜轿静静矗立,庄严肃穆,像是已等了他好久。
喜轿四周,云霭沉沉。那一个失踪的嫁衣纸人,端坐喜轿之上,居高临下,周身血污斑斑,纸袖迎风拂动。
宛若昔日金銮凤位之上,宛若凤冠翟衣加身。
狂涌的风息之中,顾昔潮停下脚步,伫立在轿前,鬓边一缕白发随风拂动。
然后,他后退一步,五指缓缓攥入箭袖,用一种如同叹息的语气,轻声道:
“臣,参见皇后娘娘。”
', ' ')('第21章 鬼皇后
上一回听到顾昔潮这一句“臣参见, 皇后娘娘”,是在京都皇宫里的洛水池畔。
承平五年的中?秋夜,元泓于御花园中?设宴, 顾昔潮入宫伴驾。她趁元泓与?大臣们同饮酒醉,单独传唤了顾昔潮。
彼时,他的心腹方?被她的人捏造罪名扣押。她知他为?了救人,哪怕刀山火海也定?会赴约。
那一次, 她对他存了杀心。
她精心挑选了数十名最是得?力的侍卫, 携一壶鸩酒, 前去赴约。
洛水池畔,草盛亭幽, 点点孤萤,携光飞舞。
顾昔潮未带随从,孤身一人坐于畔石之上, 长腿支颐, 身旁放着一壶酒。一身月华,清冷落拓。
可那时,她已几乎认不出他来了。
曾经?锦衣玉带, 宝剑貂裘的少年, 完全褪去了少年人的热烈张扬。一袭暗色的玄青劲袍, 无?雕纹镶绣, 无?佩玉饰金, 整个人像是堕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他独饮了不少酒,面泛薄红,唯独一双黑眸亮得?惊人。见了她也不避退, 只起身,道了一句:
“臣, 参见皇后娘娘。”
说是参见,一点行礼的架势都没有,都不曾弯一下腰,低下头。顾昔潮是大儒教?出来的子弟,一向?行止端方?,唯独面对她时,一点君臣尊卑礼仪都无?。
后来,她便懂了,她这个北疆军户出身的皇后,世家高门向?来是不认的。
毒杀在即,她也懒得?同他计较礼法了。
“你要如何肯放过陈侍郎。”
顾昔潮突然开口,单刀直入。
她从旁端起备好的毒酒,款步向?他走去的时候,迎上他的目光。
即便下一刻就要毒杀他,她仍然觉得?他那双映着水波的双眸,当真?俊美无?双,摄人心魄。
她敛袖,将酒盏递到他面前:
“只要顾大将军饮下此酒,不仅陈侍郎可归家,你我?恩怨也可从此一笔勾销。”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酒盏,又?望向?她,淡淡地道:
“臣尚有未竟之事,不能饮此酒。”
她袖手一扬,正要按计令侍卫上前将人制住灌酒。才?转过身,手腕却忽然被扣住。
在场侍卫,无?人敢擅动,无?人敢出声。
一个是执掌凤印的皇后娘娘,一个是简在帝心的柱国大将军。
皓月当空,宫灯下的洛水波光粼粼,二人相对而立的影子在荡漾的涟漪里,稍一分离又?交织起来。
顾昔潮钳着她的手腕,迫使她将酒盏一横,毒酒漏下,尽数倒入洛水之中?。
而后,他劲臂一收,将她拽至身前,贴近自己。
幽暗里,她纤薄的纱衣在风中?肆意拂动,扯露出一抹柔白肩线,被迫抵在男人深色暗纹的襟口,潋滟游动。
太近了。男人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压抑的呼吸声历历可闻。她猝不及防,一抬头,正对上他的双眸。
两两相望,他幽深的眼底映着她发髻上的金步摇,久久地颤动不已。
哪怕时至今日,她仍记得?他那一刻的目光,清冷得?近乎漠然,却暗涌着一丝炙热的血色。
“你,放肆!”她许久才?缓过神来,出声低斥。
他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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