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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
“你谢我什么?”
顾昔潮道:
“歧山部?羌族特有的箭阵,若非你当年教过我躲避之法,我怕是不会那?么顺利逃脱。”
邑都听了,爽朗地大笑起来:
“你们汉人有个词,叫做‘肝胆相照’。我和你是换过刀的兄弟,我帮你,是理所应当。”他忽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声?音沉了下来:
“听说,你要去?北狄牙帐寻找尸骨。”
顾昔潮稍一迟疑,点了点头。
邑都叹了一口?气?,盯了他阴戾的面?容,斑白的鬓边,摇了摇头,道:
“北狄人近年来在云州守卫森严,城内封得如同铁桶一座。”
他面?露忧虑,忍不住继续泼一泼冷水:
“顾九,凭你有通天之能,到了云州已折了半条命,又?怎么能近得了北狄牙帐?”
“你是大魏人,大魏人一向是可汗的眼中钉,就算你顺利到了牙帐,你又?如何能去?到守卫森严的可汗面?前,要回尸首?”
顾昔潮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王帐之外的密林。
那?里,马蹄声?远去?,已经没有他派出去?的亲卫的足迹。
邑都按奈不住,主动道:
“不如,我亲自带一队兵和你去?牙帐。你要找的东西,我一定帮到底,豁出性命也不怕!”
“不必。”顾昔潮一口?回绝,看着他道,“你顾好你的族人。”
坡底下传来羌人的叫唤。阿伊勃的葬礼结束,羌王派人来寻邑都回去?。
邑都一边走一边朝顾昔潮道:
“春日一到,首领已下了令,要大家把?你上回秋收给我们的粮秣种起来。下次,你要记得给我带中原的麦麸,禾黍,菽,稷……我们都来试试,哪个能成活快。”
“今后,我们有了更多的粮食,将来就不会再有瘦弱的婴孩被遗弃,可以养活更多的战士,再种更多的粮食,羌人终有一日可以不再为人奴役……”
邑都如数家珍,眸光熠熠,笑着跟来叫他的人一道走远了。
顾昔潮的面?色始终凝重?,如同覆着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
一直没吱声?的沈今鸾冷不丁地道:
“看来,顾大将军‘勾结’羌人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沈今鸾从邑都的回忆里听出些端倪。她目含讥诮,故作讶异地道:
“你十年前才被贬来北疆守边,邑都却说与?你相识已十多年。这?么说来,元泓刚登基,你还在朝时,就和这?伙羌人勾搭上了?”
元泓荣登大宝一月后,曾派他以柱国?大将军的身份去?北疆巡视慰军,数月才归,算时间,应该就是那?一回顾昔潮和邑都初识。
见顾昔潮也不否认,她面?色森冷,笑道:
“你和羌人称兄道弟,竟连潮信都告诉过他。”
顾昔潮的名?字是他的生?母所取,正是来自钱塘潮。
只因昔年,她和顾老?侯爷是在满月的钱塘江边相识。
他的生?母曾在钱塘江边的画舫,抱着襁褓中的他,咿呀卖唱。他枕着潮水,听那?江南的潮声?磅礴又?细腻,伴随他入眠,直到天明。
', ' ')('她和他少时,在侯府那?株枝叶繁茂的榆树上相对而坐,天地好似只有他和她。那?时,顾昔潮曾无不遗憾地对她说过,入京之后,便再也没有听到江南的潮声?了。
她出生?在北疆,后来到了京城,也从未听过潮声?,好奇地听他讲江南的潮,他的名?字。
依稀记得,少年英气?的面?庞在叶影里斑斑驳驳,他粲然的眸光却能穿过影绰的枝叶。他笑着对她说,有朝一日,他定要回到钱塘,在母亲的故地,听着潮声?一直到老?死。
少年立誓,言之凿凿,直到北疆的大雪埋没了所有的誓言和希冀。
岁月白云苍狗,世事变幻莫测。少时只有他和她二人知?晓的隐秘夙愿随风散去?,零落在雪地里,再无声?息。
她没想到,他的夙愿会从一个把?他当做兄弟的异族人口?中再度听到。
个中缘由她自是可以料想一二。
顾昔潮远赴北疆之后,众叛亲离,最后只能和蛮夷羌人称友,偶尔说起他记忆中那?感念一生?的潮声?。
不知?为何,沈今鸾心下收紧,面?有不虞,冷冷地道:
“羌人首鼠两端,他们趁我们战败,失了云州,便转而投靠了北狄。顾大将军却和他们这?般要好,甚至还将中原的播种之法教给他们这?些蛮夷。”
顾昔潮摇了摇头,道:
“战乱之时,我们既无力保全云州的羌人,那?他们又?怎会回护我们?”
道理虽然显而易见,可念及旧事,沈今鸾的心中复杂,讽道:
“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羌人已唯北狄马首是瞻。就算你化名?顾九在羌人中掩藏身份,若是羌人发现你乃我朝大将军,岂能容你?你肆意妄为,置自己安危于不顾,便是置北疆,乃至整个大魏存亡于不顾!”
言辞犀利,却难掩一丝隐隐的担忧。
顾昔潮看着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淡淡地道:
“此我私事,与?大魏无关。”
“况且,臣如今,可有一点大将军的样子?”
沈今鸾微微一怔,望着幽暗中男人拂动的旧袍,半晌无言。
是了,他落魄至此,无论羌人还是北狄人都不曾怀疑,这?就是当年杀伐第一,令整个边疆闻风丧胆的大魏战神顾昔潮。
“这?些羌人在歧山部?还舍命来救你,难道还不算情深义重??你与?敌人有私,就是背刺大魏。”
念及他和羌人不清不楚又?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不禁冷笑道:
“如此说来,我当年作局,还真不算冤枉了你。顾大将军落得这?副田地,也是咎由自取了。”
顾昔潮并未争辩,只是凝望着底下葬礼的篝火。火焰时不时窜得老?高,在他面?上明明灭灭。
良久,他垂下双眸,一缕白发在夜风中吹动,他的声?音低沉浑厚,似是笑了一声?:
“当年是我咎由自取,又?如何?”
说得倒是像他心甘情愿入她彀似的。
沈顾两党相争多年,她一力苦苦支撑,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生?前最是畅快淋漓之事,是在承平五年,以一局险胜,扳倒世家之首柱国?大将军顾昔潮,为父兄报仇,毕其功于一役。
事情的起因,是后党心腹暗地往各个世家塞侍女姬妾作为眼线。
可唯独柱国?大将军不近女色,不谈风月,府上连女侍都不见一个。
朝中一致认为,顾昔潮定是没尝过温柔乡的滋味,怕是连避火图上的女体?都未曾见过。
到了最后生?死攸关的那?一局,她走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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