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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辞山继续勾画,道:

“顾虞郎是?怎么为他们传递消息的?”

“他被抛去了牙帐外的乱葬坑,后来不?知怎么尸体就?不?见?了。”

藏锋捂紧伤口,心中?悲恸。

可汗死后,铁勒鸢开始将分?布北疆各地的兵力回流,全部收紧在云州这一片方寸之地,严防死守。无论牙帐还是?兵营,他一人寸步难行。

主子等了十五年,好?不?容易等来了接应之人,他却无能为力。

藏锋垂头道:

“主子今日?又?何必对九郎说那些话。”

“他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

顾辞山敛眸,笔下山水浩荡,烟波起伏,只剩最?后一角尚余空白。

“至强者至弱。”

“我这个阿弟,天?赋太强,心气太高,自小事事求全,所向披靡。而当年云州惨败,无法挽回,他心念一朝崩溃,自责悔愧,锥心蚀骨,十五年都未转圜。”

顾辞山悠远的目光从山水画中?抬起,目光平静,深邃。

他微微一笑道:

“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为他,我尚有最?后一谋。”

第55章 共枕

大魏军一刻不停从?北狄牙帐撤退, 一路星移月沉,回到朔州已是白日。

一入军所,一众亲卫将顾昔潮先扶到榻上, 匆忙将军医召来。

沈今鸾略一犹豫,也跟着飘入帐中,穿过一室进进出出的军士,来到正中的顾昔潮面前。

男人受伤的右臂大赤着, 皮开肉绽。身上只着一副轻甲, 麒麟面上还有几?道箭孔, 不断渗出几?滴血花。

他似是毫无痛感,只静静坐着, 黑眸半阖,没?有在看她。

军医疾步入内,一看到顾昔潮的面色, 又把了把他的脉, 一手的血。他大惊失色,先吩咐几?人去熬止血的药,道:

“将军伤势不轻, 得赶紧上药休息。”

亲卫围过来, 要为?他卸甲。

顾昔潮已清醒许多, 扬臂阻止。

剧烈搏杀后, 刀伤穿破外甲, 嵌入皮肉,卸甲后需得马上卧榻静养,不得出去染风, 以免引发暗疾。

亲卫明白过来,将军还有事为?竟, 不能休息,只得为?他擦拭外露的伤口再上药。

男人睁开了眼,面容略带疲态,沉黑的眸光却锐利万般。

“骆雄何在?”

骆雄胡子?耸动,回道:

“末将在。”

顾昔潮示意亲卫,几?人搬来胡案,在案上铺上一份空白的折本,为?他研墨。

他提笔在折本上书写?,负伤的右手臂微微颤抖,落笔字迹却稳如泰山。

一战未歇,他就已在谋划下一场进攻了。

沈今鸾不必过去看,就知道他在写?呈上元泓的折子?。

顾昔潮自贬来北疆,已不是昔日那个翻手云雨,拥兵自重?的柱国大将军了。

唯有得元泓亲下谕令,方可从?北疆各州调兵。

“你准备攻打云州?”

沈今鸾沉默良久,看着他问?道。

顾昔潮面上表情如旧,举止从?容。

好像刚才在牙帐发生的生死对峙不过是一场幻觉。

他一笔一划书写?,没?有抬头看她,淡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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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勒鸢与诸王子?夺汗位,是夺回云州的良机。若等她登上汗位,北狄平定,便是时不我与。”

北狄越是动乱,越是分裂,于大魏便越是有利。

亲卫们都以为?在将军对自己说话?,连连点头。

顾昔潮写?完折本,让骆雄快马加鞭,亲手递呈京都。一来一回,最多半月时间。算时机,应是分毫不差。

最后一名亲卫给他上完伤药,走出去照看正在炉上熬的汤药。

屋内只剩他一人独坐。

沈今鸾绕过舆图的横案,往他侧边走了一步。翩飞的袖口拂过砚台,片墨不沾。

“你急着夺下云州,还是为?了要对付他吧。”

许是因为?有伤在身,顾昔潮坐着不动,身姿僵硬一般的挺拔。

他蓦地?低语了一句:

“当年,本该是我。”

沈今鸾不解其?意,回眸望他。

男人眼睫低垂,鬓边一绺银丝没?入乌发之中,微芒闪动。

“淳平十?九年春,他本该从?陇山卫休沐回京,换我轮值去领兵。”

“我请他替了我。因为?……”

“因为?,你要留京,向先帝去求那一道婚书。”沈今鸾接道。

话?出口之时,她也没?想到自己能记得那么清楚,那么快能出口。

初时她并不知晓,也是后来做了皇后,偶尔听到心腹调笑顾大将军这?一桩轶事,此刻突然想起那个时机,正好对得上。

顾昔潮垂眸,沉默了好一阵。

“当时,就该我领陇山卫去云州。”他喃喃道。

沈今鸾的面容一点点凝结成冰,潮退一般的平静,只淡淡笑了一声:

“就算是你去了云州又如何,顾家的陇山卫也不会来援,我父兄还是会战死,你,也会死在云州……”

“哪怕当初我就死在云州!……”顾昔潮双眸抬起,厉色如刀,声音嘶哑。

也好过,如今兄弟阋墙,他要被迫与那个教养了他十?余年的大哥动手。

沈今鸾怔了半晌,最后抬指,无形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胸甲:

“顾大将军要是死了,那我这?一生岂不是太过无趣。”

父兄战死,她孤苦无依,斗倒顾家,与顾昔潮为?敌,成了她当时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好像唯有恨着他,才能长久地?与他相连相伴。

说来奇怪,他一离京去了北疆,她便病倒归西。

沈今鸾歪了歪头,望着呆坐的男人:

“顾将军可别这?么死了,我上哪再去找那么好的刀?”

“当初在牙帐的那夜,是你教我的,思虑再多,不如手刃仇人来的痛快。”

“我志不变。”顾昔潮随手抹去唇角残留的淤血,道,“我说过,我会把他的头,供奉沈氏灵前。”

这?一对兄弟,还真是兄友弟恭。兄长把阿弟伤成这?样,阿弟满脑子?都是怎么砍下兄长的头颅。

沈今鸾攥了攥手心,却听他下一句道:

“因他之故,让沈氏蒙冤十?五载。到时,我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可。”

沈今鸾敛了敛袖口,应得很快。

男人撩起眼皮,自回营后第一次直面望向她。

此去确认了沈霆川的死因,是他顾辞山为?投敌做下的投名状。她对此表现得太过平静。

沈今鸾注意到他的目光,拂了拂鬓发,目光都不曾动一下。

时机难得,她作为?魂魄的时间更是紧迫。

她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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