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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了崇山峻岭, 直抵云州城门。

精锐善战之师都不在城中。云州的守军大多是北疆军经年集结的乡民,又恰逢年节,战力?孱弱, 即便沈霆川有条不紊地加强布防, 终是不敌人强马壮的北狄骑兵。

坚守的第十日, 夜幕低沉, 北狄军这一日的攻势已收, 守城将士有了喘息之机,沈霆川如往常一般,趁着夜色掩护, 独自出城捡拾箭矢刀具,为?明日做准备。

山坡之上, 他?却?遥遥看见一位友人。

是他?在城中燃了十日烽火,一直没等?来的援军之首。

男人浸在夜色里,身姿如昨。秋水为?神玉为?骨,眉目清朗眸似星。

只是身上,不再是那一身金麒麟的铠甲,穿着的,却?是北狄人的铁战甲。

“辞山?……”

他?以为?自己连日守城不曾合眼,这是陡生?的幻觉。

而那道人影却?向他?走了过来。他?的身后,遥遥跟着黑如鸦群的北狄兵。

沈霆川本应拨马飞奔,可脚步却?顿在了那里。这一队北狄人亦未朝他?进攻。

那个人将一副残破的不成样子的夔牛纹铠甲扔到了他?面前。

“阿爹……”

沈霆川认出了这副独一无二的北疆军主将铠甲。他?浑身发抖,双眸腾起一丝厉色,盯着眼前忽然?出现的男人:

“辞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辞山静静地道:

“沈楔已战死,出城的北疆军全军覆没。北狄大军两股合并,云集数万,云州城要守不住了。”

沈霆川猛然?起身,一把揪住他?的左衽衣襟,声音嘶哑:

“援军呢?”

顾辞山不动,任由衣襟紧成丝线,陷入颈侧,扼住咽喉。他?垂眼,看着双眼通红,万念俱灰的挚友,低声道:

“援军不会来了。若真有什么援军,我又怎会被北狄人生?擒?”

“你怎会被人生?擒?”沈霆川登时松了手,不敢置信。

顾辞山叙述自己孤军深入,去援救沈楔大军,最终深陷敌阵,被北狄军俘虏。

只一句轻描淡写,却?道尽了为?友的所有情意。

纵使料到不会有援军,纵使知晓前面是一场死局,他?还是来了。

沈霆川颓然?后退,顾辞山却?突然?一把扶住他?的双臂,看着他?一字字道::

“霆川,你速回云州,而后出城入京,将此事禀明陛下。我怕,天长日久,死无对证,对沈氏、对北疆军不利。”

如此危机关?头,他?心思清明,还在为?自己和沈氏打算。

沈霆川看着他?筹谋,甚至将入京后的话术都为?他?准备妥当,要他?一一记下。他?却?摇摇头,道:

“那你怎么办?”

顾辞山拂袖道:

“顾家?百年世家?,根基深厚。少我一人,无甚紧要,可沈氏……”

他?深知沈氏寒门军户,今日所得,皆是世代以来,一刀一枪,血肉拼杀来的军功,来之不易。

沈霆川颓然?后退,握刀的手久久发颤。

父帅已死,援军不至,最后一丝守城的希望也?破灭了。

沈氏之名,已摇摇欲坠,飘若风中残絮。

“你既被北狄人所俘,他?们怎会放你前来?”他?突然?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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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辞山沉默片刻,说?出自己求了北狄公主铁勒鸢,许诺自己的计谋可以顺利夺下云州,让她在可汗面前立下大功。

以此为?借口,她才?允他?出来,与?他?会面,回去之后,仍会被长久圈禁。

沈霆川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晓顾家?大郎是什么样的人。天之骄子,从未求过人。他?不敢想象,他?如何说?动了北狄公主。

他?是不惜性命,不惜尊严,也?要来救他?,同时为?沈氏示警。

浩荡的夜色里,沈霆川立在坡上,寒风贯彻衣袍。

他?面上已不见初时的恍惑茫然?,淡淡道:

“辞山,北狄人派你来当说?客。你空手而归,他?们定会对你不利。”

顾辞山攥紧了掌心,始终不语。

沈霆川不必回头看,也?知他?面色无波,不会显露分毫。

“辞山,你我多年相交的份上,我求你两件事。”

“第一,请你务必与那领兵的北狄公主达成交易,明日我会开城献降,我和一众将士任她凌辱,但请她勿伤我城中百姓。”

“第二,明日,北狄军阵前,请你砍下我的头颅,作为?投名状,自此获得北狄人的信任。”

沈霆川行伍多年,心硬如铁,没有一丝软弱和迟疑,已迅速做出了决断。

顾辞山身影凝住,面色惨白,此生头一回对挚友暴喝道:

“绝无可能。”

“我费劲心机,才?能来见你一面,只想救你一命。你竟然?自己要轻言放弃?”

他?这一线生?机,是他?卑躬屈膝,向北狄公主求来的。顾家?大郎,光风霁月,何时做过这等?苟延残喘之事?

而他?,竟然?如此践踏他?的心意。

沈霆川缓慢而决然?地摇了摇头:

“我沈氏世代为?云州守军。阿爹说?过,守军不在守城,而是护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我连一城百姓都护不了,如何为?将为?帅?”

“辞山,你既已得那北狄公主青眼,那活下来的人只能是你了。你是我们翻案的唯一可能。”

“我知道,我之请求,对于你而言,太过残忍。就当是我自私透顶,你让我一回罢。”

“你就让我一回罢。”顾辞山听?到昔日挚友又一次地如此说?。

从前二人赌书,斗马,行酒,弄香……君子六艺,沈霆川总是输给他?。

人高马大的沈将军总是懊恼地道一句,“辞山,你就不能让我一回?来年我绝不为?你猎麝鹿,酿好?酒了。”

当时的二人,前途大好?,有无限的光明。

而今,无尽的夜色里,顾辞山的眼角涌出两行清泪,复不言语,终是点了点头。

最后让他?一回。

二人于坡上并肩而立,最后一次俯瞰莽莽北疆,万里风烟。

“我死后,将我葬在云州的韬广寺。”

“我一生?为?国为?民,问心无愧,死而无憾……”

“但,我唯一放心不下我那最小的妹妹。父亲为?了沈氏荣宠,将她送入京都。她孤身一人,寄人篱下,十分辛苦……”

顾辞山轻咳一声,无不骄傲地道:

“我家?九郎求了圣旨了,一直都想要娶她为?妻。这个傻小子,满心满眼都是你那妹妹。”

“今年春三?月,我本来已看好?了良辰吉日,打算要亲自登门向沈将军提亲的。”

沈霆川一怔,面上旋即露出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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