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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下燕鹤行的?额鬓透着?光,冷汗涔涔。

本以为此战该审问?完了,他答得一字不漏,却不料皇帝一直不曾让他起身。

元泓的?眸光从灼人的?烛火移至燕鹤行惨白的?面上,从漠然变得冷厉万分。

他轻声念道:

“宦海沉浮十?余载,得见?故鸾始入梦。

云鬟犹绿朱颜旧,老骥白头拜恩主。”

一听到这一首诗,燕鹤行的?神色全然变了,陡生的?凉意如一条湿漉漉的?毒蛇,在?脊背上匍匐游动,引得周身一阵颤动。

“卿这首诗,写的?是何人?”元泓神色平静,双眸却死死地盯着?他。

两鬓斑白的?燕鹤行缓缓抬眸,先前畏畏缩缩的?面容突然多?了一分凛然之气?。

知事?已至此,左右躲不过,他面无?惧色,闭了闭眼,终是道:

“臣,月前梦见?了先皇后。”

元泓撩起眼皮,黑眸中血色翻涌。

燕鹤行平静地望着?跳动不止的?烛火,目色怅惘又不失欣慰,道:

“当夜,臣就在?朔州此处驿站下榻,夜深做梦,皇后娘娘,一袭白衣,音容依旧……”

元泓不动声色,额上青筋一跳,淡淡地问?道:

“你为何会?梦见?她?”

燕鹤行道:

“臣梦中,皇后娘娘心念陷落敌手十?五年的?云州,让臣务必派兵支援顾将军,夺回云州。”

“顾将军……”元泓轻轻地道,似是在?咀嚼这个字眼。

又是他。

明知是朝中禁忌,燕鹤行仍是壮起了胆子,忽然提声道:

“陛下,娘娘薨逝十?年,还能入臣梦中,定是执念未了啊陛下!……”

“咣当”一声,案头的?奏本被掀翻在?地,打断了燕鹤行的?叙述。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死寂中,众人面露惊慌,大气?不敢出?。

元泓木然地盯着?底下的?燕鹤行,声音无?比低沉:

“皇后健在?,你是在?诅咒皇后?”

燕鹤行眼角的?皱纹炸开来,似是在?笑,又似悲戚。

十?年过去,皇帝竟然还是这一套说辞,不知到底是执迷,还是算计。

可他作为沈氏门生,却实在?忍不了了。

“陛下亲临北疆,是来寻皇后?”

燕鹤行心一横,冷笑一声,无?不嘲讽地道:

“亲临又有何用?陛下当年亲手抹杀了她的?清白,她怎会?再来见?陛下您?”

“你放肆!”天子亲卫悍然上前,“陛下面前,你竟然口出?狂言!”

元泓静坐在?上,俯视着?他,波澜不惊:

“代州刺史燕鹤行,御前失言,妄议皇后,目无?尊上,贬渤州司马,即日赴任,不得有误。”

皇帝口谕,定下他的?谪令。

沈今鸾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早已明白过来,皇帝是借皇后,来收燕鹤行手中代州兵权来了。

天家无?情,一个死去的?发?妻也不过是他的?幌子罢了。

燕鹤行被天子亲卫带离之时,死死盯着?上座冷漠的?皇帝,声嘶力竭地道:

“陛下!皇后娘娘芳魂不散,是有苦衷,请陛下再查沈氏旧案,还她一个清白啊陛下……到时,没?准娘娘芳魂愿意再见?您一面!”

沈今鸾一道退出?了房门外,长长舒出?一口气?。

回望房内昏黄的?烛火,她恍若在?鬼门关前晃了一回。

若非万不得已,她一眼都不想再看见?元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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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内,烛火暗了下去。

元泓凝视着?跳动的?火光,直至眼前朦胧起来,一片沉沉的?黑。

他闭上了眼。

已是十?年了。

每每想起,纵为君王,却救不得,留不住。那一种暗涌的?绝望,十?年里的?每一日会?在?夜深人静里翻涌不息。

十?年来,他本以为自己应是心如止水,十?分平静,光阴磨平了所有酸楚和愤恨。

可听到她的?事?,还是会?这般失态。

“还有庞涉,和朔州那个探子,人在?何处?”烛火幽暗,元泓面色越发?显得阴沉。

这些?日子来,北疆那么多?人曾见?过她。

她一定就在?北疆。

“陛下,寰州卫将军庞涉还在?领兵。”

“那个探子被顾将军的?人发?现除掉了。这是我们在?朔州最后一个探子了。”

亲卫小心翼翼地上前回禀。

自承平五年,顾昔潮被放逐北疆,他的?身边被布下数不尽的?探子。直到近年,只剩下这最后一个。

之前,那个探子传回了至关紧要?的?一封线报。他说,看到一名肖似先皇后的?女?子,在?大将军房中出?入。

然后,就被顾昔潮解决了。

元泓眯起了眼,沉郁的?脸上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手指不住地叩动案台的?奏本。

“方才,可有人闻到一股兰麝香?”

冷静的?声音中压抑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歇斯底里。

旁人一惊,轻声道:

“兰麝香乃顾家秘方。顾家的?陇山卫中有人也沿用此香。应是不足为奇?”

元泓双眸血丝密布,轻轻摇了摇头。

鲜有人知晓,他的?发?妻,大魏的?皇后,与那位的?大将军用同一种香,一模一样的?香息。

发?丝,颈子,肌肤,所有私密的?地方,都是那个男人手把手教的?熏香沾染的?。

就像,被那个男人沾染一般。

纵使举案齐眉,耳鬓厮磨,他贵为皇帝,一直闻到的?,还是那一股香息。在?浓烈的?龙涎,都盖不住那一股清寡的?兰麝。

他的?皇后,身上缠绵着?另一个男人的?气?息。

那个男人,是他最为信任的?大将军。

朝堂之上,他与大将军错身之际,就能闻到这一股兰麝香,心头就像有一团火在?烧。

久而久之,轻飘飘的?香气?,成了一根刺。

十?年后人都走了,还深深地扎在?心里。

他是万人之上的?天子,怎能不妒。

可他是皇帝,又怎能妒?

他可以纳妃,后宫佳丽三千人。而皇后和大将军,离经叛道,世所不容。

他自然也可以让二人再永无?可能。

就在?方才,他又嗅到了那一股兰麝香息,时隔十?年,在?鼻尖还清晰得如火在?烧。

哪怕十?年了,那个男人予她的?香息,竟然还是终岁不散。

一想到这一点,元泓荒芜的?心头如烈焰焚烧,血气?撕咬。

他垂眸,瞥了一眼手头的?刺荆岭布防图。

此次亲赴北疆,手头的?诸多?线索表明,她就在?此地。

这一回,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一定能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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