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r eleve(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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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恩划开屏幕想点进去细看,当他输入密码的时候,平板却显示“密码错误”,看来埃德蒙是把密码修改了。

希恩叹了口气,放下平板,他知道埃德蒙将要把他彻底从自己的世界剔除了。这个“honeybunny”是谁呢?直觉,不,倒不如说是经验告诉他,除了那个叫伊诺斯的学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希恩没有过见他,不过从过去他发现的一些细节当中,他能隐约在脑海里勾勒出那孩子的形象。他才十几岁,能考上大学,有知识有文化,并且也爱学习,成长在自己小时候最羡慕的那些“正常”的家庭环境,被父母保护得很好,感情史纯洁得像一块白色的画布,即使偶有点缀也只有淡彩没有重墨,平生见过最坏的男人也不过是背着他和别人上床而已。

希恩清楚地知道,跟伊诺斯相比,自己已经彻底输了,却又忽然想到,埃德蒙找到了新欢,他竟然这般难过,过去自己曾无数次和别人厮混,埃德蒙在家等自己回家的时候,也会像如今的他这样难过吗?当然,无论有没有,希恩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强壮的大狼,是被他自己亲手弄丢的。

希恩俯下身子,轻轻地靠在埃德蒙的胸口,就像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隔阂,就像他们刚刚在一起那样,希恩喃喃地说道:“埃迪,不论如何,这辈子我真正爱过的人,只有你一个。”

埃德蒙还沉浸在梦中,并没有听见希恩的喃喃自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埃德蒙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他划开平板看了一下时间,见才七点钟,而餐桌上却摆放着希恩早就准备好的早餐。

他看见希恩已经换好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他醒了,就冲他笑了笑,阳光迎面洒在他的脸上,他还是那么美:“埃迪,你醒了?”

埃德蒙“嗯”了一声,问他:“你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早?”

“睡不着了,就起来了,想着早点去公司。”希恩边说边围上围巾,朝着玄关走去,“饭给你准备好了,记得趁热吃。我走了。”

“嗯。那你路上要注意安全。”埃德蒙点了点头,反应过来时觉得刚才的对话很熟悉,只是说话的人颠倒了过来。

“好。”希恩点了点头,然后打开了门。

就在这时希恩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继续看着埃德蒙,像是遗忘了什么似的,埃德蒙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埃迪。”他脸上的表情令埃德蒙捉摸不透,最后变成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再见。”

“去吧。”埃德蒙冲他摆了摆手,希恩离开了,轻轻关上了房门。

埃德蒙回味着希恩刚刚那声“再见”,总觉得奇怪,那语气仿佛是要经历一场生离死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电脑屏幕上的一串字符,已经让希恩头痛很久了。

这本他才开始翻译了个开头,已经碰见了许多他难以理解的句子,那些本以为早就烂熟于心的法语单词,合在一起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翻译了,他借助字典、机翻、谷歌搜索,尽管有些句子可以找到答案,更多的却是那些连大数据都无法为他解答的疑惑。

希恩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焦虑的情绪盘踞着他的内心。他看着邻桌的同事尼克正在翻译另一本,他打字的速度极快,仅仅朝着原文瞥一眼就能迅速录入译文。

虽说希恩与尼克是同一办公室的同事,但平时交集并不多,今天,希恩主动地跟尼克搭话,毕竟除了同事,他实在也是找不到别的途径求助了。

尼克一向是十分开朗随和的人,希恩来主动请教他,他非常热情地解答了希恩的问题,他告诉希恩这是法国部分年轻人当中习惯用的新流行语,因为小众而没能被广泛熟知,希恩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向他道了谢,内心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你真的很擅长法语。”夸赞的话里,希恩偏偏带着点酸溜溜的语气。

“不用谢。”尼克倒是发自内心地为帮助到别人而感到开心,向来健谈的他又忍不住多嘴了几句,“其实不瞒你说,我从前的法语成绩简直糟透了,上学的时候最让我头疼的学科就是法语,哪怕放在五年前,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当上一个法语翻译!这太奇妙了,我是上了大学交到了法国留学生女友以后才开始爱上法语的,我听法语歌、看法语剧、看各种法语报纸……虽然最后和她分手了,但我却又多了一项一技之长可以傍身,上帝是真的很公平。”

尼克是说者无意,可希恩却越听越难受,他敷衍地应了尼克两句,再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时,就更加没心思继续工作了。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虽然学习成绩不好,却总是班上那个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的人,他曾以此为荣并庆幸自己有一个法裔母亲,可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现实竟然会如此直白地告诉他——就算他从小视这门语言为第二母语,在那些外语爱好者当中,也不过是个平庸之辈。

那天,希恩没有跟上司请假就擅自早退了。他离开公司,漫无目的地游逛在大街上,走走停停,看着街边罗列的店铺,看着身旁来来往往的行人,天上的太阳正逐渐西斜,天气冷得让人寒颤不断,阳光却十分的温暖耀眼。

这世上没有人爱我了,连太阳都忍不住开始嘲讽我。希恩定睛看着花坛中两只嬉笑打闹的小花狗,轻轻地垂下眼睑叹息。爸爸恨我恨得要命,妈妈抛下我走了,埃迪被我伤透了心,现在连法语也不爱我了。

希恩在花坛旁的长椅上坐下,金色的长发半遮住了他的面庞,也遮住了他悲伤的神色,正在这时,希恩身旁有一个眼盲腿跛的老流浪汉举着棍子路过,他用仅存的视力看见了希恩,便向他索要饭钱。希恩抬起头就看见了流浪汉全白的毛发,脸上深深的皱纹,他本就低落的情绪更添了一份心酸,他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十美元的钞票递给了流浪汉。流浪汉接过钞票,费力地端详了一下,才激动地对希恩说道:“谢谢你,好心的先生,上帝会永远保佑你平安幸福的。”

希恩目送着那流浪汉越走越远,他忽然想起了埃德蒙当时劝他去工作时说过的话,埃德蒙说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再度沦落风尘,最终成为只能在大街上和吸毒者与乞丐一同等待死亡降临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希恩却慢慢反思清楚了自己到底是什么德行,他晓得自己在继承了从父亲那里留下的苦难起,也继承了他烂到了骨子里的基因,这是他生而就有的本性,不论能不能经济独立,他希恩最终都不愿离开灯红酒绿的糜烂生活,不愿离开辗转在不同男人的床上听他们夸奖自己让他们多么舒爽的日子,他的病会反复复发,一直到再也无法治愈,他的身体将一步步走向与他心灵同样破碎的地步。尽管从前不论他做得多过分,都至少有埃德蒙替他兜底,可从今往后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希恩忽然自嘲地笑了。是啊,他还有什么资格抱怨世界不给予他爱?他根本就是个不配被当成人来爱的贱货,是一块被人踩在脚下践踏都会被嫌脏的污泥。

也许,是时候让这一切都结束了。

希恩曾有过许多临时起意的想法,可这个决定却早已经过深思熟虑。他早该选择推开梦里的那扇门的时候不去醒来,让自己的痛苦一笔勾销,让那些因为自己而受伤的人也从此解脱。

希恩预订好了市里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最好的房间,他一边打车向酒店出发,一边把他卸载了很久的Grindr软件又重新安装了回来,并在软件上联系上了一个叫亚摩斯的人。

“亚摩斯,你好。我是希恩,今晚我会在斯宾特酒店420号房间等你,你来不来?”

收到这条消息的亚摩斯,当即就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你真的是姓莫雷尔斯的那个希恩吗?”

“不是我还能是谁?”

“你终于肯了?”

“要来就尽快来,不然以后你就没机会见到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等我,我很快就会出发!”

希恩先到了酒店,他在预订房间的时候就吩咐服务生给他准备红酒、老式留声机、法语歌剧唱片、新鲜水果以及水果刀,浴室里,也早就准备好了他要求的玫瑰花瓣和浴盐。

希恩先把唱片放进了留声机,把声音调到适量开始播放,整个房间便被曼妙舒展的歌剧声环绕着,令人听了感到舒展惬意,接着,他来到浴室,打开花洒开始给浴池灌满热水。

大约二十分钟过后,房间的门被敲响,希恩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一身廉价西装的男人。男人大约四十左右的年纪,稀疏的头发,臃肿的身材被牢牢裹在衬衫下,他张嘴冲希恩笑时,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

当初希恩身边男人如云的时候,亚摩斯就是排着队苦苦等待他“临幸”的追求者之一,不过那时被更多又帅又多金的炮友所包围的希恩从不拿正眼瞧这个丑陋又贫穷的男人,他甚至还在私下里嘲笑过他的口臭。

然而今天,希恩却微笑着看着亚摩斯,他的笑容里只有真诚和温柔,没有虚情假意和嫌恶。亚摩斯惊讶地感受到,希恩从一个高傲刻薄的王子,变成了忧郁善良的王子,他梦寐以求的这一天,居然真的降临了。

希恩招呼亚摩斯进屋来,让他和自己面对面地坐在落地窗旁的小桌前,希恩打开了那瓶红酒,分别倒进两个高脚杯,并在与亚摩斯干杯后将红酒一饮而尽。

亚摩斯坐在那里,也忘了喝酒,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希恩,看着他若隐若现的锁骨,和捏着高脚杯的指尖,像一个浅陋粗鄙的人在认真凝视一副卢浮宫珍藏的油画,并对他从不曾见识到的艺术世界叹为观止,亚摩斯也惊艳得几乎失语了。

太阳渐渐落到了看不见的地方,天却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火红的夕阳呈现出鸡尾酒的颜色,把流云和天空晕染成赏心悦目的模样。

希恩最先开口打破了屋内这份沉寂:“亚摩斯,要和我一起共同沐玫瑰浴吗?”

亚摩斯发怔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希恩笑了:“你应该知道我的病,当时这个消息传遍了全城的基佬,你就不怕我会传染给你?”

亚摩斯连连摇头,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我查过资料的,那个病……不会通过沐浴传染的。”

希恩一双碧蓝的眼睛忽然变得含情脉脉,他拿出了自己许久没用过的勾引与挑逗的技术,一个眼神就勾走了亚摩斯的心魂。他一边站起身帮着亚摩斯宽衣解带,一边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和我上床,不怕被我传染吗?”

亚摩斯依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我已经准备好安全套了……”他忽然握住希恩准备解开自己衣领的手,轻轻放他下来,并对他说,“我自己来。”

希恩再次笑了,这一回,他说了一句亚摩斯听来莫名其妙的话:“亚摩斯,谢谢你。”仿佛获得救赎的苦难之人对他的恩赐者献上赞歌。

随后两个人一起走进了雾气腾腾的浴室,热水已经灌满了浴缸,希恩把大朵大朵的玫瑰花瓣洒进水池,又淋上了几滴精油,他拉着亚摩斯走进浴池。

在朦胧的水汽和花瓣间,亚摩斯看清了希恩的身体,看清了他雪白的皮肤,纤细的腰肢和浑圆的臀,看清了他比例极好的肩膀和线条流畅的背脊,自然也看清了他最感兴趣的欲望和他皮肤上留下的疾病的痕迹。

这是亚摩斯曾在无数个夜晚幻想过的躯体,如今真的见识到了,他的大脑突然像石化一样转不过弯来,身体倒是诚实地起强烈的生理反应了。

在温热的浴缸中,希恩来到他身边,伸出手,捧起他带着一点双下巴的脸,媚眼望着他,语气温柔如水:“亚摩斯,你想和我接吻吗?”

“你说什么?”亚摩斯瞪大了眼睛。

“我问你,你想和我接吻吗?”希恩边说边闭上了眼,亚摩斯分明看清了他每根睫毛上晶莹的水珠,“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请直接吻我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亚摩斯又原地愣了两秒,随即也捧起希恩的脸,开始小心翼翼地亲吻他的唇。见希恩对他的第一个吻没有表现出排斥反而是顺从,亚摩斯也逐渐开始放肆了起来,他的吻缠绵而有力,甚至变得粗暴,恨不得要把希恩直接拆吞入腹。希恩在他的这种吮吻中几近窒息,身体却软绵绵地像一摊融化的液体,乖顺地瘫在亚摩斯臃肿的怀中。

接吻终于结束的时候,希恩难受地咳嗽了起来,可面对亚摩斯,他的脸上依然是笑容:“亚摩斯,知道吗?你是除了埃德蒙外,唯一一个和我接吻的人。”

亚摩斯起初以为希恩这话是故意哄他开心,不敢轻易相信,只听希恩接着说:“我向埃德蒙保证过,除了他以外,我不会和任何上我的人接吻,因为外面那些人都是炮友,而他却是我的男友。可现在,埃德蒙不再是我的男友了,我不需要继续遵从那个约定。”

亚摩斯不知说些什么,只是紧紧抱着希恩,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长着厚厚一层脂肪的胸膛后,跳跃得比以往快了许多。

两人没有在浴缸里泡很久,就披上浴巾走出了卧室,卧室里温柔的音乐如同光滑的丝绸,轻柔地划过两个赤身裸体的人的皮肤。

希恩把身上的水珠擦干,坐在床上,暗示亚摩斯果盘和水果刀的位置,并叫他给自己削个苹果吃。亚摩斯照做了。削好了苹果递给希恩,希恩接过苹果,又拿起水果刀将它片下一片放进嘴里,又片下一片递给亚摩斯。

希恩要亚摩斯也坐在他的身边,两人用这种方式分完了这个苹果,希恩把果核扔进垃圾筐,又将水果刀放在一边。

“你的嘴唇很软,我喜欢和你接吻时的感觉。”希恩说着又凑过脸去吻了吻亚摩斯的嘴唇,没有异味,只有一股苹果的清香,紧接着细碎的吻就接二连三地落在亚摩斯的脸上和脖子上,末了希恩还趴在他的肩头,说话时冲他的耳朵吹着热气:

“亚摩,你想和我做爱吗?”

亚摩斯忍受不了希恩这般挑逗,便用了个蛮力将希恩用力揽入怀中,紧接着又是用那套粗暴的方式吻他,抚摸着他,在他的脖颈和胸口上留下吻痕,他撕掉了希恩刚刚穿上的睡衣,把他扑倒在床,紧紧压在身下。

“我要你,希恩。”亚摩斯饥渴地低语着,如同一只即将捕食猎物的狼,希恩乖顺地对压在他身上的大块头淫魔拱起了后背,亚摩斯胡乱套上了保险套就冒失地进去要给自己泄火,却不成想就是因为进入了希恩的身体,那欲火才越燃越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带着些微对从前被鄙视的报复,亚摩斯像个完全失去自控能力的淫魔,他低吼着,说着粗鄙的话,扭动肥壮的腰臀疯狂地抽插着,恨不得要将希恩的身体捅穿,把这具曾让他日思夜想的身体彻底占有并彻底摧毁。

他们从床头做到床尾,皮肉碰撞的淫靡低俗的声音和高雅的歌剧音乐交织在房间里,呈现出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希恩从一开始爽快的呻吟逐渐变成难受的抽泣,他开始向亚摩斯求饶,说他疼得快要昏过去了,亚摩斯不理不睬,狠狠地拽起他的头发,质问他:“埃德蒙那个混蛋,一定不如我能让你满足吧?”

不知过了多久,希恩的哭泣声渐渐平息,甚至也不再对亚摩斯粗暴的蹂躏做出反应,他像是变成了一块任人摆布的破抹布,浑身泛着青紫的痕迹。

亚摩斯以为是自己的魅力彻底征服了希恩,便更是来劲,他把希恩翻过身去,将他压在床头,继续凶狠地顶撞着,希恩一动不动,任他摆布,可过了一会儿,亚摩斯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希恩。”他停止了动作,叫着希恩的名字。

希恩把脑袋和脸埋在软绵绵的枕头里,不理会他。

“希恩?”亚摩斯忽然开始感到心慌,因为他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他感到自己手下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冷,温度正一点一滴地从这具鲜活的身体中流逝。

亚摩斯赶紧将希恩的身体再翻过来,只见希恩紧闭着双眼和牙关,脸色苍白,听不见他的呼吸声,亚摩斯绝望地用手拍打着希恩的脸,不停地说着“噢,希恩,求你,求你别吓唬我”,可是希恩没有回应。

亚摩斯直到这时才意识到,床单上有液体正在蔓延开来,鲜红色的,和玫瑰与血一样的颜色,这种带着铁锈味的液体已经染红浸湿了大半面床单。

希恩的左手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完全割断了动脉,鲜血还再往外不断流淌着。这道口子的痕迹正呼应着床头柜上的水果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埃迪,我做出来了,你看这样对吗?”

伊诺斯终于解出了那道对他来说无比困难的题目,他心中一阵欣喜,把练习册推到埃德蒙眼前,请求埃德蒙的检阅,本想着能获得对方的正面反馈,可埃德蒙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也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

埃德蒙靠在椅背上,目光在被擦得透亮的镜片后呆滞地注视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从伊诺斯下午阳光正盛时来到家里,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直到现在,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都即将消逝了。

“埃迪?”伊诺斯看着正在发呆的埃德蒙,把练习册举到他眼前挥了两下,“你在想什么?”

“噢。”埃德蒙这才反应过来,匆忙搭了伊诺斯的话,“咱们说到哪道题了?”

伊诺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埃迪,今天你这是怎么了?你很少这样心不在焉。”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埃德蒙摇了摇头,“今天总是觉得心惊肉跳的,老是觉得会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一样。”

伊诺斯笑了,他放下练习册,用手轻轻摩挲着埃德蒙惶惶不安的胸口:“连续三天没有发生过一件不顺心的事就开始提心吊胆,胡思乱想,这明明更像是我的做派才是。你可从来对这种过度忧虑都是持批判态度的。”

“是这样的。”埃德蒙任由伊诺斯抚摸,说话间稍带上了歉意,“所以真的很奇怪,我很抱歉,今天不在状态,不能好好给你辅导功课,honeybunny。”

“没关系。”伊诺斯说,“你每天高强度工作读书,几乎没有放松的时刻,这是你的身体向你发出警告了。只工作不玩耍,聪明的福克斯教授也会变傻。待会儿咱们去附近快餐店吃点高油高脂的垃圾食品,让你的大脑释放一下多巴胺吧。”

埃德蒙玩味地笑了,他伸出手,朝着伊诺斯蓬松的卷发上揉了两把,握着他的手把他拉进了自己怀里,继续揉着手中的头发:“聪明鬼。”

伊诺斯躺在埃德蒙的大腿上,用指尖划着埃德蒙的衣领,学着那些勾引的把戏说道:“要不今天就先不学习了,我们现在就出门,怎么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起来是不错,”埃德蒙点了点头,可他接下来又说,“不过你还是别打这主意了,咱们必须先完成今天的补习任务,学完习才能出门。”

“一天假都不能放吗?”

“不能。”埃德蒙的眼神和语气总是那么严厉而又亲切,这种气场带给伊诺斯的压迫感简直就像他自己的父亲那样,“人是有惰性的,懒惰拖延了一天,明天就还想着继续拖延,时间就是这么被浪费干净的……”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伊诺斯从埃德蒙怀里起来,耸了耸肩,“难怪你会成为工作狂,不过,要是没有你监督,仅仅靠我自己,我也不会变得这么自律。”

埃德蒙拍了拍伊诺斯的肩膀,顺手拿起他的练习册,刚准备看,就听见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埃德蒙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个从未听过的温柔女声。

伊诺斯看见,埃德蒙在接听电话的过程中,脸色逐渐变得越来越阴沉和忧虑。等埃德蒙放下电话,他有些担忧地开口问道:“埃迪,发生这么事了?”

埃德蒙蹙着双眉,喃喃说道:“伊诺斯,恐怕我得上医院一趟。”

听了这话,伊诺斯的第一反应不是问埃德蒙“你去医院干什么?”而是迅速回答:“我陪你一块去。”

两个人出门打了辆出租车去医院,一路上,埃德蒙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他的心情沉重得像一块铅石。伊诺斯也并不刨根问底,只是静静地靠在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抚摸那每一根略带薄茧的手指,轻轻说道:“没事的,埃迪,我在。”

等出租车到医院的时候,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不知怎的,越靠近医院,伊诺斯的心情也会跟着越沉郁,医院的大门前似乎被一团浓浓的乌云包裹着,而他即将不得不走进那片乌云里,浓雾会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知更寒冷的是周围的空气还是伊诺斯不安的情绪,下了车,他挽紧了埃德蒙的胳膊,跟随着他走进了医院,寻常的消毒水的味道居然突然变得比任何鬼神之说都更加恐怖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伊诺斯头一回见识了真正的死人是什么模样,尸体不再是以口述和影视,而是以最直白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那具已经不具备任何温度的肉体上,只有一层惨白的白布遮盖。

白布甚至没有完全遮住希恩那头金色的半长发,它们露在外面,苟延残喘的细胞似乎还没意识到主人已经死了,为了唤醒主人,它们还要花上一段时间用尽全力拼命生长。

伊诺斯从不敢想,他第一次见到希恩,见到他爱的人的前任,居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是他面对死亡最直观的一次,他过去听过埃德蒙讲述过的一切关于希恩的故事,在这一刻也如同伊诺斯从没接触过的希恩的灵魂那样逐渐消散,变得不再真实,变成不知哪个平行宇宙中的泡影。死亡成为了一个具象的概念,不再是某些无病呻吟的诗歌里常用来堆砌的辞藻。

埃德蒙全程阴沉着面孔,仿佛不是他曾深爱过的人死了,而只是哪个调皮的学生接二连三地不完成他布置的学习任务,可伊诺斯分明能感受到他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他在轻轻颤抖。埃德蒙眼盯着盖着白布的希恩,盯了很久很久,才用发抖的手去掀开了那层白布。

希恩的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静静地垂着,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圣洁,就像神话中比凡人更加纯粹的神明,像国王的金手指触碰到的雕塑。他纤细的手腕上还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纱布的内侧带着早已干透的鲜血。

伊诺斯看着希恩的模样,揉了揉自己忽然湿润的眼睛,像目睹了一场催人泪下的默剧,又像亲身走进一片曾富丽堂皇的宫殿的废墟。一旁的埃德蒙却始终没有掉一滴眼泪,甚至没有伸手推一下顺着鼻梁滑落的眼镜,他慢慢地把那块白布盖回了希恩身上,仔细地将他的头发也拢进白布,如同一个温柔深情的绅士在给他熟睡的爱人盖好被子。

埃德蒙拉紧了伊诺斯的手,用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说了一句:“走吧,咱们去开死亡证明,让他在这好好休息吧。”

伊诺斯完全忘记时间了。他忘记了那张死亡证明开了多久,也忘记了和埃德蒙在回家的路上花了多长时间,甚至连埃德蒙说没说过话都不记得了。路过楼下的餐馆时,他停下问埃德蒙:“你饿不饿,要不要进去吃点东西?”埃德蒙也只是呆呆地站在寒风里,不回答他的话。

后来,是伊诺斯去餐馆里打包带走了两份快餐,和埃德蒙一起上了楼,走进家门,打开灯的那一刻,埃德蒙突然在门口趔趄了一下,如果不是伊诺斯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是一定会摔倒在地的。

埃德蒙的眼镜被摔掉了,他没有去捡起来,伊诺斯分明看见,那张沧桑的面孔被再也压抑不住的痛苦和绝望扭曲,他哭了,哭得撕心裂肺,悲恸欲绝,那种肝肠寸断的凄厉深深感染着伊诺斯,他感到自己正在被无形的刀子一刀一刀钻心剜骨,他也要变得和埃德蒙一样了。

伊诺斯走上前去,紧紧搂住埃德蒙,用连他自己也不能再隐忍的哭腔安慰道:“噢,好了好了,埃迪,就当是为了我……求你不要这么难过……”

埃德蒙恍惚着有些分不清怀里的人究竟是伊诺斯还是希恩,只是紧紧抱着,生怕自己再松开手,他还会再次离开自己。他不断念叨着“对不起,原谅我”,聚集的眼泪很快把伊诺斯的衣服湿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埃德蒙的情绪得到充分的释放,他才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吸着鼻子,去卫生间把脸洗干净,重新戴好眼镜,好像恢复了他一如既往的稳重淡定与不苟言笑,出来的时候,他还轻描淡写地对伊诺斯说了声:“抱歉,honeybunny,今天我不能辅导你的功课了。”

伊诺斯看着埃德蒙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的心都要碎了,慌忙答着“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并上前扶着埃德蒙,怕他再次摔倒。

“你还没有吃饭,我去把饭热一热吧。”伊诺斯说。

“不用了,你自己热一份先吃吧,我不想吃。”埃德蒙摆了摆手,接着,他的目光像一个请求大人们自己已经做完功课是否可以出去玩耍的孩子,带点哀求的可怜望着伊诺斯,“今天我真的很累,我想先去睡觉了。”

伊诺斯轻轻点头表示应允:“那么,我就留在这里陪你,照顾你。”

埃德蒙浅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

伊诺斯和埃德蒙一起来到卧室,两个人一言不发却十分有默契地换掉了床上希恩生前一直在用的床单被套,扔到一边,重新铺了一套新的床具,埃德蒙摘掉眼镜,换上睡衣躺在了床上,伊诺斯帮他盖好被子。不知是太过劳累还是太过悲伤的缘故,伊诺斯刚把棉被铺好,就听见了埃德蒙轻微的鼾声。

看着埃德蒙的睡颜,他笑了笑,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吻。接着,伊诺斯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把晚上买来的两份晚餐都套上保鲜膜,放进冰箱,埃德蒙没吃晚饭,他也没胃口吃了。打开冰箱的时候,看见冰箱里满满当当的蔬菜、果酱和牛奶,冷冻室里还放满了肉类,一定是希恩买来的。伊诺斯叹了口气,把两份快餐放进冷藏室里,关上冰箱门。

伊诺斯熄灭了所有的灯,简单的洗漱过后,来到了埃德蒙的卧室,掀开了被子的一角,轻轻地钻进了被窝里。

梦里的埃德蒙似乎察觉到了伊诺斯躺在身边,他翻身的时候,将爱人一把抱进了怀里,像抱住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在给予别人却不曾有人给予他的安全感一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晚,伊诺斯困意连绵,可他就是无法入睡,不知是因为无法快速适应一个新的环境,还是希恩的死带给他的冲击太过强烈。他强迫自己闭上双眼,可脑海里很快就浮现出了各种凌乱的画面,它们不再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幕幕剧场,而全都变成了希恩那张惨白的、失去温度的脸庞。

伊诺斯不止一次地在半梦半醒中看见,躺在太平间里的希恩忽然睁开了那双紧闭的眼,他的眼睛像两汪清澈的海水,像伊诺斯惶恐地盯着他那样盯着伊诺斯,他神色哀怨,但更多的却是困惑不解与委屈。

伊诺斯听见希恩问自己:“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埃迪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呢?如果没有你,他或许有可能再回到我的身边的,我也不会选择死亡这条路。”

“希恩,对不起……”

每到这时,伊诺斯都会倏然清醒,被吓的,也是难过的。他难过得像个做错了事遭到神明惩罚而不得不感到愧疚的罪人,却冥思苦想也不知道自己何罪之有。是啊,他总是下意识地道歉,可他究竟对不起什么呢?

直到凌晨四点,伊诺斯才勉强做了个短暂的梦,这梦模糊得让他刚一醒来就忘了个干净,天边才泛起鱼肚白不久,云朵慢慢变得清透起来。

伊诺斯轻轻翻了个身,发现埃德蒙还紧紧地将自己抱在怀里,他们的距离近得能让伊诺斯感受到他每一寸温度,每一声呼吸。

“醒了?”埃德蒙在身旁忽然响起的声音像是呓语。

“嗯。”伊诺斯答应道,“醒了。”

“你根本没睡着吧。”

“刚刚睡着了一会儿……”伊诺斯嗫嚅道,“现在睡不着了。”

“辛苦你了。”埃德蒙揉了揉眼睛,爱怜地轻轻抚摸着伊诺斯裸露的手背,和他手腕上那块凸起的尺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没关系。”伊诺斯小心翼翼地回应着,他不敢向埃德蒙提起关于希恩的事,他只是腾出手拿起手机查看时间,然后问道,“七点了。你要起床吗?我去准备早饭。”

“你上午有课吗?”埃德蒙问。

伊诺斯摇了摇头:“我们已经结课了。”

“我今天十点才去上课。”埃德蒙温暖的嘴唇贴在伊诺斯的脖子上,“时间还早,再陪我躺一会儿吧。”

于是他们便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依偎在床上,享受着这片刻难得的温存,埃德蒙轻微的鼾声再次萦绕在耳边。

伊诺斯握紧了埃德蒙健壮的手臂,他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那股独有的气息,这气息能缓解所有的焦虑,这种既幸福又不安的感觉让他忽然变得脆弱起来。直到旭日高起,朝霞浸染窗帘的颜色由绯红变成金黄,屋子里的一切都逐渐明亮,埃德蒙的闹钟铃声也响了起来。

起床的时候,伊诺斯看清了埃德蒙那双依然红肿的双眼,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埃迪,你真的还好吗?”他试探着寻问。

埃德蒙一边在睡衣外面披上一件大衣,一边回答:“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要不你今天给学校请个假,好好休息一天吧。”

“不用了。”埃德蒙的回答非常干脆,他的面孔依然严肃而沧桑,除了那双红肿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曾剧烈波动的痕迹,“待会儿你陪我一块去学校。”

“你可千万别逞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没有在逞强,我是真的没事。”埃德蒙走进浴室,拧开水龙头,流水敲着洗手池,哗哗作响,他递给了伊诺斯一套酒店的牙具让他在旁边刷牙,然后捧起水来开始给自己洗脸。

洗完脸,埃德蒙对着镜子,用电动剃须刀刮起了胡子,谈起希恩时,他刻意地避开了他的名字:“今天下午我就会发布讣告,明天我去殡仪馆参加告别仪式,然后我会选个日子举办葬礼。不过这一切,honeybunny,你都不用为我操心,你只需要好好复习功课就行了。”

埃德蒙冷静得出奇,仿佛死去的不是和他在一起十一年、前一天还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前任爱人,而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他只是受人委托,操持这个陌生人死亡后的诸多事宜。

伊诺斯不知埃德蒙的这种严肃还能维持多久——也许很快就会随着堆积的负面情绪而崩塌,可他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阻止,只能暂时先随他去,因为伊诺斯知道,埃德蒙认准要做的事,谁也不可能劝得动。

“好的,埃迪。”伊诺斯点头答应了他,把用完的牙刷放进一次性牙杯里摆好,淡淡开口,“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记得,一旦你需要我陪伴,告诉我,我很快就会出现在你身边。”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出了浴室,来到厨房,把昨晚冷藏在冰箱的两份快餐拿出来微波加热了一下,套餐里的薯条经过重复加热已经变得软绵绵了,不过拌着黄油啤酒酱依然香气四溢。

吃饭的时候,伊诺斯问埃德蒙:“埃迪,今晚,我还能来这里吗?”

听了这话,埃德蒙默默起身走向客厅的抽屉,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系着他们学校纪念钥匙扣的钥匙。

埃德蒙把这个钥匙塞进伊诺斯手里,说道:“这里是你家,以后要是你想来,随时都能过来,不论我在不在家。”

伊诺斯仔细地收好这把钥匙,整个早餐时间,他都在为埃德蒙的话而高兴,他开始憧憬着今后的日子,在这间小小的房子里,和埃德蒙,他们两个人将一起经营全新的生活。

然而,早餐时间结束后,伊诺斯好不容易愉悦了一会儿的心情却再度忧虑起来,因为他发现,埃德蒙的餐盘里那份食物几乎完全没有被动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希恩的葬礼被安排在三天后举行。

他的死讯一如当时他得病的消息在这座城市的基圈中不胫而走,人们惊讶于这位“连宙斯也会为之着迷的男宠”竟会这么快离世,且不是因为那一身的脏病,而是自寻短见。那些曾有幸和他有过一夜风流甚至几夜风流的人更是纷纷感慨:“世事真是无常,以前多么光鲜亮丽的人物,到头来还是年纪轻轻就去见了上帝,以后在各种gaybar里再也见不到他的影子了。”

就在葬礼前夕,平时和希恩相处不错的几个朋友和炮友都纷纷前来吊唁,他们安慰埃德蒙说要节哀顺变,但没有停留过久就陆续离开了,牧师到了闭门的时间就换上常服走出了教堂,伊诺斯本想着在教堂陪伴埃德蒙一同守夜,可埃德蒙却用命令的语气执意要他先回家休息。于是这场观礼最后便只剩下了埃德蒙一个人。

他独自坐在教堂中面对着希恩厚重的棺椁,沉默着,表情中没有一点悲伤,那平时用来记公式定理的大脑里,现在正一幕幕播放过去的岁月。

他像个旁观者一般,静静地凝视着当年第一次在gaybar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时那个还有些窘迫和青涩的年轻人,他看见那年轻人发现一个金发的少年沉醉在一个男人的怀里,那心怀不轨的男人正企图教唆少年吸毒,年轻人上前制止,而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就仿佛将自己人生中的十一个春秋按下了快进键。

“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呢?”快天亮的时候,埃德蒙才呆呆地盯着那黑色的棺材,喃喃地说出一句话来,像是对已经去了天国多时的希恩发问,也像是对当年那个尚未成年就已经流连于烟花柳巷的少年发问。

清晨,教堂开放的时间到了,太阳没有出来,窗外似乎是下起了雪,雪花洁白晶莹地在空中飞舞盘旋着,很快街边和窗台上就出现了薄薄一层积雪,这是今年冬天这座城市的第一场雪。

雪是神明的眼泪。埃德蒙看着窗外飘扬的雪花,忽然想起希恩曾说过的这么一句话,那时候的他只觉得这大概又是哪部歌剧里的抒情台词,没有过多在意。

牧师换上他庄严肃穆的黑袍,开始让钢琴师演奏哀婉的葬礼曲目,教堂中那些看了讣告而前来参加葬礼的人愈来愈多,这当中有希恩生前最常联系的炮友和朋友、有过几面之缘的熟人、还有那些幻想和希恩来一场春宵却迟迟等不到他的应允的人们,连尼克那种和他并不是特别熟悉的同事也来了。

亚摩斯从进来的时候就在不停地拭着眼角,他坐在最前排的位置,离希恩棺椁最近。悲伤到极点的他和他身后一脸凝重、满眼红血丝却没有掉一滴眼泪的埃德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仿佛他才是陪伴了希恩十一年的情深义重的伴侣。

亚摩斯自从那天发现了希恩的死亡以后就日日颓靡,他被警方当作嫌疑人扣留在警局的二十四小时内还在一直在流泪,但他不是为被当成了杀人凶手的自己而哭,而是为再不能死而复生的希恩,后来嫌疑被排除,警员们将他送出警局的时候,他双腿发软,浑身发抖,几乎无法自己行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在教堂里,亚摩斯一见到埃德蒙,先前的抽泣更是变成了涕泗横流,他悲痛地握住埃德蒙的手,叫着:“噢,福克斯先生……我真抱歉,我真抱歉……”

“好了,好了。”埃德蒙紧锁眉头地望着他,有些冷淡地把手轻轻抽了回来,语气淡然,“你没什么可抱歉的,这不是你的错。”

葬礼正式开始,凌乱的教堂逐渐安静下来,大厅里只有亚摩斯压低声音的抽泣和钢琴曲的悠扬凄婉,牧师站在演讲台上,用严肃沉痛的语气掷地有声地说道:“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今日我们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以主的名义聚集在这里,参加希恩?安德烈?莫雷尔斯先生的告别仪式……”

就在这时,教堂的后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进来的是伊诺斯,他合上雨伞,对着门外抖落了伞上已经融化成水珠的积雪,然后收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埃德蒙身边坐下。

埃德蒙惊讶地小声用唇语问他:“我不是不让你来吗?你怎么还是来了?”

伊诺斯说:“留你一个人在这我怎么能放心?雪会越下越大,你没有带伞,回家都不方便。”

牧师的悼词念了将近四十分钟,在场的所有人都低头为希恩默哀着,平时那些私下里悄悄开他轻浮玩笑的男人们,在这种场合也不得不给予他一份尊重,祈祷他的灵魂能上天堂。当葬礼结束他们离开了教堂的时候,心情才逐渐恢复轻松,又开始插科打诨地聊着:

“你们猜那小子会不会在天堂也勾引神明跟他上床?”

“得了吧,他是自寻死路,上不了天堂。”

葬礼上准备了甜品和酒水,追悼结束后人们开始边拿着甜点吃,边小声地聊天。伊诺斯拿了一块蛋糕递给埃德蒙,对他说:“埃迪,你从昨晚就没有吃饭,今天早上也没吃,现在先吃点东西吧。”

埃德蒙看了一眼那块蛋糕,又想起希恩生前最爱吃甜点,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把盘子往伊诺斯的方向推了推,说道:“你吃吧,我不喜欢吃甜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当伊诺斯为埃德蒙的执拗发愁之际,他忽然听见从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那声音急促而悲愤,把在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先前还充满窃窃私语的教堂,顷刻间就鸦雀无声。

“埃德蒙?福克斯那小子在哪?我必须要见见他!”

大厅里的目光霎时间集中在了紧挨着后门而立的男子身上,男子看上去约莫五十岁,又高又瘦,皮肉松弛得像烤熟的苹果皮,皱巴巴的,他穿着一身旧棉衣,带着青灰色的布帽,深深凹陷在眼窝中的一双眼睛混浊而凶狠。

埃德蒙认出他的时候,蓦然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了淡定,伊诺斯在一旁拉着他的袖子问他:“埃迪,那是谁?”

埃德蒙回答:“是希恩的父亲……可他怎么现在就出狱了?”

老莫雷尔斯并没有刑满释放,他只是在牢里听说了儿子死去的消息,情绪崩溃,开始发了疯似的在监狱里日日大吼大叫甚至打伤狱友,要求监狱方给他出监探亲的机会,监狱看在他平时表现不错的份上网开了一面,准许给他三天时间让他出监来见儿子最后一面。

伊诺斯刚想提醒埃德蒙不要轻举妄动,埃德蒙却朝他摆了摆手,主动走向了老莫雷尔斯,站在他面前,不带任何恐惧与心虚地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老莫雷尔斯上下打量着埃德蒙,他的嘴唇颤抖,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了,他举起拳头,隔着镜片一拳砸向了埃德蒙的左眼,埃德蒙躲闪不及被他扎扎实实地打在了眼睛上,眼镜飞出去很远摔在了地上。教堂里霎时间一片恐慌,连钢琴曲都戛然而止。

伊诺斯大叫了一声“埃迪”,就慌忙捡起地上的眼镜,然后上前扶起埃德蒙,埃德蒙一阵目眩,他感到左眼已经暂时失去了视力,眼球充了血,一阵阵地酸涩钝痛蔓延开来。

牧师生气地敲着讲台边沿,对老莫雷尔斯警告道:“这里是教堂,不是你寻衅滋事的地方,你这是在亵渎主!快点从这里离开,不然我会叫人把你请出去!”

老莫雷尔斯似乎丝毫不怕牧师的指责,他瞪着牧师喊道:“亵渎主?如果主有眼,他就更应该搞清楚,这座教堂里真正在亵渎他的人究竟是谁!我可以告诉你们,就是这个姓福克斯的小子,他是个卑鄙的恋童癖基佬,就是他害死了我的儿子希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接着,他又指着勉强被伊诺斯和旁边几个人扶起来的埃德蒙的鼻子,狠狠叫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希恩十五岁起就开始诱奸他,给他灌了不知什么样的迷魂汤,把他拉进你们那个变态恶心的世界,你教唆他把灵魂出卖给恶魔,变成了堕落的只对肛交感兴趣的罪人!他原本是个非常正常的孩子,如果没有遇见你,他本来可以有正常且美好的人生!他可以正常地和女孩儿恋爱,正常地结婚生子,正常地过完一辈子!可他偏偏遇见了你,你这个畜生王八蛋,害得他染上脏病,害得他连命都丢了……”

埃德蒙没有理会老莫雷尔斯的叫骂,可他却深深刺痛了原本和这一切都毫不相关的伊诺斯,因为他的话,勾起了伊诺斯对自己的父亲的回忆。

父母离婚后的某一年的暑假,他来到父亲家,与父亲和继母在一个屋檐下居住。有天电视里正在实时直播骄傲月的游行,父亲看见荧幕中飘扬而过的一面面彩虹旗,嗤之以鼻地啐道:“在上个世纪,这种变态群体都会通通以有伤风化罪关进大牢,如今却能够大摇大摆成群结队地走在街上,都是那群民主党干的缺德事,他们用些甜言蜜语,把整个美国搞得乌烟瘴气,世风日下!”

伊诺斯听了这话,如同被子弹打中了心脏,他知道父亲一向严厉刻板,可毕竟还是他的至亲,听见这话从他的至亲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难过得要命。

于是他就在一旁,淡淡地用假装事不关己的口气说道:“也许是因为社会进步了吧,从前倍受歧视的人群,如今也有受到重视的权利。”

父亲说道:“社会向前发展才叫做进步,只有动物才会认错性别,做出和同性交媾这类的野蛮行径来!不严厉打击这群变态反而给他们特权,这是在阻止社会进步,是在加速它的倒退。”紧接着,父亲话锋一转,质问伊诺斯,“你这么向着他们说话,你不会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吧?”

伊诺斯赶紧闭嘴不敢说话了,他知道在这个话题上他将永远无法和父亲形成共鸣,他也不敢再奢求他的理解包容与支持。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对父亲提起这类话题,甚至除了一些必要时刻,他不再与父亲说话了。

思绪回到如今的教堂,伊诺斯看着老莫雷尔斯暴跳如雷的丑态,他忽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跟着当场爆发了出来。

“你才变态,你才无耻!”伊诺斯用身子挡在埃德蒙面前,和老莫雷尔斯激烈地争吵了起来,“埃德蒙是拯救希恩的人,而你才是害死他的真正罪魁祸首,你不配为人父母,因为没有父母会这么恨自己的孩子……”

原本安静肃穆的教堂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在希恩的棺椁旁,在耶稣基督的眼眸中,看到人间的污秽丑态,不知主究竟会觉得被亵渎,还是会无奈地慨叹人类走过了几百万年的历史征途,却仍然一如既往地混沌蒙昧。

希恩的这场葬礼是不欢而散的。牧师叫来了保安把老莫雷尔斯和伊诺斯全都赶了出去,老莫雷尔斯本就在服刑期间,他这么一闹,回去后监狱方要是知道了,只怕还会被加重责罚。埃德蒙见伊诺斯出了教堂,自己也匆匆追了出去,临走时,他带上了伊诺斯忘记带走的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埃德蒙撑开伞,举着,走在伊诺斯的身边,伊诺斯情绪这会儿已经缓和了不少,可眼眶却依然红着。埃德蒙也不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他,只是用没有撑伞的那只手紧紧握住伊诺斯冰凉的手。

两个人一同朝着埃德蒙家的方向走去,过了第一个红绿灯时,伊诺斯才开口说话:“埃迪,对不起,我失态了。是我激化了矛盾,原本可以不搞成这样的……”

埃德蒙轻轻摇头,温柔地说道:“不,你没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希恩如果泉下有知,他会感谢你帮他说话的。”

伊诺斯转过头,悄悄地打量埃德蒙的左眼,那里微微肿了一圈,青红青红的,他的心碎了。

“埃迪,这里还疼吗?”他用手轻轻触碰,埃德蒙嘴上说着不疼,可当伊诺斯碰到他的伤处时,他还是吃痛地躲闪。

“咱们现在就回家,我给你擦点药,然后,我给你做饭,你好好吃了,下午的课,给学校请假,不要去上了,给我在家好好休息。”伊诺斯说,“这次,你必须得听我的。”

埃德蒙看着他坚定的样子,也不再拒绝,只连连说着:“好好好。”

回到家中,伊诺斯翻箱倒柜找出了药箱,帮着埃德蒙上了药,接着,他要埃德蒙躺在床上休息,自己去厨房用现有的食材做了些吃的。

埃德蒙躺在床上,听着厨房里开火的声音,脑子里想着希恩,他大概这会儿已经被灵车拉走准备埋葬了,一桩心事终于了结。埃德蒙重重地叹了口气,如释重负,希恩,我自认为已算是仁至义尽,我也曾因你而心如死灰,从今往后,我需要开始过新的生活了,你就好好地上路吧。他这样想道。

直到午饭结束,伊诺斯收拾桌子的时候,发现埃德蒙还是几乎米水未进,他刚想问埃德蒙这是怎么回事,就见埃德蒙已经换好了衣服从卧室走了出来。

“你去哪儿?”伊诺斯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去上课。”埃德蒙说,“今天是这学期最后一节专业课了,我觉得我有必要给学生强调一下期末重点。”

“不是说好了请假让人替你,你在家好好休息吗?”

“我没事,你别担心我。”埃德蒙冲伊诺斯笑了笑。“上节课还是不会累死我的。”

“那我送你。”

“不用。”埃德蒙说着就走到了玄关处,“你就在家好好复习高数,今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辅导你。”

埃德蒙说完这句话就开门离开了,连给伊诺斯继续说话的时间也不留。

窗外的雪还在不停地下。伊诺斯把埃德蒙那盘几乎没有吃的午饭放进冰箱,接着拿出他的高数习题,看了两眼,就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莫名觉得胸口发闷,心惊胆战,他告诉自己也许是他又在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可他还是无法停止焦虑。

眼瞧着快到了埃德蒙下课的时间了,伊诺斯换上外衣打着伞走出家门,准备去学校门口接埃德蒙。走近学校的时候,他却听见了一阵救护车鸣笛的声音,几人用担架抬着一个病人上了救护车,然后车辆就迅速地开走了。

伊诺斯在学校门口恰好遇见了芬妮学姐,她正心有余悸地和她的朋友倾诉着什么:“这真是太可怕了……”

伊诺斯走上前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芬妮回答:“我们物理老师……噢,就是福克斯教授,他在给我们上课的时候晕倒了,现在已经被送去医院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医院里永远都弥漫着那股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伊诺斯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桶里装着的是他刚刚在家做好的鸡汤。来到医院的接待处,看见值班护士正坐在接待台,便朝着她的方向走去,他摘下口罩开口问道:“你好,请问埃德蒙?福克斯在哪个科室哪个病房?”

“埃德蒙?福克斯是吗?”值班护士向伊诺斯确认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后拿出登记本仔细查看,“他已经由急诊转住院部了,你跟我来吧。”

伊诺斯跟着值班护士来到了一间病房,一进门就看见埃德蒙正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躺在病床上,他深深地陷在柔软的床垫间,病床的床单和被罩惨白得像空无一物的墙壁,把他没有血色的脸庞也映衬得更加苍白。

他悄悄走近他的床前,把海鲜粥放在床头柜上,埃德蒙此刻正在熟睡,没有察觉到伊诺斯的到来。伊诺斯坐在床边,怔怔地凝望着他,他的身材并不瘦小,可在这一刻他看起来是那么虚弱又无助,他再不是那个能靠着坚实的臂膀保护他的狐狸先生了。伊诺斯的心碎成了眼眶中的眼泪,他拉起埃德蒙贴着医用胶布的右手,放在唇边,轻柔地吻了吻他的手指。

这时,看房护士推着一个放满医用道具的推车走了进来,见伊诺斯坐在病床前,就示意他先离开一下,病人的输液时间到了。伊诺斯站在一旁,看着她摆弄着那些试剂,把胶皮管紧紧系在埃德蒙手腕上,问她道:“小姐,请问他到底怎么了?”

护士把针头插进埃德蒙的血管,头也不抬地回答伊诺斯的话:“急性心梗。”

伊诺斯一阵心悸。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听起来如此可怕的病症居然会出现在埃德蒙的身上。

“他最近是不是情绪经常低迷,并且劳累过度?”护士问。

伊诺斯回想起自从去太平间见到希恩遗体的那天,一直到今天的送别仪式举行完毕,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是的。”伊诺斯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查过他的病历,他的家族曾有过心脏病史,所以更应该注意。”护士挂好药剂瓶,把滚轮调整到合适的位置,“好在这次发病并不严重,且没有并发症,大概两周左右就能出院。要记得,这段时间不能再让他工作了,也不能激动和伤心,哦对了,烟酒也是要严禁的。”

“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伊诺斯连连点头,接着,他请求道,“可以给我准备一个备用床位吗?今晚我想在这里陪床。”

临床护士这才开始仔细打量他:“你是……他的儿子吗?”

伊诺斯对她的猜想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摇头:“不,我是他的爱人。”

护士的眼底闪过一丝愕然和激动,但很快就出于职业素养,收起了这份稍显冒犯的激动,答应道:“好,我会叫人给你准备一张折叠床,今晚你可以留在这里陪他。”

“谢谢。”

护士离开了,伊诺斯回到埃德蒙身边,他俯下身,却不敢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只敢轻轻地靠着他的胳膊。埃德蒙也慢慢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发现靠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伊诺斯。

“噢,honeybunny,你来了?”埃德蒙的声音几乎和耳语一样,却是伊诺斯熟悉和依恋的温柔。“睁开眼就能见到你,我真高兴。”

“你吓死我了。”伊诺斯哽咽着说。“我跟你说不要去上课,要在家好好休息,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呢?”

“嘿,嘿,又哭了吗?”埃德蒙揉了揉伊诺斯的头发,温暖的手掌抬起了他的脸,拇指把他眼角的泪水一颗颗拭去,“我不想看见你哭的样子,这样不好看。”

伊诺斯一副泪眼看着他,埃德蒙这次读懂了他的心疼和埋怨。他笑着安慰他道:“好了,我告诉过你完全用不着为我而操心,这些都是我自己能应付过来的事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这次你没有应付过来。”

“再给我点时间,我只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找出这问题的根源,就永远好不了。”伊诺斯说,“希恩死了,你明明很难过,可你却一直在压抑你的难过,还用比以前更高强度的工作来逃避感情、自我麻痹,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忘掉他。可你除了把自己累病以外,什么也没有改变。这次你恰好在课堂上晕倒,有人发现,把你送来医院,如果下次没有‘恰好’呢?你准备怎么办?”

埃德蒙听了这话便陷入沉默了,两人之间相对无言了许久,埃德蒙深沉地叹息,揽过伊诺斯的身体,两个人的肩膀紧靠在一起,他淡淡开口:“很多时候,我察觉不到自己难过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压抑什么,总觉得这是根本不需要小题大做的事。如果它不幸会给人带来困扰,我也不希望会困扰到你身上,更不想你知道我在为旧情人的死而伤心时痛苦。honeybunny,你还年轻,你该被用更健康的方式来爱护和对待,而不是因为我而被迫承担这沉重的一切。”

“我愿意陪你一同度过这段难关,就算需要承担痛苦也没关系。”伊诺斯的语气暧昧且认真,“但前提是,你不要只把我当成孩子来看待,你要把我当成和你平等的爱人。我和你在一起不只是为了单方面向你索取保护和安全感,照顾你,包容你奇怪的情绪和脾气也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他握紧埃德蒙的手,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对方的额头上,深情地说:“你要答应我,以后心里有什么想法不要一个人承受,告诉我,让我知道,让我和你一起想办法解决,好吗?”

埃德蒙抚摸了一会儿伊诺斯的后脑,半阖着眼睛说道:“那么,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论什么时候,都把你自己的人生放在第一位,不要因为我而过分担忧、花费过分的心思,我很高兴能得到你的爱,但请记得,别为了这份爱丢失了别的东西,迷失了自己。你能做到吗?”

伊诺斯看着他,略作思考后,抿着嘴角轻笑着点头。

“那我也答应你。”埃德蒙边说边亲吻了他上扬的嘴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床上和埃德蒙依偎了一会儿,伊诺斯起身将海鲜粥拿了过来,对他说:“这是我特地给你做的,跟着油管上的视频一步步学的,做了两个小时。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这次这碗汤你得趁热都喝了,不许再剩下了。”

埃德蒙笑道:“好,都听你的。”

这一次埃德蒙并未食言,保温桶很快就被清空,伊诺斯想起护士嘱咐他的话,就要求埃德蒙继续躺下好好休息,埃德蒙照做,他躺下来,闭上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看房护士送来了折叠床和一床被子,伊诺斯把床紧挨着埃德蒙的床摆放,把被褥铺好,躺了上去。床铺很软,埃德蒙在身边轻轻打着鼾,这让伊诺斯感到又安心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他不能确定这种失落究竟来源于什么,是因为埃德蒙还惦念着希恩,是因为此刻他正在享受的片刻幸福,也许不知道哪一天就再也享受不到了。

心绪很乱,伊诺斯不想这么早就睡觉,离医院停止接待亲属还有一段时间,他索性把刚换掉的外衣再换上,走出病房,走到医院楼下准备散散步。

下了一天的雪已经停了,朦胧的月亮高高挂在泛着雪光红的天空,街道上、草坪上和台阶上到处都是积雪,路边已经出现了好几个雪人。几个小孩在路上嬉戏打闹,跑着追着,一脚踢飞一个雪人的脑袋,雪人的脑袋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接着,刺耳的笑声便从这些孩子当中传来。

几个孩子走远后,伊诺斯来到那个雪人面前,把摔坏的雪人脑袋在积雪中再次滚圆,捡起来放回雪人身子上,并用冻红的手指给它画上了两只眼睛和一个笑脸。

伊诺斯对着雪人左看右看,露出一个微笑:“真羡慕你,不怕冷,也不怕摔。”

花坛边沿的积雪已经被扫干净,伊诺斯坐在花坛的边沿上,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地埋在膝间。寒风吹不到他的面颊,只能把他的一头卷发吹得微微飘动起来。

“哎,你怎么了?怎么站这不动了?”

“那个坐在那里的人,怎么看怎么像伊诺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噢,上帝啊,我花一下午时间带你到处玩就为了帮你忘掉伊诺斯,现在你在路边随便看见个卷毛发型的人就说那是他……”

远远地传来了两个人的声音,但伊诺斯没有听见他们的交谈,直到那两个人越走越近,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沉默了一会儿,他听见一个人对另一个说:“约翰尼,你先回学校吧。”

伊诺斯抬头一看,确实是兰金和约翰尼,两个人都是一身酒气,不知刚从哪个酒吧回来。约翰尼见兰金这般执拗,自嘲地耸了耸肩:“行吧,你们男同的事可真够多的,我一个直男跟着凑什么热闹,简直是自讨没趣。”

约翰尼扔下兰金懊恼地走远了,伊诺斯从台阶上站起身来,借着路灯看见兰金的脖子上还带着几个口红唇印,不知是哪几个女生,甚至是男生留下的。他一阵嫌恶,果然兰金还是那么留恋花丛,一点都没改变。

伊诺斯本也想假装没看到兰金,直接回到医院,对这一切置之不理,却被兰金大声叫住。

“伊诺斯。”兰金靠近他,他身上那股酒味飘进伊诺斯的鼻腔,“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在为什么而难过呢?”

“与你无关。”伊诺斯不耐烦地回答,准备转身离去,却被兰金一把抓住了肩膀。

兰金凑在他耳边,正如以前他们热恋时期调情那样,小声说道:“我听说了福克斯上课的时候晕倒了,你来医院就是为了照顾他,对吧?”

“我照顾他是应该的。”伊诺斯的耳朵被兰金这么一吹,半边身子都变得酥麻起来,这种敏感在过去让他感到幸福和欢愉,如今却让他感到恶心和害怕。“他现在是我的爱人。”

“可是看样子,你照顾他照顾得并不开心,他不会带给你幸福,只会给你带来焦虑和难过。”伊诺斯挪了挪脑袋,正试图避开和兰金的肢体接触,可兰金那双不安分的手突然环上了他的腰肢,像极了从前他们甜蜜的时候,他从后面抱住自己的样子。这种感觉让伊诺斯的身体如同石化一般僵在了原地。“至少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每天都是面带笑容的。”

“埃迪和你不一样,你不要老用你浅薄的眼光去以己度人……天哪,我真搞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能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我极力想把你甩掉的时候,你总是像条蛞蝓一样黏上来……”伊诺斯无奈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先前兰金每往前挪一步,伊诺斯就往后退一分,到最后他几乎被兰金逼进角落里了。兰金轻易地转过了他的身子,抬起他的下巴注视着他的眼眸,认真地说道:“因为你始终不肯承认,你发自内心地还爱着我。”

“你又在自作多情了。”伊诺斯冷笑,却在有意地躲闪兰金的眼神。

“如果你真的不想再和我有任何瓜葛,你就不会一直保留着我的联系方式,不会在得知我和布妮的事后每日都难以入睡,更不会到这个时候……”兰金把脸埋进伊诺斯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还不甩我一个耳光,叫我滚开。”

透着酒气的体味环绕在身旁,让伊诺斯感到熟悉,那是他从前每个拥抱不到兰金的夜晚都要拿着他的衣服闻着入睡的气息,这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暖,偏偏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再次出现,厚重的回忆纷纷涌现,他本该决绝地推开兰金的双手,竟然不自觉地还抱住对方了。

“兰金,你别这样……”伊诺斯的理智在和他的本能做着最后的抗争,生理性眼泪已经挂满了他的眼角。

“我知道你喜欢什么。”兰金话音刚落,他的嘴唇就堵住了伊诺斯的嘴唇,“你一直都喜欢我这样吻你。”

兰金用着几乎是强吻的气势和力道,舌头穿透了伊诺斯的牙关,和它纠缠追逐,在月光下,他们像第一次接吻那样——伊诺斯用理智推开了他,随后却因为情感又主动用双臂环绕着他,用更激情的方式和对方吻了起来。

“噢,伊诺斯,我亲爱的,回到我身边来吧。”兰金一只胳膊揽住伊诺斯的腰,用嘴唇吮吸着他的耳垂,另一只手伸向了他的下体,隔着布料用足矣燃起伊诺斯旧情的手法抚摸,伊诺斯喘息着,泪水覆盖了他的脸庞。“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你伤心难过了。”

“兰金,我恨你……”

我恨你为什么让我对你爱得死去活来,又弃我而去,当我试图忘记你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到底还是无法拒绝你的示好求和,无法拒绝你曾经带给我的那么幸福的感觉。

兰金拉着伊诺斯进了附近最黑最隐秘的一条小巷里,抵在墙上,拉开裤链,这次他没有带保险套,直接就进入了伊诺斯的身体,他的身体和他现在的状态一样敏感脆弱,只是在里面随意地抽弄两下,这巷子里就回荡着他软绵绵的呻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伊诺斯清楚地记得兰金身体的每一寸,正如兰金能轻易迅速地找到他的敏感点,并且故意朝那个方向捣弄,痛,但更多是兴奋,那毕竟是他第一个男人,是他的初夜……快感和情欲的浪潮,几乎要把伊诺斯淹没溺毙了。

当两个人同时达到高潮,兰金将热浪射进伊诺斯柔软的身体时,伊诺斯的大脑开始逐渐清醒,他恍然想起这场他期盼着能做长点的梦竟然不是梦,眼瞧着不远处住院部楼上的房间亮着的灯,他意识到了,现在的他成了自己曾经最恨的“罪人”,他变得和当时的兰金一样了。

兰金拉上裤链,问伊诺斯要不要和他一块回学校,伊诺斯还在流着泪,可留给兰金的不再是脆弱的一面,而是冷漠的常态了:“闹够了吗?闹够了就给我滚吧。”

“伊诺斯……”

“还不快滚!”

泄了欲后的兰金酒也醒了三分,见伊诺斯态度坚决,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便也只好狼狈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伊诺斯整理好衣服,蹲在路边发呆,像个疯子一样时而哭时而笑,他没有回埃德蒙的病房,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用完被扔掉的保险套,根本不配去见埃德蒙了。

神情恍惚了好一阵子,他才拿出手机,用又冷又僵硬的手指点开一个私聊页面,这个私聊的备注上写着“伊丽莎白小姐”。

他开始颤抖着手在键盘上打字:“泰,我很抱歉,我无意把你当做情绪垃圾桶……但每到这个时候,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带给我如此积极正面的能量了……”

字打到这里,伊诺斯忽然愣了几秒,随后他轻轻叹息,又一个个将已经打好的单词全部删了个干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伊诺斯在埃德蒙的病房里度过了两天,这两天来,他没有再离开住院部的这栋大楼,他不是把心思放在照顾埃德蒙上,就是在一旁埋头复习他的功课,到吃饭的时候,他走出病房,乘电梯去楼下的食堂买些吃的再折返回来,除此之外,他连这间病房都没有迈出过一步。

他不敢让自己轻易地闲下来,一旦当他停止把注意力放在别处,哪怕只有片刻,也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兰金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的感觉,像一条凶恶的巨蟒钻进他的脑子,毫不留情地把他能够控制的思绪和情感都驱赶了出去,仿佛兰金占有他身体的同时,也把他的精神一同强暴了。

夜晚,他不敢放松下来安心睡觉,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兰金那双深情的眼睛,他的嘴唇停留在自己耳边,用他没有办法反抗的方式轻轻吮咬他的耳廓,那让他无法忘却的温柔的音色和语气会响起:“伊诺斯,我知道你还爱着我,不论你拒绝我多少次,你自己也没办法否认这一点。”

这比最可怕的噩梦还要可怕。伊诺斯即使昏昏欲睡,却也还是不敢再闭上眼睛,他强迫自己从床上起来,去楼下的咖啡机中接了一杯速溶咖啡,咖啡里植脂末的味道很油腻,却真的可以让他在困倦和难以入睡之间清醒着,至少不必遇见那样的噩梦。除了破坏自己的生物钟熬着日子,他没有人可倾诉了,想必连泰莎也不愿意再听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埃德蒙在一个下午从睡梦中醒来,他躺在床上,看见伊诺斯坐在窗台前翻着一本书看,他侧身对着他,察觉到他醒来时,他才偏过头看着他,露出疲惫的微笑:“醒了?”

眼窝下的黑青被埃德蒙看得更清楚了。

“你昨晚又没睡好。”埃德蒙幽幽地说,他能够察觉到伊诺斯这两天来的不对劲,只是每次他试图深入询问的时候,他都在有意地避而不谈,明明前不久他才对自己说过“不论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让我参与你的生活”,可现在当自己想要帮他解决难题的时候,他反倒成了不愿敞开心扉的那个了。

“一定又熬夜了吧,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伊诺斯十分心虚地摇了摇头,他放下书,坐在埃德蒙的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我会好好休息的。”

“你不用一直在这里照顾我,你先回家去吧,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埃德蒙怜爱的眼神,让伊诺斯心里更加愧疚了。

伊诺斯马上转移了话题:“你饿不饿?我下楼去给你买吃的。”

埃德蒙点了点头。

“想吃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买两份一样的就好。”不出意外的,他总是这么说。

伊诺斯应了下来,转身离开了病房之前,他给了埃德蒙一个吻,当他走到楼梯口等电梯上来的时候,手机里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是辅导员维特发来的:

“嘿,伊诺斯,你现在有空来我办公室一趟吗?你的母亲来看你了,她正在这里等你。”

伊诺斯感到惊讶的同时又感到惊喜,因为母亲并没有提前告诉自己她要来。

没过多犹豫他便答应了维特先生很快就会到,然后迅速地去食堂买了一人份的晚餐,让看房护士送去给埃德蒙,并给他发了条消息:“埃迪,我这边突然有些事情,不得不回学校一趟,你等我。”就出门坐上了回学校的那趟公交,这是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走出这栋大楼。

他回到了学校,来到了维特先生的办公室,看见母亲正坐在维特办公桌旁的沙发上,见到他进来,她的脸色比他还加更惊喜,便直接不顾外人在场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他,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

“噢,好孩子,妈妈真的很想你。”

早已经不再叫做夏琳?所罗门的夏琳?米切尔情绪激动地亲吻着儿子的两边脸颊,维特则在一旁看着他们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母亲涂着口红的嘴唇冰凉冰凉的,可伊诺斯的耳根却悄悄充了血,他不好意思地轻声对母亲说道:“妈妈,咱们先出去再说吧。”

伊诺斯向维特先生道了谢后,就带着母亲离开了办公室。夏琳挽着伊诺斯的胳膊,一边和他走过长长的走廊,一边兴高采烈地跟他聊着天:“亲爱的,你在学校过得怎样呢?适应这里的一切吗?”

伊诺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轻轻点着头。

“一定结交到了很多新朋友吧。”

“嗯……确实有那么几个,和他们相处得还不错。”伊诺斯轻描淡写地回答,随后自然地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家里一切都还好吗?苏珊怎么样?好久没有见到她,挺想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好得很,在幼儿园里每天都很乖,在家也总是说想哥哥,隔三差五就会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夏琳微笑着说。

“乔治还欺负她吗?”

“乔治从来没有欺负她,那只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罢了。”夏琳和伊诺斯走到办公楼的门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温柔地望着儿子,“honeybunny,我知道你跟那孩子不对付,不过你也不必过分担心,他现在慢慢长大了,变得比以前懂事了许多,越来越知道该怎么跟妹妹好好相处,他也会明白应该对你尊重一些的。”

伊诺斯一向不喜欢他的继父巴洛和继父带来的儿子乔治,但好在巴洛对待母亲一直不错,提起那个男人时总是满嘴夸耀,随着相处的日子越来越长,伊诺斯也愿意慢慢放下对他们一家的芥蒂。他点点头,对母亲说道:“妈妈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你和苏珊过得不委屈,我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喜欢我,当然你也不必在乎我是不是喜欢他们。况且再怎么说,他们是苏珊的爸爸和哥哥。”

夏琳轻轻叹了口气,她用手抚摸着伊诺斯的脸颊和蓬松的卷发,温柔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怜悯和愧疚:“妈妈真对不住你,自从和你爸爸分开,又有了乔治和苏珊以后,对你的关注就比以前少了太多。我本来该在你大学开学的时候就来送你,可当时苏珊病着巴洛又出差去了外地,我实在不得不留在家里照顾她。这次你过生日,我跟家里商量好,不论发生什么,都一定要让我过来陪你。”

当母亲提到生日的时候,伊诺斯这才回过神来,这些日子他忙着照顾失落的埃德蒙,忙着复习期末考试,兰金又在其中横插一脚搅扰他的情绪,让他竟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没关系。”伊诺斯摇摇头,他久违地感到幸福起来,他笑了,“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夏琳重新挽起伊诺斯的胳膊,和他一起走出办公楼的大门,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把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们去哪儿?”伊诺斯问。

“我和你爸爸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给你过生日,现在他正在车里等着咱们。”夏琳回答。

“爸爸?”伊诺斯愣了愣,“你不是跟着巴洛他们来的吗?怎么跟着他来了?”

“honeybunny,这是你的生日,应该由至亲的人陪在你的身边。”夏琳说,“更何况你的爸爸也非常想见你,他平时只是不会轻易表达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伊诺斯刚刚感到幸福的心瞬间又如坠冰窖,他又害怕又有些生气,站在那里不愿再往前走了。

“我不想见他。”伊诺斯说,“我和他说不上什么话,和他在一起,我真怕哪一天自己的本性被他发现,他会像中世纪的教会一样审判我,把我钉在刑架上烧死。”

夏琳似乎早就料到儿子会是这样的反应,她轻轻拉起伊诺斯的手,耐着性子说:“我懂,你爸爸这个人的确很保守,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爱你……”

“我说不想见他,不光是因为他对我们这个群体的怀抱恶意。”伊诺斯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很多,“从小到大,我有什么感受对他来都说根本不重要,每次我试图跟他沟通,他从来不会好好听……”

“亲爱的,我明白你的心思,不过你先听我说完,好吗?”

夏琳一句话,伊诺斯马上就闭了嘴,认真听她说下去。

“在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夏琳娓娓道来,“有一次报纸上提到美国的离婚率再创新高,我的爸爸,噢,也就是你的外公看到这条消息,就皱着眉头念叨说世风日下,如今的年轻人越来越不注重家庭,都只顾着自己,这完全是因为大家摒弃了道德传统,才会带给社会如此严重的的危害。我就在一旁随口提了一句:‘也许只是因为大家都越来越注重生活的质量,而非仅仅为了维持婚姻了’。你外公就生气了,他指责我居然也落入了利己主义和享乐主义的陷阱,并且对抱有这种观念的我大失所望。”

伊诺斯以前从来没听母亲说过这段故事,他感到有些惊讶。

夏琳接着说:“可是后来我要跟你爸爸离婚的时候,你外公却对我说:‘夏琳,如果你和梅雷迪分开就能停止痛苦,就和他分开吧,伊诺斯已经长大了,他总有一天会理解你们,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就更干涉不了你们的决定了。’是的,身为一个老共和党人,你的外公一辈子都带着这样的观念,他注重传统的婚姻和谐,甚至轻视女性,但这和他爱我并不冲突。在很多时候,父母会比你想象中更加爱你,所以,honeybunny,你要相信你的爸爸,他也需要时间来慢慢学会和你相处,学着接受真实的你。”

伊诺斯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看了看母亲期待的笑脸,尽管恐惧依然在他的心头如乌云一般堆积着,但他至少有了些勇气去面对那个在车里等待他们的人了。

他拉起母亲的手,朝着校门外走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梅雷迪?所罗门坐在驾驶室里,拿着手机准备看一看新闻网站刚给他推送的特朗普准备参加后年大选的消息,屏幕靠近双眼时他摘掉了鼻梁上的眼镜,眼前的字迹才能变得清楚了一些。他感到自己是真的老了,也许过不了几年,这副近视镜就要被换成老花镜,他的人生也将像天空的夕阳一样,光芒一刻比一刻黯淡下去。

余光透过玻璃窗,梅雷迪远远地看见前妻和儿子走出学校的大门,一路有说有笑地向他的车走来,他重新戴好眼镜,细细打量起了伊诺斯。

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伊诺斯了。梅雷迪想,他看上去似乎变了很多,他的长相并没有变,可相比印象之中,总感觉他身上褪去了许多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精致和成熟的气质,一种见识过了更广阔自由的世界后蜕变得更自信更有底气的从容,虽然这份从容里尚存青涩,但也让梅雷迪比意识到自己的衰老更加深刻地意识到,那孩子的成长速度远快于他的想象。

过几年后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正当梅雷迪思索着,他听见伊诺斯帮着母亲打开了车后座的座位的声音,然后自己坐进了副驾驶,看见梅雷迪的时候,他有些敷衍地笑了笑,同样敷衍地打了个招呼:“嗨,老爸。”

梅雷迪只是“嗯”了一声,并颇为满意地微微点头,下意识地换上一副伊诺斯从小到大已经看习惯了的严肃表情。看见他这副表情时伊诺斯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尽管他早就料到父亲会拿出这样的态度对他。

车子开始行驶在路上,坐在这个明明应该是最熟悉却总让伊诺斯感到陌生和疏离的人身边,他感到有些尴尬,就随意地低下头刷手机来缓解,梅雷迪见状轻咳了一声,说道:“都坐上车了,就别再看手机了,会晕车的。”伊诺斯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心想着果然这个人还像是和他有仇一样,无论他做什么都能被挑出毛病来。

夏琳在后视镜里给了梅雷迪一个犀利的目光,并用唇语告诉他:“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是给儿子庆祝生日的,快点收敛一下你的脾气。”

日暮消失在了云端,街道两旁林立的店铺陆续挂出了亮闪闪的彩灯和红色装饰,已经透露出一些圣诞的节日氛围了。梅雷迪把车停在一家名叫“云杉”的酒店的地下车库里,云杉酒店的一楼是餐饮,二楼以上提供住宿。夏琳和梅雷迪在这家酒店的楼上订了两个房间,他们打算今晚在一楼给伊诺斯庆生,并在二楼的客房中过夜。

伊诺斯跟着父母乘电梯上了一楼,一进门,系着黑色领结的西班牙裔服务生就热情地欢迎他们的到来,并把他们领到预订好的座位,他还笑眯眯地告诉伊诺斯:“你好,伊诺斯,我是艾卡,是今天你生日派对的主持人。”艾卡说话的时候,脸上的每根胡子都仿佛被带动着笑起来,他的笑容和蓄须的方式都有着和普通直男不同的特殊的性张力,伊诺斯脑海中的基达被拉响了,他盯着他的络腮胡子盯了很久,强忍住好奇心才没有上前问人家:“你是不是gay?”

自助台上摆放着一些精致的糕点和前菜,夏琳要伊诺斯陪她一块去拿,顺便问了梅雷迪一句:“你要吃点什么?”梅雷迪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只要份蔬菜沙拉就行。”夏琳轻轻叹了口气,小声接了一句:“而且一定要淋凯撒酱。”梅雷迪依然面不改色,眼神却明显多了一分动容:“难为你还记得。”夏琳喃喃地说:“这才过去了多少年啊……”这时她听见儿子在叫她,她才离开了座位,朝自助台旁走去。

没过多久,艾卡拿着一个金属质的生日皇冠,把它戴在了伊诺斯头上,一个胖胖的穿着小丑服、脸上涂着红黄油彩的男人端着一块洒满七彩糖针的蛋糕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蛋糕上插着一个喇叭型的蜡烛,把它点燃以后,蜡烛像烟花一样燃起了绚烂的火焰,所有的人围着桌子边拍手边唱生日快乐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他们把桌子围成了一个圆圈,唱着曲子跳着舞,拼尽全力地想把快乐带给今天的主角,带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向沉默寡言的梅雷迪都被众人的表演逗得露出了笑容,而这份快乐也真切地感染到了伊诺斯,艾卡后来还邀请他来舞池里跳舞,他欣然地答应了,他们随着音乐尽情地跳了一支探戈,周围的人纷纷拍手打着节拍,一曲结束还收获了掌声。等到伊诺斯跳完舞回到餐桌旁时,一道道主菜就陆续上了桌,烤牛腿、炸虾、蛤蜊汤、德国熏肠……每一道看起来都令人垂涎欲滴。在伊诺斯的印象里,上一次沉浸在那么令人愉悦的生日氛围,还是父母没有分开的时候。

而当那些为他庆生的人从桌前散去,盘中的菜也逐渐见底,伊诺斯忽然又难过起来,开心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等今天过去了,父母就会离开这座城市,再回到他们各自的家庭,过他们各自的生活,而他自己也要回到埃德蒙身边,经营两个人的感情,回到学校里,面对他不想面对的和兰金之间的关系。他的人生似乎一直如此,每当他感到幸福的时候,幸福总是会悄悄溜走,无法长久地留住它们。

当伊诺斯从极度兴奋忽然落入情绪谷底之时,夏琳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了一句话:“宝贝,今天留在这和我们住一晚上吧。”

“你们怎么安排的?”

“我们订了两个相邻的房间,今晚你和爸爸住在一起,我住在你们隔壁。”

“他都不怎么愿意搭理我,我要是和他相处那可太尴尬了。”

“你们不会没有话说的,相信我,你就坚持一晚吧,亲爱的。”

尽管伊诺斯还是有些不情愿,但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母亲争执过多,他勉强答应了下来。可当他们晚些回到房间的时候,伊诺斯突然后悔没再试着拒绝一下,因为和父亲待在一起他们之间没有一句话可说,为了避免尴尬,他只得装作玩手机很起兴的样子,梅雷迪也不主动跟儿子沟通,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头,摘掉眼镜,继续浏览拜登总统的推文。

即使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疲惫也似乎让“初夜现象”消失了,没过多久,伊诺斯困得昏昏欲睡,他支撑不下去,就收起手机,安安静静地去浴室里洗漱后出来,对梅雷迪轻轻说了句:“我累了,先休息了。”就脱掉外套准备躺在靠近浴室的那床上。房间里的供暖设施很齐全,即使不穿睡衣也完全不会感到冷。

“这几道疤还没消掉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梅雷迪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话,让伊诺斯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转过身,看见父亲已经戴上了眼镜,镜片后深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腿上的几道十分扎眼的丑陋伤疤上,他眉头微皱的表情中看不出更多的究竟是责怪,还是心疼。

这几道伤疤是父母刚离婚时,伊诺斯进入一段灰暗抑郁的日子中留下的,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刚意识到今后的自己无法成为世俗想让他成为的那种人。他陷入了家庭破碎的悲伤与自恨的境地,每天白天无法睡醒,每天夜晚严重失眠,昼夜颠倒的作息和终日颓靡的精神,使他不得不用安眠药物和酒精强迫自己入睡。

尤其是当他试图卖淫失败从欢场逃离之后,他的灵魂仿佛抽离了他的肉体,丧失了欣赏眼前出现的一切风景和文字的能力,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行尸走肉日渐堕落,他的灵魂迫切地尝试一切自救的可能,最后发现求助于刀刃是最高效的方式,流出的血液与随之而来的剧痛会让他的肉体短暂地回忆起他本应与灵魂一同存在。

那些刀伤起初只是出现在手臂上,后来留在手臂上的痛已经不足以唤醒他的存在感,他就开始把刀刃对准大腿,刀口要比之以往嵌入皮肤更深才能应对那种麻木。后来,夏琳发现他在夏日还要穿闷热的长袖,觉得不对劲,顺藤摸瓜地发现了他的自残倾向,她心疼地抱着他哭,一旁的梅雷迪并没有表态,可伊诺斯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话来,那分明是在指责他:“我给了你完整和健康的身体,可你非但不珍惜,还要故意伤害它,你真对不起我。”

他们给伊诺斯找了一个能做长期干预项目的心理医生,并让他休了九年级一整个学年的学,到后来尽管他还时常有轻生的念头,但终于总算是不再依赖自残走出精神困境。状态好些以后,他首先向泰莎出了柜,他的第二个出柜对象则是母亲,出柜的时候,他再三叮嘱她千万不要透露给父亲,因为父亲曾说过“我支持以往那种把这个群体当做精神病患看待的态度”。

后来,手臂上的疤痕随着时间慢慢消退,可大腿上的几道疤连药膏也无法让它消失了,它是痛苦曾存在过的印记,也像是伊诺斯与父亲之间难以消解的芥蒂。伊诺斯本已将它们无视,直到后来兰金在床上发现了它们,伊诺斯才像被提醒似的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没有和父亲深入交流过了。

他坐起身来,披上刚刚脱下来的外衣,不敢直视梅雷迪的眼睛,含混其辞地搭腔:“嗯……已经很长时间了……”

“你现在不会再做那种事了吧?”

伊诺斯摇了摇头。

梅雷迪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看着伊诺斯低下的头,他深色的卷发还是那么浓密。他的口吻带着深沉的失落:“你很久没来我家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实在是不想和玛丽亚相处。”伊诺斯耸耸肩,随意得找了个借口,不过这借口也不完全是虚构,毕竟他一想起他那个刻薄的继母,每次看见他去父亲家里,总要阴阳怪气上一番,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如坐针毡。

“你也不经常和我发消息,但你经常和你妈妈聊天。”梅雷迪这次说的话,让伊诺斯找不出借口搪塞了。

气氛再次变得沉默,直到梅雷迪再次开口质问,语气却比伊诺斯的记忆中温柔了许多:“人家说父亲和儿子应该是最亲密的人,可我总觉得你视我为仇人,我就那么可怕,以至于除了每个月给你打点生活费,你连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梅雷迪的话让伊诺斯感到心痛,但他的回应却并非顶撞,而是真情实感的无能为力:“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从什么地方开始说,我怕你挑我刺,惹得大家都不痛快。”

“连那么大的事情也要瞒着我?”

“什么事?”伊诺斯不知所云。

“你告诉了你妈妈,甚至愿意告诉泰莎,却不愿意告诉我。”

伊诺斯一脸诧异:“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梅雷迪的态度平静异常,这和伊诺斯设想过的当他知道真相后可能有的各种反应都完全不一样:“很多你越是期望瞒一辈子的事情,越是瞒不住。我很早就发现你总是特别关注那个群体,我不觉得你仅仅只是好奇。后来,我专门找到了泰莎的联系方式,和她聊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非常‘不幸’,她说漏了嘴。”

“是的。”伊诺斯并不生泰莎的气,他只是闭了闭眼,索性把话说开,“我就是你认为变态和伤风败俗的那个群体中的一员,你准备和我断绝关系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变态和伤风败俗?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你不要假装什么也不记得。”

“噢……”梅雷迪看着伊诺斯终于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过去确实对他们抱有偏见,在我年轻的时候正是艾滋病在社会上肆虐的年代,当时的人们普遍认为这是上帝要降罪于这一没有道德底线的群体,而我也一直秉持着这种观念,尤其是最近几年那群民主党越发变本加厉,放任政治正确慢慢摧毁整个国家。”

他顿了顿,见伊诺斯还在一脸认真地听他说话,确定儿子没有因他的言辞而感到冒犯,他才接着说下去:“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或者你并非属于这个群体,我大概永远也不会静下心来思考自己的恐同情绪来自何处。也许我并不是真的恨他们,我只是不能理解,造物主让男女结合才能繁衍,为什么会出现有一类人对同性产生性欲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现象?为什么有人会觉得自己的灵魂生错了身体?群体总是排斥异己的,就连性格稍微内向一些的人也会被冠以不正常的名声,更何况是所谓的性少数群体?”

在伊诺斯的记忆里,父亲从未和他这样敞开心扉地谈过话,先前的戒备和尴尬终于被他慢慢放下,他也开始尝试接纳父亲了:“所以,你现在怎么看待我,还有‘我们’呢?”

“好吧,”梅雷迪推了推眼镜,“我依然反对民主党的主张,我也琢磨过我接下来该如何看待那个群体,却依然琢磨不透,也许我这辈子都无法彻底扭转自己原有的观念,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过得幸福。”

伊诺斯睁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梅雷迪嘴里亲自说出来,他一向严厉而保守,甚至不近人情的父亲,居然会提到“幸福”这个词。

“知道吗?honeybunny,”伊诺斯都想不起上一次父亲这样叫他是什么时候了,“也许你一直觉得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我也在一直反思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但不能否认的是,自从你出生的那天起,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这一生能过得平安幸福,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平庸也没关系,犯一些错误也没关系,我都会学着接纳并且和从前一样爱你。”

“谢谢爸爸。”伊诺斯抿抿嘴唇,强迫自己不要让眼泪流出来。

“那么,我希望能多了解了解你的生活。”梅雷迪说,“你愿意跟我分享分享吗?比如……有没有男朋友什么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问到了伊诺斯的痛处,伊诺斯控制不住眼泪了,他抹了抹发红的眼角,说道:“有两个人……我在他们之间左右徘徊,特别迷茫。其中一个,因为他的背叛行为我已经准备与他一刀两断,可在情感上,我却总是对他念念不忘,另一个是我的现任,我发誓我是爱他的,可是……因为某些缘故,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梅雷迪坐到伊诺斯身边,轻轻地抱着他安慰,伊诺斯多日来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我该怎么办呢,爸爸?”

梅雷迪帮他擦着眼泪回答:“我不知道同性之间的关系和正常的男女之爱有什么区别,不过既然近百年来你们追求平权,那我就姑且认为你们的关系同样需要感情与责任来维系。感情与责任息息相关,但它们并不完全相等,正如婚姻制度与爱情没有直接关系,却本质是责任的契约。当你发现两者发生冲突的时候,你要考虑好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选择了要牺牲部分感情的责任,就不要惦记着失去的感情,选择放弃责任才能去追求的感情,就该勇敢果决而不能优柔寡断。”

父亲的话引起了伊诺斯的很多思考,当伊诺斯不再流眼泪,梅雷迪的温柔也旋即消逝,他恢复了平时严肃的样子,并告诉儿子:“最后,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年轻人,我包容你的身份和生活方式,并不意味着我支持和认同这种性取向以及这个群体中大多数人的性观念,我不希望有哪天我突然得知你患上性病的消息,所以保护好自己总是没错的。”

那天,梅雷迪又做了一件让伊诺斯意想不到的事情,他给了他一盒避孕套,再三叮嘱如果过性生活,不论性伴侣是否固定都必须要有措施。伊诺斯接过这个东西的时候哭笑不得,内心却非常感动。

夜深人静的时候,伊诺斯躺在被窝里,手机上传来了消息提示音,是泰莎发来的:

“生日快乐哦,亲爱的。”

“对不起,上自习上到很晚,这个时候才给你发消息。”

伊诺斯释怀地笑了,他知道泰莎终于不再生他的气,他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他回了她一句“谢谢你,亲爱的泰”,为与她的冰释前嫌,也为她故意的“说漏了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住在医院的这些日子以来,埃德蒙一天当中有十几个小时都要在床上度过,他的双眼总是因为过度睡眠而浮肿,他的大脑也时刻处于昏沉钝痛的状态。他好像迷迷糊糊做了一场十分漫长的梦,在梦的间隙他会偶尔醒来,吃一顿伊诺斯从医院餐厅给他捎来的饭,晒一晒冬天惨淡的阳光,然后继续在梦中沉沦。

他时常梦见希恩,梦见他没生病时的样子,他和从前一样,爱坐在梳妆台前精心地上彩妆,从装满花花绿绿的奇装异服的衣柜里找出一件符合当日心情的穿好,埃德蒙印象最深的是那件银色的露脐装,上面缝满了闪闪发亮的鳞片,下身是一条黑色皮制的紧身裤,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线条。穿戴打扮好后他从卧室出来走到客厅,对坐在沙发上正在读书的自己微笑着告别:“埃迪,有朋友邀请我出去玩,我去了,不会回来太晚的。”

埃德蒙抬头打量着希恩,打量着他的妆容和衣着,这副装扮若放在别人身上,他会觉得妖艳轻浮,可希恩依然如同天真快活的孩子那样开朗,他的笑容足以融化世界的寒冰,难怪别人都说,他是连宙斯也会垂涎的宠儿。每到这时,埃德蒙也会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像个人微言轻的慈父面对他离经叛道的青春期儿子,溺爱到可以坦然原谅他所有的过分行为:“你去吧,路上要小心一点。”

他会早早回来的。目送着希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埃德蒙这样对自己说,我睡了太久,做了太久的梦,分不清什么才是现实了,他从来没有离开我,他也没有得那可怕的病,他没有死去,从我以为他得那场病开始,发生过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一个连绵不绝的噩梦,噩梦总会有醒来的时刻,等我醒来以后,一定会看见他就躺在我身边,一切都将一如既往。

梦总算结束了,他终于醒来了,他在床上翻身朝着身边看去,躺在他身边的人正均匀地呼吸着,睡得香甜,但那并不是希恩,而是伊诺斯。

出院回到家后的这几天,埃德蒙每天都会准时在日出之前醒来,然后就再也睡不着,这或许是之前住院时他经常令自己睡眠饱和的缘故。屋内只有来自拂晓的淡淡的光线,埃德蒙揉揉惺忪的眼睛,打开手机的灯光,清楚地看见伊诺斯垂落的睫毛在轻轻颤动,他伸出手触碰他的脸颊,年轻紧致的肌肤敏感地意识到了外物的骚扰,他的眉头短暂地皱了一下,巧妙地避开了埃德蒙不安分的手。

他意识到了,没有什么噩梦,因为他正处在令人失望的残忍现实里。

埃德蒙走出卧室,走进客厅的阳台拉开窗帘,柜子上和书架上原本摆放着希恩照片的地方,现在都已经空空如也了——他出院的时候医生曾叮嘱伊诺斯,尽量不要让他接触可能刺激到他情绪的事物,伊诺斯回到家后与他商量,决定暂时将这些照片收起来。

可是,他千辛万苦避开触手可及的“刺激物”,偏偏深深地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最近总是越来越频繁地想起希恩,想起他的音容笑貌,想起他用甜蜜的语调喊自己“埃迪”,甚至会想起他和自己的交颈缠绵,过去十一年来从相遇到相处的日子,已经成了埃德蒙生命里的一部分,当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它却已经和血肉紧紧相连在一起。

人永远觉得失去的才是最好的,所以永远都会有遗憾。埃德蒙暗自想到,连我自己也不例外,他活着的时候,我对他厌倦,把甩掉他当作“迟来的止损”,当他真的离开我了,我却又在这里一刻不停地想念他。埃德蒙打开柜子底部的抽屉,把被收起来的照片又拿了出来,那张照片是希恩刚满十八岁的时候在咖啡馆照的,照片上的他笑靥如花,青涩动人,他的眼眸好像透过了时空与生死,像埃德蒙此刻凝视着他那样,静静凝视着埃德蒙。

“你活着的时候,我被你折磨,现在你不在了,我发誓要开始过新的生活,可你却依然在折磨我。”埃德蒙用手指抚摸着木质相框,“我到底该如何忘记你呢?”

埃德蒙拿着希恩的照片,出神地呆坐在沙发上,八点的时候伊诺斯定的闹钟响了,今天是期末考试的第一天,上午要考专业课,下午要考数学,他不得不早些起床,他洗漱完毕后换好了外衣走到客厅来时,埃德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准备早餐,但伊诺斯并没有因此生气,他一边安慰埃德蒙“没关系”,一边走过来和埃德蒙吻别。

“不用担心我,我会在路上买些吃的。”他的吻十分温柔,“我走了,埃迪,祝我好运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家门,声音还在埃德蒙的耳边回荡。

埃德蒙从未像这一刻思考过他与伊诺斯之间的关系,的确,那孩子是坚强的,他就像革命中那些义无反顾的理想主义者,为了他所爱的人与他所认为的正确的事勇敢地付出与追求,丝毫不在乎今后是否会后悔。年轻人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可埃德蒙却很难不开始自我责怪,伊诺斯愿意接受如此残破的自己,并不代表着他作为一个成熟者就该心安理得地接受他青涩又坚决的示爱,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不理智的决定导致的错误,他一塌糊涂的人生,已经让希恩成了前车之鉴,他不该再拉一个陪他一同承受。

埃德蒙还坐在沙发上,直到日光从东方转移到头顶,再向着西方一线线倾斜。下午三点,伊诺斯考完试回家来了,他从一进门脸上就洋溢着兴高采烈,看样子是发挥得不错,但埃德蒙像是没注意到他已经回来一样,还坐在沙发上愣神,伊诺斯冲着他喊了一声“我回来了”,他也不作反应。

“埃迪,”伊诺斯坐在埃德蒙身边,抓着他的手,激动地对他说,“今天下午考试的题,都是你给我讲过并且让我练习过很多次的,我觉得我不会挂科了。”

埃德蒙只是语气漠然地应声:“嗯,那不错。”

伊诺斯收敛了笑容:“你怎么了?”

“听着,伊诺斯。”埃德蒙这次没有叫他“honeybunny”,“我有个决定,原本想着等过几天再告诉你,但过几天你一定要回家过圣诞节去了,我还是想在你走之前,当面告诉你。”

“什么决定?”伊诺斯松开他的手,有些忐忑不安,直觉告诉他这个消息不会多么正面。

“我准备向学校请个长假,去进行一次长途旅游,先在国内各地逛一逛,逛完过节去后再去国外,在世界各地都留下我的足迹。”

伊诺斯睁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他盯着埃德蒙的眼瞳,再三确定他似乎真的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问道:“你……真的是认真的吗?”

“我知道这听起来既草率又荒诞,但我的确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埃德蒙回答。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一放寒假就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间房子怎么办?”

“我会退租。”

“你要多久回来?”

“这个不好说,也许得等个三年五年吧。”

“那未免也太久了。”伊诺斯的身体因为过快的心率而微微发抖,他的声音只比耳语大上一点,“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在某一个时刻突然顿悟了一些事情。”埃德蒙亲切地娓娓道来,“伊诺斯,我还没有向你提起过我的家庭。我的出生环境相对底层,我的父母为了生计奔波劳碌,常常因为晚餐多花了几美元或一双拖鞋买贵了点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个没完,我是听着他们无休无止的争吵长大的,他们吃过这种苦,就希望我将来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所以我为了给家里省钱和减负,逼迫自己好好学习的同时申请奖学金,毕业后从事稳定的教育行业;在亲密关系上,我曾随大流交往女友,我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或不喜欢什么,连我自身的性向都是希恩的帮助我才探索清楚,后来和希恩在一起之后,我害怕这段来之不易的关系破裂,处处迁就他,一切围着他转;再后来,我决定同你在一起,好像意识不到自己的残破,也意识不到这有可能会给你带来伤害。到现在,我回望自己的人生,我记不清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我也好像没有真正地为自己活过,没有真正去思考过我自己真正需要什么。”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偏头看了看伊诺斯,伊诺斯的情绪剧烈地波动起来,他激动得连声线都在颤抖:“当初你答应了我,我本以为你终于勇敢了一次,没想到你还是选择了逃避……”

“不,亲爱的,我今天做出的选择,才是因为我决定要勇敢一次。”埃德蒙说,“我选择面对自己的人生,我选择为自己活一次,因为我的上一个人生课题并没有结束,它残余的负面影响不是我草率地告诉自己一句‘忘了他们吧,不要再去想了’就能解决,我应该彻底将它处理好再开启新的课题。”

伊诺斯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从客厅到阳台来回踱步,埃德蒙看得出来,他有些烦躁,但他并没有打扰他,也许这么做可以让他平静一下。

末了,伊诺斯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西斜的太阳依然耀眼,他深深地呼吸着,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稳下来,头也不回地缓缓开口向埃德蒙发问:“所以,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埃德蒙沉默了,他靠在椅背上,不再看着伊诺斯的背影,也久久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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