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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眸中忽而涌起一阵悲怆之色,脑子也像断了发条的钟,不能转动。

这样算什么……?

是打断了他的双腿,然后再扔过来一副拐杖,告诉他,要感恩是吗?

简桉低下头,不回话,一丝轻蔑又嘲讽的笑容浮现在他那张如江南烟雨般忧愁的脸上,也不再理会围观者的言语羞辱。

他想,他这辈子再也不会相信那人任何突如其来的施舍了,也再不是从前那个吃尽苦头、听尽冷嘲热讽,然后给一颗糖就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简桉了。

原来拼命去争取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或人,是会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季松亭的手在半空停顿了几秒,也没等到地上的人握住,脸上的神情骤然阴沉下来,好似蒙上了一层暗淡的寒霜。

他也懒得再多说一句话,简单粗暴地直接将青年从地上拽起来。

突如其来的站立,简桉明显还没适应过来,来不及站稳,整个身体歪歪斜斜地摇晃了几下,不受控制地倒在男人怀里。

下一秒,一件不太合身的西装外套落在他的肩膀,他的脑袋被坚实的胸膛撞得有些昏昏沉沉,只剩下鼻子尚且闻着那股熟悉的松木香气,还有一丝清凉的感觉。

这个气味,和十年前那股温润柔和的感觉相去甚远,却又偏偏是他熟悉的,每次闻见,都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可眼前人再也不是彼时人了,两人的阶层和差距早就被时间渐渐拉开了。

简桉迷糊的脑子里还是很清楚知道自己此时正靠着谁,双手推搡着想要从那人的禁锢中挣脱开来,但怎么做都徒劳无功。

他实在真的没有一点力气了,身体就像灌水的海绵一样,软绵无骨却又沉重。

简桉双眸紧闭,眼皮微微颤动着,嘴里时不时发出痛苦而又恐惧的声音:

“你……放开我……放开我!”

季松亭居然毫不犹豫地打横抱起他,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指指点点中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森然杀机:

“安静点,别忘了你刚才是怎么跪在地上磕头求我的,再反抗试试看?”

耳边还是和平常一样恨他入骨的声音,可那人却做着不相符的举动,简桉第一次感觉到恶心,再也没有曾经的心动和渴望被爱,奈何浑身酸软使不上力气。

他忽而觉得这样好可笑,好反感,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凄楚,有气无力地开口道:

“你……你这是做什么?不怕让你的心上人看见了……?既然都这么讨厌我,为什么又要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情……”

闻言,季松亭面色僵硬了几秒,可其中的情绪波动却叫人难察分毫。

他原本复杂的神色只刹那间又不见踪迹,只剩下眼睛里闪烁着诡异之色,嘴角勾勒着阴冷的弧度,就好像是在看着一只待宰羔羊般,用轻飘飘的语气说道:

“我只不过是想玩玩你,但同时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你死,那样很没意思。”

简桉眉头紧皱着,嘴角微微下垂,额头流出来的血液已经凝固住了。

但依稀可见他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显得格外单薄和虚弱,依偎在男人怀里瑟瑟发抖,如同一只瘦小的猫。

对于季松亭意味深长的话,他开始本能地感到恐惧和慌张,似乎是联想到从今以后可能会被无休止折磨的生活。

他所剩无几的生命不该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度过,也不该抑郁而终。

想要逃跑这个念头忽然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后逐渐浮现出来,是不是只有这样去豁出性命,他才能永远自由。

不知道沈云珩怎么样了,是不是在偷偷怪他欺骗自己,明明都说好跟季松亭离婚后一起去江南的,却又不见人影。

还有那两只小猫咪,是他自己想收养的,结果最后还要麻烦沈云珩照顾。

好像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麻烦、亏欠那人,连一个补偿都没有……

想着想着,简桉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下来,沾湿了男人白净的衬衫,而对方却浑然不觉。

所以,他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寒冷的北方,用最后剩下的生命和那个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去江南看一眼。

“心里想着别的男人,想到以后只能被锁在别墅里,哪也去不了,也见不到那个温柔体贴的沈云珩,伤心难过了?”

耳畔突然间响起这一句话,简桉心脏骤停了一瞬,而后又猛地跳动起来,眼底迅速划过一抹慌乱与惊诧。

季松亭……怎么知道他的心声?!

难道是他悄悄流泪的样子被看见了?对方最近为什么会变得去注意他了?

但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季松亭不就是这样的吗?只要他表现出任何令这人不满的举动和神情,就会被讽刺和羞辱。

怀里的人迟迟不出声,季松亭莫名开始觉得烦躁,忽地停住脚步,看向青年的眼神陡然间凌厉了起来,声音又冷又硬:

“说中了?沉默了?”

简桉身体本能地一颤,硬着头皮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极力克制好情绪,平静地说:“没有,我没有想任何人,眼睛只是有些酸疼而已,你想多了。”

对方冷冷一哼,抱着他手臂的指尖不由地紧了紧,说:“呵,最好是这样。”

……

姚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病房门口,季松亭背靠在门框上站着,单手插着口袋,唇线拉直,眼睛毫无情绪地盯着病床旁边忙碌的青年。

小王使劲擦掉手背和外套上沾染的鲜血,以及一些不明液体,满满的嫌弃和恶心都快要从脸上溢出来了。

他当初应聘当司机的时候说什么只需要会点跆拳道保护人就好,怎么现在居然还有这种驼人的体力活?!

果然当总裁的司机都是全能的……

简桉站在床边,一双清澈黑白的眼眸里带着淡淡的哀伤与自责,手里用毛巾轻轻擦拭着周曼香身上的血迹和脏物。

他的动作温柔,神色认真,强忍着双腿传来剧烈的疼痛,就这么站着。

在擦到对方几根手指的时候,简桉内心一阵后怕,毛巾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他想象不到母亲当时如果真的被砍断了手指,自己该怎么办?周曼香那么爱美的一个人,肯定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吧。

所幸……这样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

周曼香在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因为流血过多和惊吓导致昏迷不醒了,身上的伤口一个比一个感染的严重,甚至爆开流脓。

医生和护士在给她处理伤口和打针的时候都被这不人不鬼的模样吓了一跳,好几次那个实习的小护士都险些吐出来。

还好,除了大大小小的外伤和缺失的门牙还不能装上牙套以外,没什么事。

“妈……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他低头看着周曼香那张惨白如窗纸的脸,心中涌现出无限悲凉。

如果有一天自己去了江南,周曼香一个人在北方无依无靠,该怎么办?

简寒天是永远不会顾及她死活的。

他很想带上她,但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去南方生活,愿不愿意接受没法赌博的日子,而且,他快死了,也没能赚到一笔遗产可以让周曼香安享晚年。

但按照这人的性格,不是赌就是胡乱挥霍,哪还能留着以后生活用呢?

他从始至终一无所有,最后也仅剩下半条命,好像也没什么牵挂了,只是唯一放不下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而已。

第71章 恨自己不够狠心

“你们不要砍我的手指……!不要啊啊啊!我错了!不要砍我的手指!”

床上的女人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双眼紧闭,眉头皱成川字,口中呢喃个不停,额角冷汗直冒,还在痛苦地呻吟。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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