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二十二)拍案惊奇上(1 / 2)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惊心动魄的神转折接二连叁地发生,连躲藏在桌下的我和青岚都没能幸免,或主动或被动地实现了由吃瓜群众到亲自下场的飞跃。
事件经过比较复杂,我尽量长话短说。
茶楼老板凌普是太子的奶公兼内务府总管大臣,平时跟胤禩有着工作上的交集,而从不轻易出宫的太子之所以在叁名皇弟的陪同下驾临满庭芳,是因为凌普抓到了毓庆宫的逃奴。这所谓的逃奴便是郑春华,当她被押解着跪倒在众人面前时,身上仅剩一件薄透的浅色贴身小衣,发髻散乱,嘴里还塞着一团布,根本没法开口,自然人家说她是什么就是什么。
在众多茶楼护院中,太子挑中了领头的高济,解下挂在腰间的蛇皮软鞭,命他先去抽郑春华四十下。皮肤黝黑、高高壮壮的高济一向属于上头指哪他打哪的忠仆,这回却迟迟不行动,跟郑春华眉目含情、缠绵悱恻地对视了很久很久,直到胤禩婉转地提醒一旦换作别人,下手会更没轻重,他才回过魂抡起鞭子。
“嗖嗖”的破空声不断奏响,听起来恐怖,实际高济暗中运用了柔劲儿,鞭梢碰到人体时已卸去了大半力道。郑春华也积极配合演出,身形剧烈地一抖一抖,发出含混不清的惨呼。
老实说,这演技委实浮夸了些,骗不了生长于帝王之家的人精。瞥见叁个弟弟隐隐憋笑的模样,太子气不打一处来,转了转手中酒盏,冷冷吩咐将郑春华扒光了受刑,区区逃奴,不必留脸面。
此言一出,高济手中的鞭子软趴趴掉在地上,郑春华也花容失色,拼命磕头求饶。然而直到她前额明显凸起了一块,缕缕血红顺流而下,太子仍无动于衷。
我正打算掀桌而起,琪琪却先我一步不知从哪跑了出来,她看起来极为委顿,耷拉着脑袋站到郑春华旁边,一个劲儿地为连累了春华姐而道歉。
太子一语道破琪琪的来历,其实她叫博尔济吉特·琪琪格,来自漠南蒙古的阿巴亥部,父亲乌尔锦是郡王,哥哥塔尔尼库同是世子。为了巩固统治,满清朝廷向来十分优待蒙古,乌尔锦管辖的右翼旗在阿巴亥部落中实力强大,太子查出他逃家的爱女孤身漂在京城且每晚准时到满庭芳蹭吃蹭喝,特意赶来守株待兔,好卖整个阿巴亥部一点人情,反正这对于未来继位有利无弊。
琪琪格愤愤道:“既然早就掌握了我的行踪,为什么不直接抓我,非要利用春华姐作饵逼我现身?”
太子眉眼一横,邪魅地一笑:“因为孤最享受引诱猎物上钩的过程。”
我以为该散场了,谁知广告之后更精彩,随着太子下令处死郑春华,一直瘫坐在地的高济突然动了。他一改先前的呆愣,双眸射出鹰隼般锐利的精光,将别在后腰的棍子抡得虎虎生风,兵丁们愣是近不得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开上帝视角的太子,这次又一语道破高济的来历,他本名高吉格日,是漠西准噶尔部有名的勇士,奉汗王策妄之命来京窃密。不过他先是在郑春华的劝阻下放过琪琪格,错失打压漠南的有力筹码,如今又为了她公然与朝廷作对,彻底撕掉苦心经营多年的伪装。
事已至此,我大致搞明白了,郑春华既是高吉格日的情人也是琪琪格的恩人,恰巧这两位都是太子想寻获的蒙古人。太子故意污名化郑春华,做得越来越过分,二人关心则乱,终究忍不住败露了身份。
再往深了想,赈灾放粮云云全是幌子,老四和八八这阵子忙得有家难回,无非在为今晚的收网一点点铺路。现在一箭双雕,行动完美落幕,功劳却都归到了太子一人头上。
其实从当上细作的那一天起,高吉格日就注定沦为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更何况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生出许多牵绊,天大地大再无容身之处。但他拒绝束手就擒,还怒斥太子凭空诬蔑郑春华清白,手段阴毒不似一国储君所为,他宁愿光明正大地打一场。
太子大笑:“没办法,谁让孤最享受引诱猎物上钩的过程呢!还有,你抬头看看再说大话,真以为具备一战的能耐?”
二楼悄无声息地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弓箭兵,排列得井然有序,估计早已埋伏多时。精铁打造的箭镞数也数不清,齐齐对准了高吉格日,能轻松将他射成刺猬。
郑春华仍处于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受困状态,在这种情况下高吉格日自身都难保,带她走纯属做梦。见郑春华水汪汪的眼中淌下一行行清泪,冲他拼命摇头,似乎示意他千万别硬碰硬,高吉格日油然而生“四面楚歌”的酸涩,满腔愤恨无处发泄,索性一脚踹翻了桌子。
这只是无能狂怒的表现,但谁也想不到桌底下藏着人。
青岚身为大家闺秀,又嫁给了最注重礼数的四爷,一直按部就班地生活,从没遭遇过惊险刺激。自从太子一行来到满庭芳,她就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尤其是被四爷——发现她出格的一面。但墨菲定律证明怕什么来什么,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目光,她承受的压力空前绝后,脑子里乱成了浆糊,本能地望向自家亲人:“贝勒爷,妾身一时贪玩…”
一句话直接暴露了身份,高吉格日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抢先飞身上前,袖中滑出的短刀已架在青岚颈侧:“若伤我一根汗毛,我就斩断她的脖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惊变突起,现场除了太子之外,没人还能坐得住。胤禛一贯善忍,倒没作出更为激烈的反应,只是一张脸阴沉得可怖。
太子稳稳当当地坐在红木椅上,指了指郑春华:“高吉格日,你真敢乱来?”
高吉格日放声狂笑:“休想再威胁我!你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难保事后不会赶尽杀绝,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说罢将青岚紧紧一勒,青岚上不来气,原本粉白粉白的脸蛋渐渐涨成了猪肝色。
四弟妹毕竟算一家人,不好表现得过于冷血,太子只得恨恨的道:“行了,你到底想怎样?”
高吉格日也不客气,提出了一大堆保全他和郑春华的条件。太子精心部署多日,专等着今晚搂草打兔子,在找到漠南郡主的同时捕获漠西奸细,呈交一份完美的答卷给康熙。他越听越气,猛一拍茶桌,震得杯杯盏盏齐起跳:“岂有此理,孤这就命人放箭,看你还敢大放厥词!”
“且慢,请太子爷叁思!”马蹄袖下五指成拳,胤禛眸色浓得仿佛化不开的墨,他和八弟、十弟早就建议带兵突袭满庭芳,省时省力还稳妥。然而太子为追寻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非要搞出一堆弯弯绕,使事情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青岚是跟了他七年的嫡福晋,平日里温良恭俭让,全心全意替他打理后院、照拂子女,即使新婚时的激情不复存在,对他而言也如亲人一样重要,太子却丝毫不管她的死活。
作为太子党成员的老四难免有些寒心了。
胤禩冷眼旁观,已知老四从此对太子产生了间隙,唇角不禁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决定趁机添把柴火。于是他换上一副凝重的面孔,情真意切地声称宗室子弟尊享殊荣,理应为国分忧,他甘愿替换四嫂去当人质。
现在的情况正是太子嫌老四两口子拖后腿,老四怨太子办事没人情味,胤禩这一表态,觉悟上的高下立判。没想到老八平时看着清淡如水,关键时刻还挺够意思,太子和老四虽不理解但大受震撼,眼神里也透出几分如释重负。
唯独老十是真担心八哥,一个箭步挡在了胤禩前面:“高吉格日你放开四嫂,有本事冲我来,我乃当朝十阿哥,尚有脚伤在身,你该不会连这也怕吧?”
别人听了倒没什么,对于琪琪格却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她偷瞄着胤俄坚毅的轮廓,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胤俄拄着拐艰难地一点点往前蹭,高吉格日见他行动不便,戒备心难免下降不少。何况事发至今四爷的表情都没太大起伏,估计四福晋并不受宠,皇子总比福晋金贵,换过来应该能谋取更大的好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吉格日暂时按兵不动,现场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这可把我急得够呛。青岚不幸身陷险境,我都够揪心了,现在居然又要搭上胤俄,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左脚上的扭伤根本还没养好,绝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看来是时候由我亲自出马了。
偷偷将桌布扒开一条缝,发现高吉格日背对着我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敌明我暗,偷袭成功的概率非常高。我像条泥鳅似的钻出桌子,举起一直抱在怀中的哈密瓜,以投掷手榴弹的架势朝高吉格日的后脑勺砸去。虽然准头略差,命中的是他屁股,但起码有效地干扰了他的注意力。
胤俄不愧为一起长大的发小儿,与我配合得无比默契,趁着高吉格日下意识转头的一瞬,快狠准地用拐棍挑飞了他手上的匕首。高吉格日想反击却来不及了,胤俄猛地施展出小擒拿手,“咔嚓”一声脆响过后,他的一条膀子就被卸掉了。
琪琪格投向胤俄的目光更加火辣,满满的仰慕之情几乎要溢出来,可惜胤俄完全没接收到,因为他正惊喜地指着我傻笑:“莹妹妹,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你,你这招算不算天降正义?”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我一击即中也是难掩得意,眉飞色舞地踢了脚痛昏过去的高吉格日,顺便扶住青岚:“我确实是正义的化身,但‘天降’的说法不太贴切,应该改成‘瓜降’…”
我以为危机解除,才兴高采烈地耍耍贫嘴,谁知高吉格日这厮看似受伤倒地,实则竟是装晕。他躺在地上默默给另一条完好的手臂蓄力,专等我笑得最欢的时候一跃而起,碗口大的拳头带着丝丝风声抡向我太阳穴,恨不得将我锤成豆腐脑。
胤俄脸色剧变,奋不顾身地扑了过来,但他腿脚不利索,实在追不上高吉格日的挥拳速度。青岚又刚遭受不小的刺激,整个人迷迷糊糊地软倒在我身上,极大制约了我闪避的能动性,我只好尽可能地低头哈腰,顺带着抬手格挡。
在暴烈拳风的笼罩下,我感觉鬓角的发丝都飘了起来,不由自主地闭紧双目,但闻“哧”的一声闷响,随即传来几声惊呼。我吓得心脏差点停跳,背上直冒冷汗,鼓足勇气睁开眼,就见高吉格日直挺挺地向后仰倒,一杆长枪刺穿了他的胸口,滴滴血珠沿着锋利的枪尖不断滑落。
胤禩凛然而立,周身沁着杀伐戮戮的冷意,缓缓松开了握住枪柄的手。原来他一开始就不信高吉格日这种悍匪会轻易下线,以“敌若动,我先动”为原则盯紧这边的动静,果然及时将我从生死一线间拉了回来。
汩汩鲜血顺着伤口越流越多,高吉格日喘得如破风箱般嘶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朝郑春华所在的方向探出手:“准噶尔部落的东南角,有座五彩城,地面上散落着许多玛瑙石,好漂亮,好漂亮…我真想带你回去瞧一瞧,可惜,做不到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高吉格日死后,郑春华遭受的种种打击达到了峰值,也两眼一闭昏了过去,琪琪格急忙张罗请大夫,却被太子不冷不热地制止道:“这里无需你操心,十弟,护送小郡主先去理藩院内馆住下,等到皇阿玛圣驾回銮再做定夺。”
琪琪格还有点不放心:“太子爷,春华姐之前是被高吉格日给蒙蔽了,你能否看在她救过我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琪琪格自顾自地替郑春华求情,压根没注意到太子眼底的阴翳,胤俄知道四、八两家都卷进了这起案件,太子少不得要盘问一番,闲杂人等不便继续逗留,索性拉着琪琪格就往外走。琪琪格正想发脾气,发现自己的手腕被胤俄温热的大掌紧紧握住,心头莫名一颤,不禁脚踩棉花似的跟着他出了门。
身披正黄色甲胄的御林军撤走了大半,只剩一支小分队围住满庭芳不许外人靠近,凌普带领下人们干完大扫除也颠颠地告退了,一楼大堂又恢复到清幽雅致的原状。
太子于上首正襟危坐,脸上带了笑,静静地观望我们,眼神却晦暗如海,令人寒毛倒竖。
我搀着青岚缩在边上,努力将存在感降至最低,胤禛、胤禩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拱手道:“臣弟一时情急,耽误了平乱大计,请太子爷降罪。”
蒙古各部逐水草而居,漠西觊觎漠南的绿洲牧场,时常侵扰。太子优待琪琪格,只为以后联合漠南一起讨伐漠西,如果活捉高吉格日,更能从他口中获取有用的情报。毕竟漠西准噶尔部落的首领策妄是匹养不熟的白眼狼,靠出卖手足投诚大清,上位后却勾结沙俄在边境作乱,朝廷恨之入骨,康熙此番东巡也有震慑准噶尔的意思。
高吉格日一死,等于断了一条打探漠西军机的捷径,太子功亏一篑,强压着怒气哼道:“四弟,八弟,孤理解你们护妻心切,但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二位弟妹会藏在桌下?”
看得出胤禛、胤禩同样关心这个问题,在几道灼灼目光的长久凝视下,青岚率先招架不住,羞愧地掩面跪倒:“回太子爷,我,我,我和婉莹本来是想救…”
“咳咳咳咳咳,对!没错!我们俩是想九——九天揽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抢过话头,我暗暗擦了把汗。青岚过于老实了,也不想想郑春华与蒙古奸细扯上了关系,太子岂能容下她和她的一帮姐妹?万万不可承认是为搭救她们而来,免得引火烧身。
大家闻言都露出见鬼的表情,太子转弄着手上的茶盅,唇角勾出一丝微妙的弧度:“这就奇了,若要采撷月亮,难道不该站得越高越好?”
编瞎话不打草稿果然容易漏洞百出,幸亏我亦非凡夫俗子,镇定自若地答道:“古诗中早有提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我们采着采着就被月亮给迷花了眼,这才稀里糊涂地钻进了桌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子差点气乐了:“按照八弟妹的说法,有错的是月亮了?”
我顺嘴道:“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今夜的月色太美太温柔…”
“好好好,八弟妹确实才思敏捷、巧言善辩,可惜月亮离得太远,孤鞭长莫及,这笔账只能先算在你头上了。”太子说着说着突然变了脸色,拧眉喝道,“来人!戒尺伺候!”
也不知道茶楼这种休闲场所哪来的戒尺,总之很快便有人呈上一把,眼看太子气势汹汹地逼近,胤禩犹如救世主般挡在我身前:“太子爷息怒,要怪就怪臣弟教妻无方,以致她言行散漫随意,臣弟愿代为受过。”
一腔邪火急需发泄的太子并不在乎对象具体是谁,挥舞戒尺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胤禩也当真硬气得很,仍旧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笔直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任由混铁锻造的戒尺迅猛地甩在他臂上、背上。“啪啪”的击打声利落地连连响起,对我而言比炸雷更惊心,虽然历史上太子会面临两立两废,但纵观今晚上演的一幕幕,不难发现他其实足够精明强干甚至工于心计,不枉康熙亲自教导了二十多年。
可太子脾气大也是真的,一言不合就翻脸,连所谓的仁厚兄长范儿都懒得展示。不小心坑夫的我肠子都悔青了,很没用的双膝一软,哭求道:“太子爷,我不该胡乱说笑,您大人有大量,还请高抬贵手。”
老四也拽住太子的胳膊苦苦劝阻,大意是过年都图个好彩头,和和气气显得比较吉利,何况康熙即将回京,肯定希望看到众皇子间兄友弟恭的美好景象。
胤禩如今不再是平头阿哥,而是手握实权的旗主贝勒,太子也不好打骂得太过分,消了气自然借坡下驴,戒尺朝我虚晃一下,阴恻恻地开了金口:“八弟妹平时在家里可能被宠坏了,然而孤乃东宫太子,一国储君之尊,在孤面前最好少抖些鬼机灵,毕竟不是谁都有八弟那样的好性子。”
我一时下不来台,脸上火辣辣地发烫,头脑不自主地进入混沌状态,直到青岚大声唤我,才后知后觉太子早带着胤禛、胤禩等人撤了,据说要处理一些收尾事宜,还专门留下几名御林军中的精兵护送我们回府。
本以为终于能夫妻团聚,不料匆匆见了一面就又分离,体己话都来不及说。一想到还得继续空闺寂寞冷,我和青岚都高兴不起来,再加上这乱七八糟的一晚基本没遇到什么好事,越想越没劲,因此一路无话,五味杂陈地各自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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