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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废话干什么?”沈寺给倪谨擦掉眼泪,“以后别再给他钱了阿诤。”

“听见了吗。”倪诤指着门外,“滚出去。再找倪谨试试看。”

蓝焉本以为倪谕听了这话会暴跳如雷,没想到那人只是冷哼一声,一瘸一拐地朝门口去了。出门时,似是被什么绊到,他扶着门框停了几秒,仿佛瘸腿疼痛难忍。

蓝焉眼瞧着倪诤的手指动了动,神色忽然复杂起来。接着又走过去,从裤兜里取出三百给倪谕:“就只这些。”

倪谕生怕他后悔似的夺过那三张钞票,嘴里还因为嫌少骂骂咧咧着。蓝焉看着倪谕离开的背影,感到万分不解。就因为那人,展示出了些许脆弱?就只是这虚假的脆弱,竟能激起倪诤的同情心来?倪诤不该是这样的人。

蓝焉脱口而出:“他是装的,你看不出来?”

倪诤没看他,语气淡淡:“知道。但他腿瘸是事实。”

“所以……?”蓝焉忽然恨铁不成钢起来,他忍不住替倪诤打抱不平,“倪诤,连我都看明白了,这人就是个吸你血的废物,就只因为……你们有血缘关系?所以你忍不住接济他是吗?可他是个比你还大的成年人!把你拖累成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可怜他?”

“蓝焉你算了,你少说两句。”沈寺忽然打断道,“你回自己病房去。”

蓝焉火上心头,他觉得倪诤是昏了头了,日子已经这么难过,为什么要平白给自己添点完全不必要的堵?生气的同时又有些痛心,生活里的难处怎么会像即将被倒进洗衣机里的脏衣物,哗啦一下全部往面前这个十几岁的男孩肩上压去。

他犟道:“我不回去。”

又说:“倪诤,我觉得这是种软弱。你明明能狠下心来的,我本来以为你能。”

最后一个字话音才落,他忽然被倪诤紧紧攥住了手腕,往门口的方向推了一把。那人力气大得出奇,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却明显是在压抑着怒气:“出去。”

蓝焉有些怕了,用力挣脱掉他的手,强装镇定道:“我说错了吗?”

倪诤盯了他几秒,牵过倪谨就往外走。蓝焉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心里又慌得不行,对着那人背影胡乱喊了句:“我是替你想。”

倪诤脚步顿了顿,回过身来:“别替我想,不值。”语气是柔的,像在抚慰他似的,蓝焉的心却一下子冷下来。

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点燃了一个倪诤不愿谈起的易爆物,也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说出的话,大概让倪诤不愿再理他了。

倪诤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蓝焉站在原地愣神,觉得自己被盆冷水浇了满身,水湿答答地往下滴,眼泪也要来凑个热闹。

“哎你……”沈寺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刚才我都提醒你了。”

蓝焉揉了把脸,笑起来比哭还难看:“我先回去了。”

“蓝焉。”沈寺叫住他。

“你也别怪阿诤生气,这事对他来讲太难权衡……他够折磨的了。”

第8章 晦暗梦一场

BLUE在成为BLUE之前,是一家开了十几年的小菜馆。

从潘伊记事起,家里就穷得揭不开锅。野水下属有个村子,她就出生在那里。那时基本人人都种地务农,父母每天天还未亮就出门下地,一直到月上柳梢才回家,赚的钱却极少。潘伊和妹妹每天放学后都要去割草喂猪,做好晚饭等父母回来。饭是吃不饱的,她记得父亲曾嘱咐自己,从米缸里抓米的时候,每次都让米从手指缝里漏掉一些,煮饭时水放多一点,相当于喝粥。这样时间久了积少成多,就能省下不少米了。

过的是这般日子。

潘伊想,时间总会像那些从指间逃逸的米粒,倏地就流逝。只要还在过,就有可能,就有希冀。

后来乡镇里流行小生产厂私人承包,但不好做,接手的基本都是赔。有一个窑厂没人愿意承包,父亲想要咬咬牙包下来。由于风险大,母亲最开始极力反对,父亲却说,既然每天辛辛苦苦种地也是吃不饱,那不如赌一把。

父亲下定了决心豁出去,和母亲两个人开始认真经营窑厂。因为不懂烧窑的技术,得花钱雇师傅过来,这又是一笔很大的支出。每天需要把厂里很大的一个集水池填满,厂子在半山腰,要一担一担地挑水上去,基本一天都不停歇。

冬天天气冷,地上容易结冰,父母挑水时常常滑倒摔在路上,却也只得爬起来继续走,实在累了就轮流交替休息一会。烧窑的过程总问题百出,潘伊不清楚具体情况,只知母亲每日唉声叹气,说失败率很高,要烧出完美的青瓷成品太难。

她和妹妹潘云真正印证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很小的年纪就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同时还要打理好家里的一切,因为父母忙到没有精力去顾上他们。周末不上学的时候,姐妹俩就去厂里帮忙搬砖,母亲疼惜她们是小孩子,手还嫩得很,就让戴上手套,然而手套也并不真正管用,搬上个把小时皮肤还是会磨破,潘伊对伤口已经习以为常。她更心疼母亲的手,那样好看的一双手,却常常弄得鲜血淋漓。

老天爷或许也有怜悯之心,这苦吃着吃着,日子算是有了些起色,救活了这个快要被宣判死亡的厂子,生活条件开始好了起来。父亲留下最好的那些砖瓦自建了两栋房,那是村子里唯一的砖瓦房。

富起来了,眼红的人便也多了。当时承包一事是投票制,包厂是有期限的,每个月乡镇政府会组织投票决定各种事宜,包括分成和租金。有些嫉妒心重的,就各种使坏下调分成,父母能赚得的利润所剩无几,最后只得无奈放弃窑厂,说你们谁想接手做就谁做吧。

又过了一阵,父亲又包下一个茶厂。茶厂的运作模式是将整个乡镇分成十二个小队,每个小队把自家茶田采摘完之后由小队长去父亲那里领取分成,然后再下发每户人家。

变故就出在这里。一次发放分成时,发到最后一个队,钱不够付,父亲于是把手上的钱先交给对方,然后回家去取。来来回回一通折腾完,他忘了之前已经给过一部分,又发放给对方完整的钱款,等回去点账一算,才发现酿了大错。可这时对方已经不认了,这笔不小的数目就这样被吞了去。

因为资金出问题,茶厂也做不下去了。

潘伊这时初中毕业,选择放弃上学去打工。她在野水一个服装厂做了半年,小小的个子看起来很不起眼,却比谁都勤快负责。因她容貌姣好,身边不乏各种追求者,但没有一个是自己真正心仪的。

直到她遇见倪冬江。

倪冬江是个名副其实的穷小子,家徒四壁,母亲早早离世。倪父是军人家庭出身,早年因着战乱落得家破人亡,从北方沿路乞讨,一路流离至野水终于定居下来。虽穷但头脑机灵,平日里爱捣鼓药草,成了个土郎中。倪冬江被父亲独自抚养成高大英俊的小伙,十八岁跑去省城大饭店的后厨打工,攒了三年钱回到野水。

第一年他和邻居一起盘下个店面,想开家早点铺。早点铺开了一年,邻居觉得生意难做,入不敷出,于是退出不干了。倪冬江需要独自承担早点铺所需的一切费用,他权衡着利弊,犹豫是不是该放弃。

恰好这时,他和一个常来店里买包子的女孩恋爱了。

两个年轻人的爱情火焰一般轰地燃起来,女孩告诉他,自己正打算从服装厂离职,原本是想要跑去外地找新工作的。

我们一起把店开下去,好不好。女孩看着他。

倪冬江说,好。

于是早点铺变成了家常菜馆,两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口碑攒下来了,生意也红火起来。第二年他们领证结婚,儿子出生了。

倪谕四岁这年,发生了许多事情。倪冬江的父亲年初突发脑梗去世,祸不单行,没过几个月,潘父潘母在去看望女儿女婿的途中遭遇车祸,没能挺下来。家中三位长辈接连离开,潘伊心里虽万分悲痛,日子却仍还是得过。好在夫妻俩相敬如宾,互相扶持,在这世上起码还有彼此作为最放心的依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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