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页(1 / 1)

加入书签

('

“我当然是认真的,不是说过了吗。”

倪诤望着他:“为什么哭了。”

“哪有哭。”蓝焉忽然很想把自己放进洗衣机里甩一甩,脱干水分。

他想了想说:“我知道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改变什么,可我不需要再被动承受世界,这大概不是逃避也不是解脱,死亡是一种永恒的架空,我只是想把痛苦还给痛苦。”

这番话是不是显得太矫情了……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倪诤,那人像在琢磨着什么,并不应话。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把内心所想的一股脑儿倾倒出来:“其实我改变了主意。”

那人猛地抬头。

听完他说的话,倪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难得磕绊了一下:“不……不可能。”

“我就是这么想的。”蓝焉平静地说,“去了结了他,也就是了结我的痛苦。”

倪诤想,真的能了结吗?

之前蓝焉告诉他,自己的生日在10月18日。他有一次守店无聊,无意中点进一个花语百科网站,搜完自己的之后又无意识地输入了蓝焉的生日。

10月18日,在这天出生的人的生日花是树蘑菇。它的花语很好玩,是“神经质”,因为树蘑菇被手触摸或受伤时,会由白色变为土黄色,非常的神经质。凡是受到这种花祝福而生的人,纤细又容易受到伤害……但是,下定决心、努力尝试会发现全新的自我。

真是勇敢的花朵。

假如对死亡的蔑视可以被理解为勇敢,那么他想蓝焉也算是位大无畏的勇士。

可他此刻说不出话来。

“其实死没什么不好的。”蓝焉用安慰似的口气说,“而且我实在没办法了。”

“我之前一直没告诉你们我住院的原因。”他笑了笑,“其实我后来想,在我妈去世之前我心里应该就开始生病了。她走这件事不过是起催化作用。”

“我因为愧疚和悔恨陷入痛苦……我怎么可能没尝试过其他的方法呢?也是有过的,不过都未遂了。”蓝焉没事人一般地讲着,“后来我执意要休学来这儿,野水是属于她的小城。”

“待了一阵……发现也没什么用,哀莫大于心死,求死的想法还是自始如一的强烈。所以有一晚,当这种情绪又一次发作,我傻乎乎地从二楼跌落下去,这才进了医院。”

“也因此遇见你了。”他抿起嘴轻轻地笑。

“最开始活不下去的时候,也查过很多东西,网上说可以养小动物。”蓝焉说,“可是很小的时候,我养的鹦鹉被甘蔗渣噎死了,我养的小鸭子被洗澡水毒死了,我迟早也会把自己给养死的。”

是哪种死法呢?

倪诤会明白的吧。他想,相比其他同龄人的青涩懵懂,他们似乎都很早就被迫成为一个跌跌撞撞行走的成年人,被无数忧愁苦痛狂风般席卷着,和这些相比,情爱什么的,倒成了微不足道的小卵石了。

一颗将死的心。灰暗。破旧。

可他的心,还会为了一个人这样跳动。

他真喜欢他的心。

“对不起。”蓝焉吸了吸鼻子,发觉眼泪正在不断落下,怎么都憋不住。他忽然记起小时候半夜醒来,门一打开就是满地的玻璃碎渣,陈茗在被蓝世杰狠命掌掴,尚还年幼的他哭喊着想要过去帮忙却敌不过男人的力气,被推在地上,玻璃渣刺进他的掌心和胳膊,在陈茗凄惨的尖叫声中那些鲜血的红尽数放大直至蔓延到他的整个世界。泪眼模糊里他仿佛看到蓝世杰嘴里的那些脏词一个一个在空气里蹦来蹦去,然后零零散散地碎在地上。

那时他的口腔里常常莫名其妙地浮起一股黏腻的血腥味。陈茗是秋天走的,记忆里的冬天总是冰冷又难捱,陈茗以前总是告诉他,熬过这个冬天就好了,春天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结果甚至还没有熬到冬天她就死了,蓝焉想在她的世界里是不是根本不存在春天这个季节。

那股血腥味一直没有散掉,像烙印一样死死扒在了他的喉咙里。

蓝焉捂住脸,透过指缝能看见倪诤坐在那里,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定定地看向自己。蓝焉看不懂他的眼神,像一潭幽深的湖水一样简直快要把自己吸附进去。

不要看我了。蓝焉忍不住呜咽起来,别再看了,这样的自己实在太狼狈了。

“对不起……我知道我像个疯子,但我必须要逃跑了。”他擦干眼泪。

“逃跑之后还回来吗?”倪诤忽然问。

“嗯?”

“下辈子。”

“下辈子啊,”蓝焉晃着腿,想了一会儿后回头对他笑,“什么都行。做手表,做耳机,做衣服,做mp3。然后你就可以把我买回去,你觉得好不好。”

倪诤不答。半晌,他忽然起身走到床边,蓝焉被惊得往后一缩,又很快冲着他笑起来:“干什么啊。”

倪诤抬起手,擦去他满面的泪痕。

蓝焉心里浮起一阵难以抑制的难过,他忽然发现自己对面前的人有多么不舍。

他攥住倪诤的手腕,拉他坐下来,然后闭起眼睛吻了上去。倪诤没有拒绝。

他浑身都在战栗,倪诤掰过他的下巴和他接吻,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这样绵长的吻……蓝焉哭着咬下去,倪诤的嘴唇破了,很快血腥气就在两人交缠的唇齿间蔓延。

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了。

他难过地想要去抚摸倪诤的眼睛,想要他的睫毛在自己的掌心起舞。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像躺在案板上的鱼,倪诤是掌控了他生命的人,他想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内脏也全部掏出来给他,自己的骨血也可以焚烧起熊熊的火焰。

突然之间,他好像置身于梦里那个诡秘的世界。真想永远就这样,倪诤。他在那人耳边小声呢喃。

倪诤没有回答他,瞳孔像黑曜石那样灼目,一片墨色的焰火如黑海般铺天盖地地流动开来,蓝焉逐渐陷落其中,好像有雨点砸在他的身上,一道闪电劈下来,正中心脏。

第23章 造了孽了

两人吻得乱七八糟,蓝焉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死死地搂住倪诤的脖子。倪诤第一次知道这个纸片一样的人竟然也能有如此大的力气,他感到怀里的人在发抖,心里忍不住一阵一阵难受起来,于是任蓝焉搂着,闭起眼细细舔舐他的嘴唇和舌尖。

原来认真地接吻是这种感觉,倪诤想。以前看电视和书里的人接吻,他总是不能理解两片嘴唇究竟为什么能够厮磨那样久,唾液在恋人的嘴里交换之后难道就会变得甜蜜?那天在雨里,蓝焉把嘴唇贴上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只有颤动着的忐忑和一股讲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般的轻描淡写并没有让他体会到那种所谓甜蜜,而现在,总算是明白一些。

此刻的吻不能用甜蜜来形容,但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想要时间再慢一些,想要在这个人身上索取更多,假如蓝焉提出要亲上一整天,他大抵也不会说“不”。

倪诤尝到一点咸的东西,是蓝焉的眼泪。被咬破的嘴唇有些发疼,他放开蓝焉的唇,轻轻地亲了亲蓝焉湿润的眼角,终于结束了这个又荒谬又似乎理所当然的吻。

“别哭了。”

或许是倪诤的动作实在太过温柔,蓝焉生出一种梦一般不真实的错觉。此时的他突然格外委屈起来,小狗一样往倪诤怀里拱了几下,刚刚止住的眼泪又突然开了闸似的掉,头埋在倪诤胸口“呜呜”地小声抽噎。

“老是这么黏人。”倪诤低低地说了句,手在他后颈上缓缓地抚了抚。

蓝焉在这轻抚中慢慢止住了抽泣,更加心安理得地靠在倪诤怀里。

再自私一次吧。他心想。五月他从外公家二楼跳下来的时候,蓝世杰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恨铁不成钢地说他这是自私。我和你妈妈辛辛苦苦赚钱把你养到这么大,你从小吃喝不愁,心里出了问题说要休学也让你休了,现在又是在做什么?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也是对你爹妈的不负责知道吗?你这叫自私! ', ' ')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