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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还好那人也看不清。

“就是这里。”倪诤忽然停了下来。

蓝焉跟着顿住脚步,好奇地打量四周。这是块空旷的空地,灰白水泥地面,有两个极旧的篮球架,架身斑驳掉漆,球框上空荡荡的,没有网。看来是个被废弃的小球场。

球场左侧还有座很小的土地庙,能看出也许久未修缮了,破破烂烂。

“这块地方前几年就说要开发。”倪诤说,“但一直拖到现在也没动静,总之是很少有人过来了。”

他毫不拘束地在那球架上坐下了。蓝焉于是也过去挨着他坐,好奇地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看到那棵树了吗?”

蓝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棵很难被忽视的树,很高。

“这种树叫苦槠。”倪诤的语气都放柔了些,“听说树龄有两百多年。”

真是活了好久。蓝焉默默地仰头看着树冠,这树似乎会一直这样立下去,那么它存在的时间将会无限趋近于永恒。

“小时候我哥常来这地方打球,我妈就带着我一起来,拿把板凳坐在树荫下给我念故事。”倪诤陷入回忆,把声音放得很轻,像是生怕惊扰了那段被存留在此的旧时光。

“后来……每次我想跟她说说话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倪诤并未流露出任何哀伤,蓝焉却莫名难过起来,“我有时觉得她一直就在这,一直在,只要我还会来,她永远在这里等我。”

“也许阿姨的灵魂就藏在这棵树里了吧。”蓝焉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了抚倪诤的脸。

他们静默地对视。倪诤忽然低下头,哑着嗓子道:“可越长大,我来这里的次数就越来越少,我不知道为什么,时常觉得应该避开这些,所有,一切,我是个矛盾体,我既想走出这里,又想留在这里。”

他艰难地说:“我坐在这,可连哭都哭不出来。”

“我不知道我能在哪里哭出来,或许对我而言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地方。”

蓝焉站起来用力抱住他。

“没事的,没事的……”他难过地说,“会有的。”

蓝焉觉得无力。倪诤的堤坝总算开了个小口,可流出来的不是眼泪,而是鲜红色血一般的液体。

有那么几分钟,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在苦槠前相拥,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

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这阵沉默。倪诤接起来,沈寺在那头催促:“酒还没醒完?他们快准备走了,你俩赶紧回来吧。”

“知道了。”倪诤挂了电话,也跟着站起身,简短地说道:“走吧。”

蓝焉默默跟上。他不知道此刻说什么才能让倪诤更好过些——他有时觉得那些心迹他能懂,却也明白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讲些所谓“理解”的话。就好像倪诤也没有资格对他的选择做出评价。

但有一件事是他能做的。

他最不擅长的就是掩饰爱意了。

经过那棵苦槠时,蓝焉停下来认真地对倪诤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倪诤怔愣地看着他,忽然对他接下来说的话有了某种预感。

蓝焉果然说:“我爱你。”

没有回答,周围只有夏夜虫子的鸣叫声。蓝焉又重复一遍:“我爱你倪诤。”

他瞥一眼苦槠,笑着说:“阿姨也知道了。”

“所以啊,”蓝焉低头踢着一个陈年易拉罐,自顾自往前走去,“以后不想来就不来吧。”

他尽量压下心中那点苦涩:“我没法保证什么,但倪诤,我可以祈祷,祈祷对你说爱的人以后还会有许多,那么在你和这世界不兼容的时刻,起码能拥有一些勇气。”

“这勇气有一部分会来自我,因为我给出的这点对你来说,或许很小很小,很轻很轻的爱。”

“至于这块被你圈起来的小小领域,随时都能回来。记忆永远在这儿,今晚也是。”蓝焉轻轻说,“你能把我的爱,也放在这里吗?这样你是不是就会永远记住我?”

倪诤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树影随着风掠过他的脸,像谁忽明忽暗的人生。

蓝焉指指自己的胸口:“有句话是我借着发酒疯说出来的真心话。”

“这里真的挺疼的。”

倪诤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沉默着将他抱住。一种几乎要把他勒窒息的抱法,像是担心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没关系。蓝焉想。

他知道倪诤不是会说我爱你的人。

但没关系。

第26章 最后一点仁慈

沈志远在桂苑的那处房子最近添了许多生气,沈寺、倪诤和蓝焉三个人常常在这里待上一天。能做的事很多,尽管如此沈寺还是整日抱怨时间过得太慢,殊不知对有的人来讲,这不过是余下的最后一点仁慈,得以让他慢慢收拾那点不舍与贪恋。

蓝焉没有半分狼狈,他偶尔依旧会觉得这一切都不像真的,他没有遇见倪诤,也不会知道那把枪的存在,那么还有回头的可能,可路其实一直未断,他想要掉头就走是随时可行的事情,现在就可以给蓝世杰打电话,回荞城,回那个宽敞精致的家。

那么所有的所有会真的像泡沫一样消亡,野水会被他抛在身后,这个夏天心脏的无数次震颤也可以当成幻象,总之若是把时间拆分成无数秒,每一秒他都有把头抬出水面的机会,只是他的心绪早已平静下来,他从未想过改变溺在野水的想法。

野水,蓝焉忽然觉得这个名字起得实在是很有意思。而倪诤是片沼泽,他误打误撞地陷进去,即使水面已没过头顶,他还是心甘情愿地继续下沉,甚至觉得在那底下要远比在岸上更呼吸自如。

他开始提前做些告别。蓝焉跟沈寺一起跑去花鸟市场,挑了一只毛色亮丽的鹦鹉。他自己养死过动物,说实话内心确有挥不去的阴影,但外公爱鸟,他也不想自己离开后老人家又变回孤零零一人,还是提着笼子回家了。

外公多数时候是情绪不外露的人,此刻却难掩惊喜,马上兴高采烈地逗起鸟来了。蓝焉放心地在一边看着,他知道外公会把鹦鹉照顾得很好,不像自己,永远笨手笨脚。

接着他去网吧,把QQ上没回的消息都给回完。自来野水之后他就没再登陆过,一上线果然很多同学发来的信息闪个不停。大部分是客套的关心,抱着多多少少的好奇心问他为什么不声不响就突然休了学,和谁也没打招呼。有几个和他关系近一些的人知道他的情况,关切地问他最近“心情怎么样”。蓝焉其实很想回复说,我很快乐,我的心也很好,因为爱上一个人而健康地跳动着。不过最后还是只回,我好着呢!

他拜托在荞城的一位朋友订一架钢琴,八月中旬送到野水来。地址填的是BLUE,他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看错了,一定得给我送到正确的地方。

毕竟要是出了问题,那时已经没人能交涉解决了。

还有一些琐碎的小事去做,蓝焉花了两天时间,陆陆续续把事情一桩桩办完。他没列什么清单,全凭脑子里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过短短两天,他能考虑到的所有事都已经处理妥当,蓝焉再最后努力地思索了一阵,确认没什么遗漏的了,才放下心来。

那么现在只剩最后一个人要告别。

抓紧每一秒时间似乎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选择,倪诤不知道是怎么跟沈志远交代的,总之最近很少营业BLUE,尽可能多地和他待在一起。有时也会反常地不见踪影,蓝焉没心思去探究,一心等着交易正式进行的那天来临。

在这件事上他其实是极被动的。倪诤从来不提枪,既不说东西是否到手,也不拟出个具体的日期。于是这模糊的日子即使已经近在眼前,又仿佛遥遥无期。蓝焉觉得他大概想拖,有些难过,又有些苦涩。其实,还是来个痛快好。他心想。

就在蓝焉几乎认为倪诤要反悔的时候,他终于说,他已经拿到那东西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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