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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诤握紧了拳。
“不过么,这次我也不打算做恶人了,五万块还是挺多的。”倪谕咧嘴笑道,“该不该说这小孩对你死心塌地呢,不仅钱给到位,还给我找了个包吃包住的轻松活儿,够贴心吧?说什么要我放过你们……把我说得有多难缠似的。你看看,我现在有拦着你去荞城吗?”
“我呢,也没那么不讲道理。愿意跟我好好讲条件,我自然也会好好考虑的嘛……”
倪谕还在喋喋不休,倪诤却觉得几乎快要听不清任何话了。
傻不傻。
到底为什么要做什么多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闭起眼。
你这样……叫我要如何将有关你的一切都抛在身后,丢在这里。
忘了我吧。他只能这样祈求。忘记我,忘记野水,谢莉莉说你之后大概率会被送出国,那就别再回来了。忘掉这里的所有,你会好的,什么都会好的,我想要你得到比我的爱好上更多更多的爱。逃离有千万种方式,撑到头也许就是出口。留在记忆里受罚,只他一个人就够了。
也让他自私一次。
即使到现在他也说不准枯木逢春这种事究竟存不存在。只是循着本能想要留住这个人,把他留在这世间,盼着奇迹哪天降临,那么自己成罪人也没关系。
人跟人的痛苦实在很难平等,有人天生缺少感知,有人让自己变成施虐者,天底下多的是这样的人,甚至不值得他付出什么情绪。他不关心这个世界,即使在自己经历父母双亡,生活被蒙上厚重浓雾之后。他想他早就认命,接受自己被打上鲜红烙印的人生,只顾漫无方向地踽踽前行便是了。可这样灰暗的人生,他第一次想要为一个人驻足,第一次想要怒吼,想要尖叫,想要向老天讨个说法,想要把心爱的人从根源拯救。
他自私,他做不到成全,他自作主张地把他留住。
这是他的罪。
他根本不会爱人。
八月最后一天,大家聚在一起吃了顿散伙饭。为即将前往北方上学的沈寺饯行,也是同他们几个准备去荞城的人告别。
沈志远喝得醉醺醺的,搂着赵秋池的肩膀不放手:“你小子一定要给我闯出一片天地来!我不会看错,你到哪肯定都能有出息。”
“赵哥,我看好你哦。”沈寺也跟着拼命倒酒,“嘿嘿,其实我有想要拜托你的事!到了荞城,记得多照顾照顾阿诤,哎我也不是不放心这人,他厉害着呢,我就是……”
他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好舍不得啊,一起长大,第一次要分开了,还隔那么远。”
赵秋池失笑:“这还用你拜托?阿诤我拿亲弟弟看的,你不说我也得照顾好他。”
“我成年了。”倪诤说。
“成年了怎么了?”沈寺大着舌头,“我也成年了,可我还把自己,嗝,当小孩呢……”
想到倪诤十二三岁就已经被迫成了大人,他更是悲从中来,一时抑制不住内心的担忧,呜呜地哭了几声。
沈志远跟着大家嘲笑完侄子醉酒的样子,也转向倪诤,没有多说什么,只拍拍他肩道了句“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BLUE被转租给了一对准备开理发店的小夫妻。这些天沈志远帮忙替倪谨办完转学手续,在荞城的房子也已经找好。赵秋池让倪诤先跟着他们一起创业,多学习些东西,之后也能尝试自己独立发展。一切都像是准备妥当了,他真的要即将离开生活了十八年的野水。
而目的地荞城,是蓝焉生长的地方。
倪诤闷了口酒,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失去了一部分感知能力。感觉不到痛,只是有巨大的缺失感。这缺失感像把尖利无比的剑,横贯他的身体。
告别一切。
这一晚,倪谨半夜起来上厕所,正撞见结束散伙饭回家的哥哥。她惺忪着睡眼,嘟囔着小声说了句“这么晚才回来呀”。
倪诤似乎没听见,自顾自在黑漆漆的一楼柜台边站了好一会儿。她有些好奇地多看了几眼,见他静立半晌后取下了挂在脖子上的吊坠。
倪诤低头将它放进一个盒子。倪谨探头看去,盒子里除去那条刚被摘下的雪松木吊坠,还有一个小小的蓝色米奇头。
在一动不动地看了许久之后,他才慢慢地、郑重其事一般地,轻轻将盖子合上。
第42章 藏匿的石子
零八年,荞城时代广场周围的商圈还未被正式开发,零星几家购物商城正以极慢的速度拔地而起。倪诤不会想到这里几年后取代了城东步行街成为新的商业中心,一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就好像他也想不到沈志远花大钱出资建立的觅湾,此后竟成了这里最好的酒店。
冯郴也早不卖茶了,在觅湾当上了销售总监。吃饭时赵秋池老调侃他身上从茶香到铜臭也不过是一念之间,他笑笑说挣钱嘛,不寒碜,我这讲究的叫一个心甘情愿,就跟着你跑。话没说完便被赵秋池搂着脖子亲上好几口,留倪诤在桌边着急忙慌捂住倪谨的眼睛。
那两人这才装模作样地分开,冯郴“咳咳”几声道:“注意影响。”
那会儿两兄妹还没搬出去,四个人住在一起,倒也算和谐。冯郴和赵秋池一门心思扑在觅湾上,后来也确实赚得盆钵满盈;倪诤则开了一段时间的网店,主要还是干老本行,倒腾那些唱片CD。只是随着智能手机越来越普及,满大街的音像店在逐渐消失,市场在不断变革。愿意买的人当然永远有,但终究达不到他能光以此维持营生的程度。于是某个秋天倪诤选择关了网店,另谋出路。
倪谨转学到一中附小,在那里度过了最后几年还算无忧无虑的小学时光。她一直被哥哥呵护得很好,除去倪诤,当然也得算上冯郴赵秋池两个有钱的大哥哥。因此到了荞城后反而更是不愁吃不愁穿,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照旧每年能拿三好学生。
开花店是她最先提议的。十一黄金周,除了住宿、餐饮业务之外,酒店会议和婚宴的订单也在快速增长。正值放假,小姑娘天天往觅湾跑,赖在赵秋池的办公室不肯走。她跟赵哥恐怕比跟亲哥还亲,首要原因当然是因为赵秋池不会管着她,用她在日记里写的话来说就是:哥哥在学习上管我很严,郴哥在饮食上管我很严,只有赵哥会说考多少分都无所谓,也只有赵哥会给我成箱成箱买垃圾食品!这就是不被拘束的自由!
赵秋池有时忙工作顾不上她,由着她在酒店上上下下地到处乱跑。倪谨偷偷摸摸跟着来参加婚宴的宾客混进婚宴大厅,被随处可见的鲜花吸引了注意力。婚宴上的花艺都是极美的,花团锦簇,浪漫得似花海。倪诤接了赵秋池的电话来接她,听她嘟嘟囔囔说羡慕开花店的人,每天都能见到那么多美丽的鲜花。
恰巧沈寺毕业回荞城,提起自己有个室友家里开挺有名的花艺工作室,最近开设了创业培训课程。倪诤这会儿正琢磨着自己小本创业要开个什么店,不太想做餐饮,于是跟赵秋池一商量决定开家花店,假如发展得够好,以后还能和觅湾合作。
绿天堂这名儿也是倪谨起的。冯郴在家里养了很多绿植,尤其喜爱一种叫绿天堂蔓绿绒的植物。倪谨跟着耳濡目染,说这名字还挺好听,咱店也用它吧。要多随意有多随意,绿天堂花店就这么正式开张了。
开业那天冯郴送来八个大花篮,赵秋池简单粗暴包了个两万块的红包,沈寺则扬言要包揽花店一天的生意,第一天的所有订单都由他来买单。
赵秋池鄙夷:“心里藏不住事,迟早酿出祸。”
可不是,沈寺确实是藏不住心里的快乐——他暗恋了大学四年的女同学最近联系上他,说要来荞城旅游,问有没有推荐的景点和当地美食。这种好机会错过了铁定不会再有,于是沈寺自告奋勇说要给她当导游,陪着吃吃喝喝。这不,明天就能从高铁站接到女同学了,这快乐哪藏得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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