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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诤的声音依然冷静:“这种事没有谁对谁错。”
“我明白,我后来也想明白了。”蓝焉用鼻尖蹭蹭他的脖子,忽然安静下来不动了。片刻后,又说:“譬如这电影,我也不知道蓝宇和陈捍东谁对谁错,陈捍东绝不是个好人,他做了那么多伤害蓝宇的事,而蓝宇错在就那样把一颗心交了出去。爱坏就坏在,无论这个人多么烂,你还是忍不住想他,还是渴望他的爱抚,真是毫无道理可言。可尽管这样,我还是觉得爱这个东西好要多过坏,至少对我来说。”
“蓝宇的结局也并不好。”
“所以我大概潜意识里一直盼着我们的结局好。”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寂静中,蓝焉闭着眼睛,身体紧紧和倪诤贴在一起,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一个陌生的宇宙,这个宇宙里只有倪诤和自己,像洪荒时代未被开发的世界,一片混沌荒凉。可当他们牵起手,渐渐地有各色的花枝摇曳起来,有葱郁的树向着天空生长,灰色的天地像小时候买的涂鸦书,一点一点有了色彩。原来自己向往的是这样一个宇宙,一直都是。
他多希望闭眼再睁开,真的能到达那里。
蓝焉一点、一点地抬起脑袋,伸着脖子去吻倪诤。他只敢亲亲倪诤的嘴角,觉得喉头梗得难受,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又字字说不出口。倪诤的眼睛离自己好近,蓝焉想要努力看清那瞳孔里究竟闪烁着什么,有温热的东西先砸在倪诤的眼角。
啪嗒。倪诤的睫毛颤了颤。
他忽地搂着蓝焉的腰坐了起来。蓝焉下意识用手勾住他的脖子,由上而下地望着他,怔怔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
倪诤抬起眼皮和他对视了会儿,腾出一只手去揩他的脸颊:“别哭。”
“我没哭。”蓝焉别开脸不让他碰,不想自己脆弱的样子被面前的人尽收眼底,“我真的很少哭的,我平时不这样。”
倪诤替他补充:“所以每次哭都是因为我。”
蓝焉便不答话了。
“给我讲讲吧。”倪诤吻吻他的下巴,“这些年怎么样。”
蓝焉愣了愣,忽然别扭起来:“还能,还能怎么样……其实也算得上按部就班,我觉得我还是挺了不起的,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没能忘了你。”
“所以你也不许忘。”他狼狈地吸吸鼻子,努力不让抽噎声溢出来,“我就靠这活着呢,你欠我太多了倪诤,我想我总要有一天得把这债讨回来,所以我不敢忘,也不敢死。我有时候真希望你也过得不好,我诅咒你,想让你也像我一样快被记忆折磨得要命,可每次我还是后悔,我扇自己嘴巴,我跟老天说不要,不要让你难过。”
倪诤问他:“离了我就活不了,是这个意思吗?”
蓝焉拼命点头。好奇怪,眼泪从未有过这么多,简直是唰唰地流出来,不受控制。他想那把钥匙果然一直在倪诤手里,只有倪诤,只有他,要打开心门就只这一个法子。
倪诤沉默几秒,拨开蓝焉眼尾被泪沾湿的发丝:“不会再后悔了?”
蓝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抢着答:“我还能怎么后悔?你再抛弃我一次两次我也不后悔,我的心已经在你那了,拿不回来了。”
倪诤看着他,片刻才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在哪?”倪诤按上他的胸口,那里咚咚,咚咚,好像有一整支鼓乐队,“我的心在这里。”
他平静地说:“所以我们都还活着。”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蓝焉痴痴地想,失去心还能存活,是因为我们交换了彼此的心脏。所以你听,两颗心还在永不疲倦地、怦怦地跳动。
原来是这样。
蓝焉还想说点什么,想说钢琴,想说米奇头,想说我爱你,最终溢出口的只有呜咽,而呜咽又被倪诤的唇堵住。
宇宙好像又出现了。蓝焉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了,他被抱起来,平稳地放下,身上的衣服被那人小心地褪下,皮肤和空气接触的一瞬间有些冰凉,可下一秒另一副身躯压上来,又变成炽热。
胡乱喊了很多东西,好像叫了倪诤的名字,好像说了想你,好像说了我爱你。恍惚里听见倪诤问自己,是不是想要一辈子待在他身边,说过的话就要算数了。蓝焉点点头,迷迷糊糊地感到他的吻落下来,眯起眼坠入属于自己的乌托邦去。
醒来的时候倪诤在看手机,卧室里一片漆黑,只亮着床头的台灯。蓝焉躺在他臂弯里,抬起眼悄悄看倪诤沐浴在昏暗灯光里的侧脸,感受到心脏正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心安感霎时涌了上来。
“醒了?”倪诤放下手机。
蓝焉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我是晕过去了吗。”
他感到一阵羞耻:“我不知道你这么……”
倪诤笑了笑,摸摸他的发顶:“渴不渴?我去给你拿水。”
“好。”
蓝焉乖乖在床头靠好,看着倪诤端水进来。他赤着上半身,只穿了条睡裤,蓝焉有些挪不开眼,又不好意思老盯着看,嘴里胡乱嘟囔着“快给我”便要伸手去接。
没承想倪诤逗他玩似的,把水杯举到高处。蓝焉急了,那人又兀自扭头喝了一口,他来不及反应,便被俯身喂了一口水。倪诤见他面红耳赤,只得收起逗人的心思,规规矩矩把水杯贴到他嘴边:“喝吧。”
蓝焉抿着嘴,红着脸扣住他的手:“还,还想你喂我……”
倪诤愣了下,轻哂:“懒。”说完还是遂了他的意,放下水杯后被蓝焉紧紧抱住,脑袋埋在颈窝里轻轻蹭着。
“在撒娇吗这是。”
“就想抱抱你。”蓝焉闷声说,“等会儿可不可以抱着我睡。”
倪诤捏捏他的后颈:“可以。但睡之前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
蓝焉舒服得眯起眼睛,接着瞧见倪诤松开自己,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捣鼓了一阵。他好奇地望过去,倪诤不一会儿便朝着他伸出握成拳的手:“把手给我。”
蓝焉乖乖将手心摊开。
倪诤松开拳,一串被攥得温热的东西落在他的掌心。蓝焉定了定神,不可置信地望着那熟悉的东西。
——是一条雪松木吊坠。
“你还留着?”他吃惊地抬头。
“怎么可能舍得丢。”
时间过去太久了,木块有些变色,但仍看得出来被保存得很好。
“给我戴上吧。”倪诤说。
“好……”蓝焉有些鼻酸,“你知道戴上代表什么吗?”
“戴了可就不许摘了。”他轻轻说,“坏了我就再买给你新的。要一辈子都戴着它。”
你要一辈子都陪着我。
倪诤平静道:“知道。”
他握住蓝焉的另一只手,用力捏了捏,做了个“对不起”的口型。
他知道蓝焉不想再听道歉了。
蓝焉险些又要流泪,也朝着他无声道,没关系。又用口型说,我爱你。
他有些想笑,倪诤还是和九年前一样,是那种不会清晰讲出“爱”的人。他不会说我决定要和你永远在一块儿了,不会说我们以后好好在一起吧。但足够了,已经足够了。他们之间不必多说,他都明白。
蓝焉将那吊坠小心翼翼地挂上倪诤脖子,心里一片虔诚。有些想即刻动身还愿,感谢佛祖菩萨真的将心爱的人送至自己身边,转念又觉得自己的神明好像就在眼前。
他笑:“戴好了。”
下一刻却愣住。
倪诤望着他,认真地说,我爱你蓝焉。
不是口型。
第55章 高尚
从客运中心走出来,倪诤第一次没有坐上去电子城批发市场的公交车,而是站在路边,等一个电话。
号码是蓝焉外公给的。那日下午蓝焉跟沈寺一起去花鸟市场,倪诤一人留在桂苑,思来想去还是径直去了蓝焉外公家,在门前徘徊许久才下定决心。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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