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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带细沙的风刮过合成花瓣,发出金属间摩擦的沙沙声响,唐诏放下水杯,双手悬空,将听觉扩展,全覆盖捕捉每一寸响动。
“咚!唰……唰……唰……”
这什么声音?
来源是——卧室?!
唐诏身形一动,抄近道翻窗进屋,只看床上空无一人,当即心凉一半。
“……言笑?”
“我在。”
低哑的声音从床下响起,唐诏才注意到床边地板上似乎有人,走近,只见言笑简单围着薄毯瘫坐在地,两条长腿露在外面,过分白皙的皮肤上面还有些皲裂的小小口子,很是奇怪,而言笑自身也给人一种干枯的感觉,十分憔悴。
“你……”
“给你添麻烦了。”言笑开口就是道歉,低下头小声解释:“我想要一点水……”
以前在实验室里那些人将他养在培养液中,缺水什么的情况,几乎没发生过。今夜将睡前难忍的干渴实在扰他,本想着自己拖着腿寻找水源,没曾想倒是惹来了人。
唐诏附身覆手轻按了下他的脚踝处,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不太礼貌,言笑有些不适地向后躲了躲,这次他看清清楚楚,这人的动作分明是拖着腿移动!
“你的腿……”
没等措好词语,言笑坦然地答道:“是人鱼基因。他们怕我逃走,强行拆分和拼接基因组,反复很多次吧,才有这么一副身子。”
“人鱼?”唐诏瞠大眼睛,“遇水变成尾巴???”
言笑摇摇头:“变不了的,生理差异导致能成功的概率微乎甚微,最后也只是令腿失去支撑能力,像鱼骨一样柔软。还算不错吧,这样的结果他们很满意,毕竟除了数据分析,单把玩起来也有别样的快感。”
啊这。
三好青年表示不能理解。
言笑释怀浅笑,道:“况且在人鱼基因的影响下机体对水渴望度很高,如果一段时间没有水源供给、或者长时间暴露在干燥的环境下,会因为缺水而死亡。”
话音没落,唐诏嚯一下站起身,急忙让开身位道:“那你是不是要喝点水,或者直接泡泡水?”
言笑看看自己的腿,玩心大起地用手指挑拨开皲裂的表层,顺势有细小的红线蜿蜒而下,他病态地笑了起来,还展示给唐诏看:“很有意思吧?”
唐诏则直接按住他的手,索性打横将人抱起,轻训道:“不许作践自己。”
‘焰火’教育卫兵要永远保持高傲和自尊,服从命令不代表妥协低头,自轻自贱的事情绝不被允许。言笑被折磨了七年,曾经锋芒的棱角早已消逝无踪。
他只无声地勾勾唇,眼里划过一丝羡慕。
唐诏又担心人缺氧难耐,特意提前打开换气系统,再放好半浴池的水,轻手轻脚地将人放了进去。
接触水面的一刻,言笑仿佛归魂一般整个人都焕发起来,然后身体迅速变粉变红,就像是烫过似的。
“……很烫?”唐诏感受着水波微动,自我怀疑。
这、这水温才34度啊!
言笑深吸一口气,勉强道:“养鱼的最适合水温是22度至26度,低于22度会影响进食和精神,高于30度鱼儿则无法适应。”
“啊!”唐诏慌慌张张取了好些冰块一股脑倒进去,又匆忙跑出去找降温剂。
“……”
一阵乒乒乓乓,最后俩人相顾无言,剩唐诏摇着降温剂缓和尴尬。
“好些了嘛?”
言笑蜷起身子安静地藏在水下,小幅度点点头。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给你清洗的时候也是这个水温,”唐诏不懂就问,“但你那时候并没有这个反应啊!”
“人鱼基因只在清醒的时候才会有效。”言笑解释道,“还有,卫兵的高强度自愈能力只作用于机体昏迷,所以——”
“好吧,会玩还是D区的会玩。”唐诏小心避开人,往水里添了些降温剂,道,“水温还高么?”
言笑摇头:“麻烦你了。”
这时他的身体开始渐渐透明化,隐约能看见类似鱼鳃的组织在波光中鼓动。而他沉身潜入水下,白皙柔软的身躯随波游动,起初还有几分拘谨,小幅度慢慢沉浮,渐渐熟络,时东时西,时快时慢,果真像一条自由的鱼。
此时此刻,浴室换气洒出缕缕微风,扩散令人畏惧的宁静。唐诏悄然放下喷瓶,连呼吸都放的极缓。
——‘焰火’不遗余力地培养他们,给他们请最优秀的老师,分享最好的资源,却没有施舍他们自由。
隐约又是绞木机的声音,响彻耳畔。
“哗!”
小人鱼从水面露头,缓缓直起身,有水珠顺着躯体滑落,滴入池中。他微微打了个冷颤,满足地眯眯眼,眼神里少了些胆怯,声音还是很小很低:“我泡好了。”
思绪被拉回,唐诏重新平静下来,找了个毯子将人裹好抱出浴室放在床上,又抽出长巾替人擦干头发。
“……给你添麻烦了。”言笑伸了手想要接过活儿,可唐诏没让,他也听话,布偶一般极为乖巧。
“你不用总这般小心翼翼。”唐诏道,“当年你和林希也是如此相处?”
第九章 夜里我都不敢出门
他本是打趣一问,没曾想言笑真的点头,回答道:“林希极重规矩,况且我本身作为弃子,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做的。”
欸?
唐诏从来没经历过那些,神之潮汐的毕业成绩除了那个“道德两难”的鬼问题之外都是满分,他自然不了解弃子的处境。
加之在他的记忆里对林希的印象都是极好——作为潮汐的半身,林希与他素来亦师亦友。更何况听这人先前的表述,他始终认为言笑应该是有好感在林希身上的。
故而听到这般说辞他的第一反应是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反驳,张口后又缄默下来:言笑和他身份有别,所言亦并非空穴来风。
索性他不做评价,低头继续忙活手里的活计,长巾擦到发梢,时不时拂过言笑的肩膀,略有毛边的边角调皮地撩拨锁骨处的纹案,言笑又痛又痒,受不了地小幅度躲着。
唐诏心细,见状主动避开伤口,待头发半干能维持潮湿的状态后,取了块冰一点一点慢慢敷上去。
过程中对方可是乖巧极了,抖着身子听凭摆布。
“紫薇星上科技都这么发达了?竟然能避开自愈维持痕迹。”唐诏感叹一句,将动作再次放轻,“话说这玩意儿不会真是永久的吧?”
言笑沉默。
“就、真…不是吧?”唐诏没想到玩笑话成了真,举着手有些傻眼。
小人鱼怯生生地收了收脚,埋头小声道:“……可以剜掉,它不是刻在骨头上的,注入逆显色剂然后再刮掉残肉,应该可以恢复如初。”
“别。”唐诏立刻拒绝,半响,他又开口重复:“没事……没事的。”
不知是说给谁听。
言笑眸间一暗。
没有人比他们还要了解来自‘焰火’的恐惧。当年他心怀私心,活该在事发后受尽折磨,可唐诏不同,人家是合理合法地离开紫薇星,是老板亲批的区域,是长达七年的自由。
是本可以不必卷进来的。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唐诏突然道:“七年前,我从复生仓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老板,包括我的记忆,都是后天移植。”
言笑点头:“他们说,潮汐被永久休眠后,老板下令创造了一具相似的替代品。”
唐诏苦然笑笑:“那只是对外的说辞。”
事已至此,他放弃隐瞒,破罐子破摔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替代品。神之潮汐代表着‘焰火’乃至全宇宙最前沿的科技,是‘焰火’的底牌之一。我虽不明白为什么老板肯放我来卡莱薇拉,但就我脑袋里这份被动过手脚的记忆来看,也许老板真的另有图谋。”
言笑不置可否。道理是这样没错,但老板和原先生一个比一个疯,七年前的自由之诺,未必不是心血来潮。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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