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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觉得好痛,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骨骼,都叫嚣着剧烈的疼痛。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当初,在下定了分手的决心后,周晏礼有计划地减轻着自己对陆弛的依赖。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拒绝陆弛的陪同,自己应酬,自己出差。哪怕这会让他倍感痛苦与焦虑,哪怕没有陆弛在,他八成是彻夜难眠。
他试图戒断陆弛的爱,也学着在陆弛面前作伪。
当陆弛以为他的病情有所好转的同时,他却一个人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与痛苦。
分开以后,周晏礼独自面对着冰冷而孤独的黑夜。他时常从天黑睁着眼直到天明,无论如何辗转反侧,都无法入睡。
万籁俱静,漆黑一片。周晏礼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耳边唯有自己的心脏,发出越来越快的跳动声,最后连胸腔都被这疯狂的跳动振得生疼。
直到翌日清晨,直到东方吐白。
开始的十天,周晏礼尚且可以忍耐。
可渐渐地,因为长久的失眠,周晏礼的黑眼圈越来越重,人也愈发清瘦。
他吃不下什么东西,又时常干呕,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他绝没有因为陆弛的离开而作践自己,相反,他努力地控制病情、按时服药,就算睡不着也安静地躺在黑暗中。
但一切都是徒劳。
以前,周晏礼不常吃安眠药,只有在出差时,或是状态很差时,才偶尔吃上几次。
但与陆弛分开后的每一天,他都无法入睡,他只得借助药物。
他自己做过医生,当然知道安眠药不能多吃,可疲惫到了极点却无法入睡的滋味是那么难熬。
长夜漫漫,只他一个人,又该如何忍耐?
一粒、两粒、三粒……五粒。
他吃下的药越来越多,可效果却越来越差。
他发现自己时常会陷入幻觉当中。他偶尔能在家里、公司中听到陆弛的声音,可等他满心欢喜地走向陆弛的时候、当他唤着陆弛的名字的时候,才意识到从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人。
几个月的时间,他几乎将姜佚明送来的药全部吃光,最后,他看着抽屉中的空药瓶,心也空空落落。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的掩饰终会被发现,也不是没动过丢掉这些药瓶的心思。只是他什么都没做。
周晏礼骗得过任何人,甚至骗过了陆弛。但他骗不了自己。
他的病从来都没有好转过。他只是将自己更深得藏了起来。
他想要放过陆弛,是陆弛却不舍得松开他的手。
周晏礼蹲下身子,他抱住陆弛,轻拍着陆弛的后背,说:“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你看我现在好好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是医生,我不会做傻事的。”
陆弛挣脱了周晏礼的怀抱,他用尽全力,拍打着周晏礼的后背,发出“嘭、嘭、嘭”的声音。
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陆弛的脸颊砸下来,落在周晏礼的颈间,就宛如炽热的岩浆,将他骨肉烧穿。
周晏礼将陆弛箍在怀中,不断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我已经不需要吃安眠药了。陆弛,我再也不吃了。”
有陆弛在,他再也不用吃安眠药了。有陆弛在,他才能安心。
陆弛将周晏礼一把推开,他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周晏礼,一字一顿地说:“周晏礼,你的病根本没有好转。”
“你明明离不开我,你不在我身边根本彻夜难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把我推开呢?”
“这值得么?”
周晏礼顿了几秒钟,在事实面前,他无处遁形。
“我……”
陆弛死死盯着他,吼道:“你不要再用什么因为爱我才要离开我的话来搪塞我了!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
闻言,周晏礼滞了半秒,他松开自己紧箍陆弛的双臂,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他看了陆弛许久,最后认命似的说:“因为你曾对我说过,你觉得你可能不爱我了。”
作者有话说:
安眠药在我国属于管制精神类药,过量用药有致死性的危险,只有在正规医院开具处方后才能购买。
安眠药可以起到改善睡眠的作用,过量服用会对身体健康造成一定的影响。
作者坚决反对过量服用安眠药,服药前应谨遵医嘱。未形成正确判断的读者请在监护人的指导下使用互联网。
第69章 我觉得我可能不爱你了
两年前。
窗外,风雨如晦,电闪雷鸣。
陆弛立在阳台中,他望向窗外,手中是一只点燃的香烟。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偶尔划破黑暗的闪电,照出他的一抹剪影,显得孤单而落寞。
周晏礼回到家后,原以为陆弛不在。他打开灯,拨打着陆弛的电话,却发现陆弛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
他愣了几秒,一边叫着陆弛的名字,一边在家中寻找着陆弛的身影。直到周晏礼找遍了每一个房间,再次回到客厅时,才透过玻璃门,看到了藏匿在黑暗中的背影。
不知怎地,周晏礼心脏一缩。他拉开门,从陆弛的身后环抱住他,又顺手掐灭了陆弛手中的烟。
周晏礼声音有些发颤,小声问:“陆弛,你怎么了?”
陆弛不动声色地躲避了周晏礼的这个拥抱。他没有说话,而是掏出烟盒,重新拿出根烟来,点燃,而后夹在指尖。
微弱的红光,霎时在黑暗中跳动起来。
陆弛靠在墙壁上,久久凝望着眼前的周晏礼。他神色淡淡的,晦暗的光线下,周晏礼辨别不出他的喜怒悲欢。
周晏礼茫然地站在陆弛身前,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突然觉得好怕。
陆弛不知道自己究竟端详了周晏礼多久,久到连腿都变得酸软了才作罢。他看着周晏礼脸上的表情逐渐由茫然无措变作担忧恐惧,心却如一潭死水。
鬼使神差的,陆弛突然对他说,晏礼,我觉得我可能不爱你了。
这个念头已经不是第一次产生了。
陆弛仍记得,当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时,比起释然,心中更多的反而是惶恐。
他怎么能不爱周晏礼呢?
他除了爱周晏礼,还能如何呢?
可渐渐地,这个念头却愈发频繁的冒出来。就如同喜马拉雅山的猴子,他越是拼命压抑,可这个念头却越是每每徘徊于脑中。
如影随行,挥之不去。
到最后,陆弛竟接受了这样的想法,甚至将这种想法讲给了周晏礼听。
倘若周晏礼是个正常人,他或许可以用一种平和的方式顺其自然地解决他们感情路上地小小问题。
再甜蜜的爱侣也会有疲惫恍惚的刹那,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可以与陆弛开诚布公地聊聊,或是宽慰对方,或是与对方一起找回他们之间的爱情。
但他做不到。
一种庞大的绝望与压倒性的焦躁将周晏礼笼罩,他顿时如一只受到了惊吓的野兽一般。
听了这句话后,周晏礼双目通红,浑身发烫,他靠在门上,大口地喘息着。
他有好多话想问,却因为喉咙干涸,半个字都发不出。
他有许多的情绪需要纾解,却找不到一个出口。
他感觉自己的血脉中蛰伏着一只狂躁的怪兽,他的怪异、他的阴鸷孵化着这只怪兽。现在,这头怪兽就要破壳而出了。
周晏礼不想吓到陆弛,更不想伤害陆弛。像他这样的人,能够与陆弛在一起那么多年,已是命运的馈赠。
他不该再强求什么。
在陆弛错愕和慌张的目光中,周晏礼猛地转过身去。他顾不上陆弛的呼唤,三步并做两步地跑进浴室中。
他没有脱掉衣服,径直走到花洒下,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任由冷水浇到自己的全身。
当陆弛看到周晏礼的反应后,顿时就后悔了。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是犯了哪门子的神经,要对周晏礼说出这种话来,也没有心思细想自己心的声音。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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