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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他?”老齐被他逗笑了:“小孩,什么是爱?你说得清吗?”
面对这般质问,赵捷几次想表述,话到嘴边却被吞了回去。他没有底气。
“好吧,我说不清。”
老齐笑得开怀。
“哎呀,想这些干嘛?”赵捷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他肯定不会答应我的,连三天两天都不会有,更别说什么一辈子。咱们现在就是徒增烦恼。”
“啥也没干呢,怎么先泄气了?”听他这么说,老齐反而不乐意:“这可不是年轻人该有的做派。”
“你到底什么意思呀?你到底想让我跟他在一块儿还是不想?”赵捷被他搞迷糊了。
“你的事情,当然要靠你自己来拿主意。”
“你呢?你怎么看待?”
“要是你真有本事让他过得幸福,我替九泉之下的周老板谢谢你。”老齐又为自己点上了烟:“如果下定了决心,就去吧。但是我事先告诉你,这条路很难走,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受辱受挫都在后头呢。”
赵捷惊诧地盯着他,良久才做了总结:“老齐,我觉得你就像杜誉的娘家人一样,就知道为难我。”
老齐笑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什么话。”
“赵捷?”李淑茵和赵毅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坏了。”赵捷猛地站起身:“太晚了,我得回家。”
“快去吧。”老齐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拐杖:“我也该回去喽。”
又是一夜无眠。
老齐的话在赵捷的脑海中回响了整整一夜。晨光熹微之时,借着冲动的劲头,赵捷想:捡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要去找他。
这是赵捷一辈子干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之一。后来他想,但凡我再年长几岁,必然要先去旁敲侧击地试探他、接近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可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心有所属,他没有经验,也不敢和太多人倾诉,因而压根无从得到确切的帮助。
这天中午他没有吃饭,用了一个多小时去遥城的百货商店买了一块男士手表。下午下班后,他把杜誉拽到了平素没什么人去的楼梯间角落。
“你有什么事吗?”见他一副进退两难的模样,杜誉问。
现如今仅仅是对方的目光也会让赵捷面红耳赤。他做了一次深呼吸,真诚地说:
“杜誉,你可能觉得我冒犯了你,可我此刻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不想再这样糊里糊涂地过下去。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我想的念的全是你,一旦不跟你待在一起,我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想立刻见到你。”
“啊?”杜誉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话不仅莫名其妙,而且无论如何都不像该对比自己年长八岁半的前辈同事说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出去言语如同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赵捷清了清嗓子,顶着红透了的脸,重新鼓足勇气:
“杜誉,我喜欢你,我心里有你,真的。”
时间仿佛凝固了。
杜誉感觉心绪无比混乱,他踢了赵捷的小腿一脚:“小疯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赵捷不敢看他:“我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和别人都不一样。我喜欢和你接触、喜欢和你待在一起。我觉得你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我……”
“行了,闭嘴。”杜誉本想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在空空如也的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才想起来,拜眼前这位年轻人所赐,他已经很久没抽烟了。
于是他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你年龄还小,很多事想不明白也是正常的。”
“我没有。”赵捷立刻否认:“我想了很久才来敢找你,有好多个晚上我因为想得太多都睡不着觉。我想得特别明白。”
“你疯了。”杜誉尴尬地笑了两声:“你为什么喜欢我?啊?就因为我对你好?可我对你也不好呀。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纯良至善的好人,我教导你、提携你,不过是因为你对我们周派小生尚且有用而已。”
“不,不是的,我不是因为这个。”赵捷否认连连。
“那是为什么?总不会是因为你觉得我模样好看吧?我且问你,若是有一天我毁了容貌,或者年华老去、满脸褶子,你还喜欢我不成?”
“我喜欢你。”赵捷说。
可他心里想的却是:不,杜誉,我爱你。
别说老去了,就算千百年后杜誉的皮肉悉数腐朽,只剩一把枯木似的骨头架子,若是再有相逢之日,他的感情也不会减损分毫。
赵捷想得天花乱坠,嘴里却像塞了破布,吞吞吐吐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脸红得过分,只会重复一句话:“杜誉,你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宛如赌场上的新手赌徒,一旦入了场,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直到把身家性命全都拿来下了注。
这是一场豪赌,只可惜博弈的结局不会这么快见分晓。
杜誉盯了他许久,最终皱起眉头,言简意赅地得出结论:“你脑子有病吧?非要活得这么离经叛道吗?”
“可能是。”赵捷的手已经被冷汗浸透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把手表拿了出来。他觉得如果现在不送,以后大概永远没机会了。
“不便宜。”杜誉并没有接。
“嗯,花了我好几个月的工资。”赵捷参加工作总共也才一年。
“你拿回去,我不能收。”在这个令人痛苦的下午,一直冷着脸的杜誉终于笑了,却是哂笑:“人常说‘子欲养而亲不待’。有钱送我这个,不如给你爸妈多买点儿东西。”
“谢谢你。”
“不敢当。”杜誉冷哼一声。
赵捷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大脑仿佛已经停止了运转,从所有答案里选择了最糟糕的一个:“你真的很善良。”
“你又觉得我善良?”对这个形容,杜誉显得极其难以置信。
看着他厌恶到极致的表情,赵捷一时间竟分不清,善良这个词到底是好话还是坏话。
赵捷觉得,杜誉好像在说:小孩,你怎么骂我?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杜誉耳边响起的是一位已故之人的声音。
那人多年前曾当着杜誉的面,心如死灰地指责道:“师弟,我曾经以为师父和你都是善良的人,是我太天真了,活到本该铁石心肠的年纪却还这样天真,让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简直是狼狈至极。
赵捷从没觉得过去哪一年的夏天这么冷过,冷得像寒冬腊月,让他在回家的路上止不住地打寒噤。
明月湖·上卷·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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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飞虎·封你太保十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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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儿子,你怎么回事?”几天过后的周六,李淑茵终于忍无可忍:“自从过完生日,你就像霜打的茄子,一直提不起精神。到底出了什么事?连爸爸妈妈都不能说么?”
“你快别管他了,让他自生自灭吧。”赵毅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烂泥扶不上墙。”
赵捷窝在沙发里,一言不发。
“你说巧不巧,昨儿下午我跟杜誉打了个照面,他脸色也不好看,急匆匆招呼一声就走了。”李淑茵望向赵毅,突然开窍了一般:“你儿子该不会和人家吵架了吧?”
提到杜誉,赵捷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的反应分毫不差地落在心思细腻的李淑茵眼里,让后者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鬼知道他在想什么。”赵毅摇了摇头,最终选择出门散散心。
“你呀。”随着关门声响起,李淑茵指着赵捷的脑门:“小冤家,你来到这个世上就是跟我和你爸爸讨债来了。”
“妈,对不起。”赵捷垂下脑袋,沙哑着嗓子道歉,话里带了哭腔。
李淑茵叹了口气,转头回了主卧,不一会儿打电话的声音响起:“喂?小杜啊,是我,我是你李嫂子。”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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