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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悲哀在这一刻把许直行吞没了,他分不清是痛苦占领上风还是悲愤更胜一筹,悬吊着理智的最后一根弦绷断毁灭,他听见自己生硬又阴冷的声音,“彭南生,我真的很累。我他妈也不想每天为了那几个b钱早期贪黑,但我不去加班你和许愿怎么办啊?我们家怎么办?!”

“我不想吵架,我们和好好不好?”

“和好好不好?”他浑身剧颤,一手竭尽克制地去拂抚摸对方的脸颊,一手不停晃动对方的肩膀,“我、我们和好好不好?”他离疯子也不远了,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一人在说话,得不到反应,没有回答。许直行崩溃得带上了哭腔,“你说话啊!!我们和好好不好?彭南生——你说话!!”

他眼睛红得可怕,脱力般抵住彭南生的额头,最终整张脸一点一点滑下去,埋进了彭南生的脖颈,“求你了...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说话...”

紧闭的房间里只剩俩人错开频率的呼吸声,许直行拼命把自己往彭南生身体里埋,靠近一点就好了...再近一点就好了....他这样想着,直至感觉到有一滴滚烫的东西砸落在自己的腺体上。

他茫然拾起视线,看到彭南生的头失去生命体征般垂了下去。许直行跟着愣了一会儿,半晌硬把对方的脸捧了起来,只见他痕未干,眼皮抬不起来,泪珠还是不断地滚下来。

作者有话说:

这很难评…这很难评啊…(摇头,叹气,点根烟)

第14章 爸爸不哭

那段时间俩人的精神状态都很差,许直行上班要在老板同事面前装干劲十足,而彭南生在小姑娘面前更要保持安然无恙。

谢道莹便是借这时候横插一脚,彻底导致了他们的破裂。

不知她怎么知晓俩人的关系如履薄冰,总之击溃彭南生最后的防线就是要达成的目的——先是恶言相向地发骚扰短信,其次在电话中表达嘲讽与“关心”,最后少不了登门拜访看好戏。

她是在太了解彭南生的性格了,好说歹说是从自己身体里掉出来的一块肉,又手把手拉扯二十年,像这种众星捧月,刻骨叛逆的人,怎么可能甘被囚在家庭里,绑在孩子身边,过暗无天日的生活。

换句话来说,她谢道莹绝不可能培养出这种废物,彭淮严的种更不可能少了狼子野心。

咖啡馆里,两个人怒目而视。

僵持半天,谢道莹先忍不住泄出了嘲讽,奇异的是———她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刻意挖苦,虽带着讥笑,但说的确是事实,“彭南生,你过得真惨。”

她看着面前这个容貌与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人,总是懂得怎样最直击命门,“这就是三年前你不惜和整个彭家决裂,和我决裂,也要过上的生活,也要组建的家庭么?”“彭南生,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谈不上惋惜,从彭南生出现反叛意识起,谢道莹就把他认定为是一颗废棋,只是当亲眼见证了对方堪称断崖式的巨变后,有种难以名状的诧异。

对方越是一言不发,她心里越痛快,事实证明阶级权力决定论是正解,所谓的感情基础根本微茫如粒,一段地位、背景不对等的关系,到头来不堪一击。

谢道莹啧了声,摇摇头,语气颇为遗憾,“女儿呢?怎么,今天不用亲自你带?可惜了,我这个当外婆的没缘分见上一面。”

彭南生无动于衷地听着,甚至在脸上根本找不到一点表情微变。他这个人总能给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无论当前处于什么环境,以他优越的相貌和全身散发的清冷气场而言,哪怕他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都会给人一种含蓄而强烈的漠然感。

片刻,等谢道莹有些不耐烦了,他才寒声问道,“你说完了么?”“说完就赶紧走吧,挺浪费时间的。”

“浪费你带小孩的时间么?”谢道莹当然不会就此作罢,一颗废棋若是能重回掌控,那便说明还有等待挖掘的剩余价值。对彭南生来说,自己的存在就是他当前惨境中唯一的救世主,因为她懂他曾经矜贵过,所以只有她有资格伸出援手。

“这样,我给你一个选择吧。”谢道莹眸底闪烁着狡黠的光,终以居高临下胜利者的姿态俯视他,“和他离婚、放弃小孩,我将不计前嫌重新接纳你,送你出国留学。”

彭南生垂在桌下的指尖蜷了蜷,深瞳稍稍一颤,脸上出现转瞬即逝的动荡。

为了乘胜追击,她又从包里取出一沓文件展于对方眼前。

是种种全英译的入学材料与档案,彭南生目光随之看去,看清最上面放着的东西后,气息一滞,心尖口像猝不及防被人捅进锐刀,紧接着就连脸皮上的肌肉都控制不住抽搐出起来。

全球艺术与设计类最顶尖大学——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入学邀请函

啪一声,他失手打翻了放在旁边的咖啡杯,黑褐色液体大量洒出,将他洁净纯白的袖口一点点侵染。彭南生整个人如泥塑木雕,怔忡地,彷徨地,视线没有顿错地冻在原地。

没有人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少时无数次憬仰的挚梦,求学时失之交臂的痛憾,深埋于心而终身无法释然的最高理想。

衔镶烫花纹的金茫印边在日光下不断闪耀,他死死攥着一旁的桌角才得以支撑这副被抽走灵神的躯壳。

谢道莹显然被他这个反应取悦到,意料之内地笑了声,反复观赏着对方难得丰富的情绪,仿佛这一幕是什么世所罕见的典藏品。

可惜了,她才不是悲悯的慈善家,做事向来追求连本带利的回报。谢道莹猝然伸手压在邀请函上,语气十足薄凉,宛如一柄穿透现实的刀,“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彭南生,你可得好好想清楚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她伸出一根纤长细瘦的手指挑起彭南生的下颚,细细端详着,而后轻声哄道,“你也不想成为与社会脱节的可怜虫吧,如果现在愿意醒来的话,还来得及。”“我将永远是你的靠山,给予你许直行远不能企及的东西。”

谢道莹走了,带走了桌上所有的文件,只留下两份离婚协议书醒目地摆在眼前。服务员前来收拾打翻的杯子,一切井然有序,好像合理得无事发生过。

彭南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看起来比身旁无机质的玻璃还要透明。他脑中不再有翻飞滚涌的庞杂思绪,很平静,平静地回想起这漫长又虚空至极的三年。

得到与失去,尊严与体面,爱情与恨憾....这些在时光长河中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他明白的,他身体里埋着一颗子弹,正精准无误地瞄准心脏,如果不开枪,噩梦永远萦绕,枪响后,要么突破要么消亡。

太阳又西落,彭南生放下手中的笔,目光沉沉,不迷惘也不解脱。

……

而许直行拿到另一份协议书时也并没有如自己想象中那样暴怒如雷,他沉静坐在沙发上,躬身面对那个薄薄的纸张,好像是能够预料到的...但有些突然。

突然到还没来得及再和对方认真谈上几句,他有很多事都没问清呢...比如“许愿想你了怎么办?”比如“是不是我这三年来真的做得很糟糕?”比如“是不是一直怪我让你丢掉了工作?”比如“是不是后悔当年在画室里答应了我?”

许直行茫然地抬头又低头,他想他确实是一个很差劲的人。他不适宜存在于任何人身边,早该从他父母遗弃他的那一刻起,就意识到的。

像彭南生那般月亮一样的人,他实在不应该奢求对等与爱。负隅顽抗的结果没有两败俱伤,只是把对方磋磨到破损然后扯下泥潭而已。

一滴透亮的水珠砸到纸上洇开了朦胧的黑墨,许直行右手剧烈颤抖着,不得不用左手压制住才有握笔的能力。

因为没有了熟悉的信息素安抚,许愿比平常提前一个小时醒来,目光四处打探都没能找到彭南生的身影,她在床上懵懵地坐了一会,自己跌跌撞撞爬下来,赤脚跑到客厅里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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