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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树也问过手术的钱是怎么来的。秦宇星说他问了福利院的院长,院长联系了一些爱心人士,有人愿意捐款,是匿名的,所以他也不知道是谁。

秦树没有怀疑,他们从小就经常听闻这些爱心事迹。

既然要手术治疗了,秦树肯定得知情。什么时候把这事告诉他呢?

因为买了自行车而略微兴奋的心情沉了下去,秦宇星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这时又不免想起了孟冶。

按照他对秦树撒的谎,如果真让院长去联系,应该也有爱心人士愿意捐款。但孟冶对他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他带来的不光是可以治病救命的金钱,还是一个可以倾诉依赖的对象。有他在,秦宇星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些。

他毕竟才十九岁,按照孟冶的看法,其实还只是个小孩。

看到秦宇星的消息时,孟冶刚从浴室出来。

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他把毛巾放在一边,拿起手机回消息。

孟冶:[现在有空吗?可不可以和你打电话?]

秦宇星没有立刻回复,估计是没在看手机。

孟冶顶着一头还在滴水的头发,想了想,打开消息提示音,又把手机放回原处。

头发擦到半干,手机还是没什么动静。

孟冶知道他每晚都要去看秦树,现在恐怕还在医院里。

秦树是和秦宇星一起在福利院长大的,是他最好的朋友。孟冶不记得梦里的爱人有这样一个朋友。不过秦宇星没被领养,生活轨迹本来就不同。

如果他刚开始做梦的时候就去找他就好了。但那时他并不觉得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其实在真正找到秦宇星之前,他也是将信将疑的,既希望有,又觉得是痴人说梦。

他下定决心去寻找,是因为梦境过度地影响了他的生活,使他的躯体障碍越来越严重了,他常常失眠,有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找不到的话,正好说明一切都是假的,他可以放下了。孟冶这样对自己说。

梦里终于出现了详细的指向信息。

在那家人的资料上看到另一个陌生的面孔时,孟冶几乎是松了口气。一切都是假的,他的爱人并不存在。

可随之而来的,就像每次梦醒一般,巨大的失落感裹挟了他,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原来一切只是他自欺欺人,他心里渴望找到那个人。

所以他没有放弃,继续寻找,终于找到了秦宇星。

来电铃声响起时,孟冶从沉思中回神,发现自己坐在地摊上,小臂传来刺痛。他意识到自己又发作了。

这是他在梦里留下的后遗症。

有一段时间他非常抗拒做梦,所以在梦里拼命地掐自己,希望能够醒来,以至于这种习惯甚至跟着他来到了现实。哪怕现在不抗拒做梦了,他的病也没有好。

梦境和现实的落差真的可以叫人发疯。

孟冶熟练地开始深呼吸,使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找到秦宇星之后,他这些天都没再发作过了,甚至连做梦的次数也少了一些。以前是每晚都要做梦的。

来电铃声响了一会儿,没有人接,重归寂静。

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分外冷清。

刚刚发作过一次,孟冶浑身无力,出了一身密密的薄汗。他弓着背,靠在墙边缓了一阵,然后才慢吞吞地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来电的正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

他以为自己休息了很久,实际消息框里显示来电时间是三分钟前。

孟冶松了口气,拨出电话。

那边几乎是瞬间就接起了电话:“孟先生,您在忙吗?”

孟冶下意识摇摇头,想到他看不见,又说:“没有。”话一出口,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沉闷,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秦宇星担忧道:“您感冒了吗?”

“没有。”孟冶转移了一下话题,“都和你说了,不要说‘您’了,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好老啊。”

另一头讷讷道:“哦,对不起。您、你要注意身体。”

孟冶脸上露出笑意,继续打趣他:“这话好像在问候长辈。”

秦宇星被他堵得说不出话了,郁闷半晌,只是喊了他一声:“孟先生……”

明明是这样礼貌客气的称呼,被他用这样的语气喊出来,听在孟冶耳朵里,像在撒娇一样,令他冷不丁想起梦境里某些缠绵的时刻。

孟冶猛然发觉,比起文字或是面对面,这样只能听到声音的方式,把秦宇星身上那些不像爱人的特质剥离了,留下的是最为接近的错觉。

“宇星。”孟冶恍惚了一瞬,强迫自己去想起他站在自己面前时的眼神,他只是个单纯的需要依靠的孩子。他提起了秦宇星先前发的消息:“你告诉他了吗?”

讲到秦树的病,两人都沉重起来。

“还没有。”秦宇星说,“医生说他现在身体不好,不适合手术。我想等他快要手术了再告诉他。孟先生,你说好不好?”

孟冶说不出好或不好。倘若他是当事人,自然希望知情越早越好,但他不是秦树。

孟冶只说:“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的。”

秦宇星闷闷地“嗯”了一声。

第4章

从那天开始,秦宇星似乎爱上了和孟冶通电话。

起初两天,孟冶并没有留意。等他第三天还在老时间打来的时候,孟冶终于发现了这个规律。

于是从第四天开始,每当临近秦宇星打电话来的时间,孟冶就开始莫名的期待和紧张。

他今天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孟先生,医生说可以给阿树安排手术了!”

“是吗?”孟冶当然也替他高兴,“那很好啊,安排在什么时候?”

“目前决定是这周五下午。”伴随好消息而来的当然还有令人头疼的事,“可我还没告诉阿树……”

秦宇星为这件事纠结了一晚上,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到孟冶面前来寻求安慰。

“别怕。你现在就和他说要做手术,做完这次手术就好了。”

“医生也这样说,还好发现得早,复发的概率很小,但概率小不还是有概率吗?哎,阿树最怕疼了。”

孟冶宽慰他:“医生讲话都比较保守,这只是医学上的概率而已。实际上这么早发现,基本不会再复发的。”

手机放在桌面上,开了扬声器。

孟冶手里捏着一个硅胶质地的吐司片,不断地揉捏着。

上次发作过后,第二天他就去找了自己的心理医生。刘医生说也许是他的应激反应,希望他对秦宇星提到秦树的情况警惕一些,这可能会成为他发病的诱因。

孟冶恍然大悟,又觉得难堪。他表面上劝自己把秦宇星和梦里的爱人分开看待,实际上在潜意识里却做不到,毕竟他做梦已经做了十年,早就潜移默化在心底里刻下了这样的印象。

事到如今,竟然连秦宇星这位梦中不存在的朋友都无法包容。

他是孩子,而且还是个病人。

更何况,他们看上去两情相悦。

孟冶的心理医生和秦树在同一家医院,那天他正好看见了两人在住院楼的院区里散步。

一个高大俊朗关怀备至,一个清瘦却也难掩俊美,两人看起来很登对。

孟冶本想和秦宇星打个招呼,看了一会儿,又默默走开了。

手里的吐司片被暴力地捏成一团,回弹的速度赶不上孟冶使的劲。他把吐司丢开,换成了一个装在PVC袋子里的硅胶蛋糕捏捏。

刘医生神神秘秘把吐司片给他的时候,孟冶不明所以,结果昨天又找刘医生要链接,自己在网上下单买了一大堆。今天刚刚送到公司,秘书帮忙拆了快递拿上来的时候难掩惊讶。

PVC袋子说是静音的,实际上难免会产生一些声音。

秦宇星讲完了秦树的事,开始讲学校里发生的事,讲着讲着,就感觉对面总是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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