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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
于是七岁的郑知夏天真地将这句安抚应答当成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承诺,交换出了自己漫长的童年、少年、青年时代。
十五年过去了,他仍旧把黑暗中的那一眼记得仿佛就在昨天。
门铃声响起,将郑知夏从漂浮虚幻的梦境中拖了出来,他慢吞吞地下床,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敞着领口的衬衫去开门。
大概是林霁叫的晚餐送到了。
“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喑哑得无力,打开门时很疲惫地垂着昏沉胀痛的头颅,视野中便闯进了一双手工皮鞋。
郑知夏愣了愣,难以置信地抬眼。
“哥?”
林霁手里提着保温袋和公文包,风尘仆仆地对他微笑。
“吵醒你了?”
郑知夏觉得自己的梦似乎还没醒,他讷讷地摇了下头,让开位置让林霁进门,别过头很小声地艰难咳嗽:“你怎么……在这里?”
林霁放下东西,捏了捏眉心,用他很熟悉的那种温和眼神看过来,说:“电话里听你病得厉害,我不放心,怕你又水土不服进医院了。”
郑知夏脸上一臊,含糊嘟哝:“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你怎么还记得呢?而且这回才在这边待了两天,怎么可能会水土不服。”
“是是是,”林霁喉咙间滚出低低的笑,“那就当是我太担心你,来吃饭吧。”
郑知夏乖乖应了声,连精神都变好了不少,林霁按开灯,环顾一圈还算宽敞的房间。
“学校订的?”
“嗯,懒得换了,”郑知夏坐在桌边看他打开保温袋,“你是不是打完电话就过来了?”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米饭的甜香混着肉香飘出来,是他很熟悉的味道,林霁将筷子递给他,顺手摸了摸他滚烫的额,而后皱起眉,叹了口气。
“还好给你带了退烧药,今天是不是乱吃东西了?”
“没有啊。”
郑知夏睁着圆润的眼,很无辜地看着他,雪白的腮帮一鼓一鼓,咽下后才接着开口:“就是空调太冷,前两天又睡得不太好。”
于是林霁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拿出体温计站到他身边,温声说:“抬手。”
郑知夏乖乖照做,问他:“你不会等我吃完饭就要回去吧?”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林霁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现在的话,还是跟你一起回去吧。”
郑知夏没忍住笑了声,说:“哥,你骗人,我看到你的公文包了。”
林霁眼里含着很柔和的笑意,在他对面坐下,椅背上搭着他脱下的西装外套。
“你啊,一生病就黏人,我还能不知道么。”
“那也不是谁都黏,”郑知夏说得理所应当,“我只黏喜欢的人。”
他在林霁的监督下吃完饭和退烧药,又被押上床闭眼睡觉,林霁坐在他旁边,腿上放着电脑,很安静地处理工作,淡而熟悉的气息钻进鼻尖,郑知夏侧着头,半阖的眼前是模糊的光和林霁被修饰得温柔的侧脸,
困意一点点漫上大脑。
半梦半醒间耳边似乎有很轻的低语,郑知夏睁开眼,翻身去看林霁。
他正在打电话。
“……我在京市,知夏生病了。”
……
“嗯,不会很快回去。”
……
模糊但熟悉的女声透过听筒传来,郑知夏眯着眼分辨了下,是Valina。
布料摩擦声窸窸窣窣地响起,林霁话音一顿,低头看向埋在自己腰腹间的毛茸茸脑袋,而后习以为常地摸了摸郑知夏柔软的头发。
“醒了?”
“嗯。”
闷闷的声音传来,郑知夏搂着他的腰,脑袋蹭了蹭,露出一只迷茫无辜的眼。
“哥,”他的鼻音像是撒娇般的抱怨,“你打电话吵醒我了。”
林霁摸着他汗湿的脊背,对Valina说:“先挂了,有事明天再说。”
他挂断电话,从床头摸出纸巾给郑知夏擦汗,笑声隔着胸腹震颤进郑知夏心底。
“好,不聊了。”
第13章 秘密
郑知夏醒来时,高热已经退去,晨光从窗帘缝隙中透进一线,刚好落在他手边。
林霁躺在他身边沉睡,细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微微暗淡的阴影,身上是解开两颗纽扣的微皱衬衫,近得一转身就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转过身,静静对着林霁发呆。
一时之间郑知夏竟觉得自己依然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晚饭时和母亲吵架,跑到林霁家和最好的朋友共享同一张床,亲密无间好似同胞兄弟,再一起下楼吃早饭,或者出门去玩。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下林霁的睫毛和俊美的鼻梁,如同隔着玻璃展柜描摹博物馆中的洁白大理石雕像,一线光阴落在那张动人心魄的容颜上,像河岸,像湍流。
——有人淌过时间的河,有人仍站在礁石上。
一眨眼就是好多个仓促春天。
郑知夏又睡了一场回笼觉,再睁眼时林霁跪在他身侧,额上是一只微凉的手掌,很轻柔地拂开他垂落的发。
“醒了?”
微微沙哑的嗓音钻进耳朵,郑知夏的视线落在他敞开的领口,一线流畅的锁骨和肌肉轮廓闯进视线,昏暗光线挡不住他的好视力,隐晦的、无知无觉的、自以为是的暧昧让他翻了个身,蜷缩起双腿。
“唔,”他低低应答,“我已经退烧了。”
林霁却还是从床头摸来了温度计,掀开被子示意他抬手:“还是得量一下,要是没事的话,我们今天能出去逛一圈。”
郑知夏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你不赶着回去吗?”
“没什么好赶的,”林霁下了床,背对着他解扣子,“难得出来一趟,昨天也说好了要一起回去,刚好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出过门了。”
流畅精壮的背肌线条半遮半掩,郑知夏可耻地起了反应,干涩的喉咙滚了滚,一骨碌爬下床进了盥洗室。
“昨晚出了一身的汗,我去洗个澡。”
温度计被随手搁在床上,隐约的流水声很快地响起,林霁拉开窗帘,明光闯进室内,他摸起手机,关闭了勿扰模式。
电话立即打了进来,是远在公司的助理。
“您今天下午一点有个跟海外分公司的会议,四点是跟研发部的内部会议。”
“都推了,”林霁打开咖啡机,“紧急文件整理完发过来,其他的事情,等我回去再说。”
“林总同样会出席,”助理为难道,“那边很重视。”
林霁哼地笑了声,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例行的月度汇报,有什么值得他重视的?不用理,通知徐特助就好。”
通话被挂断,林霁点了客房送餐,敲了敲盥洗室的门。
“知夏,还没好吗?”
“快了——”郑知夏的声音听不太真切,“马上就好。”
压抑的喘息和鼻音埋没在水声里,热气蒸腾而起,冷白修长的手掌按在墙上,指节的薄红一点点漫出来,圆润的眼半阖着,低低哼了声。
郑知夏裹着浴袍走出来,林霁正坐在窗边,桌上放着一杯咖啡和一杯温水,他立时皱起眉,拨了拨桌上的药盒。
“能不吃了吗?我真的已经好了。”
“不行,”林霁支着下巴对他笑,“得吃满三天,而且就算不吃,你也不能喝咖啡了。”
他看见了垃圾桶里尚未销毁的罪证,咖啡残骸和垃圾食品的包装袋。
郑知夏皱着眉吃药,林霁将手机推到他眼前,说:“看看去哪里玩,游乐场?还是影院?”
“好幼稚,”郑知夏皱着鼻子笑,“我上一次去游乐场还是十六岁的时候。”
他一提林霁便想起来了,也很轻快地笑着说:“噢,和我一起去的,你差点在鬼屋误伤工作人员。”
小时候被关在器材室的经历让郑知夏并不怎么喜欢黑暗密闭的空间,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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