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页(1 / 1)
('
郑知夏对他笑了笑,说:“不用的,要是真的很不舒服的话,我当然会停下休息的。”
“好吧,”林泽勉强点了点头,“晚上要是很难受的话,记得来把我叫醒。”
可惜这场雨下起来就久久未曾停歇,第三天的时候,郑知夏还是推掉了原本去和刚从飞机上落地的团队开会的计划,坐在客厅里沉默不语地看着窗外阴霾的天空,林泽握着空掉的药瓶从房间里走出来,说:“我得去趟药店了。”
“好,”郑知夏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温和,“带那把大一点的长柄伞吧,别淋湿了。”
林泽应了声,又折返回房间拿出一条薄毯蹲下身搭在他的腿上,这才蹦蹦跳跳地出了门,郑知夏没忍住翘了翘嘴角,眉头终于忍不住皱起。
“嘶……”
他抬手,很轻地触碰自己的双腿,刺痛让他的呼吸变得深沉,放在沙发上的手机亮起又熄灭,却被忽略得很彻底,直到门铃声响起,他才终于将注意力从窗外收了回来。
“来了。”
他以为是林泽出门没带钥匙,慢吞吞地站起身去开门,可门外站的却是另一道熟悉身影,郑知夏愣了瞬,下意识地想往门后藏去。
“哥?你怎么过来了。”
林霁手里是一把湿漉漉的伞,微垂的眉眼显得很温和:“刚好路过,就想着上来看看你在不在家——”
话音戛然而止,连带着唇边的笑意一起消失,林霁眼疾手快地挡住将要合上的门,话语先思维一步脱口而出:“等等!”
尖锐和剧烈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他抓着门的手指用力到苍白,郑知夏沉默地和他角力,在那双深沉的,震痛的漆黑眼中抿了抿唇,缓慢地松开手。
吱呀——
灯光从室内倾斜而出,林霁沉默着,慢慢蹲下身伸出手,在郑知夏退后的动作中涩然开口。
“别动……别躲我。”
他的指尖颤抖,缓慢而小心翼翼地触碰上那些丑陋而狰狞的伤疤,它们连绵不绝地落在苍白的皮肤上,宛若死神镰刀留下的痕迹,于是巨大到几乎要吞没掉灵魂的恐惧在此刻淹没了他。
微烫的体温落在肌肤上,郑知夏奇怪地战栗了下,竟觉得那些痛楚奇迹般地消退了些许。
“不是什么大事,”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先进来吧。”
可林霁还是沉默的,他抬起头,眼眶红得很明显。
“这是怎么伤到的?”
“车祸,”郑知夏倒是说得轻描淡写,“缝了些针,不是很严重——你要喝点茶吗?”
“不——”
林霁顿了顿,改口道:“好,我自己来。”
他站起身,视线却始终落在那双腿上,郑知夏竟为自己此刻的丑陋感到卑怯,留下一句“茶叶在老地方”,就转身往落地窗边走去。
身后传来林霁艰难到有些沙哑的话语:“痛吗?”
“忘了,所以不算太痛。”
郑知夏扶着桌沿慢吞吞坐下,转头对他笑了笑。
“真的。”
但怎么可能呢?林霁不会信,但他也不愿意解释,关于骨骼中长得触目惊心的钢钉,关于躺在病床上的大半年。
他不想让林霁在时隔几年后感到疼痛。
第55章 不求回报
雨似乎下得越来越大,玻璃窗上沾满雾气,划开的雨水痕迹朦朦胧胧,像无数条隐形的蛇,林霁轻车熟路地穿梭在客厅与厨房间,从柜子里找出紫砂茶壶,又从没有标记的茶叶盒中找到郑知夏曾经常喝的那种,郑知夏沉默地坐在窗边,背对着他,手指攥着薄毯的一角。
茶壶是和林霁一起去买的,喝茶的习惯也是这些年一点点养成的,十几年的痕迹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消磨殆尽,连放东西的位置都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能喝茶吗?”
林霁的声音遥遥传来,郑知夏转头应了声,说:“没什么忌口,又不是生病。”
很熟稔的语气,话音落下时他不由怔愣一瞬,有种穿梭回旧日的恍惚错觉——大概雨天总是让人很轻易地多愁善感。
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林霁终于在他对面坐下,茶汤氤氲出的薄雾像是雨水穿透建筑出现在他们之间,郑知夏垂着眼,听林霁讲出开场白。
“是哪一年的事?”
“出国后三个月的时候,”郑知夏惊讶于自己陈述时的平静,“应该算第一年还是第二年?开车的时候走神,被后面一辆酒驾的车撞了,不算很严重,倒是把妈妈吓了一大跳。”
林霁沉默了几秒,笑着说:“骗人。”
他语气笃定,嘴唇勾起的弧度温温柔柔,但郑知夏却感受到了他周身极低的气压,林霁好似早已在不知在何时变成了一尊布满裂痕的瓷器,碎裂前的声响隐晦地潜藏在精美的釉面下,只等待着哪一次的触碰后变成一地狼藉碎片。
“但真的不严重。”
郑知夏垂着眼喝茶,神色轻描淡写,手指却在很轻微地颤抖,疼痛总是跟阴雨还有落雪如影随形,突然间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覆过来,不容拒绝地握住了他的手。
“知夏,”林霁语气沉沉,“抬头看着我,再回答一次。”
微弱的震颤顺着那点温度传至心头,郑知夏和他对视,嘴唇动了动,却再也说不出那句话。
——他从来都很难对着林霁的眼睛撒谎。
最后只是很轻地吸了口气说:“进了几次手术室,在床上躺了半年,然后就没事了,只是恢复的时间还比较短,遇到下雨天会有点痛,不是大问题。”
“这样,”林霁不置可否地点头,“那介意我看一下吗?”
“……不太方便。”
郑知夏说着,往后靠去,按在腿上的手青筋浮起,尽力让自己显得十分平静,林霁很轻地笑了下,说:“那就是大问题。”
“什么?”
“且不说那时候的痛苦,你现在很在意这些伤疤,”林霁说,“既然如此,它就对你造成了困扰,所以是大问题。”
郑知夏垂眼给他倒茶,烟雾袅袅升起,湿热的水汽沾上手指,他放下茶壶,终于重新看向林霁。
“不说这个了,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林霁却倏地笑了,反问他:“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找你吗?知夏,我们以前没那么生分吧。不过现在确实有事情要做了,比如关心一下你的身体。”
茶杯在手里无意识地转了一圈,郑知夏总觉得他的眼神莫名深暗,像藏着什么,莫名令人心头一紧。
“不合适吧,”他笑了声,嗓音有些干涩,“Cris比较小气,他会不开心的。”
林霁唇边也流露出些许笑意,温和的,很轻易地让人放松警惕:“不开心什么?知夏,我们只是朋友而已,关心朋友似乎是很正常的行为吧?”
郑知夏沉默半晌,说:“他知道我曾经喜欢过你。”
“你也说了是曾经,”林霁说,“何况你现在喜欢的是他,不是么?所以这个理由好像不成立。”
真正的答案于他们来说心知肚明,郑知夏无法开口,只能冷淡地说:“没什么事的话,喝完茶就走吧,我今天也没什么精力跟你聊天叙旧。”
结果林霁又笑了,很轻的一声,语气笃定:“看吧,痛到没有精力说话,果然是很大的问题。”
郑知夏被他噎得哑然,直觉这人今天有点不对劲——林霁什么时候用过这种类似插科打诨的方式聊天?
他只能轻车熟路地故作冷淡,微微皱着眉问林霁:“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霁的视线落在他腿上——不带任何冒犯的停留,温和得像一阵春风。
“我说过的,关心一下你的身体。”
“但我也说了不需要,”郑知夏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哥,我今天真的没有时间和你讲废话。”
“也对。”
林霁说着,倏然站起身在他身边蹲下,宽大的手掌不容拒绝地摁着他的膝盖,抬头看来时却仍旧是温温和和的神情。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