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信佛法反促寿征 迎藩王入承大统(2 / 2)
伯颜沉吟半晌,复道:“科举取人,实与选法有碍。”本意在此,先时尚欲自讳,至此无从隐蔽,方和盘托出。有壬道:“今通事知印等,天下凡三千三百余名,今岁自四月至九月,白身补官,受宣入仕,计有七十三人,若科举定例,每岁只三十余人,据此核算,选法与科举,并没有甚么妨碍;况科举制度,已行了数十年,祖宗成制,非有弊无利,不应骤事撤除。还请太师明察!”伯颜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事已有定议,未便撤销,参政亦应谅我苦心呢!”遁辞知其所穷。有壬至此,无言可说,只得起身告辞。
伯颜送出有壬,暗想此人可恨,他硬出头与我反对,我定要当着大众,折辱他一次,作为儆戒,免得他人再来掣肘。当下默想一番,得了计划,遂于次日入朝,请顺帝将停办科举的诏书,盖了御宝,便把诏书携出,宣召百官,提名指出许有壬,要他列为班首,恭读诏书。有壬尚不知是何诏,竟从伯颜手中接奉诏敕。待至眼帘映着,却是一道停办科举的诏书,那时欲读不可,不读又不可,勉勉强强的读了一遍,方将此诏发落。
治书御史普化,待他读毕,却望着一笑,弄得有壬羞惭无地。须臾退班,普化复语有壬道:“御史可谓过河拆桥了。”有壬红着两颊,一言不发,归寓后,称疾不出。原来有壬与普化,本是要好的朋友,前时尝与普化言及,定要争回此举。普化以伯颜揽权,无可容喙,不如见机自默,作个仗马寒蝉。保身之计固是,保国之计亦属未然。有壬凭着一时气恼,不服此言,应即与普化交誓,决意力争,后来弄到这般收场,面子上如何过得下去?因此引为大耻,只好托称有疾罢了。
伯颜既废科举,复敕所在儒学贡士庄田租改给宿卫衣粮。卫士得了一种进款,自然感激伯颜,惟一般士子纷纷谤议,奈当君主专制时代,凡事总由君相主裁,就使士子交怨,亦只能饮恨吞声,无可如何。这叫作秀才造反。
这且慢表。惟天变未靖,星象又屡次示异,忽报荧惑犯南斗,忽报辰星犯房宿,忽报太阴犯太微垣,余如太白昼见,太白经天等现象,又连接不断,顺帝未免怀忧。辄召伯颜商议。伯颜道:“星象告变,与人生无甚关系,陛下何必过忧!”伯颜似预知西学。
顺帝道:“自我朝入主中夏以来,寿祚延长,莫如世祖。世祖的年号,便是至元,朕既缵承祖统,应思效法祖功,现拟本年改元,亦称作至元年号,卿意以为何如?”愚不可及。伯颜道:“陛下要如何改,便如何改,毋劳下问!”顺帝乃决意改元。
这事传到台官耳中,大众又交头接耳,论个不休。监察御史李好文,即草起一疏,大意言年号袭旧,于古未闻,且徒袭虚名,未行实政,亦恐无益。正在摇笔成文的时候,外面已有人报说,改元的诏旨已颁下了。好文忙至御史台省,索得一纸诏书,其文道:
朕祗绍天明,入纂丕绪,于今三年,夙夜寅畏,罔敢怠荒。兹者年谷顺成,海宇清谧,朕方增修厥德,日以敬天恤民为务,属太史上言,星文示儆,将朕德菲薄,有所未逮欤?天心仁爱,俾予以治,有所告戒欤?弭灾有道,善政为先,更号纪元,实惟旧典。惟世祖皇帝在位长久,天人协和,诸福咸至。祖述之志,良切朕怀,今特改元统三年,仍为至元元年。遹遵成宪,诞布宽条,庶格祯祥,永绥景祚,可赦天下。
好文览毕,哑然失笑,即转身返入寓内,见奏稿仍摆在案头,字迹初干,砚坳尚湿,他凭着残墨秃笔,写出时弊十余条,言比世祖时代的得失,相去甚远,结束是陛下有志祖述,应速祛时弊,方得仰承祖统云云。属稿既成,从头至尾的读了一遍,自觉言无剩意,笔有余妍,遂换了文房四宝,另录端楷,录成后即入呈御览。待了数日,毫无音信,大约是付诸冰搁了。
好文愈觉气愤,免不得出去解闷。他与参政许有壬也是知友,遂乘暇进谒。时有壬旧忿已消,销假视事,既见了好文,两下叙谈,免不得说起国事。好文道:“目今下诏改元,仍复至元年号,这正是古今未有的奇闻。某于数日间曾拜本进去,至今旬日,未见纶音,难道改了‘至元’二字,便可与全盛时代,同一隆平么?”
有壬道:“朝政煞是糊涂,这还是小事呢。”好文道:“还有甚么大事?”有壬道:“足下未闻尊崇皇太后的事情么?”好文道:“前次下诏,命大臣特议加礼,某亦与议一二次,据鄙见所陈,无非加了徽号数字,便算得尊崇了。”有壬道:“有人献议,宜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足下应亦与闻?”此处尊皇太后事,从大臣口中叙出,笔法不致复沓。好文笑道:“这等乃无稽谰言,不值一哂。”有壬道:“足下说是谰言,上头竟要实行呢!”好文道:“太皇太后,乃历代帝王尊奉祖母的尊号,现在的皇太后,系皇上的婶母,何得称为太皇太后?”有壬道:“这个自然,偏皇上以为可行,皇太后亦喜是称,奈何!”
好文道:“朝廷养我辈何为?须要切实谏阻。”有壬道:“我已与台官商议,合词谏诤,台官因前奏请科举,大家撞了一鼻子灰,恐此次又蹈覆辙,所以不欲再陈,你推我诿,尚未议决。”好文道:“公位居参政,何妨独上一本。”有壬道:“言之无益,又要被人嘲笑。”顾上文。好文不待说毕,便朗声道:“做一日臣子,尽一日的心力;若恐别人嘲笑,做了反舌无声,不特负君,亦恐负己哩!”有壬道:“监察御史泰不华也这般说,他已邀约同志数人,上书谏阻,并劝我独上一疏,陈明是非。我今已在此拟稿,巧值足下到来,是以中辍。”好文道:“如此说来,某却做了催租客了。只这篇奏稿,亦不要甚么多说,但教正名定分,便见得是是非非了。”有壬道:“我亦这般想,我去把拟稿取来,与足下一阅。”言毕,便命仆役去取奏稿。不一刻,已将奏稿取到,由好文瞧着,内有数语道:从好文目中述及许有壬奏稿,又是一种笔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上于太后,母子也;若加太皇太后,则为孙矣。且今制封赠祖父母,降父母一等;盖推恩之法,近重而远轻,今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是推而远之,乃反轻矣!
好文阅此数语,便赞着道:“好极!好极!这奏上去,料不致没挽回了。”说着,又瞧将下去,还有数句,无非是不应例外尊崇等语。瞧毕,即起身离座,将奏稿奉还有壬道:“快快上奏,俾上头早些觉悟。某要告别了。”
有壬也不再留,送客后,即把奏稿续成,饬文牍员录就,于次日拜发。监察御史泰不华亦率同列上章,谓祖母徽称,不宜加于叔母。两疏毕入,仍是无声无臭,好几日不见发落。有壬只咨嗟太息,泰不华却密探消息,非常注意。
一日到台办事,忽有同僚入报道:“君等要遇祸了,还在此从容办事么!”泰不华道:“敢是为着太皇太后一疏么?”那人道:“闻皇太后览了此疏,勃然大怒,欲将君等加罪,恐明日即应有旨。”言未已,台中哗然,与泰不华会奏的人员,更是惶急,有几个胆小的,益发颤起来,统来请教泰不华想一条保全性命的法儿。挖苦得很。泰不华神色如故,反和颜慰谕道:“这事从我发起,皇太后如要加罪,由我一人担当,甘受诛戮,决不带累诸公!”于是大家才有些放心。
越日,也不见诏旨下来,又越一日,内廷反颁发金币若干,分赐泰不华等,泰不华倒未免惊诧,私问宫监,宫监道:“太后初见奏章,原有怒意,拟加罪言官,昨日怒气已平,转说风宪中有如此直臣,恰也难得,应赏赐金币,旌扬直声,所以今日有此特赏。”泰不华至此,也不免上书谢恩。许有壬不闻蒙赏,未免晦气。只是太皇太后的议案,一成不变,好似金科玉律一般,没人可以动摇,当由礼仪使草定仪制,交礼部核定,呈入内廷,一面饬制太皇太后玉册玉宝。至册宝告成,遂恭上太皇太后尊号,称为赞天开圣徽懿宣诏贞文慈佑储善衍庆福元太皇太后,并诏告中外道:
钦惟太皇太后,承九庙之托,启两朝之业,亲以大宝付之眇躬,尚依拥佑之慈,恪遵仁让之训。爰极尊崇之典,以昭报本之忱,用上徽称,宣告中外。
是时为至元元年十二月,距改元的诏旨,不过一月。小子前于改元时,未曾叙明月日,至此不能不补叙,改元诏书,乃是元统三年十一月中颁发,史家因顺帝已经改元,遂将元统三年,统称为至元元年。或因世祖年号,已称至元,顺帝又仍是称,恐后人无从辨别,于至元二字上,特加一“后”字,以别于前,这且休表。上文叙改元之举,不便夹入,至此才行补笔,亦是销纳之法。
且说太皇太后,于诏旨颁发后,即日御兴圣殿,受诸王百官朝贺,自元代开国以来,所有母后,除顺宗后弘吉剌氏外,见三十三回。要算这会是第二次盛举,重行旷典,增定隆仪,殿开宝翣,仰瞻太母之丰容,乐奏仙璈,不啻钧天之逸响。这边是百僚进谒,冠履生辉;那边是群女添香,佩环皆韵。太皇太后喜出望外,固不必说,就是宫廷内外,也没一个不踊跃欢呼,非常称庆。惟前日奏阻人员,心中总有些不服,不过事到其间,未便示异,也只有随班趋跄罢了。插写每为下文削去尊号,故作反笔。
庆贺已毕,又由内库发出金银钞币,分赏诸王百官,连各大臣家眷,亦都得有特赐。独彻里帖木儿异想天开,竟将妻弟阿鲁浑沙儿,认为己女,冒请珠袍等物。
一班御史台官,得着这个证据,乐得上章劾奏,且叙入彻里帖木儿平日尝指斥武宗为“那壁”。看官!你道“那壁”二字,是甚么讲解?就是文言上说的“彼”字。顺帝览奏,又去宣召伯颜,问他是否应斥。伯颜竟说是应该远谪,乃将彻里帖木儿夺职,谪置南安。相传由彻里帖木儿渐次骄恣,有时也与伯颜相忤,因此伯颜袒护于前,倾排于后。正是:
贵贱由人难自主,谄谀无益且招殃。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科举之得失,前人评论甚详,即鄙人于三十回中,亦略加论断,毋容赘说。惟伯颜之主停科举,实有别意。一则因彻里帖木儿之言,先入为主;二则朝纲独擅,无非欲揽用私人,若规规于科举,总不无掣肘之虞,故决议罢免之以快其私,非关于得失问题也。其后若改元,若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俱事出创闻,古今罕有,伯颜下行私,上欺君,逢迎蒙蔽,藉邀主眷,权奸之所为,固如是哉!此回叙元廷政事,除罢免科举外,似与伯颜无涉,实则暗中皆指斥伯颜。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阅者体会入微,自能知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却说元顺帝宠用伯颜,非常信任,随时赏给金帛珍宝及田地户产,甚至把累朝御服,亦作为特赐品。伯颜也不推辞,惟奏请追尊顺帝生母,算是报效顺帝的忠忱。顺帝生母迈来迪,出身微贱,小子于前册中,已略述来历。见四十四回。此次伯颜奏请,正中顺帝意旨,遂令礼部议定徽称,追尊生母迈来迪为贞裕徽圣皇后。追尊所生,未始非报本之意,惟出自伯颜奏请,不免贡谀。顺帝以伯颜先意承旨,越加宠眷,复将“塔剌罕”的美名给他世袭,又敕封伯颜弟马扎尔台为王。马扎尔台夙事武宗,后侍仁宗,素性恭谨,与乃兄伯颜谦傲不同,此时已知枢密院事,闻宠命迭下,竟入朝固辞。顺帝问以何意,马扎尔台道:“臣兄已封秦王,臣不宜再受王爵,太平故事,可作殷鉴,请陛下收回成命!”善鉴前车,故不俱亡。顺帝道:“卿真可谓小心翼翼了!”马扎尔台叩谢而退。顺帝尚是未安,仍命为太保,分枢密院往镇北方。
马扎尔台只好遵着,出都莅任,蠲徭薄赋,颇得民心。惟伯颜怙恶不悛,经马扎尔台屡次函劝,终未见从,反且任性横行,变乱国法,朝野士民,相率怨望。广东朱光卿,与其党石昆山、钟大明聚众造反,称大金国,改元赤符。惠州民聂秀卿等,亦举兵应光卿。河南盗棒胡,又聚众作乱,中州大震。此为顺帝时代乱祸四起之肇始。元廷命河南左丞庆童往讨,获得旗帜宣敕金印,遣使上献。
伯颜闻报,即日入朝,命来使呈上旗帜宣敕等物。顺帝瞧着道:“这等物件,意欲何为?”瘟皇帝。伯颜奏道:“这皆由汉人所为,请陛下问明汉官。”参政许有壬正在朝列,听着伯颜奏语,料他不怀好意,忙出班跪奏道:“此辈反状昭著,陛下何必下问,只命前敌大臣,努力痛剿便了!”顺帝道:“卿言甚是!汉人作乱,须汉官留意诛捕,卿系汉官,可传朕谕,命所有汉官等人,讲求诛捕的法儿,切实奏闻,朕当酌行。”诛捕汉贼,责成汉官,若诛捕蒙逆,必责成蒙官,此乃自分畛域,适足召亡。许有壬唯唯遵谕。顺帝即退朝还宫。伯颜不复再奏,怏怏趋出。看官!你道伯颜寓何意思?他料汉官必讳言汉贼,可以从此诘责,兴起大狱;孰意被有壬瞧透机关,竟尔直认,反致说不下去,以此失意退朝。
嗣闻四川合州人韩法师,亦拥众称尊,自号南朝越王,边警日有所闻。当由元廷严饬诸路督捕,才得兵吏勠力,渐次荡平。各路连章奏捷,并报明诛获叛民姓氏,其间以张、王、刘、李、赵五姓为最多。伯颜想入非非,竟入内廷密奏,请将五姓汉人,一律诛戮。亏得顺帝尚有知觉,说是五姓中亦有良莠,不能一律尽诛,于是伯颜又不获所请,负气而归。
元顺帝1320—1370,名妥欢贴睦尔,元代皇帝。明宗长子。文宗时,先后被迁高丽和静江治今广西桂林。其弟宁宗死后即位。在位期间,先有伯颜专权,后任用脱脱,实行改革。至正十年1350年实行变钞,次年大举修治黄河。二十八年,明军攻克大都今北京,他北走应昌今内蒙古克什克腾旗西达来诺尔西南鲁王城,元亡。又二年卒。
转眼间已是至元四年,顺帝赴上都,次八里塘。时正春夏交季,天忽雨雹,大者如拳,且有种种怪状,如小儿环玦狮象等物,官民相率惊异,谣诼纷纷。未几有漳州民李志甫、袁州人周子旺,相继作乱,骚扰了好几月,结果是同归于尽,讹言方得少息。顺帝又归功伯颜,命在涿州、汴梁二处,建立生祠。嗣复晋封大丞相,加元德上辅功臣的美号,赐七宝玉书龙虎金符。元无大丞相名号,伯颜得此,可称特色。
伯颜益加骄恣,收集诸卫精兵,令党羽燕者不花作为统领,每事必禀命伯颜。伯颜偶出,侍从无算,充溢街衢。至如帝驾仪卫,反日见零落,如晨星一般。天下但知有伯颜,不知有顺帝,因此顺帝宠眷的心思,反渐渐变做畏惧了。
会伯颜以郯王彻彻秃,颇得帝眷,与己相忤,暗思把他捽去,免做对头,遂诬奏彻彻秃隐蓄异图,须加诛戮。顺帝默忖道:“从前唐其势等谋变,彻彻秃先发逆谋,彼时尚不与逆党勾结,难道今反变志?此必伯颜阴怀嫉忌的缘故,万不可从。”乃将原奏留中不发。
次日伯颜又入内面奏,且连及宣让王帖木儿不花、威顺王宽彻普化,请一律诛逐。顺帝淡淡的答道:“这事须查有实据,方可下诏。”伯颜恰说了许多证据,大半是捕风捉影,似是而非,说得顺帝无言可答,只是默然。顺帝惯作此状。
伯颜见顺帝不答,忿忿的走了出去。顺帝只道他扫兴回邸,不复置念,谁知他竟密召党羽,捏做一道诏旨,传至郯王府中,把彻彻秃捆挷出来,一刀了讫。复伪传帝命,勒令宣让王、威顺王两人,即日出都,不准逗留。待至顺帝闻知,被杀的早已死去,被逐的也已撵出,不由得龙心大怒,要将伯颜加罪,立正典刑。怎奈顺帝的权力,不及伯颜,投鼠还须忌器,万一不慎,连帝位都保不住,没奈何耐着性子,徐图良策。然而恶人到头,终须有报,任你位高权重的大丞相,做到恶贯满盈的时候,总有人出来摆布,教他自去寻死。儆世名言。
这位大丞相伯颜的了局,说来更觉可奇,他不死在别人手中,偏偏死在他自己的侄儿手里,正是天网难逃,愈弄愈巧了。看官听着,他的侄儿,名叫脱脱,一作托克托。就是马扎尔台的长子。先是唐其势作乱时,脱脱尝躬与讨逆,以功进官,累升至金紫光禄大夫,伯颜欲令他入备宿卫,侦帝起居,嗣因专用私亲,恐干物议,乃以知枢密院事汪家奴,及翰林院承旨沙剌班,与脱脱同入禁中。脱脱得有所闻,从前必报知伯颜,寻见伯颜揽权自恣,也不免忧虑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时马扎尔台尚未出镇,脱脱曾密禀道:“伯父骄纵日甚,万一天子震怒,猝加重谴,那时吾族要灭亡了,岂不可虑!”马扎尔台道:“我也曾虑及此事,只我兄不肯改过,奈何!”脱脱道:“总要先事预防,方好哩。”马扎尔台点头称是。至马扎尔台奉命北去,脱脱无可禀承,越加惶急,暗思外人无可与商,只有幼年师事的吴直方,气谊相投,不妨请教。
当下密造师门,谒见直方,问及此事,直方慨然道:“古人有言,大义灭亲,汝但宜为国尽忠,不要专顾甚么亲族!”脱脱拜谢道:“愿受师教!”言毕辞归。
一日,侍帝左右,见顺帝愁眉不展,遂自陈忘家殉国的意思。顺帝尚未见信,私下与阿鲁、世杰班两人述及脱脱奏语,令他密查。阿鲁、世杰班,算是顺帝心腹,做了数年皇帝,只有两人好算心腹,危乎危乎!至此奉顺帝命,与脱脱交游,每谈及忠义事,脱脱必披胆直陈,甚至唏嘘涕泣,说得两人非常钦佩。遂密报顺帝,说是靠得住的忠臣。
会郯王被杀,宣让、威顺二王被逐,顺帝敢怒不敢言,只日坐内廷,咄咄书空。脱脱瞧着,便跪请为帝分忧。顺帝太息道:“卿固怀忠,但此事不便命卿效力,奈何!”脱脱道:“臣入侍陛下,总期陛下得安,就使粉骨碎身,亦所不恨。”顺帝道:“事关卿家,卿可为朕设法否?”脱脱道:“臣幼读古书,颇知大义,毁家谋国,臣不敢辞!”顺帝乃把伯颜跋扈的情迹,详述一遍,并且带语带哭,脱脱也为泪下,遂奏对道:“臣当竭力设法,务报主恩!”顺帝点头。
脱脱退出。复去禀告吴直方,直方道:“这事关系重大,宗社安危,在此一举,但不知汝奏对时,有无旁人听着。”脱脱道:“恰有两人,一为阿鲁,一为脱脱木儿,想此两人为皇上亲臣,或不至漏泄机密。”直方道:“汝伯父权焰薰天,满朝多系党羽,若辈苟志图富贵,竟泄秘谋,不特汝身被戮,恐皇上亦蹈不测了。”脱脱闻了此语,未免露出慌张情形。直方道:“时刻无多,想尚不致遽泄,我尚有一计,可以挽回。”脱脱大喜,当即请教。直方与他附耳道:“如此如此!”此处为省文起见,所以含浑。喜得脱脱欢跃而出,忙去邀请阿鲁及脱脱木儿至家,治酒张乐,殷勤款待,自昼至夜,始终不令出门。自己恰设词离座,出访世杰班,议定伏甲朝门,俟翌晨伯颜入朝,拿他问罪。当下密戒卫士,严稽宫门出入,螭坳统为置兵,待晓乃发。
脱脱暂归,天尚未明。伯颜已遣人召脱脱,脱脱不敢不去。及见伯颜,竟遭诘责,说是宫廷内外,何故骤行加兵?消息真灵。那时脱脱心下大惊,勉强镇定了神,徐徐答道:“宫廷为天子所居,理宜小心防御;况目今盗贼四起,难保不潜入京师,所以预为戒严!”伯颜又叱道:“你何故不先报我?”脱脱惶恐,谢罪而去。料知事难速成,又去通知世杰班,教他缓图。果然伯颜隐有戒心,于次日入朝时,竟带卫卒至朝门外候着,作为保护。及退朝无事,又上一奏疏,请顺帝出畋柳林。
是时脱脱返家,已与阿鲁、脱脱木儿约为异姓兄弟,誓同报国。忽来宫监宣召,促脱脱入议,脱脱与二人相偕入宫。顺帝即将伯颜奏章,递与脱脱。脱脱阅毕,便启奏道:“陛下不宜出畋,请将原奏留中为是。”顺帝道:“朕意也是如此,只伯颜图朕日急,卿等务替朕严防!”言未已,宫监又呈进奏牍,仍是伯颜催请出猎。顺帝略略一瞧,即语脱脱道:“奈何?他又来催朕了。”脱脱道:“臣为陛下计,不妨托疾,只命太子代行,便可无虑。”顺帝道:“这计甚善,明晨就可颁旨,劳卿为朕草诏便了。”脱脱遵谕,即就顺帝前领了笔墨,写就数行,复呈顺帝亲览。由顺帝盖了御宝,于次日颁发出去。自此脱脱等留住禁中,与顺帝密图方法。三个缝皮匠,比个诸葛亮,这遭伯颜要堕入计中了。
伯颜接诏后,暗思太子代行,事颇尴尬,但诏中命大丞相保护,又是不好不去。默默的思索多时,竟想出废立的一条计策来,拟乘此出畋时候,挟了太子,号召各路兵马,入阙废君。又蹈唐其势覆辙,这正是暗中报应。计划已定,便点齐卫士,请太子启行,簇拥出城,竟赴柳林去讫。
看官!这太子却是何人,原来就是文宗次子燕帖古思。从前顺帝嗣位,曾奉太后谕旨,他日须传位燕帖古思,所以立燕帖古思为太子。应四十九回。
伯颜既奉太子出都,脱脱即与阿鲁等密谋,悉拘京城门钥。命所亲信布列城下,夤夜奉顺帝居玉德殿,召省院大臣,先后入见,令出五门听命。一面遣都指挥月可察儿,授以秘计,令率三十骑至柳林,取太子还都。又召翰林院中杨瑀、范汇二人,入宫草诏,详数伯颜罪状,贬为河南行省左丞相。命平章政事只儿瓦歹,赍赴柳林。脱脱自服戎装,率卫士巡城。俟诸人出城后,闭了城门,登陴以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时迟,那时快,不到数时,月可察儿已奉太子回来,传着暗号,由脱脱开城迎入,仍将城门关住。原来柳林距京师只数十里,半日可以往返。月可察儿自二鼓起程,疾驰而去,至柳林,不过夜半。当时太子左右,已由脱脱派着心腹,使为内应,及与月可察儿相见,彼此不待详说,即入内挈了太子,与月可察儿一同入都。
伯颜正在睡乡,那里晓得这般计划。至五鼓后,睡梦始觉,方由卫士报闻太子已归,急得顿足不已。正惊疑间,只儿瓦歹又到,宣读诏敕。伯颜听他读毕,还仗着前日势力,不去理睬,竟出帐上马,带着卫士,一口气跑至都门。
时已天晓,门尚未辟,只见脱脱剑佩雍容,踞坐城上,他即厉声喝着,大呼开城。威权已去,厉声何益!城上坐着的脱脱,起身答道:“皇上有旨,黜丞相一人,诸从官等皆无罪,可各归本卫!”伯颜道:“我即有罪,被皇上黜逐,也须陛辞皇上,如何不令我入城?”脱脱道:“圣旨难违,请即自便!”伯颜道:“你是我侄儿脱脱么?你幼年的时候,我曾视若己子,如何抚养,你今日怎得负我?”脱脱道:“为国家计,只能遵着大义,不能顾着私恩;况伯父此行,仍得保全宗族,不致如太平王家,祸及灭门,还算是万幸呢!”确是万幸。
伯颜尚欲再言,不意脱脱已下城自去。及返顾侍从,又散去了一大半,弄到没法可施,不得已回马南行。道出直定,人民见他到来,都说丞相伯颜也有今日。有几个朴诚的父老,改恨为悯,奉进壶觞。伯颜温言抚慰,并问道:“尔等曾闻有逆子害父的事情么?”父老道:“小民等僻处乡野,只闻逆臣逼君,不曾闻逆子害父!”伯颜被他一驳,未免良心发现,俯首怀惭。旋与父老告别,狼狈南下,途次又接着廷寄,略称伯颜罪重罚轻,应再行加罚,安置南恩州阳春县。看官!你想南恩州远在岭南,镇日里烟瘴薰蒸,不可向迩,如这位养尊处优的大丞相伯颜,此时被充发出去,受这么苦,那里禁当得起!他亦明知是一条死路,今日挨,明日宕,及行抵江西隆兴驿,奄奄成病,卧土炕中。那驿官又势利得很,还要冷讥热讽,任情奚落,就使不是病死,也活活的气死了。争权夺利者,其鉴诸。
伯颜既贬死,元廷召马扎尔台还朝,命为太师右丞相,脱脱知枢密院事,余如阿鲁、世杰班等,俱封赏有差。嗣复加封马扎尔台为忠王,赐号答剌罕。马扎尔台固辞,且称疾谢职。御史台奏请宣示天下以劝廉让,得旨允从。台官又来拍马。乃诏令马扎尔台,以太师就第,授脱脱为右丞相,录军国重事。脱脱乃悉更伯颜旧政,复科举取士法,雪郯王彻彻秃冤诬,召还宣让、威顺二王,使居旧藩,又弛马禁,减盐额,蠲宿逋,并续开经筵,慎选儒臣进讲,中外翕然,称为贤相。小子也有诗咏脱脱道:
春秋书法本森严,公义私恩不两兼。
鸩死叔牙诛子厚,忠臣法古有谁嫌?
脱脱秉政后,元廷忽又发生一种奇闻。欲知详细情形,且待下回再表。
伯颜以平唐其势功,敢弑顺后,目无尊长,至专政以后,日益鸱张,生杀予夺,任所欲为,迨弑郯王,逐宣让、威顺二王,矫制罪人,不法盖已极矣,仅加贬逐,尚为失刑。然非脱脱之以公灭私,恐贬逐犹非易事也。脱脱大义灭亲,为《麟经》所特许,固无待言;但天嫉伯颜之专擅,独假手于其犹子以报之,何其巧欤!本回依次铺叙,好似无数精采,随笔而下,其实不过一叙事文而已。然读《元史》至伯颜、马扎尔台、脱脱诸传,不如读此一回文字,较有兴味,是非用笔之长,曷克臻此,阅者宁得徒以目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却说顺帝既放逐伯颜,好似捽掉了一个大虫,非常喜悦,所有宫禁中一切近臣,俱给封赏,自不消说。惟顺帝是个优柔寡断的主子,每喜偏信近言,优柔寡断四字,是顺帝一生注脚。前此伯颜专政,顺帝无权,内廷一班人物,专知趋奉伯颜,买动欢心,每日向顺帝前,历陈伯颜如何忠勤,如何炼达,所以顺帝深信不疑,累加宠遇。到了伯颜贬死,近臣又换了一番举动,只曲意逢迎顺帝。适值太子燕帖古思不服顺帝教训,顺帝未免忿懑,近臣遂乘隙而入,都说燕帖古思的坏处,且奏称他不应为储君。顺帝碍着太皇太后面子,不好猝然废储,常自犹豫未决。偏近臣等摇唇鼓舌,助浪生风,更把那太皇太后故事,及文宗当日情形,一古脑儿搬将出来,又添了几句诬陷话儿,不由顺帝不信。但顺帝虽是信着近臣,终因太皇太后内外保护,得以嗣位,意欲宣召脱脱,与他解决这重大问题。近臣恐脱脱进来,打断此议,又奏请此事当由宸衷独断,不必与相臣商量。并且说太皇太后离间骨肉,罪恶尤重,就是太皇太后的徽称,也属古今罕有,天下没有婶母可做祖母的事情,陛下若不明正罪名,反贻后世恶谤。因此顺帝被他激起,竟不及与脱脱等议决,为脱脱解免,似有隐护贤相意。只命近臣缮就诏旨,突行颁发,宣告中外。其诏云:
昔我皇祖武宗皇帝,升遐之后,祖母太皇太后惑于
这诏颁发,廷臣大哗,公举脱脱入朝,请顺帝取消前命。脱脱却也不辞,便驰入内廷,当面谏阻。顺帝道:“你为了国家,逐去伯父。朕也为了国家,逐去叔婶。伯父可逐,难道叔婶不可逐么?”数语调侃得妙,想是有人教他。说得脱脱瞠目结舌,几乎无可措词。旋复将太皇太后的私恩,提出奏陈,奈顺帝置诸不理!又做哑子了。脱脱只好退出,众大臣以脱脱入奏,尚不见从,他人更不待言,一腔热忱,化作冰冷。太皇太后卜答失里又没有甚么能力,好似庙中的城隍娘娘一般,前时铸像装金,入庙升殿,原是庄严得很,引得万众瞻仰,焚香跪叩,不幸被人侮弄,舁像投地,一时不见甚么灵效,遂彼此不相敬奉,视若刍狗,甚至任意蹴踏,取快一时,煞是可叹!此附确切。且说文宗神主,已由脱脱木儿撤出太庙,复由顺帝左右奉了主命,逼太后母子出宫。太后束手无策,惟与幼儿燕帖古思相对,痛哭失声。怎奈无人怜惜,反且恶语交侵,强行胁迫,太后由悲生忿,当即草草收拾,挈了幼儿,负气而出。一出宫门,又被那一班狐群狗党扯开母子,迫之分道自去,不得同行。古人有言,生离甚于死别,况是母子相离,惨不惨呢!适为御史崔敬所见,大为不忍,忙趋入台署中,索着纸笔,缮就一篇奏牍。大旨说的是:
文皇获不轨之愆,已撤庙祀;叔母有阶祸之罪,亦削鸿名。尽孝正名,斯亦足矣。惟念皇弟燕帖古思太子,年方在幼,罹此播迁,天理人情,有所不忍;明皇当上宾之日,太子在襁褓之间,尚未有知,义当矜悯!盖武宗视明、文二帝,皆亲子也,陛下与太子,皆嫡孙也。以武皇之心为心,则皆子孙,固无亲疏;以陛下之心为心,未免有彼此之论。臣请以世俗喻之:常人有百金之产,尚置义田,宗族困厄者为之教养,不使失所,况皇上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子育黎元,当使一夫一妇,无不得其所。今乃以同气之人,置之度外,适足贻笑边邦,取辱外国!况蛮夷之心,不可测度,倘生他变,关系非轻,兴言至此,良为寒心!臣愿杀身以赎太子之罪,望陛下遣近臣迎归太后母子,以全母子之情,尽骨肉之义。天意回,人心悦,则宗社幸甚!
缮就后,即刻进呈,并不闻有甚么批答,眼见得太后太子流离道路,无可挽回。太后到了东安州,满目凄凉,旧有女侍,大半分离,只剩了老媪两三名,在旁服役,还是呼应不灵,气得肝胆俱裂,即成痨疾。临殁时犹含泪道:“我不听燕太师的言语,弄到这般结果,悔已迟了!”嗣复倚榻东望道:“我儿!我儿!我已死了!你年才数龄,被谗东去,料也保不全性命,我在黄泉待你,总有相见的日子!”言至此,痰喘交作,奄然而逝。阅至此,令人呜咽,然复阅四十四回鸩杀八不沙皇后时,则斯人应受此苦,反足称快!此时的燕帖古思,与母相离,已是半个死去,并且前后左右,没人熟识,反日日受他呵斥,益发啼哭不休。监押官月阔察儿,凶暴得很,闻着哭声,一味威喝。无如孩童习性,多喜抚慰,最怕痛詈,况前为太子时,何等娇养,没一人敢有违言,此时横遭惨虐,自然悲从中来。月阔察儿骂得愈厉,燕帖古思哭得愈高,及行到榆关外面,距都已遥,天高皇帝远,可恨这月阔察儿,竟使出残酷手段,呵叱不足,继以鞭挞,小小的金枝玉叶,怎禁得这般蹂躏,几声长号,倒地毙命!惨极!月阔察儿并不慌忙,命将儿尸瘗葬道旁,另遣人驰报阙中,捏称因病身亡。顺帝本望他速死,得了此报。暗暗喜欢,还去究诘甚么?从此文宗图帖睦尔的后嗣,已无孑遗了。害人者必致自害,阅者其鉴诸!顺帝既逐去文后母子,并杀了明里董阿等人,尚是余怒未息,再将文宗所增置的官属,如太禧宗禋等院,及奎章阁艺文监,皆议革罢,翰林学士丞旨巙巙一作库库。奏言人民积产千金,尚设有家塾,延聘馆师,堂堂天朝,一学房乃不能容,未免贻讥中外。顺帝不得已,乃改奎章阁为宣文阁,艺文监为崇文监,余悉裁去。褊窄至此,宜其亡国。一面追尊明宗为顺天立道睿文智武大圣孝皇帝,亲祼太室。既而腊鼓频催,岁星又改,顺帝复想除旧布新,敕令改元。当由百官会议,把至元二字的年号,留一至字,易一正字。改元为正,有何益处?议既定,于次年元旦下诏道:
朕惟帝皇之道,德莫大于克孝,治莫大于得贤,朕早历多难,入绍大统,仰思祖宗付托之重,战兢惕厉,于兹八年。慨念皇考久劳于外,甫即大命,四海觖望,夙夜追慕,不忘于怀。乃以至元六年十月初四日,奉玉册玉宝,追上皇考曰顺天立道睿文智武大圣孝皇帝,被服衮冕,祼于太室,式展孝诚。十有一月六日,勉徇大礼庆成之请,御大明殿,受群臣朝贺。忆自去春畴咨于众,以知枢密院事马扎尔台为太师右丞相,以正百官,以亲万民,寻即陛辞,养疾私第。再三谕旨,勉令就位,自春徂秋,其请益固。朕悯其劳日久,察其至诚,不忍烦之以政,俾解机务,仍为太师,而知枢密院事脱脱,早岁辅朕,克著忠贞,乃命为中书右丞相;宗正扎鲁忽赤、帖木儿不花,尝历政府,嘉绩著闻,为中书左丞相,并录军国重事。夫三公论道,以辅予德,二相总政,以弼予治,其以至元七年为至正元年,与天下更始。
揭傒斯1274—1344,字曼硕,龙兴富州今江西丰城人,元文学家。延祐初以荐授翰林国史院编修,累官至翰林侍讲学士,总修辽、金、宋三史。为诗清婉丽密,与虞集、杨载、范梈并称“元诗四大家”;为文叙事严整,与柳贯、黄溍、虞集并称“儒林四杰”。有《揭文安公全集》。
自是顺帝乾纲独奋,内无母后,外乏权臣,所有政务,俱出亲裁。起初倒也励精图治,兴学任贤,并重用脱脱,大修文事。特诏修辽、金、宋三史,以脱脱为都总裁官,中书平章政事铁木儿塔识、中书右丞太平御史中丞张起岩、翰林学士欧阳玄、侍御史吕思诚、翰林侍讲学士揭傒斯为总裁官。先是世祖立国史院,曾命王鹗修辽、金二史,及宋亡,又命史臣通修三史。至仁宗、文宗年间,复屡诏修辑,迄无所成。脱脱既奉命,饬各员搜检遗书,披阅讨论,日夕不辍。又以欧阳玄擅长文艺,所有发凡起例,论赞表奏等类,俱令属稿,略加修正,先成《辽史》,后成金、宋二史,中外无异辞。脱脱又请修至正条格,颁示天下,亦得顺帝允行。
顺帝尝幸宣文阁,脱脱奏请道:“陛下临御以来,天下无事,宜留心圣学,近闻左右暗中谏阻,难道经史果不足观么?如不足观,从前世祖在日,何必以是教裕皇!”顺帝连声称善。脱脱即就秘书监中,取裕宗所受书籍,进呈大内,又举荐处士完者图、执理哈琅、杜本、董立、李孝光、张枢等人,有旨宣召。完者图、执理哈琅、董立、李孝光就征到京,诏以完者图、执理哈琅为翰林待制,立为修撰,孝光为著作郎。惟杜本隐居清江,张枢隐居金华,固辞不至。不没名儒。顺帝闻二人不肯就征,很加叹息。
既而罢左丞相帖木儿不花,改用别儿怯不花继任,别儿怯不花与脱脱不协,屡有龃龉,相持年余,脱脱亦得有羸疾,上表辞职。顺帝不许,表至十七上,顺帝乃召见脱脱,问以何人代任。脱脱以阿鲁图对。阿鲁图系世祖功臣博尔术四世孙,曾知枢密院事,袭爵广平王,至是以脱脱推荐,乃命他继任右丞相。另封脱脱为郑王,食邑安丰,赏赉巨万,俱辞不受。阿鲁图就职后,顺帝命他为国史总裁,阿鲁图以未读史书为辞,偏顺帝不准所请。幸亏脱脱虽辞相位,仍与闻史事,所以辽、金、宋三史,终得告成。
至正五年,阿鲁图等以三史进呈,顺帝与语道:“史既成书,关系甚重,前代君主的善恶,无不俱录。行善的君主,朕当取法;作恶的君主,朕当鉴戒,这是朕所应为的事情。但史书亦不止儆劝人君,其间兼录人臣,卿等亦宜从善戒恶,取法有资。倘朕有所未及,卿等不妨直言,毋得隐蔽!”如顺帝此言,虽历代贤君无以过之,奈何有初鲜终,行不顾言耶!阿鲁图等顿首舞蹈而出。
会翰林学士承旨巙巙卒于京,顺帝闻讣,嗟悼不已。巙巙幼入国学,博览群书,尝受业于许衡,得正心修身要旨。顺帝初年,曾为经筵官,日劝顺帝就学。顺帝欲待以师礼,巙巙力辞不可。一日,侍顺帝侧,顺帝欲观画,巙巙取比干剖心图以进,且言商王纣不听忠谏,以致亡国。顺帝为之动容。又一日,顺帝览宋徽宗画图,一再称善,巙巙进奏道:“徽宗多能,只有一事不能。”顺帝问是何事,巙巙道:“独不能为人君!陛下试思徽宗当日,身被虏,国几亡,若是能尽君道,何致如此!可见身居九五的主子,第一件是须能为君,外此不必留意。”巙巙随事箴规,可谓善谏,其如顺帝之亦蹈前辙何?顺帝亦悚然道:“卿可谓知大体了。”后来如何失记?至正四年,出拜江浙平章政事,次年,复以翰林院承旨召还。适中书平章阙员,近臣欲有所荐引,密为奏请。顺帝道:“平章已得贤人,现在途中,不日可到了。”近臣知意在巙巙,不敢再言。巙巙到京,遇着热疾,七日即殁。旅况萧条,无以为殓,顺帝闻知,赐赙银五锭,并令有司取出罚布,代偿巙巙所负官钱,又予谥文忠,这也不在话下。
且说左丞相别儿怯不花与阿鲁图同掌国政,彼此很是亲昵,有时随驾出幸,每同车出入。时人以二相协和,可望承平,其实统是别儿怯不花的鬼计。别儿怯不花欲倾害脱脱,不得不联络阿鲁图作为帮手。待至相处既洽,遂把平日的私意告知阿鲁图。阿鲁图偏正色道:“我辈也有退休的日子,何苦倾轧别人!”这一语,说得别儿怯不花满面怀惭,当下恼羞成怒,暗地里风示台官,教他弹劾阿鲁图。阿鲁图闻台官上奏,即辞避出城,亲友均代为不平。阿鲁图道:“我是勋臣后裔,王爵犹蒙世袭,偌大一个相位,何足恋恋!去岁因奉着主命,不敢力辞,今御史劾我,我即宜去。御史台系世祖所设,我抗御史,便是抗世祖了。”言讫自去,顺帝也不复慰留,竟擢别儿怯不花为右丞相。所有左丞相一职,任用了铁木儿塔识。别儿怯不花也伪为陛辞,至顺帝再行下诏,乃老老实实的就了右相的位置,大权到手,谗言得逞,故右相脱脱一家,免不得要遘祸了。正是:
黜陟无常只自扰,贤奸到底不相容。
欲知脱脱等遘祸情形,待小子下回续表。
是回叙顺帝故事,活肖一庸柔之主,忽而昧,忽而明,明后而复昧。庸柔者之必致覆国,无疑也!太后卜答失里,虽未尝无过,然既自悔前愆,舍子立侄,又始终保护顺帝,俾正大位。人孰无良,乃竟忘德思怨,骤行迁废耶!且上撤庙主,下戮皇弟,反噬不仁,莫此为甚,其所为忍而出此者,由有浸润之谮,先入为主也。改元至正,与民更始,观其任贤相,召儒臣,勉阿鲁图之交儆,惜巙巙之遽殁,亦若有一隙之明。乃天日方开,阴霾复集,可见小善之足陈,卒无补于大体,特揭录之以垂炯戒,俾后世知一节之长,殊不足道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却说别儿怯不花执政,以与脱脱有宿憾,遂一意排挤,屡入内廷,密陈脱脱过失。顺帝尚疑信参半。嗣由别儿怯不花,陈请脱脱父马扎尔台,佯称就第养疾,意实结党营私,暗图不轨。于是顺帝转疑为信,竟下了一道严谕,放逐马扎尔台,安置西宁州。马扎尔台奉诏欲行,脱脱愿随父同往,即拜疏上陈,力请与俱。得旨准奏,乃整装出都,时马扎尔台已老,状态龙钟,起居服食,随在需人,亏得脱脱随着,寸步不离,朝视寒,夕问暖,一切供应,俱小心监察,极至膏车秣马,亦亲自检点,因此出都以后,沿途奔走,虽未免风雨交侵,独马扎尔台一人,毫不觉苦,竟安安稳稳的到了西宁。书此以见脱脱之孝。
别儿怯不花闻马扎尔台父子安抵戍地,心中尚是未快,复唆使省台各员上书告变,牵及马扎尔台。顺帝时已着迷,不辨真伪,竟接连下诏,徙马扎尔台至西域,地名撤思,乃是一个著名的苦地。马扎尔台父子不敢违旨,又只好看险起行!到了途中,复接诏召回甘州,免他远戍。原来别儿怯不花专政后,河决地震的变异,时有所闻;河南、山东,盗贼蔓延;江淮一带,亦多暴徒,四出劫掠;湖广又遭瑶乱。有几个刚正不阿的台官,劾奏宰辅非人,以致调燮失宜,乱端屡见等语,别儿怯不花也觉不安,入朝辞职。有诏令以太师就第,御史大夫亦怜真班趁着这个机会,保奏脱脱父子,略称马扎尔台谦让可风,脱脱为国宣劳,有功无过,奈何谪戍远方,迫入险地!于是顺帝稍稍觉悟,又有召回甘肃的谕旨。孱主寡断,于此益见。
马扎尔台从中道折回,途次不免受些感冒,及抵甘州,病日加剧,脱脱衣不解带,服侍了好几日,毕竟天定胜人,寿难再借,苟延数夕,竟尔去世。脱脱经此变故,悲愤交集,恨不得将朝右佞臣,一概除灭,抵那老父的生命。暗伏后来报怨事。
可巧别儿怯不花又遭台官弹击,贬戍渤海,得病而死。这也是冥中报应。左丞相铁木儿塔识也殁于任中,元廷用了朵儿只一作多尔济。为右丞相,太平为左丞相。朵儿只系元勋木华黎六世孙,即故丞相拜住从弟,初为御史大夫,因铁木儿塔识病殁,升任左丞相,旋即调任右丞相,性颇宽简,务存大体。太平本姓贺,名惟一,至正四年,为中书平章政事,六年,超拜御史大夫。元制重蒙轻汉,凡省院台三署正官,非国姓不得授,惟一援例固辞,顺帝不允,特赐国姓,并改名太平。太平与脱脱父子,本来是没甚友谊,因闻马扎尔台身死甘州,不能归葬,未免存一兔死狐悲的观念,遂上疏力请,令脱脱奉柩归都,以全孝道。疏入不报,太平竟入廷面奏道:“脱脱尽忠王室,大义灭亲,今父已病殁,不许归葬,将来忠臣义士,宁不灰心!乞陛下特恩赦还,为善者劝!”顺帝踌躇不答,太平又道:“陛下曾亦记及云州故事么?”顺帝不待说毕,便道:“非卿言,朕几忘怀。脱脱确系忠臣,卿即传朕面谕,遣使召归。”太平叩谢而出。
看官!这云州故事,前文未曾叙及,此次突由太平口中说出,转令阅者无从捉摸,诸君不要性急,待小子补叙出来。借此一段文字补叙宫闱事实,即是文中销纳处。原来至元元年,顺帝后钦察氏答纳失里,因兄弟谋逆,被迁出宫,鸩死民舍。应四十九回。答纳失里无出,越二年,改册皇后弘吉剌氏,名伯颜忽都,系真哥皇后侄孙女,父名孛罗帖木儿,曾封毓德王。后既册立,旋生一子,名真金,二岁而夭。
先是徽政院使秃满迭儿,曾进高丽女子奇氏入宫,作为服役。奇氏名完者忽都,秀外慧中,善伺主意,顺帝爱她秀媚,又因她善于烹茗,命司饮料,好似一个党家奴。她遂日夕侍侧,眉目传情,引得顺帝欲心渐炽,竟与她同入龙床,做一对鸾交凤友。酒色二字,本系相连,不意司茶女亦邀王眷。事为正宫皇后钦察氏所悉,怒召奇氏,箠辱了好几次。答纳失里之不得令终,于此事亦有关系。至后被鸩死,顺帝已欲立奇氏为继后。大约是怜她箠辱耳。偏偏大丞相伯颜硬行谏阻,又是一个奇氏对头。弄得顺帝没法,只得改立弘吉剌后。这位弘吉剌后与前后大不相同,性本节俭,量独宽宏,不愿与奇氏争夕,所以奇氏仍得专宠。时来福凑,又产下一个麟儿,取名爱猷识理达腊,一作阿裕锡哩达喇。益得顺帝欢心。那时奇氏因宠生骄,因骄成妒,除皇后弘吉剌氏无所嫌怨,不与计较外,凡内如太后母子,外如权相伯颜,俱视若眼中钉,尝在顺帝前说他短处。后来伯颜被黜,太后母子被逐,虽有种种原因牵涉,然大半由奇氏暗中媒糵,所以先后发生变端,几致出人意外。加罪奇氏,不特补前文所未及,且足发正史所未明。
奇氏私愿既偿,遂与嬖臣沙剌班秘密商量,欲乘此升为皇后。不过因皇后待她有恩,恩将仇报,未免心怀不忍,因此不能决议。奇氏还是好良心。沙剌班情急智生,猛记起先代皇后曾有数人,此时援着祖制,奏请一本,何人敢有异言!祖宗贻谋不臧,转使若辈藉口。当下禀知奇氏,奇氏大喜,便命他即日上奏。果然数语入陈,纶音立下,即命册立奇氏为第二皇后。大礼已成,奇氏居然象服委佗,安居兴圣西宫。
转眼间,皇子爱猷识理达腊已离怀抱,渐渐的长大起来。顺帝爱母及子,辄令皇子随侍,凡有巡幸,亦令偕行。时脱脱尚秉国钧,为顺帝所亲信,所以脱脱入内廷时,顺帝曾饬皇子拜他为师,并命他随时教育。脱脱受命不忘,格外注意,有时皇子出游脱脱家,一留数日,稍遇疾病,脱脱即亲为煎药,先尝后进。
一日,顺帝幸上都,皇子随行,脱脱亦从驾。道过云州,猝遇烈风暴雨,山水大至,车马人畜,多被漂溺。顺帝不及提携皇子,只顾着自己性命,即登山避水。脱脱见顺帝自去,忙涉水至御辇旁,抱出皇儿,负在背上,跣着足奔上山冈。顺帝正系念皇子,在山盼望,但见脱脱负子而来,好似得了活宝贝一般,即趋前抱下皇子,一面慰抚脱脱道:“卿为朕子,勤劳至此,朕必不忘!”未必未必。脱脱当即谢恩,谁知过了一两年,顺帝竟信了谗言,将脱脱父子谪戍,所以太平为之不平,提出云州故事,教顺帝自己反省。顺帝被他一说,也自悔食言,遂命脱脱奉父柩还葬。
脱脱既还京师,葬父毕,拜表谢恩,复得旨命为太子太傅,综理东宫事宜。脱脱受命后,默念此次起复,定是有人从中调停,不可不密图酬报。凑巧来了侍御史哈麻,一作哈玛尔。由脱脱延入,与谈年余阔别情状,甚是欢洽。看官!你道这哈麻是何等人物?他是宁宗乳母的儿子,父名图噜,受封冀国公。哈麻与母弟雪雪,早备宿卫,两人均得主宠,惟哈麻口材尤捷,益为顺帝所亵幸,累次超擢,得任殿中侍卫史。亡元者哈麻之力,故出名时不嫌求详。当脱脱为首相时,哈麻日事过从,曲意趋附、至脱脱罢职,随父出戍,哈麻在顺帝前,稍稍替他缓颊。至是与脱脱叙旧,自然把前日营护的功劳,一一说明,且添了许多诡话,说是如何纪念,如何排解,小人专会捣鬼。脱脱秉性忠厚,总道他语语是真,非常感激。哈麻说一句,脱脱谢一声,至哈麻去后,脱脱还称他是第一个好人。独太平秉公办事,把保奏脱脱的事情从未提起,所以脱脱全然不知。
会太平以哈麻在宫,导帝为非,意欲将他驱逐,商诸御史大夫韩嘉纳。嘉纳很是赞成,便授意监察御史沃哷海寿,教他弹劾哈麻,历陈罪状。第一款,是在御幄后僭设帐房,犯上不敬。第二款,是出入明宗妃子脱忽思宫闱,越分无礼。还有私受馈遗,妄作威福条诸款,亦列入奏中。尚未拜发,偏已漏泄消息,传入哈麻耳中,哈麻即至顺帝前哭诉,略称太平、韩嘉纳有意构陷,唆使海寿出头,将臣劾奏,即乞解臣职以谢二人等语。顺帝摸不着头脑,只说是并无奏章,何必着急,哈麻复称海寿已缮就奏牍,明日即要进呈。看官!你想台官的疏奏尚未上陈,那哈麻已先闻知,预为哭诉。若使明白的主子,见哈麻如此狡黠,定要疑他潜布爪牙,暗通声气,所以事前侦悉,先使机诈。这种鬼蜮伎俩,一加斥责,便无遁形。怎奈顺帝昏愦得很,平时甚宠爱哈麻,掷骰击毬,联为狎侣,此次闻他辞职,如何肯依,免不得温语慰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次日视朝,果然由韩嘉纳代呈奏章,内系沃哷海寿署名,劾哈麻数大罪,顺帝不待瞧毕,便掷诸案上,悻悻退朝。韩嘉纳料知不佳,忙与太平计议。太平到了此时,也不禁气愤道:“有哈麻,无太平,有太平,无哈麻。明晨当入朝面奏。”
翌日昧爽,即偕韩嘉纳入朝,俟顺帝登殿,便直陈哈麻兄弟,盘踞宫禁,权倾内外的罪状。顺帝徐徐答道:“哈麻罪状,当不至此。”太平道:“历代以来的奸臣,若非显行构逆,定是献媚贡谀,表面上很是爱君,暗地里都是罔上。齐桓公宠用三竖,终致乱国;宋徽宗信任六贼,遂以丧身。陛下试借鉴前车,便可知哈麻兄弟,实兆祸阶,理应即日黜逐!”太平有识。顺帝默然不答,韩嘉纳复出班叩首道:“左相太平的奏请,关系国家兴亡,幸陛下采纳施行。”顺帝艴然道:“卿何量狭,不肯容这哈麻兄弟!”明是左袒哈麻,偏说的量狭难容,令人一叹。嘉纳复顿首道:“臣非为一身计,实为天下国家计;似哈麻兄弟欺君误国,所以请陛下斥逐。陛下果立斥哈麻兄弟,臣亦甘心受罪,以谢哈麻!”嘉纳有胆。顺帝尚是不悦,太平复启奏道:“陛下如信用哈麻兄弟,臣愿解职归田!”顺帝道:“朕知道了,卿毋多言!”说毕,拂袖还宫。
是时哈麻已详闻消息,复至顺帝前吁请罢官,惹得顺帝厌烦起来,索性一概黜退。当命侍臣拟定两道诏旨,一道是免哈麻及雪雪官职,出居草地;一道是罢左丞相太平,降为翰林学士承旨,出御史大夫韩嘉纳,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谪沃哷海寿为陕西廉访副使。诏既下,朵儿只亦不安于位,奏请免官。顺帝准奏,遣他出镇辽阳。仍任脱脱为右丞相,赐上尊名马,袭衣玉带,复令他管理端本堂事。端本堂系皇子肄业处,顺帝曾命李好文为谕德,归旸为赞善,教导皇子,开堂授书。
脱脱既兼握大权,尊荣如旧,闻哈麻兄弟被黜,未免代为扼腕。脱脱丞相,私心萌矣。适哈麻至脱脱处辞行,并诉太平攻讦状,脱脱劝慰道:“我若在朝,必不使若辈得志!你且出居数日,得有机会可乘,便当代请复官,幸勿过忧!”哈麻欢谢而去。脱脱遂将中书省内属员,一一稽考,查得参政孔思立等,俱由太平荐拔,竟不问贤否,坐罪黜退,改用乌古孙良桢、龚伯遂、汝中柏等为僚属。汝中柏系左司郎中,素与太平有隙,至是即入语脱脱,捏称太平罪恶,并言太平子也先忽都,僭娶宗女,勾结诸王,觊觎要职等情。
脱脱正私憾太平,遂将汝中柏所言,列入奏稿。正待拜发,适为老母蓟国夫人所见,即语脱脱道:“我知太平是好人,你何故谎言诬奏,指善为恶?”脱脱道:“是由郎中汝中柏所言,想系调查确实,不致说谎。”蓟国夫人道:“无论是真是假,尽可听他自由,他与你何嫌何怨,必欲将他加害!”脱脱被母一诘,转有些嗫嚅起来。蓟国夫人怒道:“你如不听吾言,从此休认母了!”脱脱本具孝思,见老母含有怒色,忙跪称不敢。蓟国夫人复取了奏稿,信手撕毁,于是一场弹案,化作冰消。不没贤母。
不意太平、嘉纳等人,正交晦运,一降一谪,尚似未足,不到半年,又有严谕颁下,削沃哷海寿官,流韩嘉纳于尼噜罕,并放太平归里。太平即襆被出都,故吏田复劝他自裁,太平道:“我本无罪,当听天由命;若无故自尽,转似畏罪而死,死亦蒙羞。”言已,即踯躅而去,径归奉元原籍。韩嘉纳秉性刚直,未免丛怨,被戍诏下,又经仇人诬奏赃罪,加杖一百,才令起行,途中受了无数苦楚,杖疮复溃烂不堪,竟致殒命。小子有诗咏道:
千秋忠骨瘗荒原,地下犹含不白冤。
休怪盈廷多仗马,由来乱世莫危言。
当时廷臣等还疑脱脱主使,其实内中尚有隐情,不得归咎脱脱。欲知详细,请阅下回。
元季贤相,莫若脱脱,著书人于脱脱多誉辞,非轻袒脱脱也。自古忠臣必出于孝子之门,脱脱随父出戍,尽心侍奉,其孝可知;厥后拟劾奏太平等人,卒以老母一言,撤消奏牍,非夙具孝思者其能若是乎?或谓哈麻为佞人之尤,而脱脱信之;汝中柏为谗夫之尤,而脱脱昵之。至若皇子爱猷识理达腊,为奇氏所出,脱脱乃竭力保护,取悦宠妃。是而谓贤,孰非贤臣?不知贤者未尝无过,观过益足以知仁。脱脱之信哈麻,昵汝中柏,实为老父被戍而起,父谪远方,因而病殁,脱脱以为终天之恨,而太平等适当其冲。太平有德于脱脱,脱脱固未之闻也,未闻太平之有德,反疑太平之不仁,于是哈麻之佞,汝中柏之谗,得以乘隙而入。虽曰比之匪人,然略迹原心,尚堪共谅。若谓皇子为宠妃所出,不应视若储君,似矣;然钦察后无子,弘吉剌后有子而夭,当时顺帝膝下,只有此儿,奉命教养,自应效忠,安能遽论嫡庶乎?故本回所叙,实以脱脱为主,余人皆宾也,借宾定主,而他事皆藉此销纳。尤见其天衣无缝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却说太平归田,韩嘉纳贬死,沃哷海寿削职为民,这事从何而起?原来由脱忽思皇后泣诉帝前,致有此诏。脱忽思皇后,系明宗妃,即顺帝庶母。顺帝嗣位,尝尊称脱忽思为皇后,海寿奏劾哈麻时,曾说他出入无忌,越分无礼,应上回。此语被脱忽思皇后闻知,想是由哈麻报闻。那里禁受得起,况哈麻复被迁谪,更觉与之有嫌,卿试自问,曾与哈麻相昵否?当下入白顺帝,只说海寿等挟嫌诬控,含血喷人,一面说着,一面流泪。妇人常态。顺帝见她凄楚情状,自然怒上加怒,遂颁发一道严厉的诏敕,这且按下不提。
且说右丞相脱脱仍执朝政,复经顺帝亲信,其弟也先帖木儿亦得任御史大夫。兄弟同据要津,一班大小臣工,免不得又来迎合。适中统、至元等钞币,流通日久,致多伪钞,脱脱欲另立钞法,吏部尚书偰哲笃,遂建言更造至正交钞,以钞为母,以钱为子。是之谓巧于迎合。脱脱集台省两院诸臣,共议可否,众皆唯唯如命。独国子祭酒吕思诚道:“钱为本,钞为辅,母子并行,奈何倒置?且人民皆喜藏钱,不喜藏钞,今如历代钱,为至正钱,及中统钞,至元钞,交钞分为五项,钱钞相等,民尚喜钱恶钞;如更增新钞一种,钞愈多,钱愈少,下必病民,上必病国。”偰哲笃道:“至元钞多伪,所以改造。”思诚道:“至元钞何尝是伪?乃是奸人牟利仿造,以致伪钞日多。公试思旧钞流通有年,人已熟睹,尚有伪钞搀杂,若骤行新钞,人未及识,伪且滋多,岂不可虑!”偰哲笃道:“钱钞兼行,便无此弊。”思诚正色道:“钱钞兼行,轻重不论,何者为母?何者为子?汝不明财政,徒然摇唇鼓舌,取媚大臣,如何使得!”议正词严,为《元史》中所仅见。偰哲笃被他驳斥,由羞成愤道:“汝有何议?”思诚道:“我只知有三个大字。”偰哲笃复问何字。思诚却厉声道:“行不得!行不得!”脱脱在座,见两人争论起来,便出为解劝,但说是容后缓图,思诚乃退。
脱脱弟也先帖木儿道:“吕祭酒的议论,也有是处;但在庙堂中厉声疾色,未免失体。”脱脱也为点头。台官瞧着脱脱情形,遂于会议散班后,草就一篇奏牍,竟于次日进呈,奏劾思诚狂妄。毕竟直道难行。有旨迁思诚为湖广行省左丞。未几,即造至正新钞,颁行全国。钞多钱少,物价腾踊,至逾十倍,所在郡县,均以物质相交易,由是公私所积的钞币,一律壅滞,币制大坏,国用益困。近今亦有此弊,恐将循元覆辙。
会黄河屡决,延及济南、河间,大为民害。脱脱复集群臣会议。大众议论纷纷,莫衷一是,独工部郎中贾鲁,方授职都水监,探察河道,留意要害,至是便议称塞北疏南,使复故道,方可无虞。看官!这贾鲁所说的黄河故道,究在何处?小子欲详叙巅末,很觉烦杂,只好胪举大略,俾人人一览了然,方不至辞烦义晦,取厌诸君呢。原来黄河发源昆仑山,曲折东流,入中国甘肃境,道出长城,由北趋东,由东折南,成一大曲,名为河套。自是南下,行壶口、龙门两山谷中,为山西、陕西两省的界线,复东折入潼关,经砥柱山麓,直入河南省,始由高地陡落平原,地势散漫,迁流无定。从古时大禹治河以后,河不为患,约八百年,殷代已屡有河患,嗣后屡次横决,忽北忽南,总计自殷、周起,至元朝顺帝年间,河流变迁,不可胜纪,惟大变迁共有五六次。大禹治水,就大陆以北,分为九河,合于天津入海。大陆即今直隶省西北的宁晋泊。至周定王五年河徙,由运河达天津入海。新莽始建国三年又徙,由徒骇达利津入海。宋仁宗庆历八年又徙,又由今运河达天津入海。金章宗明昌五年又徙,分为南北两派,北派合济水入海,南派合淮水入海。元世祖至元二十五年又徙,两派河流,总合淮水入海,就是今江苏省内的淤黄河。以上所述今字,俱就著本书时立说,盖至清季咸丰五年,河道又徙入山东,合大清河入海,咸丰以前之河流出海,实在江苏省东北旧淮安府境内,至今陈迹犹留,称为淤黄河。世祖后,河又屡决,累岁筑防,终乏成效。顺帝至元元年,河决开封,至正四年,河决曹州,未几又决汴梁,五年又决济阴,乃立山东、河南等处行都水监,一意治河。贾鲁所说的塞北疏南,使复故道,就是要河流仍合淮水,照前出海的意思。元元本本,殚见洽闻。但欲依议而行,必须大兴工役,方可成事。脱脱令贾鲁估算,需用兵民二十万人,倒也未免吃惊。遂遣工部尚书成遵,与大司农秃鲁,先行视河,核实以闻。成遵等自京出发,南下山东,西入河南,沿途履勘,悉心规划,所有地势的高下,与水量的浅深,统已测量明白,绘就略图,附加臆说,于是相偕还都,径入相府,来见脱脱。脱脱立即延入,问明河道情形。成遵开口便说河流故道,断不可复,贾鲁计议,断不可行。脱脱问是何故。成遵即将图说呈上,由脱脱阅了一周,置诸案上,大约是莫明其妙。淡淡的答道:“汝等沿途辛苦,且休息一天,明日至中书省中核议便了。”两人辞去。翌晨,即赴省署中候着,不一时,脱脱到来,贾鲁亦随入,余如台省两院各官,亦先后会集。当下开议,成遵与贾鲁两人,意见互歧,彼此各主一说,免不得争论起来。各官吏等未曾亲历,兼以平日在都,也不暇留意河防,只好眼睁睁的看他辩论。一班行尸走肉的人物,乐得揶揄数语。自辰至午,两人争议未决,方由各官劝解,散坐就膳。膳毕,复行核议,仍是双方扞格。脱脱乃语成遵道:“贾友恒的计划,实为一劳永逸起见,公何固执若是?”成遵道:“河流故道,可复不可复,尚不暇辩;据国计民生上立论,府库日虚,司农仰屋,若再兴大工,尤恐支绌!是顾及国计。且如山东一带,连岁歉收,百姓困苦已极,倘调集二十万众,骚扰民间,是顾及民生。将来祸变纷乘,比河患还怕加重哩!”脱脱变色道:“汝谓百姓将反么?”成遵道:“恐防难免!”半语不让,恰也倔强。各官见成遵执性,竟与丞相斗起嘴来,未免不雅,遂将成遵劝开,令他归去。秃鲁何在,如何噤不一言。脱脱余怒未息,复语众官道:“主上视民如伤,做大臣的应为主分忧。明知河流湍急,最不易治,但或迁延过去,他时为祸尤大;譬如人有疾病,迁延不治,终致毙命。黄河为中国大病,我欲将它治愈,偏有人硬来拦阻,奈何!”众官闻言,齐声答道:“傅相首秉国钧,这事但凭钧裁,何庸他顾!”脱脱又道:“好在今日得了贾友恒,使他治河,必能奏功。”原来友恒系贾鲁别字,脱脱契重贾鲁,所以称字不称名。补笔不漏。众官又齐声赞成。乐得逢迎。贾鲁独上前固辞。脱脱道:“此事非汝不办,明日入奏便了。”言已,命驾而去,众官陆续散归。
次日入朝,成遵亦到,有几个参政大员与遵为友,密语遵道:“丞相已决计修河,且已有人负责,公此后幸毋多言。”成遵道:“腕可断,议不可易!”硬头子。既而随班入朝。及顺帝升殿,脱脱即奏言贾鲁才可大用,令他治河,必能胜任。顺帝大悦,便宣召贾鲁。鲁奏对称旨,当命他退朝候敕。成遵不便出奏,只好一同退班。越宿有诏颁发,罢成遵官,出为河间盐运使,特授贾鲁为工部尚书,充总治河防使,进秩二品,赏给银章,发大河南北兵民十七万,令归节制,便宜兴缮。原来脱脱退朝后,又将贾鲁计画,详奏一本,并有成遵恇怯无能,大非鲁比等语,所以有此诏旨。
成遵奉诏,交卸原职,出都就任,自不消说。惟贾鲁受职治河,倒也竭诚行事,不敢少懈,当日出都就道,到了山东,一面征集工役,一面巡视堤防,某处派万人缮修,某处派万人增筑,统是主张障塞,不使泛溢。是塞北河。自山东驰入河南,由黄陵冈起,南达白茅,直抵黄固、哈只等口,见有淤塞地方,浚之使通,遇有曲折地方,导之使直,随地派工,锹锸兼施。又自黄陵冈西至杨青村,在北加防,在南施凿,通计修治地段,共二百八十里有奇。这位敏达干练的贾尚书,镇日里往来跋涉,仆仆道旁,入夜又估工考绩,阅簿稽财,真是耐劳任怨,不惮勤劳。元廷虽派了中书右丞玉枢虎儿吐华,与知枢密院事黑厮,率兵弹压,作为贾尚书帮手,怎奈若辈只袖手旁观,不能为力,所以一切兴缮,全要贾尚书主持。归功贾鲁,亦是平允之论。至正十一年四月兴工,七月疏凿告竣,八月决水故河,九月舟楫通行。十一月诸埽堤亦成,河复故道,南汇淮水,东流入海。贾鲁以河平入告,顺帝欢慰异常,即遣使报祭河伯,并召鲁还都。鲁至京入朝,由顺帝温言慰谕,面授鲁为集贤大学士。并因脱脱荐贤有功,赐号答剌罕,令他世袭。他如从鲁治河各官,俱特旨迁赉。复敕翰林学士承旨欧阳玄,制河平碑,旌扬脱脱丞相,及贾尚书鲁功绩。真是一夫创议,万夫胪欢。
欧阳玄1273—1358,字原功,号圭斋,元浏阳今属湖南人。延祐进士。文宗时预修《经世大典》,顺帝时修宋、辽、金三史,为总裁官。官至翰林学士承旨。至正十七年末1358年初死于大都今北京。有《圭斋文集》传世。
脱脱方私下告慰,不意河流方顺,兵变迭兴,有元一百数十年江山,一百数十年,指自太祖开国而言。竟从此土崩瓦解,化作乌有子虚。说也奇怪,那元代灭亡的应兆,偏似从贾鲁治河开衅起来。语有分寸。先是至正十年,河南北已有童谣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当时有人闻着,大都不解所谓。及贾鲁治河,督工开凿黄陵冈,果从地下掘起一个石人,眼睛只有一只,作启视状,役夫相率惊讶,报知贾鲁,鲁出瞧石人,也觉暗暗称奇。只面上恰毫不动容,命役夫用锄击碎,搬开了案。嗣后功成返京,全未提及,偏偏汝、颍乱起,应着童谣。小子欲历叙乱事,因头绪纷烦,只好编列一表,说明如左:
郭子兴?—1355,定远今属安徽人,元末江淮地区红巾军首领。至正十一年1351年与农民孙德崖等四人率众起义,次年克濠州今安徽凤阳东北。秋间彭大、赵均用等因徐州失守,率军来会。后与彭赵等不和,依靠朱元璋的支持,移驻滁州。十五年春病死。明初追封滁阳王。
一颍州人刘福通奉韩山童子林儿为主,倡乱颍州。
韩山童系栾城人,其祖父以白莲会烧香惑众,谪徙永平,传至山童,诡言天下大乱,弥勒佛出世,河南及江淮间愚民信为真言。颍州人刘福通,与其党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韩咬儿等,复诡称山童系宋徽宗后裔,当为中国主,乃集众设誓,起乱京畿。地方官即饬兵搜捕,擒住山童,福通挈山童妻杨氏,及其子林儿,遁入河南,号召党羽,至数万人,均以红巾为号,称为红巾贼,横行河南。
二萧县人李二,倡乱徐州。
李二亦一无赖子,尝烧香聚众,联结党人赵均用、彭早住等,攻陷徐州,作为盘踞地。李二绰号芝麻李。
张士诚1321—1367,元末泰州白驹场今江苏大丰西南人。至正十三年1353年与弟士德、士信起兵,攻下高邮等地。次年称诚王,国号周,年号天佑。十七年降元,封为太尉。二十三年攻安丰,杀红巾军领袖刘福通,自称吴王。后屡次被朱元璋击败,二十七年秋平江城破,被俘至金陵今江苏南京,自缢死。
三罗田人徐寿辉,倡乱蕲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寿辉系一商人,素贩布。有僧莹玉,好言妖异,见寿辉以状貌魁奇,称为贵相,遂与党人邹普胜、倪文俊等奉寿辉为主,攻陷蕲水及黄州路,亦以红巾为号,时人也称为红军。
这三路寇乱,骚扰河南及江淮间,《元史》上称为汝、颍妖寇。还有先时发难的方国珍,后时响应的郭子兴、张士诚,倒也鼎鼎有名,小子也应把他来历,略述于下。
一台州人方国珍作乱,在至正八年十一月间。
方国珍素贩盐,浮海为业。时有蔡乱头为海盗,经有司缉捕,或告国珍亦尝通寇,国珍惧,遂航海为乱,劫掠漕运,执江、浙参政朵儿只班,胁使奏闻元廷,赦罪授官。诏授国珍为定海尉,国珍嫌官卑禄微,不肯受命,寻进攻温州,猖獗日甚。
徐寿辉?—1360,又名“真一”又作“真逸”,罗田今属湖北人,元末长江中上游红巾军领袖。至正十一年1351年秋与邹普胜等利用白莲教组织起义,以红巾军为号,在蕲水今湖北浠水被拥立为帝,国号天完,年号治平。十六年春被倪文俊迎至汉阳,为其挟持。后文俊为陈友谅所杀,他从友亮迁都江州治今江西九江,终被杀害。
二定远人郭子兴作乱,在至正十二年二月间。
郭子兴少有侠气,喜与壮士结交,及见汝、颍兵起,亦与其党孙德崖等,举兵作乱,自称元帅,攻陷濠州。
三泰州人张士诚作乱,在至正十三年三月间。
张士诚与弟士德、士信等,皆以操舟运盐为业,富家多视为贱役,动加侮弄,弓手邱义,窘辱尤甚。士诚大怒,率壮士十八人,杀邱义,及诸富家;遂招集盐丁,占据泰州。嗣复陷高邮,戕知府李齐,自称诚王。
寇氛扰扰,战鼓冬冬,警报似雪片般飞达元廷,顺帝大惊,连忙调发兵马,分道出征。正是:
胜广揭竿秦社覆,窦杨起衅隋廷亡。
毕竟胜败如何,容俟下回再表。
秦亡于渔阳之戍,唐亡于桂林之卒,元亡于开河之役,论者多归咎贾鲁及脱脱,其实未然!元之乱,由上下宴逸所致,并不系于河之开不开。且治河所以保民,贾鲁塞北疏南之议,亦非全无识见,惟当时山东一带,连岁饥馑,何弗以工代赈,为一举两得之计,而乃徒发兵役,多至十七万人,未苏民困,转耗民食,此不得为无咎,而治河之得失无与焉。石人开眼,童谣本属无稽,贾鲁凿河,适与童谣相应,安知非草泽之徒隐为埋藏,藉此以图煽惑耶?本回叙治河事,词不厌详,而下语多有分寸,至于群盗之起,仅列表以明之,盖前应化简为繁,后应删繁就简,作者之着意在此,阅者之醒目亦在此,毋视为寻常铺叙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却说顺帝迭闻警报,很是焦灼,忙与首相脱脱商议。脱脱道:“中州为全国腹心,今红巾贼起,适在中州,中州即河南。实是腹心大患。臣拟先发大兵,剿红巾贼,肃清腹地,然后依次进兵,讨平余寇。”顺帝道:“各处亦统来告急,奈何!”脱脱道:“各地非无守将,请陛下分道颁诏,令他就近赴援,剿抚兼施,一俟中州平定,余寇自然瓦解。这是目前最要的计策。”顺帝道:“何人可遣?”脱脱道:“臣受恩深重,督师平寇,报答皇恩。”顺帝道:“卿系朕股肱耳目,不可一日相离,朕闻卿弟亦有才名,何妨遣他讨贼?”脱脱道:“臣弟可去,但必须添一臂助。”顺帝道:“卫王宽彻哥何如?”脱脱道:“宸衷明鉴,谅必得人。”脱脱议先剿河南,计非不是,惟乃弟素不知兵,如何说是可去?
计议已定,便命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儿知枢密院事,与卫王宽彻哥,率诸卫兵十余万,出讨河南妖寇,一面颁诏各路就近剿抚。也先帖木儿奉命,即日会同卫王,调兵出都。
他本是个矜才使气的人物,握着了这么大权,益发趾高气扬,目无全虏。反射下文。到了上蔡,城已为寇党韩咬儿所据,当即在城下扎营,安排攻具,夤夜围城。韩咬儿登陴守御,见元兵四面攒聚,好似蜂蚁一般,顿吃了一大惊,怎奈事已到此,无可如何,只得带领党羽,勉强守着。元兵围了好几日,尚是不能攻入,也先帖木儿大怒,严申军令,限日破城,逾限立斩。将士闻命,相率惊惶,幸上蔡城池卑狭,寇党不过数千人,城外又无余寇接应,但教合力进攻,不难得手。当下将士效命,互约进行,四面布着云梯,冒死登城。韩咬儿顾此失彼,顿被元兵杀入,劈开城门,招纳大兵,与韩咬儿巷战起来,两下厮杀多时,把寇党大半屠戮,剩了韩咬儿孤身,还有甚么伎俩,自然被元兵擒住。
也先帖木儿大喜,便遣使报捷,并将韩咬儿囚解至京。顺帝诛了韩咬儿,传旨奖赏,颁给钞币数千锭。也先帖木儿得此快事,越加骄倨,小小一个孤城,且围攻了多日,方得幸胜,如何便骄倨起来?不但虐待军士,就是同行的卫王,也看他与傀儡相似,不屑协议,所有一切军政,统是独断独行。卫王以下,无人敬服,不过因受了主命,一时不便解散,没奈何随他前进。
刘福通闻咬儿被擒,忙分派死党,严守所得要害,阻住元兵。也先帖木儿麾下,虽有十多万人,大都观望不前,任你也先帖木儿如何严厉,总是不肯出力,或且潜行逃避,因此也先帖木儿无威可逞,只好逗留中道,待贼自毙。
偏偏杀运方开,寇焰愈炽,刘福通猖獗如故,固不必说,他如芝麻李等,亦相率横行,最厉害的莫如徐寿辉。寿辉据蕲水后,居然自称皇帝,僭号天完国,改元治平。以邹普胜为太师,出兵江西,攻陷饶州、信州,另派部将丁普郎等,溯江而上,连陷汉阳、兴国、武昌等处,威顺王宽彻普化及湖广平章政事和尚,弃城遁去。转陷沔阳,推官俞述祖被擒,怒骂寿辉,被他磔死。复陷安陆府,知府丑驴阵亡。寿辉又派别将欧祥等寇九江,沿江各兵,闻风宵遁。江州总管李黼,传檄兵民,募集丁壮,与寇众血战数仗,水陆获胜,嗣因附近城堡多被陷落,寇众四集城下,昼夜环攻,平章秃坚不花又缒城潜走,中外援拒,势难再守,李黼犹力捍数日,至寇入东门,尚挥剑斫数十人,与从子秉昭一同殉难。不没忠臣。
江州既陷,袁州、瑞州等,接连失守,元廷连日闻警,免不得又开廷议。当由脱脱等议定各路进兵,责成统帅,以觇后效。其时授诏讨贼的官员,约有数处:
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咬住,率兵徇荆襄。江西行省左丞相亦怜真班,率兵守江东西关隘。知枢密院事也先帖木儿,与陕西行省平章政事月鲁帖木儿,讨南阳、襄阳贼。刑部尚书阿鲁,讨海宁贼。江西右丞火你赤,与参知政事朵
分派既定,宫廷少安。嗣闻方国珍兄弟,忽降忽叛,浙东道宣慰使都元帅泰不华战殁,泰不华见第五十回。乃复饬江浙左丞左答纳失里往讨国珍。
原来国珍入海,攻掠沿海州郡,官军多不战自溃。元廷遣大司农达什帖木儿等,南下黄岩,招之使降,国珍居然受命,挈二弟登岸罗拜道旁。达什帖木儿喜甚,遽授以官,国珍兄弟欢跃而去。独浙东宣慰使泰不华料其狡诈,夜访达什帖木儿,拟命壮士袭杀国珍。达什帖木儿不从,且斥泰不华违诏喜功,计遂不行。及达什帖木儿还都,国珍果复率党羽,入海剽掠。泰不华遣义士王大用往谕,被国珍羁住,另遣戚党陈仲达报闻,如约愿降。泰不华乃率部下数十人,偕仲达乘舟,张受降旗,乘潮而前。舟触沙不能行,猛见国珍鼓棹前来,急呼仲达与伸前议,仲达目动气索,泰不华知有异谋,手刃仲达,即前搏国珍船,射死贼目五人。国珍船中尽藏伏兵,至是齐起,跃登泰不华舟,泰不华夺刀乱挥,复毙贼数人。贼攒槊竞刺,中泰不华颈,鲜血直喷,犹直立不仆,卒被贼投尸海中,余众皆战死。事闻于朝,追封魏国公,谥忠介,命左丞左答纳失里克日进讨,不得违慢。左答纳失里也奉命去讫。此段为说明文,亦为销纳文,因欲明泰不华之忠,方国珍之狡,所以插入。
元廷又颁下诏旨,令各路统帅,便宜行事。满望他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不意第一路注意人马,竟无端溃散,自沙河退驻朱仙镇,几不成军。看官欲问这统帅姓氏,就是脱脱丞相的母弟,叫作也先帖木儿。加入脱脱丞相母弟六字,句中有刺。他自上蔡得胜后,进至沙河,驻扎了两三月,未曾对仗。忽军中自起讹言,竞称刘福通纠合众寇,前来劫营,累得也先帖木儿日夕防备,连寝食都是不安。忙乱了好几日,并不见有一寇到来,顿时懊恼得很,把所有军官斥辱一番,并令此后不得妄言,违令者斩。不把军官立斩,还算仁恕,但也亏有此着,才得逃命。一班军官,本已心怀怨望,又被他严加训斥,索性一哄而散,夤夜逃去。也先帖木儿并未预闻,到了日上三竿,升帐检阅,只有亲兵数百名,兀自守着,其余不知去向。慌忙去请卫王,卫王也骑马走了。那时也先帖木儿仓皇失措,也只好上马急奔,行了三十六策中的第一策。奔至朱仙镇,方遇卫王宽彻哥,带着一半散卒,在镇扎营。他尚莫明其妙,及与卫王相见,欲问底细,卫王又模模糊糊的说了数语,没奈何上书奏闻。嗣得诏敕,遣中书平章政事蛮子一作曼济。代为统帅,召他还京。他即将兵符缴与卫王,即日北归。
既到京师,仍受命为御史大夫。西台御史范文抱着一腔忠愤,联络刘希曾等十二人,上书奏劾,说他丧师辱国,罪无可原。中台御史周伯琦反劾范文等越俎上言,沽名钓誉。两篇奏章,先后进呈。顺帝竟从伯琦言,斥责范文等十二人,统降为各郡判官。又加罪西台御史大夫朵尔直班,说他授意属僚,好为倾轧,外徙为湖广平章政事。真是愦愦。朵尔直班素感风疾,及出都门,老病复发,行至黄州,又奉诏令他司饷,各路统帅,日来絮聒,总是迎合当道。卒至忧愤填胸,呕血而死。脱脱不能辞其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盈廷人士,从此噤不敢言。惟脱脱虽多蒙蔽,心终忧国,默念各路已有重兵,只徐州被李二占据,尚未克复,决意自请出征,规复徐州。遂入朝面请,奉旨特许,命以答剌罕太傅右丞相,分省于外,总制各路军马,爵赏诛杀,悉听便宜行事。并命知枢密院事咬咬、中书平章政事搠思监、也可扎鲁忽赤此六字系元代官名。福寿,坊间有赤福寿,想系福寿以上误添一赤字,遂致以讹传讹。从脱脱出师。脱脱临行时,复奏请哈麻兄弟,可以召用。恩怨太明,反致自误。顺帝自然准奏,立召哈麻为中书右丞,雪雪为同知枢密院事。两人星夜进京,来送脱脱,脱脱以国事相托,教他尽职效忠。看错了人。两人唯唯听命。脱脱便麾兵出都,渡河而南,直抵徐州,于西门外安营。
李二本是剧盗,闻丞相脱脱亲自到来,便号召群盗,一齐杀出,冲突过去;亏得脱脱军律严明,一些儿不见慌忙,各自携械抵御。正交战间,但听李二阵内,梆声一响,飞箭便应声射来。元兵前队未曾预防,被射死了数十名。脱脱恐中军惊退,忙策马向前,领兵杀上,说时迟,那时快,脱脱所乘的马首已中着一箭,箭镞甚长,饰以铁翎,这马负着痛楚,几乎支持不住,卫士忙来扶住脱脱。脱脱叱开卫士,下马易骑,仍旧麾旗前进。麾下见主帅拼命,那个还敢退后,一阵冲杀,竟将李二部众逼回城中;李二忙令闭城,方阖半扉,元兵已如潮涌入,势不可当。幸徐州尚有内城,外郛虽破,内城尚可自保。李二急呼众奔入,闭门固守。
脱脱乘胜攻城,城上矢石如雨,眼见得一时难下,方命各军休养一宵,越日复督军围攻,喊声如雷,震动天地。那李二恰也厉害,把平日积贮的守具,尽行取出,对付元兵。一连数日,相持未下,脱脱以李二负隅,持久非计,遂令军士撤退西南,专攻东北,日间命他猛击,夜间更迭退休。城内的赵均用、彭早住二人,见元兵如此举动,遂向李二献计道:“元兵远来,攻战数日,必致疲乏,所以锐气渐衰,撤围自固。我等可乘夜出兵,掩杀过去,必可获胜。”李二道:“今夜已来不及了,明天夜半,我率众出南门,你两人率众出西门,左右夹攻,尤为妙计。”赵、彭二人鼓掌称善。计固妙矣,奈城内无人何。
到了次日,城上下攻守如旧,二更时候,李二与赵、彭二人,分头出城,竟来掩袭元营。营外有元兵站着,见李二等并力杀来,一声呐喊,纷纷四走,李二等便捣入营中,来擒脱脱,谁知营内只有灯烛,并无人马。至此才知中计,忙令退兵,忽听炮声四响,元兵尽行杀到,把李二等困在垓心。李二此时,也顾不及赵、彭二人,只好拼命杀出,奔回南门,举头一望,叫苦不迭。看官,你道何故?原来城楼上面,万炬齐明,火光中现出一位紫袍金带,八面威风的元丞相。突如其来,令人叫绝。惊得这个芝麻李,魂飞天外,回马急逃。元兵又复追至,杀得李二手下七零八落,李二已无心恋战,只管夺路奔走。元军尚欲追赶,但闻城内已经鸣金,遂相率勒马,由他自去。此时彭、赵二盗,料无可归,早杀开血路,逃出外城,向濠州去讫。至李二出外城,二人已去得很远。李二垂头丧气,径投沔阳,后来不知下落,想是穷途致死了。芝麻变油,成了流质,所以无从稽考。天已大明,各元将入城献功,斩首约数千级,并获得黄繖旗鼓等。由脱脱一齐检阅,录功行赏有差。脱脱复下令屠城,福寿上前谏阻道:“剧盗如李二等,傅相尚不欲穷追,百姓何辜,偏令屠戮?”脱脱道:“汝但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围城数日,但见盗贼人民,齐心守御,料是不易攻入,所以我撤围西南,故意示懈,令他前来掩袭。我先授诸将密计,四处埋伏,截住他的归路,以便我乘隙入城。我入城时,百姓还来抗拒,被我杀退,嗣见李二等出走,尚有百姓随着,我恐城中再扰,所以鸣金收军。看来此等顽民,不便再留,一律屠戮,才无后虞。”攻城之计,从脱脱口中自叙,又开一补述文法。福寿不便再言,当由众将奉令,把城中老少男女,尽行杀讫。然后上书告捷。脱脱之罪,莫如此举。
顺帝闻报,立遣平章政事普化等,颁赏至军,且加封脱脱为太师,召使还朝,并改徐州为武安州,立碑表功。脱脱班师北归,由顺帝遣使郊迎,入见后,赏给上尊珠衣白玉宝鞍,一面赐宴私第,命皇太子亲去陪宴,这正是异数宠荣,一时无两。盛极必衰。
脱脱因东南盗起,漕运为难,复请于京畿立分司农司,自领大司农事,令右丞悟良哈台、左丞乌克孙良桢兼大司农卿,作为襄办。西至西山,东至迁民镇,南至保定、河间,北至檀顺州,均导引水利,立法耕种,不到一年,居然禾麦芃芃。收入京仓,可充食俸。顺帝以宰辅得人,一切国政,委他处理,自己恰日居宫中,恣情酒色。于是贡谀献媚的哈麻,又在宫中日夕伺候,想出了一条极乐的法儿,导帝肆淫。小子有诗咏道:
得人兴国失人亡,况复宫廷已色荒。
莫谓误君由嬖幸,君昏何自望臣良?
欲知哈麻所献何术,容待下回表明。
本回叙写战事,独于脱脱兄弟之出征,演述较详,其他随笔叙过,概行从简。非详于此而略于彼也,文法有宾主,上文已备言之。若不问主宾,依事类叙,徒使阅者眩目,毫无兴味,何足观乎?且不特法分宾主已也,又有宾中主,主中宾之法。如本回前半,叙也先帖木儿事,主中宾也,而脱脱实为宾中主;后半叙脱脱事,似为主文,然亦一主中宾,所足称宾中主者,实为顺帝。由是类推,则虽为夹叙之文,亦有主宾之分,与主中宾、宾中主之分,在阅者默揣而得耳。若论脱脱兄弟之战略,则乃弟远不及乃兄,文已叙明,毋庸赘说。惟著书人颇重视脱脱,故虽不掩脱脱之短,而独喜述脱脱之长。意者其亦善善从长之意乎?然元代贤相,绝无仅有,如脱脱者,固不容尽没其功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却说哈麻兄弟得脱脱荐引,复召回重用,适顺帝厌心国事,寻乐解忧,哈麻遂引进一番僧,日侍左右。这番僧无他技能,只有一种演揲儿法,独得秘传。甚么叫作演揲儿?译作华文,乃是大喜乐的意义。大喜乐三字,尚是含糊,小子从《元史》上考查,实是一种运气的房术。顺帝正考究此道,得了番僧,如获圣师,当即授职司徒,令他在宫讲授,悉心练习,到了实地试行的时候,果然比前不同,就是六宫三院的妃嫔,也暗中欣慰。
哈麻有一妹婿,名叫秃鲁帖木儿,曾为集贤院学士,出入宫禁,甚得帝宠,至是亦密奏顺帝道:“陛下虽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其实不过一保存现世罢了。臣闻黄帝以御女成仙,彭祖以采阴致寿,陛下若熟习此术,温柔乡里,乐趣无穷,并且上可飞升,下足永年。”顺帝不待说毕,便道:“你难道不闻演揲儿么?朕已粗得此诀了。”秃鲁帖木儿道:“尚有一双修法,比演揲儿尤妙,演揲儿仅属男子,双修法并及妇女,陛下试想房中行乐,阳盛阴不应,上行下不交,还是没甚趣味。”双修法得此解释,足补《元史》音注之阙。顺帝喜道:“卿善此术否?”前称汝,后即称卿,其意可知。秃鲁帖木儿道:“臣且不能,现有西僧伽璘真,一作结琳沁。颇善此术。”郎舅俱能荐贤,好算是顺帝功臣。顺帝道:“卿速为朕宣召,朕当拜他为师。”可谓屈尊尽礼。
秃鲁帖木儿奉旨,立召伽璘真入宫。顺帝接见毕,敬礼有加,便命他传授秘诀。伽璘真道:“这须龙凤交修,方期完美。”顺帝道:“朕的正后,素性迂拘,不便学习,忽都皇后,史称其贤,所以借顺帝口中代为解免。其他后妃,或可勉学,但一时也恐为难呢。”伽璘真道:“普天下的子女,何一非陛下的臣妾,陛下何必拘定后妃,但教采选良家女子,入宫演习,自多多益善了。”顺帝大喜,便面授为大元国师。一面亲授秘传,一面命秃鲁帖木儿督率宦官,广选美女入宫,演习种种秘术。
伽璘真一团和气,蔼然可亲,入宫数日,宫娥彩女们,无不欢迎。是谓无量欢喜佛。就是前次入宫的西番僧,也与他往来莫逆,联为知交。顺帝各赐他宫女三四人,令供服役,称作供养。二僧日授秘密法,夜参欢喜禅,无拘无束,逍遥自在。他又想出一法,令宫女学为天魔舞。每舞必集宫女十六人,列成一队,各宫女垂发结辫,首戴象牙佛冠,身披缨络大红销金长裙,云肩鹤袖,锦带凤鞋,手中各执乐器,带舞带敲,逸韵悠扬,仿佛月宫雅奏,霓裳荡漾,浑疑天女散花。临舞时先宣佛号,已舞后再唱曼歌,乐得顺帝心花怒开,趁着兴酣的时候,就随抱宫女数人,入秘密室,为云为雨,亲试这演揲儿法及双修法。佛法无边,乐何如之。两僧也乐得随缘,左拥右抱,肉身说法。还有一个亲王八郎,是顺帝兄弟行,乘这机会,也来窃玉偷香。又由秃鲁帖木儿联结少年官僚八九人,入宫伺候,分尝禁脔。秃鲁帖木儿也来偷香,不怕哈麻妹子吃醋么?顺帝赐他美号,叫作“倚纳”。倚纳共有十人,连八郎在内。得入秘密室。秘密室的别名,叫作“色济克乌格”。一作皆即几该。色济克乌格五字,依华文译解,系事事无碍的意思。后来愈加放恣,不论君臣上下,统在一处宣淫,甚至男女裸体,公然相对,艳话淫声,时达户外。两僧又私引徒侣,出入禁中,除正宫皇后外,统是一塌糊涂,不明不白。佛经所谓“皆大欢喜”者意在斯乎?
顺帝复敕造清宁殿,及前山、子月宫诸殿宇,令宦官留守也速迭儿,及都少水监陈阿木哥等监工。日夕赶造,穷极奢华。工竣后,遂于内苑增设龙舟,自制样式,首尾长一百二十尺,广二十尺,上有五殿,龙身并殿宇俱五彩金装,用水手二十四人,皆衣金紫,自后宫至前宫,山下海子内,往来游戏。舟一移碇,龙首及口眼爪尾,无不活动,栩栩如生。又制宫漏高六七尺,阔三四尺,造木为匮。藏壶其中,运水上下,匮上设西方三圣殿,匮腰设玉女,捧腰刻筹,时至辄浮水上升,左右列二金甲神,一悬钟,一悬钲,夜间由神人司更,自能按更而击,不爽毫厘。鸣钟钲时,左狮右凤,自能翔舞。匮东西又有日月宫,设飞仙六人,序立宫前,遇子午时,又自能耦进,度仙桥,达三圣殿,逾时复退立如前,真是穷工极巧,异想天开。目今西人虽巧,尚不能有此奇制,不知顺帝从何处学来?岂西僧所教如演揲儿法及双修法中亦有此秘传耶?皇子爱猷识理达腊日渐长成,见宫中如此荒淫,恨不将这班妖僧淫贼立加诛逐,可奈权未到手,力不从心,镇日间忐忑不定,乃潜出东宫,往访太师脱脱。适脱脱自保定还京,得与皇子相见,叙过寒暄,即由皇子谈及宫闱近况。脱脱叹息道:“某为屯田足食起见,往来督察,已无暇晷;近且寇氛不靖,汝、颍、江、淮,日见糜烂,每日调遣将士,分守各处,尚且警报频来,日夜焦烦,五中如焚,所以并宫禁事情,无心过问了。”皇子道:“现在乱事如何?”脱脱道:“刘福通出没汝颍,徐寿辉扰乱江淮,方国珍剽掠温台,张士诚盘踞高邮,剧盗如毛,剿抚两难。近闻池州、太平诸郡,又被贼党赵普胜等陷没,江西平章星吉与战湖口,兵败身死。赵普胜作乱,星吉殉节事,从脱脱叙出,亦为省文计耳。某正拟上奏,再出督师,如何宫禁中闹得这般情形,难道哈麻等日侍皇上,竟不去规谏么?”皇子道:“太师休提起哈麻,他便是祸魁乱首哩。”脱脱大为惊异,复由皇子申述淫乱原因。脱脱道:“哈麻如此为恶,不特负皇上,并且负某,某当即日进谏,格正君心。”皇子道:“全仗太师!”脱脱道:“食君禄,尽君事,这是人臣本分呢。”脱脱著名元史,恃有此心。皇子申谢而别。脱脱还未免怀疑,再去私问汝中柏。汝中柏极陈哈麻不法,恼动了脱脱太师,立即命驾入朝。原来汝中柏得脱脱信用,由左司郎中入为中书省参议。应五十三回。他仗着脱脱权力,遇事专断,平章以下,莫敢与抗,独哈麻不为之下,屡与龃龉。一恃相权,一恃主宠,安能协和?汝中柏衔恨已久,遂乘机发泄,极力指斥哈麻,这且不必絮述。
且说脱脱盛气入朝,至殿门下舆,大着步趋入内廷,不料被司阍的宦官出来阻住。脱脱怒叱道:“我有要事奏闻皇上,你为何阻我进去?”宦官道:“万岁有旨,不准外人擅入!”脱脱道:“我非外人,不妨入内。”宦官再欲有言,被脱脱扯开一旁,竟自闯入。这时候的元顺帝正在秘密室演法,忽由秃鲁帖木儿报道:“不好了!丞相脱脱来了!”顺帝喘着道:用一喘字妙。“我、我无暇见他!司阍、司阍何在?如何令他擅入!”顺帝行淫,秃鲁帖木儿得以入报,是回应事事无碍语。秃鲁帖木儿道:“他是当朝首相,威焰薰天,何人敢来拦阻?”只此三语,脱脱已是死了。顺帝道:“罢了!罢了!我便出来,你速去阻住,教他在外候着!”秃鲁帖木儿出去,顺帝方收了云雨,着了冠裳,慢腾腾的出来。只见脱脱怒目立着,所有秃鲁帖木儿以下,俱垂头丧气,想已受脱脱训责,所以致此。当下出问脱脱道:“丞相何事到此?”脱脱听着,便收了怒容,上前叩谒。顺帝命他立谈,脱脱起身,谢过了恩,遂启奏道:“乞陛下传旨,革哈麻职,逐西番僧及秃鲁帖木儿等,以杜淫乱!”顺帝道:“哈麻等有何罪名?”脱脱道:“古时所说的暴君,莫如桀纣,桀宠妹喜,祸由赵梁,纣宠妲己,祸由费仲,今哈麻等导主为非,也与赵梁、费仲相类,若陛下还要信任,不加诛逐,恐后世将比陛下为桀纣哩。”顺帝道:“哈麻系卿所举荐,如何今日反来纠劾?”此语颇问得厉害。脱脱道:“臣一时不明,误荐匪人,乞陛下一律加罪!”顺帝道:“这却不必!朕思人生几何,不妨及时行乐,况军国重事,有卿主持,朕可无虞,卿且让朕一乐罢!”脱脱道:“变异迭兴,妖寇日炽,非陛下行乐之时,陛下亟宜任贤去邪,崇德远色,方可拨乱致治,易危为安,否则为祸不远了!”顺帝道:“丞相且退,容朕细思。”脱脱乃趋出内廷,守候数日,并不见有甚么诏旨。只各省警报,复陆续到来。先是张士诚据高邮,脱脱命平章政事福寿发兵招讨,嗣得福寿禀报,士诚负固不服,且转寇扬州,杀败达什帖木儿军。于是脱脱上疏自请出兵,并再劾宫中嬖幸,冀清君侧。顺帝只左调哈麻为宣政使,余人不问。一面下诏命脱脱总制各路军马,克日南征。脱脱奉命即行,途次会齐各路来兵,次第南下。这番出师,比前番还要烜赫,所有省台院部诸司听选官属,一律随行,禀受节制。还有西域西番,亦发兵来助,旌旗蔽天,金鼓震野,数百里卷云扫雾,十万众掣电追风,真个是无威不扬,无武不耀。全为下文反射。脱脱到了济宁,遣官诣阙里祀孔子,过邹县又祀孟子。及达高邮,张士诚已遣兵抵御,两下不及答话,便即开仗,脱脱的兵将,仿佛如虎豹出山,蛟龙搅海,任你百战耐劳的强寇,也是抵挡不住,战了数合,士诚兵已是败退。脱脱率军进逼,直抵城下,士诚复自行出战,奋斗半日,也不能支持,退守城中。脱脱一面攻城,一面分兵西出,规复六合,绝他援应。士诚恐城孤援绝,如入阱中,千方百计的谋解重围,或率锐出斗,或缒师夜袭,都被脱脱麾兵杀退,急得士诚惊惶万状,无法可施。
脱脱正拟策励将士,指日破城,忽闻京中颁下诏敕,命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中书平章政事月阔察儿、知枢密院事雪雪,代统脱脱所部兵。脱脱正在惊异,帐外守卒又报宣诏使到来,军中参议龚伯遂料知此诏必加罪脱脱,忙向脱脱密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丞相只管一意进讨,休要开读诏书:若诏书一开,大事去了!”脱脱道:“天子有诏,我若不从,便是抗命;我只知有君臣大义,生死利害,在所不计。”言毕,遂延入宣诏使,跪听诏命。与宋时之岳忠武大致相同。诏中略称丞相脱脱劳师费财,不胜重任,着即削去官爵,安置淮安。将吏闻诏皆惊,独脱脱面不改色,且顿首道:“臣本至愚,荷天子宠爱,委臣军国重事,早夜兢兢,惧弗能胜,今得释此重负,皇恩所及,也算深重了!”言毕而起,送归宣诏使。
当下召集将士,令各率所部,听后任统帅节制。又命出兵甲及名马三千,作为分赐。各将士一律垂泪,客省副使哈剌答奋身跃起道:“丞相此行,我辈必死他人手中,今日宁死相公前,藉报知遇。”言至此,即拔剑在手,向颈上一横。脱脱忙出座拦阻,已是不及,只见颈血四溅,倒仆地上。脱脱抚尸大恸,众将亦不胜悲感,哭声如雷。读至此我亦泪下。
嗣命将尸首安葬,并把军符封固,遣送太不花,自率数十骑径赴淮安。途次闻母弟也先帖木儿也削职出都,安置宁夏,虽是意料所及,究不免愁上加愁,况复时当岁暮,四野萧条,寒风惨惨,雨雪霏霏,百忙中叙入景色,殊有关系,不应作闲文看。脱脱被贬在至正十四年十二月中,故特书以揭之。人孰无情,谁能遣此!驿馆中过了除夕,至正月初始到淮安,才阅数日,又接到廷寄,命徙甘肃行省亦集乃路。脱脱又不能不行,甫启程,复来了一道严厉的诏敕,不但命他转徙云南,并将他弟也先帖木儿移徙四川,他长子哈剌章充戍肃州,次子三宝奴充戍兰州,所有家产,尽籍没入官。脱脱闻命太息道:“罢罢!哈麻,哈麻!你也太恶毒了。”就脱脱口中叙出哈麻,是行文过脉处。原来哈麻左迁,闻系由脱脱劾奏,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暗思脱脱如此可恶,定要将他处死,才肯甘休。于是一面联结宠后奇氏,一面嘱托台官袁赛因不花,教他内外交谮,构陷脱脱全家,顺帝沉湎酒色,已是昏迷得很,且因前次脱脱强谏,暗怀忿怒。打断欢情,宜乎动气。至此内惑女蛊,外信
脱脱转徙云南,行次大理腾冲,遇着知府高惠,殷勤接见,盛筵款待,酒过数巡,高惠启口道:“公系国家柱石,偶遭晦塞,转瞬间就要光明,还请勿忧。”脱脱道:“某无状,已负国恩,皇上不赐某死,令某安置此方,尚称万幸。”高惠道:“这是太谦了。”
正谈话间,忽屏后有一妙年丽姝冉冉出来,柳眉半蹙,杏脸微酡,此八字含有无数情绪,阅者接读下文,自知妙处。缩缩捏捏的,至高惠座旁站住。高惠命拜见脱脱,惊得脱脱连忙离座,答了半礼,一面忙问高惠道:“这是公家何人?”高惠道:“就是小女,因公不是常人,所以令小女拜谒。”脱脱愈觉怀疑,口中只连称不敢。
高惠乃令女入内,复请脱脱就座,再行斟酒道:“公此来不挈眷属,一切起居,诸多不便,小女蓬门陋质,虽不值一盼,然奉侍巾栉,倒还可以使用,鄙意拟即献纳,望勿却为幸!”脱脱惊答道:“某一罪人,何敢有屈名媛!”高惠不待说毕,便道:“公今日到此,明日即当起复,此后鸿毛遇顺,无可限量,鄙人等俱要托庇哩。”原来为此,不然,一知府女儿,何必下嫁罪人耶!
脱脱摇首道“某自知得罪当道,区区生命,尚恐难保,还望甚么显荣?”高惠道:“不妨!当为公筑一密室,就使有人加害,有我在此,定可无虞。”脱脱只是固辞。教他金屋藏娇,尚不肯允,毋乃太愚。高惠不禁愤愤,俟脱脱别后,竟派铁甲军监察行踪,至阿轻乞地方,竟将他驿舍围住,是不中抬举之故。脱脱心中已横一死字,倒也没甚惊慌,怎禁得都中密诏又飞驿递到云南,这一番有分教:
巨栋自摧元室覆,大星陡落滇地寒。
欲知密诏内容,且看下回分解。
番僧进,房术行,上下宣淫,恬不知耻,脱脱在朝,宁无闻知,而《元史·脱脱列传》中,不闻其有进谏之举,是脱脱固未足道者,何以死后留名,即乡曲妇孺,亦啧啧称道之?且《列传》言脱脱信汝中柏之谮,改哈麻为宣政使,若仅缘此生隙,哈麻虽恶,度亦不过排挤出外,至于安置远方而止,胡心置诸死地,且敢冒大不韪之举,竟传矫诏乎?本回演述史事,已觉渲染生妍,至插入脱脱进谏一段,尤足补史之阙。揆情度理,应有此文,不得以虚伪少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却说脱脱流徙滇边,忽又接到密诏,竟是要他的性命,还有一樽特赐的珍品。看官道是何物?乃是加入鸩毒的药酒,原来这道诏敕,实是哈麻假造出来,他此时已接连升官,进为左丞相,因脱脱未死,总是不安,所以大着胆子,假传上命,赐脱脱鸩酒,令他自尽。余少时阅坊间,至英烈传中载脱脱自尽事,由丞相撒敦及太尉哈麻主使,其实当时只有哈麻,并无撒敦,正史俱在,不应臆造一人。脱脱只知君命,辨甚么真伪,竟遥向北阙再拜,接过鸩酒,一饮而尽,须臾毒发,呜乎哀哉!年仅四十二。强仕之年,正可为国出力,乃为贼臣害死,令人愤叹。
脱脱仪状雄伟,器宇深沉,轻货财,远声色,好贤下士,不伐不矜,且始终不失臣节,尤称忠荩,惟为群小所惑,急复私仇,报小惠,后来竟被构陷,流离致死,都人士相率叹惜。逮至正二十三年,监察御史张冲等上书讼冤,乃诏复脱脱官爵,并给复家产,召哈剌章、三宝奴还朝,只也先帖木儿已死,无从召归。至正二十六年,台官等复上言奸邪构害大臣,以致临敌易将,我国家兵机不振从此始,钱粮耗竭从此始,盗贼纵横从此始,生民涂炭从此始;若使脱脱尚在,何致大乱到今,乞加封功臣后裔,并追赐爵谥,以慰忠魂。顺帝闻言,也觉追悔,立授哈剌章、三宝奴官职,且命廷臣拟谥。事尚未行,明师已至,连逃避都来不及,还有何心顾着此事,所以脱脱丞相的谥法,竟无着落!著书人深惜脱脱,所以详述始末。
闲文休题。单说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本无军事知识,至代为统帅,尤骄蹇不遵朝命。部下兵士看主帅如此怠玩,乐得四出劫掠,抢些子女玉帛,取快目前,还想夺甚么徐州。台官因劾他慢功虐民,应即黜退,另易统帅。顺帝乃命平章政事答失八都鲁,往代太不花,又削太不花官职,令他在军效力。军中一再易帅,头绪纷繁,自然无心攻贼,外如各路招讨的大员,也大半胆小如鼷,一些儿没有功绩。于是乱党愈炽,势益燎原。
河南盗刘福通居然奉韩林儿为小明王,僭称皇帝,建都亳州,国号宋,改元龙凤,以林儿母杨氏为太后,自为丞相。当下分兵四出,焚掠河南郡县,大为民害。元廷即命答失八都鲁引军往援。答失八都鲁奉命西行,驰至许州,适遇刘福通派来的兵队,一阵厮杀,竟大败亏输,逃得无影无踪。
答失先已遁去,到了中牟,溃卒方稍稍还集,忽又有一路兵马到来。慌忙着人探听,乃是都中遣来的援师,统领叫作刘哈剌不花。还好,还好。答失方才少慰,出营接见,叙及败溃情状。刘哈剌不花颇有些忠勇气象,便道:“连年征战,并没有一处平靖,我辈身为将帅,宁不羞死!明日决去一战,我为前茅,公为后劲,若得着胜仗,还可为我辈吐气哩。”答失八都鲁也只好依从。
朱元璋1328—1398,即“明太祖”。幼名重八,又名兴宗,后改名元璋,字国瑞,濠州钟离今安徽凤阳人,明王朝的建立者。早年家贫,曾出家为僧。元至正十二年1352年投奔郭子兴,反抗元朝统治。韩林儿称帝时任左副元帅。1368年称帝,建立明朝,建都应天治今江苏南京。在位期间,社会经济文化都有所恢复、发展。
翌晨,刘哈剌不花誓师出营,仗着一股锐气,往扑敌寨。敌寨不及防备,猛被元兵攻入,车驰马骤,扫了一个精光。答失八都鲁麾军趋至,已是不见一敌,只觉水碧山清。当下两军并进,从汴梁直达太康,刘福通自行出战,又被刘哈剌不花杀退,乘胜抵亳州,昼夜攻击,吓得韩林儿魂胆飞扬,与刘福通僭开后门,遁走安丰。
刘哈剌不花等入城,即飞章告捷。元廷以亳州既破,召刘哈剌不花还都,猛将既去,寇众复张,刘福通又四处驰檄,勾结各路枭雄,作为犄角。于是潜龙起蛰,鸣凤朝阳,濠州大陆,竟出了一位不文不武、亦文亦武的真人,拨乱致治,诞膺天命。这位真人姓甚名谁?就是大明太祖朱元璋。叙明太祖,下笔不苟。
元璋先世居沛,再徙泗州,及父世珍复徙濠州,居钟离县。至元璋年十七,父母相继去世,孤苦无依,乃入皇觉寺为僧,游食诸州,寻复还寺。至郭子兴起兵濠州,民间不得安居,相率趋避。元璋亦思避难,卜诸神,去留皆不吉,不禁嬉笑道:“莫非要我做皇帝不成?”再卜得吉占,遂决意弃僧投军。径入濠州谒郭子兴。子兴见他状貌魁奇,留为亲兵。会元将彻里不花引兵来攻,元璋随子兴出战,格外奋勇,竟将元兵杀败。嗣元廷复遣贾鲁进围,城几被陷,亏得元璋募集死士,出城冲杀,才把贾鲁击退。子兴大喜,署为镇抚,复将养女马氏给与元璋为妻。后来妻随夫贵,竟做了明朝第一代的皇后,这真所谓天生佳偶了。同是出身微贱,所以称为佳偶。
时李二余党赵均用、彭早住,奔投子兴,所部暴横,几乎喧宾夺主。元璋以子兴懦弱,不足与共大事,乃自率里人徐达、汤和等,南略定远,计降驴牌寨民兵三千。复东行,夜袭张知院于横冈山,收降卒三万人,道遇定远人李善长,与语大悦,遂用为谋士,进拔滁州。旋闻子兴为赵均用所困,以计救免,迎子兴入滁。另遣将张天佑攻陷和州,子兴即命元璋往守,总制诸军。
既而子兴病殁,子天叙嗣,得刘福通檄文,令为都元帅,张天佑及元璋为左右副元帅,元璋不受。继念伪宋主韩林儿气焰方盛,暂可倚藉,乃用龙凤年号,号令军中。就刘福通事折入朱元璋,就朱元璋事带过郭子兴,此是文中绾合法。惟元璋为开国英雄,而叙次如此简略,盖由详细情形,应入《明史演义》中,故本文只从简略而已矣。忽闻怀远人常遇春来归。元璋忙令延入,见他燕颈豹颔,相貌堂堂,立擢为帐下总兵。接连复报闻巢湖渠帅,有书到来,愿率水师千艘,前来投诚。元璋阅书毕,大喜道:“我正虑渡江无舟,今巢湖帅廖永忠、俞通海等,愿来归附,真是天赐成功了!”当下率兵至巢湖,与廖、俞等人相见,推诚接待,彼此欢洽。留驻三日,扬帆出发,至铜城闸,遇元中丞蛮子海牙军,阻住要口,舟不得出。会天雨水涨,得从小港纵舟,出袭元兵,一鼓退敌,遂顺风直抵牛渚。牛渚南岸有采石矶,向称要隘,与牛渚为犄角,两岸统有元兵扎住,刀枪森列,壁垒谨严。元璋命先攻牛渚,后攻采石矶,众将士应声齐出,争登牛渚渡。元兵也齐来抵御,禁不住这边奋勇,渐渐倒退。常遇春徒步挥戈,杀死元兵无数,元兵遂一律逃去。牛渚既下,复攻采石,采石矶高出水面,约有丈余,众将士舣舟进攻,都被矢石击退。常遇春左手持盾,右手持矛,一跃而登,刺死守矶头目老星卜剌,单身直入。各将士见遇春登矶,自然随势拥上,霎时间攻破采石,扫荡元兵,遂乘胜进拔太平,元总管靳义赴水死节。众将迎元璋入城,乃置太平兴国翼元帅府,自领元帅事。召当涂人陶安参议戎幕,进耆儒李习为知府,揭榜安民,严申军禁,民心大悦。太平路真太平了。
休息数月,复率兵进侵集庆,连破元将大营,直逼城下。此时元将福寿为江南行台御史大夫,奉命守集庆路,屡督兵出战,终未获胜。至城陷,百司皆溃,福寿独踞床高坐,为乱兵所杀。不没忠臣。
元璋入城,慰抚吏民,改集庆路为应天府,自称吴国公。一面遣将四出,分徇邻郡,镇江、广德等处,相继攻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时候的刘福通,招集亡命,势焰日张,分兵略地。遣毛贵出山东,李武、崔德出陕西,关先生、破头潘、冯长舅、沙刘二、王士诚出晋、冀,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出秦陇,自居河南调度,节制各军。毛贵颇有智勇,率众东趋,连陷胶州、莱州、益都、般阳诸郡县。济南路飞章告急,顺帝遣知枢密院事卜兰奚,率同董搏霄等,兼程往援。
援军既发,御史张桢上书陈十祸,语语剀切,字字苍凉,好算元末一位大手笔。小子曾阅《元史·张桢列传》,尚能约略记述。所说根本上祸端,记有六条:一曰轻大臣,二曰解权纲,三曰事安逸,四曰杜言路,五曰离人心,六曰滥刑狱,这统是根本上的关系。所说征讨上祸端,计有四条:一是不慎调度,二是不资群策,三是不明赏罚,四是不择将帅,这统是征讨上的关系。他又逐条分释,每条数百言,内有事安逸的祸源,及不明赏罚的祸源,最说得淋漓痛快,小子试略录如下:
臣伏见陛下以盛年入纂大统,履艰难而登大宝。因循治安,不预防虑,宽仁恭俭,渐不如初。今天下可谓多事矣,海内可谓不宁矣,天道可谓变常矣,民情可谓难保矣,是陛下警省之时,战兢惕厉之日也。陛下宜卧薪尝胆,奋发悔过,思祖宗创业之难,而今日坠亡之易,于是而修实德,则可以答天意,推至诚,至可以回人心。凡土木之劳,声色之好,宴安鸩毒之戒,皆宜痛撤勇改,有不尽者,亦宜防微杜渐,而禁于未然。黜宫女,节浮费,畏天恤人,而陛下乃安焉处之,如天下太平无事,此所谓根本之祸也。
奏入不报,权臣恨他多言,反劾他市直沽名,出为山南道廉访佥事。看官,你想顺帝如此糊涂,还能保得住一座江山么。
卜兰奚到了山东,遣董搏霄援济南,自赴益都路。搏霄提兵急进,连败寇众于济南城下。寇众却退,诏命为山东宣慰使都元帅。此时太尉纽的该,方总诸军守御东昌,闻济南已靖,促搏霄从征益都。搏霄道:“我去,济南必不保;且我适有疾,不如令我弟昂霄前往。”乃将此意奏闻元廷,顺帝准奏,授昂霄为淮南行院判官,调赴益都。
未几复有朝旨,命搏霄移守长芦,搏霄不得已北行,谁知毛贵已乘隙而入,进陷济南,且率精锐蹑搏霄后。搏霄才到南皮县,望见毛贵率大队赶来,红巾迷目,铁骑扬氛。搏霄部下的将士惊告搏霄道:“彼众我寡,营垒未完,奈何!”搏霄道:“我受命到此,只有以死报国,此外尚有何言!”遂拔剑出营,督军奋战,杀死敌众多名。怎奈敌人前仆后继,反张了两翼,围裹搏霄,自午至暮,搏霄兵伤亡过半,寇众突至搏霄前,刺搏霄下马,叱问道:“汝系何人?”搏霄瞋目道:“我就是董老爷!汝何为?”言未毕,寇众用矛攒刺,但见数道白气冲入空中,凝作一团,向天而去。尸身上并不见有血迹,连寇众都是骇愕,惊以为神。是日,益都兵亦败,昂霄亦战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可为董氏兄弟注脚。事闻于朝,追封搏霄为魏国公,谥忠定,昂霄为陇西郡侯,谥忠毅。
徐达1332—1385,字天德,濠州治今安徽凤阳东北人,明初名将。元末随朱元璋参加农民起义。朱元璋攻灭张士诚,北上灭元,都用他为大将军。功勋卓著,官至右丞相,封魏国公。死后追封中山王。
毛贵已破董军,遂由河间趋直沽,陷蓟州,略柳林,逼畿甸。枢密副使达国珍战殁,元廷大震,廷臣纷议迁都。只有此策。亏得同知枢密院事刘哈剌不花,又复出现。督率禁军,直趋柳林,与毛贵酣斗一场,杀得毛贵大败而逃,逐出畿辅,京师稍安。毛贵退回济南,气焰渐衰,后被赵均用杀死。均用又被续继祖所杀。了毛贵。惟李武、崔德趋陕西,破商州,攻武关,直逼长安,分掠同、华诸州。白不信、李喜喜等趋秦陇,据巩昌,陷兴元,入围凤翔。关先生、破头潘等趋晋、冀,分兵二道:一出绛州,一出沁州,逾太行山,焚上党郡,攻破辽州,专掠辽阳,进陷上都,把元朝祖宗历代经营的宫阙,付诸一炬,尽变作乌焦巴弓!趣语!刘福通乘这机会,攻入汴梁,逐去守将竹贞,迎伪宋帝韩林儿居住,大河南北,袤延万里,几无一块干净土。那时复出了一个著名人物,为元效力,转战东西,竟将所失各地,克复了一大半。想是回光反照。正是:
八方抢攘无宁日,一将驰驱得胜时。
未知此人为谁,待小子下回声明。
是回前叙朱元璋事,后叙刘福通事,两两相对,似元璋之势力远不及福通,不知真人出世,必别有二三揭竿之徒,为之先驱:秦无胜、广,不足以亡秦而启汉;隋无窦、李,不足以亡隋而启唐,韩、刘揭竿,正为朱氏先驱之兆,犹之胜、广、窦、李等也。惟叙朱元璋事,概从简略,已见细评。至于毛贵陷山东时,独录入张桢奏疏,百忙中叙及此奏,所以明元季之失政,以致将骄卒惰,盗贼四起,祸由自召,一疏尽之。若董搏霄之殉难,独有白光之异,且兄弟同日战死,尤难为得。故叙述亦较他人为详,可见下笔时具有斟酌,非率尔操觚者比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却说刘福通奉了韩林儿,分道出兵,正在猖獗得很,其时有一颍州沈邱人,名叫察罕帖木儿,募集子弟,仗义讨贼。他本是阔阔台后裔,阔阔台收河南时,留家颍州,所以子孙相传,未尝他徙。会颍州盗起,遂募子弟数百人,与罗山人李思齐同设奇计,袭破寇众,平定罗山。元廷闻报,授察罕帖木儿为汝宁府达鲁花赤,达鲁花赤系元代官名。李思齐知府事。于是所在义士统率兵来会,得万余人,自成一军,转战而北,所向无前,颍上群盗,与战辄败,因此威名大震,莫敢争锋。
嗣因刘福通遣兵西出,攻据陕州,知枢密院事答失八都鲁方入河南,节制诸军,见上回。闻陕州被陷,急檄察罕帖木儿、李思齐赴援。察罕帖木儿闻命独行,至陕州,见城坚不可拔,便想了一计,就营中焚着马矢,如炊烟状,作为疑兵,自率军夜袭灵宝。灵宝与陕州倚为唇齿,此时亦被寇所陷,守城的寇党毫不防备,被察罕帖木儿驱众登城,逐去守贼,还攻陕州。陕寇闻风远扬,复由察罕帖木儿追杀数十里,毙贼无算,以功加河北行枢密院事。
至寇党李武、崔德等逼长安,分掠同、华诸州,陕西行台长官为豫王阿剌忒纳失里,用侍御史王思诚言,移书察罕帖木儿,求发援兵。察罕帖木儿新复陕州,得书大喜,遂提轻兵五千,与李思齐倍道往援。李武、崔德等已闻察罕帖木儿大名,不敢轻敌,当下挑选健卒,前来对垒。察罕帖木儿与李思齐分队夹攻,人自为战,如鹰驱雀,似獭祭鱼,当锋者死,逃命者生,霎时间寇卒四散,李武、崔德阻遏不住,只得败阵退走。察罕帖木儿与李思齐追至南山,杀获无数,方才回军。豫王忙拜表告捷,归功两人,诏擢察罕帖木儿为陕西左丞,李思齐为四川左丞,协守关陕,并许便宜行事。了李武、崔德。
过了数月,白不信、李喜喜等,复自巩昌窥凤翔。察罕帖木儿侦悉,先分兵入守凤翔城,俟白不信等进薄城下,立率铁骑数千,夤夜趋至。将近敌营,分军为左右两翼,掩杀过去,城中守兵亦鼓噪出来,内外合击,呼声震天地,吓得白不信等抱头鼠窜,不知下落。余党自相践踏,死伤数万人,只有命不该死的几个毛贼逃生去了。了白不信、李喜喜等。
关陇方定,四川复乱。随州人明玉珍初投徐寿辉部下,随寿辉党倪文俊攻破沔阳,留守城中。嗣见蜀中空虚,遂率舟师五十艘,进袭重庆,右丞完者都出走,城被陷没。完者都走至嘉定,会集平章朗华歹、参政赵资,招集散卒,谋复重庆,不期玉珍兵又复猝至,三人措手不及,各被擒去。玉珍胁降,皆不屈遇害,蜀人称为三忠。自是蜀中郡县,多为玉珍所据。随手叙入明玉珍及四川乱事,亦一销纳法也。
察罕帖木儿得知此信,拟开关西出,往讨玉珍,忽接京中飞敕,因毛贵内犯京畿,命他入卫,他即遣部将关保等,分屯关陕要口,自率重兵东行。至山西,闻关先生、破头潘等,正从塞外大掠,饱载而归,不禁忠愤填膺,投袂而起,忙麾兵趋闻喜、绛阳,截住关先生等归路,并遣别将伏南山要隘,堵塞间道。两下里安排妥当,专待寇至,好来祭刀。所谓磨厉以须。关先生等却也小心,侦得察罕帖木儿兵屯要路,不敢前来冒犯,只得舍了大道,潜行僻径。方入南山,炮声四响,前后左右统竖起陕西左丞的旗帜,一队队的雄师猛将分头杀来。关先生忙令部众弃去辎重,遁入山谷,这辎重真是不少,遗弃道旁,阻碍出入,伏兵虽是得势,未免为所牵羁,只杀了数百人,即便休战,各搬辎重而回。察罕帖木儿闻寇党入山,恐他复出,急分军三道,阻住贼踪:一军屯泽州,塞碗子城;一军屯上党,塞吾儿谷;一军屯并州,塞井陉口。果然寇兵屡出,血战了五六次,统由屯兵杀败,斩首数万级,余党远遁,河东又平。了关先生、破头潘等。
顺帝闻他连捷,擢为陕西行省右丞,兼行台侍御史,扼守关陕、晋冀,镇抚汉沔、襄阳,便宜行阃外事。统录头衔,名副其实。察罕帖木儿益练兵训农,志平中原,休养了半年,即大发秦、晋人马,直捣汴梁。
是时韩林儿自安丰入汴,名目上算作皇帝,却事事为刘福通所制,在外诸将,又不服刘福通,弄得上下解体,内外离心,各路兵马,多半败没,河南诸郡,旋得旋失,因此汴梁一城,已陷入孤危。蓦闻察罕帖木儿提着大兵,水陆齐下,韩林儿等都抖作一团。还是刘福通有些胆力,招集全城丁壮,登陴守御,自督军出城逆战,列阵以待。察罕帖木儿麾兵驰至,迎头痛击,差不多似泰山压顶,所当辄碎。福通勉强支持,杀了数十回合,究竟敌他不过,只好勒马退回。察罕帖木儿见福通败退,忙跃马前进,紧追福通。福通方入城门,策马回顾,收束部队,不防察罕帖木儿也到门限,那时闭城不及,只好舍命相搏,再行厮杀。可奈察罕帖木儿的兵将一拥齐上,眼见得门不能闭,战亦无益,忙命兵民弃了外城,驰入内城。察罕帖木儿尚欲追入,内城门已经阖住,不能进去。于是环城设垒,悉力围攻,刘福通婴城固守。察罕帖木儿督攻数日,终不能下,乃夜于城南设伏,至天明,遣苗军略城而东。守卒出追,伏发多死,又佯令老弱立栅外城,守卒复出城来争,因纵铁骑突击,把守卒悉数擒住。嗣是屡诱不出,相持多日,城中粮食将尽,刘福通正拟出走,猛听得城头鼎沸,喊杀连天,料知外兵已入,忙挈伪主韩林儿,从东门窜去,复返安丰,守卒不及随逃,多弃械乞降。福通亦未了将了。
察罕帖木儿下令安民,即驰书奏捷,诏进察罕帖木儿为河南平章兼知行枢密院事。察罕帖木儿再修车船,缮甲兵,厉兵秣马,谋复山东,忽由冀宁递到急报,大同镇将孛罗帖木儿,自石岭关进兵,径来攻城了。此孛罗帖木儿与忽都皇后父同名异人,阅后便知。察罕帖木儿道:“冀宁一带,由我手定,何物孛罗,敢来掩击!”当下调遣人马,倍道往援。看官到此,必要问这孛罗帖木儿究系何人。小子查明《元史》,就是答失八都鲁的儿子。答失八都鲁在河南统军,屡战屡败,元廷颇加诘责,答失忧恚而死。其子孛罗帖木儿,曾任四川左丞,随父在军,父殁后所遗部众,归他代领,颇得胜仗,克复曹、濮诸州。至察罕帖木儿移军河南,孛罗帖木儿恰奉命移镇山西,驻扎大同,令卫京师,他想并据晋冀,扩充权力,所以发兵掩击冀宁,坐实孛罗帖木儿罪状。察罕帖木儿怎肯甘休,自然调兵拒战。为将帅不和之始。元廷闻两帅互争,忙遣参知政事也先不花等,往与调停,令孛罗帖木儿守石岭关以北,察罕帖木儿守石岭关以南,两下各遵约退兵。不意隔了数日,又有旨命孛罗守冀宁,真是愦愦。孛罗帖木儿即出兵趋冀宁城下,守兵不纳,察罕帖木儿亦派兵往袭孛罗帖木儿,彼此混战一场,互有杀伤。自残同类,适以召亡。嗣是构兵数月,又经元廷遣使谕解,方各罢兵还镇。
察罕帖木儿以宿怨已解,一意东征,自陕抵洛,大会诸将,与议师期。发并州兵出井陉,辽沁军出邯郸,泽潞兵出磁州,怀卫军出白马,汴洛军出孟津,五道并进,水陆俱下。当时山东群盗,自相攻杀,惟伪宋将田丰据守济宁,王士诚据守东平,最称强悍。察罕帖木儿渡河而东,大纛所经,相率披靡,复了冠州,降了东昌,将乘势攻济宁、东平。养子扩廓帖木儿,一作库库特穆尔。凡《元史》上所称帖木儿三字,《通鉴辑览》俱改作特穆尔。请诸父前,以大军攻济宁,自率偏师捣东平。察罕帖木儿即拨兵五万,佐以关保、虎林赤等良将,令扩廓帖木儿统兵自行。扩廓本姓王,小字保保,系察罕帖木儿的外甥,察罕帖木儿爱他骁勇,养为己子,时已受职为副詹事。他领着五万人马,勇跃前进,途次遇着敌众,奋力冲杀,如拉枯摧朽,斩首万余级,直抵城下。王士诚出战又败,势渐穷蹙,忙遣人求救田丰,谁知田丰已归降察罕帖木儿。那时士诚孤立无援,也只好开城请降。原来察罕帖木儿因田丰久据济宁,颇得民心,先贻书详陈利害,劝他投诚,田丰料知难敌,所以出降。
济宁、东平既复,只有济南、益都一带,尚有悍寇占住。察罕帖木儿遂自将大军逼济南,另派别将攻益都。济南城守坚固,经察罕帖木儿费尽心力,至三阅月乃下。濒海诸郡,望风送款,独益都孤城不能拔。元廷进察罕帖木儿为中书平章政事,余职如故。察罕帖木儿复移兵围益都,大治攻具,诸道并进,寇众悉力拒守。忽天空白气如索,长五百余丈,自危宿起,直扫紫微垣,军中相率惊异,察罕帖木儿毫不为意,降将田丰请他阅营,诸将以天象示儆,争来谏阻。察罕帖木儿慨然道:“吾推心待人,人将自服;若变生意外,也是命数使然,何能预防?”诸将复请多带卫士,察罕帖木儿又不许,只命十一骑从行,甫入丰营,帐下伏甲突出,一将挺枪猛刺,贯入察罕帖木儿腹中。察罕帖木儿从马上跃起,大叫一声而亡。悲哉痛哉!
这行刺的将官,究是何人?乃是降将王士诚。原来益都贼目叫作陈猱须,本与田丰、王士诚等一气勾通,及城围已急,复遣人密来引诱,啖以重贿,田丰、王士诚利令智昏,又复谋变,遂设计刺死察罕。察罕既殁,全军失主,幸有扩廓帖木儿代为支持,军心复固。扩廓帖木儿含哀举丧,正在发讣,京使已到,赍传诏旨,说是天变恐应在山东,戒勿轻举。扩廓奉诏大恸,当与京使说明祸变,京使匆匆去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越数日,又有诏敕颁到,追封察罕帖木儿为颍川王,谥忠义,所有各军,令扩廓代父职守,袭有全权。扩廓拜命后,誓师复仇,攻城益急。田丰、王士诚已入城中,助贼协御。城外百计攻扑,城内亦百计守备,相持数月,仍不能下。扩廓大愤,密令人掘穿地道,以重赏募死士,从地道入城,自率大军从城外猱登,守贼只防外敌,掷射矢石,不意城中钻出健卒,纵起火来。若在《封神传》中,定说是土行孙、哪吒等举法。顿时全城骇乱,大军一半登城,一半尚在外兜围,登城的军士,杀入城内,擒住贼目陈猱须,并其下悍寇二百余人。兜围的军士,正在城门旁伏着,巧遇田丰、王士诚两人出逃,一声鼓响,奋起兜拿,两人中捉住一双。设伏袭人,自己亦中伏被擒,正是天道好还。扩廓扫尽贼寇,便设起香案,供父牌位,推田丰、王士诚至案前,洗剥上衣,剖心致祭。祭毕,复将陈猱须等二百余人,槛送阙下,然后再遣兵略定余邑。山东悉平,乃引兵归河南去了。
这是至正十六年起,至二十一年间事。点醒岁月,万不可少。惟这四五年间,北方一带,原是兵戎倥偬,南方一带,恰亦扰乱不已。小子只有一枝笔,不能并叙,所以将北方事总叙一段,稍有眉目,才好说到南方。南方的徐寿辉,自僭据江西后,遣倪文俊陷沔阳,应五十五回及本回全文。进破中兴路。元统帅朵儿只班战死。文俊复转拔汉阳,迎寿辉入居,据为伪都。沔阳人陈友谅,粗知文墨,初投文俊麾下,为簿书掾,寻亦自领一军,几与文俊相埒。文俊佯奉寿辉,暗思行逆,被友谅察觉,袭杀文俊,并有其众,自称平章政事。盗贼行径,大率类是。一面亲督水师,顺流而下,直捣安庆。淮南行省左丞余阙,正奉诏守安庆城,号令严明,防戍慎固,江淮推为保障。至是督军堵御,屡败友谅军。友谅忿甚,飞召饶州党魁祝寇、巢湖党魁赵普胜,水陆毕集,直逼城下。阙徒步提戈,开城血战,杀毙敌兵无数,阙亦身中十余枪,方入城暂憩,西门已被攻入,火焰冲天,自知事不可为,引刀自刭。妻耶卜氏,子德生,女福童,皆赴井死。守臣韩建,亦阖门被害。居民誓不从贼,多被焚死。友谅又进陷龙兴,杀死平章政事道童,再派悍将王奉国引兵寇信州。江东廉访副使伯颜不花的斤,自衢州往援,与守兵内外夹击,战退奉国,既而友谅弟友德,又前来接应奉国,再行攻城,日夜鏖战,不分胜负。嗣因城中食尽,至杀老弱以饷士卒,军心虽未涣散,卒因乏力支持,竟被奉国等攻入,伯颜不花的斤及守将海鲁丁等,皆战死。死事诸臣多半录入,以表孤忠。
陈友谅1320—1363,元末沔阳今湖北仙桃人。参加徐寿辉红巾军,渐升至元帅。至正十九年,迎寿辉迁都江州今江西九江,自称汉王。二十年夏,杀害寿辉,称帝,国号汉。二十三年为朱元璋所败,在九江口中箭身亡。
友谅既略地千里,亦思南面自尊,称孤道寡,适寿辉欲徙都龙兴,引兵东下。至江州,友谅设伏城西,自服櫜鞬出迎。及寿辉入城,门闭伏发,竟将寿辉所部亲兵,尽行杀死。只饶了寿辉,及文吏数人与之东行,仗着战舰数十艘,攻入太平。太平系朱元璋所略地,留守花云,及养子朱文逊等,力战被擒,不屈而死。
余阙1303—1358,字廷心,一字天心,世居河西武威,父官庐州治今安徽合肥,遂居庐州。曾预修宋、辽、金三史。累官监察御史。至正十三年1353年出守安庆,任都元帅、淮南行省左丞。十七年冬,为陈友谅所围,次年城破身亡。
友谅志益骄纵,急谋僭窃,进据采石矶,募壮士数人,佯使白事寿辉前,俟寿辉接见,由壮士袖出铁锤,奋力猛击,扑拓一声,寿辉的头颅,化作两截,脑浆迸流,死于非命。想做皇帝的趣味。友谅遂以采石五通庙为行殿,称皇帝,国号汉,改元大义,仍以邹普胜为太师,张必先为丞相。方拟排班行礼,忽然天昏似墨,石走沙飞,似车轮般的旋风,从大江吹来,小子有诗咏道:
莫言天命本无常,盗贼终难作帝王。
试看飙风江上卷,怒威我已仰穹苍。
欲知后事如何,且至下文说明。
察罕帖木儿起自颍邱,仗义讨贼,一战而破罗山,二战而定河北,三战而复陕州,四战而下汴梁,五战而入山东,出奇制胜,所向必克,何其智且勇也!虽与孛罗互斗,似犯鹬蚌相争之忌,然孛罗实为祸始,不得尽为察罕咎。惟田丰诈降,祸生不测,以智勇之察罕帖木儿,竟为小丑谋毙,良将亡,胡运终矣!若徐寿辉僭号蕲水,起讫共十年,卒毙命于陈友谅之手,盗性靡常,何知仁义,以视田丰、王士诚辈,狡黠相似,而凶暴尤过之。然察罕帖木儿之死,似属可悲;徐寿辉之死,殊不足惜。观此回之用笔,不特一详一略,隐寓机缄,而一可悲一不足惜之意,亦流露于楮墨间。文生情耶!情生文耶!即文见情,是在阅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却说陈友谅僭称帝制,适狂风骤至,江水沸腾,继以大雨倾盆,连绵不已,弄得这班亡命徒,统是拖泥带水,狼狈不堪。大众在沙岸称贺,不能成礼,连友谅一团高兴,也变作懊丧异常。忽接朱元璋麾下康茂才来书,促他速攻应天,愿为内应。茂才与友谅相识有年,至是奉元璋命,来诱友谅。友谅大喜,遂引兵东下,到江东桥,四面伏兵齐起,杀得友谅落花流水,单舸遁还。元璋复进兵夺江州,降龙兴,略定建昌、饶、袁各州,声势大震,自称吴王。
友谅遁至武昌,日渐衰敝。明玉珍本事徐寿辉,闻寿辉为友谅所害,未免愤恨,遂整兵守夔关,拒绝友谅,不与交通,因此友谅益成孤立。玉珍复遣兵陷云南,据有滇、蜀,僭称帝号,立国号夏,改元天统。朱元璋、明玉珍事,俱从陈友谅事带出。减赋税,兴科举,蜀民咸安。元末盗贼横行,专事淫掠,彼此比较,还算明玉珍稍得民心,惟偏据一方,已断胡元左臂。还有方国珍、张士诚等,出没江浙,元廷屡遣使招抚,毕竟狼子野心,反复无常,忽降忽叛,始终不服元命。其余跳梁小丑,乘乱四出。江西平章政事星吉,战死鄱阳湖,江东廉访使褚不华,战死淮安城,二人系元朝良将,身经百战,毕命疆场,于是东南半壁,捍守无人,只有那草泽英雄,自相争夺。南方一带,亦大略表明,下文接叙内政。
元廷虽时闻寇警,反若习以为常,顺帝昏迷如故,任他天变人异,杂沓而来,他是个全然不管,一味荒淫,所有左右丞相,不是谄佞,就是平庸。所以外患未消,内乱又炽。健笔凌云。
先是哈麻为相,其弟雪雪,亦进为御史大夫,国家大柄,尽归他兄弟二人。哈麻忽以进番僧为耻,何故天良发现,想是要变死耳。告父图噜,谓妹婿秃鲁帖木儿在宫导淫,实属可恨。我兄弟位居宰辅,理应劾佞除奸,且主上沉迷酒色,不能治天下,皇子年长聪明,不若劝帝内禅,尚可易乱为治云云。图噜也以为然,适其女归宁,遂略述哈麻言,并嘱她转告女夫,速令改过。
秃鲁帖木儿得了此信,暗思皇子为帝,必致杀身,忙去报知顺帝。顺帝惊问何故,秃鲁帖木儿道:“哈麻谓陛下年老,应即内禅。”顺帝道:“朕头未白,齿未落,何得谓老?谅是哈麻别有异图,卿须为朕效劳,除去哈麻!”秃鲁帖木儿唯唯而出,即去授意御史大夫搠思监,教他劾奏哈麻。搠思监自然乐从,即于次日驰入内廷,痛陈哈麻兄弟罪恶。顺帝偏说哈麻兄弟侍朕日久,且与朕弟宁宗同乳,姑行缓罚,令他出征自效。隔了一宵,又变宗旨,极写顺帝昏庸。搠思监默念道:“这遭坏了!”飞步退出,奔至右丞相第中。
是时右丞相为定住,见他形色仓皇,问为何事,搠思监道:“皇上欲除去哈麻,密令秃鲁帖木儿授意与我,教我上书劾奏。我思上书不便,不如入内面陈,谁知皇上偏谕令缓罚,倘被哈麻闻知,岂不要挟嫌生衅,暗图陷害?我的性命,恐要送掉了!”定住笑道:“你弄错了主见,没有奏章,如何援案处罚?”顺帝之意,未必如是。搠思监道:“如此奈何?”定住道:“你不要怕,有我在此,保你无事!”搠思监还要细问,经定住与他密谈数语,方喜谢而去。定住遂与平章政事桑哥失里,联衔会奏,极言哈麻兄弟不法状。果然奏牍夕陈,诏书晨下,将哈麻兄弟削职,哈麻充戍惠州,雪雪充戍肇州。两人被押出都,途次忤了监押官,活活杖死。宫廷不加追究,想总是相臣授意,令他如此。上文密谈二字,便已寓意,然亦可为脱脱泄愤。
顺帝即拜搠思监为左丞相,已而定住免官,搠思监调任右相,这左丞相一职,仍起复故相太平,令他继任。搠思监内媚奇后,外谄皇子,独太平秉正无私,不肯阿附。时皇子爱猷识理达腊已正位青宫,因见顺帝昏迷不悟,常以为忧,前闻哈麻倡议内禅,心中很是赞成,及哈麻贬死,内禅辍议,不禁转喜为悲,密与生母奇皇后商议,再图内禅事宜。奇皇后恐太平不允,乃遣宦官朴不花,先行谕意,令他勉从,太平不答,嗣又召太平入宫中,赐以美酒,复申前旨。可奈太平坚执如前,虽经奇皇后晓谕百端,总是拿定主意,徒把那依违两可的说话,支吾过去。奇后母子,缘是生嫌,左丞成遵、参知政事赵中,皆太平所擢用,皇太子令监察御史买住等,诬劾他受赃违法,下狱杖死。太平知不可留,称疾辞职,顺帝加封太保,令他养疾都中。
会阳翟王阿鲁辉帖木儿拥兵抗命,将犯京畿,顺帝命少保鲁章,引兵截击,未分胜负。皇太子禀诸顺帝,请饬太平出都督师,顺帝照准。太平知皇子图己,立即奉命出都,可巧阳翟王兵败,其部将脱欢缚王以献,太平不受,令生致阙下,正法伏诛,于是太平幸得无事。嗣后上表求归,顺帝命为太傅,赐田数顷,俾归奉元就养,太平拜谢而归。
既而顺帝欲相伯撤里,伯撤里面奏道:“臣老不足任宰相,若必以命臣,非与太平同事不可。”顺帝道:“太平方去,想尚未到原籍,卿可为传密旨,饬他留途听命。”伯撤里连声遵旨,退朝后,亟遣使截住太平,太平自然中止。不料御史大夫普化,竟上书弹劾太平,说他在途观望,违命不行。这位昏头磕脑的元顺帝,也忘却前言,竟下诏削太平官。并非贵人善忘,实系精血耗竭,因此昏昏。搠思监又受奇后密敕,再诬奏太平罪状,有旨令太平安置土蕃。太平被徙,行至东胜州,复遇密使到来,逼他自裁,太平从容赋诗,服药而死,年六十有三。太平之死与脱脱相类。
太平子也先忽都,尚为宣政院使,搠思监阳为劝慰,阴谋加害,遂酿成一场大狱,闯出漫天祸祟,扰得宫阙震惊,一古脑儿送入冥途,连有元百年的社稷,也因此灭亡。一鸣惊人。原来奇后身边,有一宦官,与奇后幼时同里,及奇后得宠,遂召这宦官入宫,大加爱幸,如漆投胶。这宦官叫作何名,就是上文所说的朴不花。朴不花内事嬖后,外结权相,气焰薰灼,炙手可热,宣政院使脱欢,与上文脱欢异。曲意趋附,与他同恶相济,为国大蠹。监察御史傅公让等,联衔奏劾,被奇后母子闻知,搁起奏折,把傅公让等一律左迁,恼动了全台官吏,尽行辞职。仿佛同盟罢工。
治书侍御史陈祖仁上书太子,直言切谏,太子虽是不悦,奈已闹成大祸,不得不据实奏闻。顺帝方才得悉,令二人暂行辞退。祖仁犹强谏不已,定要将二竖斥逐,同台御史李国凤,亦言二竖当斥,顺帝接连览奏,怒他絮聒,竟欲将陈、李二人加罪。御史大夫老的沙,系顺帝母舅,力言台官忠谏,不应摧折,乃仅命将二人左调。惟奇后母子,怀恨不已,竟谮及老的沙。顺帝尚不忍加斥,封为雍王,遣令归国。尚有渭阳情。一面命朴不花为集贤大学士。老的沙愤愤西去,知枢密院事秃坚帖木儿,素与老的沙友善,且与中书右丞也先不花有隙,至是亦随了老的沙西赴大同。
大同镇帅孛罗帖木儿与秃坚帖木儿,又是故友,遂留他二人在军。搠思监侦知消息,竟诬老的沙等谋为不轨,并将太平子也先忽都也加入在内。注意在此。此外在京人员,稍与未协,即一网牵连,锻炼成狱。也先忽都等贬死,又遣使至大同,索老的沙等。孛罗帖木儿替他辩诬,拒还来使,搠思监与朴不花遂并劾孛罗帖木儿私匿罪人,逆情彰著,顺帝头脑未清,立下严旨,削孛罗帖木儿官爵,使解兵柄归四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官!你想孛罗帖木儿,本是个骄恣跋扈的武夫,闻着这等乱命,那里还肯听受,当下分拨精兵,令秃坚帖木儿统领,驰入居庸关。知枢密院事也速等,与战不利,警报飞达宫廷,皇太子率侍卫兵出光熙门,拟去邀击。行至古北口,卫兵溃散,无颜可归,只得东走兴松。秃坚帖木儿乘势直入,竟至清河列营,京城大震,官民骇走。顺帝遣国师达达,驰谕秃坚帖木儿,命他罢兵。秃坚帖木儿道:“罢兵不难,只教奸相搠思监,权阉朴不花,执送军前,我便退兵待罪。”达达回报,急得顺帝没法,不得已如约而行。此时的奇皇后,也只有急泪两行,不能保庇两人,眼见他双双受缚,出畀外军。谋及妇人,宜甚死也。秃坚帖木儿见此两人,不遑诘责,立命军士将他剁死。死有余辜。乃引兵入建德门,觐顺帝于延春阁,伏哭请罪。顺帝慰劳备至,赐以御宴,并授为平章政事,且复孛罗帖木儿官爵,并加封太保,仍镇大同,秃坚帖木儿乃驱军退还大同去了。
顺帝以外兵已退,召还太子。太子还宫,余恨未息,定要除孛罗帖木儿,遂遣使至扩廓帖木儿军前,命他调兵北讨,扩廓素嫉孛罗,便即应命发兵。孛罗帖木儿察知此事,不待扩廓兵到,先与老的沙、秃坚帖木儿两人,率兵内犯,前锋入居庸关。皇太子又亲督卫兵,守御清河,军士仍无斗志,相率惊溃。太子孤掌难鸣,遂由间道西去,往投扩廓帖木儿。孛罗等长驱并进,如入无人之境,既抵建德门,大呼开城。守吏飞奏顺帝,顺帝又束手无策,忙与老臣伯撤里商议。伯撤里拟出城抚慰,并自请一行,顺帝喜甚。忽忧忽喜,好似黄口小儿。当日伯撤里出城,会晤孛罗帖木儿,表明朝廷调遣,事由太子,非顺帝意。孛罗因请入觐。伯撤里请留兵城外,方可偕入。孛罗应允,只与老的沙、秃坚帖木儿二人,随伯撤里入朝。既见帝,并陈无罪,且诉且泣,顺帝也为泪下。尝谓妇人多泪,不意庸主逆臣,亦复如是。当下赐宴犒军,并授孛罗帖木儿为左丞相,老的沙为平章政事,秃坚帖木儿为御史大夫。寻复进孛罗为右丞相,节制天下军马。
孛罗既专政,将所有部属,布列省台,逐宫中西番僧,诛秃鲁帖木儿等十余人。此举差快人心。且遣使请太子还京,并赍诏夺扩廓官。扩廓拘留京使,奉太子名号,檄召各路人马,入讨孛罗帖木儿。孛罗大怒,带剑入宫,硬要顺帝缴出奇后。顺帝只是发抖,不能出言。孛罗仿佛曹阿瞒,顺帝仿佛汉献帝。惹得孛罗性起,指挥宦官宫女,拥奇后出宫,幽禁诸色总管府,并调也速御扩廓军。也速以孛罗悖逆不法,阳为奉命,阴遣人连结扩廓,并及辽阳诸王。待至安排妥当,竟声明孛罗罪状,倒戈相向。
孛罗帖木儿闻警,忙遣骁将姚伯颜不花,出拒通州,适遇河溢,留驻虹桥。不意夜间河水灌入,仓猝惊醒,几已不及逃生,姚伯颜还恃着骁勇,凫水出营。突来了许多小筏,分载军士,首先一筏,上立大将,挺枪来刺姚伯颜。姚伯颜忙躲入水中,谁知下面已伏着水手,竟将他一把抓住。看官!你道这大将为谁?就是知院也速。他乘着水涨,来袭姚伯颜营,顺流决灌,淹入营中,以致姚伯颜中计,被他擒去,受擒以后,那里还能活命!孛罗帖木儿愤甚,自将兵出通州,途遇大雨,三日不止,只得还都。
凑巧来了一个宦官,带着美女数人,入府进献。孛罗瞧着,统是亭亭弱质,楚楚丰姿,不由得喜笑眉开,忙问宦官道:“何人有此雅意,送我许多美姬?”宦官答说,是由奇皇后遣送,为丞相解忧。孛罗大悦道:“难得奇后这般好心,你去为我代谢,且致意奇后,尽可即日还宫。”奸雄如曹阿瞒犹悦张济之妻,何况孛罗。宦官受命去讫。孛罗帖木儿忙去邀请老的沙,来府宴饮,老的沙即刻赴召,主宾入席,美女盈前,正是花好月圆,金迷纸醉。迨至半酣,那美女起座歌舞,珠喉宛转,玉佩铿锵,差不多与飞燕、玉环一般神妙。怕就是学天魔舞的宫女。待酒阑客去,孛罗帖木儿任意交欢,自不必说。嗣是连日沉迷,厌闻外事,到了警报四至,乃遣秃坚帖木儿出御,自己仍淫乐如常。一日奉到急诏,促他入宫,不得已跨马驰入,甫到宫门,放缰下马,猛见数勇士持刀出来,方欲启问,刀锋已刺入脑中,脑浆直流,倒地而亡。作恶多端,总难逃过此关。原来威顺王子和尚,恨孛罗无君,密禀顺帝,结连勇士上都马、金那海、伯达儿等,暗伏宫门,一面召他入宫,乘便下手。孛罗果然中计,遂被斫死。老的沙闻孛罗被杀,急至孛罗家中,挈他眷属,出都北遁。伯达儿等复奉旨赶杀,中途追及,一阵乱剁,不分男女老幼,尽行杀死,连老的沙也化作肉糜。老的沙等不必惜,只惜美女数人,也同受死。秃坚帖木儿接着京报,引兵自遁,到八思儿地方,亦为守兵所杀。
顺帝乃函孛罗首,遣使赍往冀宁,召太子还,扩廓帖木儿扈从至京师,途次忽接奇后密谕,令他率兵拥太子入城,胁帝内禅。奇后又出风头。扩廓意不谓然,将到京城,即遣还随军,只带数骑入朝。奇后母子,复怨及扩廓,独顺帝见了太子,很是喜欢。尚在梦中。并嘉谕扩廓,令为右丞相,扩廓面辞,乃以伯撤里为右丞相,扩廓为左丞相。伯撤里是累朝老臣,扩廓系后生晚进,两下意见,未能融洽。过了两月,扩廓即请出外视师。是时江、淮、川蜀,已尽陷没,皇太子屡拟往讨,为帝所阻,至扩廓奏请视师,遂加封太傅河南王,总制关、陕、晋、冀、山东诸道,并迤南一应军马,所有黜陟予夺,悉听便宜行事。扩廓拜辞去讫。
会皇后弘吉剌氏去世,顺帝即册立次皇后奇氏为皇后。又因奇氏系出高丽,立为正后,未免有背祖制,当由廷臣会议,于没法中想出一法,改奇氏为肃良合氏,算作蒙族的遗裔,仍封奇氏父以上三世,皆为王爵。小子有诗咏奇后道:
果然哲妇足倾城,外患都从内衅生。
我读残元奇氏传,悍妃罪重悍臣轻。
奇氏既立为正后,母子权势益盛,免不得愈闹愈坏。有元一代,从此收场,请看下回交代。
女宠也,宦官也,权臣也,强藩也,此四者,皆足以亡国。顺帝之季,盖兼有之,而祸本则基于女宠!看此回陆续叙来,有宦官朴不花,有权臣搠思监,有强藩孛罗帖木儿及扩廓帖木儿,彼此迭起,如层峦叠嶂,目不胜接,而最要线索,则觑定奇后母子。奇后母子谋内禅,于是朴不花、搠思监,表里为奸,乘间希宠;于是孛罗、扩廓,先后入犯,藉口诛奸。倘非顺帝之素耽女宠,何自致此奇祸耶?哲妇倾城,我亦云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却说奇后母子,既怨恨扩廓,自然专伺扩廓的间隙,以便下手。扩廓尚不及防,出都南下,军容甚盛,卤簿甲仗,亘数十里。既到河南,便传檄各路将帅,会师大举。是时两河南北,总算平靖,前时受调的军马,多半还镇,如咬住、亦怜真班、月鲁帖木儿等,死的死,老的老,或内用,或罢官,收束第五十五回的将官。只关陕一带,尚有李思齐、张良弼、孔兴、脱列伯诸人,拥兵自固,隐蓄异图。会接扩廓帖木儿檄文,张良弼首先拒命。良弼曾为陕西参政,驻兵蓝田,当察罕帖木儿奉命总军,良弼已不受节制。察罕尝与李思齐联兵往攻,经元廷遣使调解,方才罢手。看官!你想察罕是扩廓的父亲,良弼尚欲抗拒,况轮到扩廓身上,那里肯低头忍受?扩廓帖木儿以镇将未受调遣,不便讨贼,遂遣关保、虎林赤等,西攻良弼,一面遣人与李思齐联盟。思齐与察罕为老友,至是要受制扩廓,意亦不平。良弼又结欢思齐,愿遣子弟为质,连兵拒守,因此思齐却扩廓使,竟与良弼相连。统有私意用事,如何可以保国?关保等进战不利,扩廓帖木儿遂亲自往攻,留弟脱因帖木儿驻济南,防遏南军。良弼闻扩廓自至,忙邀同孔兴、脱列伯等会议,推思齐为盟主,合兵防御。两下角逐,互有胜负,皇太子乘隙进言,谓扩廓奉命南征,反行西进,显有跋扈情状。顺帝乃遣使驰谕扩廓,令他速即罢兵,专事江淮,扩廓复奏,须平定关陕,然后东行,廷臣大哗。太子亦自请出征,遂由顺帝下诏道:
曩者障塞决河,本以拯民昏垫,岂期妖盗横造讹言,簧鼓愚顽,涂炭郡邑。前察罕帖木儿仗义兴师,献功敌忾,迅扫汴洛,克平青齐,为国捐躯,深可哀悼。其子扩廓帖木儿,克继先志,用成骏功,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计安宗社,累请出师,朕以国本至重,讵宜轻出。遂授扩廓帖木儿总戎重寄,畀以王爵,俾代其行。李思齐、张良弼等,各怀异见,构兵不已,以致盗贼愈炽,深贻朕忧。询诸众谋,佥谓皇太子聪明仁孝,文武兼资,聿遵旧典,奚命以中书令枢密使,悉总天下兵马,一应军机政务,如出朕裁。其扩廓帖木儿总领本部军马,自潼关以东,肃清江淮,李思齐总统本部军马,自凤翔以西,进取川蜀,以少保秃鲁为陕西行省左丞相,总本部及张良弼、孔兴、脱列伯各支军马,进取襄樊。诏书到日,宜洗心涤虑,共济时难,毋负朕命!
此诏下后,扩廓帖木儿及李思齐、张良弼等,俱不受诏,仍是互相残杀。皇太子亦留都不行,但遣人运动扩廓麾下,阴使脱离关系,自归朝廷。于是关保、貊高等,都叛了扩廓,愿从朝命。皇太子禀准顺帝,罢扩廓兵柄,削太傅左丞相职衔,仍前河南王,食邑汝州,所有前统各军,概派别将分领。扩廓帖木儿仍不受命,惟退军还泽州。顺帝又命李思齐、张良弼等,东向出关,关保、貊高等,西向进逼,两路夹攻扩廓。扩廓大愤,竟引兵据太原,尽杀元廷所置官吏,居然行逆。坐实一个逆字,书法谨严。顺帝再削他爵邑,令诸军四面进蹙,扩廓也觉势孤,由太原退守平阳。
正在难解难分的时候,忽然霹雳一声,各军瓦解,把纷纷扰扰的江山,尽行扫净,发现一个大明帝国出来!又作惊人之笔。原来河北诸将,自相争战,无暇顾及南方。那时吴国公朱元璋,搜集人材,招募兵士,武有徐达、常遇春、胡大海、俞通海、李文忠等,文有李善长、刘基、宋濂、叶琛、章溢、王祎等,先略浙东,次平江表,所经各地,秋毫无犯,人心相率归向,望风投诚。帝王之师,比众不同。
元廷曾遣户部尚书张昶至江东,授元璋为江西平章政事。元璋极陈元廷失政,难与共事,说得张昶亦被感动,竟留住元璋营中,愿佐戎幕。就是海上魔王方国珍,也因他威德服人,遣使奉书,愿献温、台、庆元三郡,只陈友谅与张士诚勾结,共抗元璋。士诚遣将吕珍,攻入安丰,杀刘福通,拘韩林儿。元璋率徐达、常遇春等,倍道赴援,击走吕珍,迎林儿归居滁州。友谅闻元璋救安丰,大兴水师,来围洪都。洪都系龙兴改名,元璋留从子文正,及偏将邓愈等协守。至友谅进攻,一面率兵备御,一面飞书告急。元璋亲率大兵往援,师至湖口,友谅亦撤围东行,渡鄱阳湖,至康郎山,遇着元璋军。元璋督兵死战,纵火焚友谅舟,友谅大败,中矢而死。是战为朱氏兴亡关键,因与《元史》无甚关系,应另详《明史演义》中,故叙述从略。
友谅骁将张定边,挟友谅次子陈理,遁还武昌。元璋遣常遇春督军进攻,自还应天,称为吴王,复率军自捣武昌,降陈理及张定边,湖广、江西诸郡县,次第荡平。友谅了。
再下令讨张士诚,时士诚所据地,南至绍兴,北有通、泰、高邮、淮安、濠泗,直达济宁。徐达、常遇春等,奉元璋命,攻取淮安诸路,连败士诚军,濠、徐、宿诸州,相继攻下。又分兵徇浙西,拔湖州、嘉兴、杭州,东入绍兴。会韩林儿死,乃除去龙凤年号。韩林儿了。建国号吴,立宗庙社稷。复命徐达等进逼平江,士诚固守数月,援尽力穷,城遂陷没,执士诚归应天,士诚自缢死。士诚了。
常遇春1330—1369,字伯仁,怀远今属安徽人,明初名将。元末参加朱元璋军,为前锋渡江取采石。朱元璋灭张士诚,北上灭元,都用他做副将军。洪武二年1369年与李文忠攻克开平今内蒙古正蓝旗东闪电河北岸。还师至柳河川暴病身死,追封开平王。
方国珍前降元璋,后又据境称雄,经元璋将汤和、廖永忠等,水陆夹攻,国珍乃穷蹙乞降。汤和以国珍归应天,未几病殁。国珍了。
嗣是取福州,拔永平,杀福建平章陈友定,复进徇广州,降广东行省左丞何真,诛海寇邵宗愚,各郡县相继归降,连九真、日南、朱崖、儋耳诸城,亦俱纳印请吏,心悦诚服。于是南方大定,吴相国李善长等,连表劝进,奉吴王朱元璋为帝。当于元顺帝至正二十八年正月初四日,载明年月日,为元明绝续之界限。行即位礼,国号明,建元洪武。一个秃头和尚居然做到皇帝,可见天下无难事,总教有心人。一班开国功臣,于是日辰刻,簇拥吴王朱元璋,出应天城,先至南郊,祭告天地,由太史官刘基,代读祝文。其文云:
惟大明洪武元年,岁次戊申,正月壬辰朔,越四日乙亥,皇帝臣朱元璋,敢昭告于皇天后土曰:伏以上天生民,俾以司牧,是以圣贤相承,继天立极,抚临亿兆,尧舜禅让,汤武吊伐,行虽不同,受命则一。今胡元乱世,宇宙洪荒,四海有蜂虿之忧,八方有蛇蝎之祸;群雄并起,使山河瓜分,寇盗齐生,致乾坤弃灭。臣生于淮河,起自濠梁,提三尺以聚英雄,统一旅而救困苦。托天之德,驱陆军以破肆毒之东吴;仗天之威,连战舰以诛枭雄之北汉。因苍生无主,为群臣所推,臣承天之基,即帝之位,恭为天吏,以治万民。今改元洪武,国号大明,仰仗明威,扫尽中原,肃清华夏,使乾坤一统,万姓咸宁。沐浴虔诚,斋心仰告,专祈默佑,永荷洪庥。尚飨!
读祝毕,吴王朱元璋,率群臣行九叩礼。礼成,乃移就黄幄,南面称尊。文武百官,及都城父老,扬尘舞蹈,三呼万岁。但见天朗气清,风和景霁,居然现出一番升平气象。自是吴王朱元璋,便成了明太祖高皇帝。标清眉目。即位后,返都升殿,又受群臣朝贺,追尊列祖为皇帝。册马氏为皇后,世子标为皇太子,以李善长、徐达为左右丞相,诸功臣亦进爵有差。
越日即下诏伐元,命徐达为征虏大将军,常遇春为副将军,率师二十五万,即日北行。大军由淮入河,直趋山东,势如破竹,陷沂州,下峄州、般阳、济宁、莱州、济南、东平诸路,迎刃即解。转旆河南,入虎牢关,大破元将脱因帖木儿,即扩廓弟。乘胜攻入汴梁。元将李思齐、张良弼等,屡接顺帝诏敕,令出潼关御南军,他偏迁延不发,至明军已入河南,不得已率兵驻潼关。渔人到了,蚌鹬危矣。不防明军煞是厉害,数日即至,放起一把大火,将张良弼营兵,烧得焦头烂额。良弼遁去,思齐亦奔还凤翔。大好一座潼关,被明军占据去了。
扩廓帖木儿闻思齐等为明军所困,乘隙东出,来袭关保、貊高,两人不及防备,都被他生擒了去。还要驱兵内犯,险些儿逼入京畿。顺帝大恐,忙下诏归罪太子。复扩廓帖木儿官爵,仍前河南王左丞相,统军南下,截击明军。扩廓乃退屯平阳,逗留不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将徐达,已连下卫辉、彰德、广平,进次临清,大会诸将,分道北攻。至德州,复合军长驱。元兵水陆俱溃,遂进陷通州。元知枢密院事卜颜帖木儿,力战被擒,不屈遇害,元廷大震。顺帝无法可施,只得集三宫后妃,及皇太子妃,同议避兵北行。左丞相失列门,暨知枢密院事黑厮、宦官赵伯颜不花等,极力谏阻,顺帝不从。伯颜不花恸哭道:“天下系世祖的天下,陛下当以死守,奈何轻出?臣愿率军民出城拒战,请陛下固守京都。”元末有此宦官,可谓庸中佼佼。顺帝尚是沉吟,偏偏警信又到,报称明军将抵京城。那时顺帝手忙脚乱,急令后妃太子等,收拾行装,一面命淮王帖木儿不花监国,以庆童为左丞相,同守京师。挨过黄昏,便挈后妃太子等,开建德门北去,待明军抵齐化门,都中已仓皇万状,淮王率着残兵,守御数日,那里当得住百战百胜的明军!至正二十八年八月二十日,明军入城,淮王帖木儿不花、左丞相庆童,及右丞相张康伯,平章政事迭儿必失、朴赛因不花,御史中丞满川,都路总管郭允中,皆死难。不没死事之臣。元亡,统计元自太祖开国,至顺帝北奔,共一百六十二年。自世祖混一中原,至顺帝亡国,只八十九年。
徐达督诸军入城后,禁士卒侵暴,封府库及图籍宝物,令指挥张胜监守宫门,不得妄入。吏民安堵,市肆无惊,当下露布告捷,由太祖传旨奖赏,并命出师西略,徐达复率常遇春等,入山西,逐扩廓帖木儿,顺道趋关中,降李思齐等。寻闻元兵犹出没塞外,乃趋还燕都,准备北伐。至洪武二年,出师拔开平,元帝奔和林,三年复北伐,元帝奔应昌。未几元帝逝世,元人谥为惠宗。明太祖以元帝顺天退位,谥为顺帝。明军又进克应昌,元嗣君爱猷识理达腊,仓猝北窜,其子买的里八剌,及后妃诸王等,不及随行,皆被获。未知奇后亦受擒否。送至应天,明太祖下诏特赦,且封买的里八剌为崇礼侯。元参政刘益,亦以辽阳降。朔漠又定,颁诏天下。四年,复遣汤和、傅友德进军四川,时明玉珍已死,子昇袭位,发兵拒敌,屡战屡败,没奈何面缚舆榇,出降军前。明玉珍父子又了。明太祖封为归义侯。于是荡荡中华,尽入大明,《元史演义》,可从此告终了。惟还有一段尾声,不能不补叙出来,归结全书正传。
先是西域分封,共有四国,自察合台汗也先不花,并有窝阔台汗地,却成了鼎足三分。应三十二回。也先不花死后,国势渐衰,至元顺帝至正十九年,察合台后裔特库尔克嗣位,复简阅军马,征服叛乱。麾下有属酋帖木儿,系蒙古疏族,强健善战,所向有功。特库尔克死,子爱里阿司嗣,与帖木儿不协。帖木儿遂占据中央亚细亚,自行建国,奠都撤马儿罕。嗣复逐爱里阿司,并有察合台汗国全土。适伊儿国汗亚尔巴孔,系旭烈兀弟,阿里不哥远孙。庸弱不振,部下多分据独立,互争不已,帖木儿又代为讨平,乘势占领,两国并合为一。只有一钦察汗国,与他抗衡。钦察汗统辖阿罗思各部,威振西方,拔都远孙月即别汗,及子札尼别汗二代,驱役阿罗思诸侯,气焰尤盛。莫斯科大公宜万一世,最得钦察汗信任,藉势营殖,后来俄罗斯肇兴,实基于此。札尼别死,篡弑相继,国又大乱,阿罗思诸侯,亦各图分立。帖木儿引军入援,镇定全境,扶立脱克达米昔为钦察汗。及帖木儿还军,脱克达米昔别图拓地,侵入帖木儿境内。帖木儿怎肯甘休!即亲率大军问罪,逐去脱克达米昔,另立一汗,叫作可里的克。表面上令他管辖,实际上仍归自己节制,仿佛近今国际法上,所称的被保护国。
帖木儿既并吞西域,复南略印度,侵母儿坦,陷叠尔黑。旋因突厥遗种阿斯曼国即今土耳其国。部长,名巴贾塞脱,连结阿非利加洲的埃及国,夹击帖木儿属地,帖木儿即还军拒战。一战破埃及军,再战擒巴贾塞脱,略定小亚细亚全境,兵威大震,遂招集蒙古各王族,大举而东,竟欲规复中原,混一区宇,仍追效那元太祖的雄图,元世祖的宏业。无如天已厌元,不使再振,这位大名鼎鼎的帖木儿,竟中道病亡,未损明朝片土。此事已在永乐年间,他日演述《明史》,再当详细交代,本书至元亡为止,不过应二十四回,及三十二回中,曾叙及西域四汗国事,若非补入此段,反似上文虚悬,无所归结。看官如嫌简略,请看日后出版的《明史演义》,自知分晓。小子欲就此搁笔,惟尚有俚句四首,录述于后,作为全书的总束,看官不要诮我画蛇添足哩!诗曰:
开疆容易守疆难,文治无闻运已残。
八十九年元社稷,徒留战史付人看!
累朝佞佛太无知,释子居然作帝师。
果有如来应一笑,百年幻梦被僧欺。
到底华夷俗不同,上烝下乱竟成风。
濠梁幸有真人出,才把腥羶一扫空。
大好江山付劫灰,前车已覆后车来。
须知殷鉴原非远,试看全书六十回。
本回为结束文字,故于元末各将帅,及东南诸寇盗,一齐叙过,如风扫残云,倏然而尽。至后段述及四汗国事,亦随叙随略,传所谓其兴也勃,其亡也忽者,文境殆似之矣。或谓如许大事,一回了毕,究嫌太简,不知朱明之平定南方,应属诸《明史》中,细评中已屡次说明。至若帖木儿之奄有西域,亦在元亡后数十年间,必欲于此详述,试问元、明两代,将从何处分界耶?故宜详者不厌其烦,宜简者不嫌其略,著书人固自有深意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1206年铁木真即汗位,称成吉思汗,建立大蒙古国
1219年蒙古远征中亚,后灭花剌子模
1227年蒙古攻灭西夏,成吉思汗去世
1229年窝阔台继汗位
1234年与南宋联手攻灭金朝
1236年蒙古国发动东、西、南三个方向的远征,发展为世界帝国
1241年窝阔台去世,死后蒙古陷入王位争夺
1246年贵由即位为汗
1248年贵由汗去世
1251年拖雷长子蒙哥汗即位
1259年蒙哥汗西征四川被击伤,死于军中
1260年蒙古再次陷入王位争夺,忽必烈即位,后改国号为“大元”,即元世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1278年蒙古军攻占厓山,南宋灭亡
1294年忽必烈去世,太子真金早死,其孙铁木耳即位,是为成宗
1307年成宗去世,海山即位,是为武宗
1311年武宗去世,其弟爱育黎拔力八达即位,是为仁宗
1320年仁宗去世,其子硕德八剌即位,是为英宗
1323年英宗及宰相拜住等被刺杀;同年,真金长孙也孙铁木儿率军杀死叛臣称帝,是为泰定帝
1328年泰定帝去世,图帖睦尔即位,是为文宗,同年其兄和世
1332年明宗去世,立和世
1351年刘福通、韩山童起兵抗元,随后郭子兴、张士诚等势力纷起
1368年朱元璋攻占北京,惠宗北逃,建立北元
1388年蓝玉北伐,北元国势大衰,不再使用北元年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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