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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跟她们见过面吗?”
“小时候见过一回。”
路嘉洋一时没应。
江元洲忽地停下手头动作,从后将路嘉洋搂住,脑袋搭到路嘉洋肩头:“哥在担心我吗?”
路嘉洋有话直说:“毕竟之前一直没有交集,她们又是直接邀请你到家里。”
他说着也停下动作,低头看江元洲。
江元洲就势抬头亲他,说:“那哥陪我一起去吧。”
·
周六是个艳阳天。
海市难得没下雪,可化雪天比下雪天还要冷。
临出门,路嘉洋发现昨天落买了样东西——围巾。
七中的校服领口很高,拉链拉到顶,风根本灌不进去。
因此江元洲平时上学根本用不到围巾。
可常服鲜少有这样的设计,路嘉洋只好先翻出一条自己的,让江元洲先围上。
到叶翡遥家,门被从里面拉开,看见那出现在门内与叶翡遥有三四分像的女人时,路嘉洋瞬间回忆起来。
他与女人是见过的。
不止一次。
几乎每次都是路嘉洋去时,碰上匆匆离开的女人。
路嘉洋去墓园的时间一般都是早上,而女人更早,显然是想要避开其他来墓园探望的人。
说不清缘由的,路嘉洋想起那束每年都会见到的向日葵。
江元洲提前跟叶翡遥说过会和路嘉洋一起来,因此谭雪青见到门口站着两个人时,面上并无惊讶。
她似乎也认出路嘉洋,很轻地冲路嘉洋笑了笑。
“快进来,”女人温和的声音响起,“外面冷,遥遥去买东西了,很快就能回来。”
门口已经摆好两双崭新的男士拖鞋。
路嘉洋进到客厅,发现室内的装修很是简单,摆设也不多,看起来像是临时租住。
谭雪青将两人往沙发处领。
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个不小的盒子。
“当年收拾下来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我在那屋子里没住太长时间,很快也和叶……一起搬走了,当时搬走时也比较匆忙,不知道有没有落下的。”
江元洲看向她道:“谢谢。”
听到江元洲道谢,谭雪青看着眼前初长成人,挺拔俊美的少年,忽然红了眼眶。
她连忙应道:“不用谢的,是阿姨该谢谢你才对。”
她抬手遮掩去眼眶中的泪意,又道:“小……小洲你和你哥哥先看看,阿姨厨房里还在烧菜,只剩两个菜了,很快就能吃上午饭了。”
江元洲点头,谭雪青便转身往厨房里去。
路嘉洋拉着江元洲到沙发上坐下。
见江元洲盯着盒子一时半会没动,路嘉洋抬手,主动将盒子打开。
近午时分,客厅阳光正好。
当阳光洒下,照清那一盒子五颜六色的玩具与书籍时,路嘉洋有一瞬愣怔。
他自遇到江元洲起,江元洲周边的一切几乎都是灰白的。
卧室的床铺是灰白的,卧室的壁纸是灰白的,甚至连遮光帘都是暗淡的颜色。
没有玩具,只有书。
路嘉洋过去一直以为是江和雅发现江元洲太过聪慧,不似寻常孩童喜欢玩乐,因此便只给江元洲买江元洲喜欢看的书。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江和雅曾经,也试图给过江元洲一个五颜六色的童年。
路嘉洋将手里的盖子放到一旁,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身侧的江元洲。
江元洲垂着眸,表情里并无惊讶。
他俨然是还记得不少幼时的事。
忽地,江元洲抬手,拨开陈旧的拨浪鼓、玩具车和几本童话故事,从底下翻出了一本相册。
谭雪青将盒子里的东西全都保管得很好。
所有东西尽管陈旧,却不染一丝纤尘,明显是经常会拿出来好好擦拭,而非收拾了便丢在一处十几年不管。
相册本挺大,跟路嘉洋家里那本差不多。
封面是一个被抱在臂弯里的大眼睛婴儿,右下角有一行漂亮的字。
——2005年6月18日,我的宝贝出生啦!
路嘉洋抬手,轻抚小孩圆鼓鼓脸颊,轻声道:“我们小洲刚出生就这么漂亮。”
江元洲握住他手:“哥刚出生也很漂亮。”
路嘉洋刚出生的照片就贴在家里那本相册的第一页。
江元洲这话倒是说的不假。
路嘉洋刚出生时的确很漂亮,漂亮到当时几乎整个妇幼科室的医生护士都知道他。
就连近几年,路泓慷闲扯时还会提一嘴:“你不知道,你刚出生那会,我和你妈是又喜又愁啊!那会都说刚出生的小孩越皱巴长大了越好看,你一出生皮肤就水灵水灵的,我和你妈在你上高中前是天天怕你长残呐,还好,我儿子命里带帅。”
江元洲翻开相册,第一页贴了三张照片。
两张是找影楼拍的艺术照,另一张是张合照。
合照里除去江元洲和江和雅,还有两个路嘉洋也认识的人。
江棋瑞和宋思玺。
年少时的江棋瑞和宋思玺,大抵就十三四岁。
照片里江和雅站在摇篮左侧,手搭在摇篮边上,一脸慈爱低头看摇篮里漂亮的小孩。
江棋瑞和宋思玺站在摇篮右侧,肩抵着肩。
宋思玺大咧咧揽着江棋瑞肩膀,另一只手在脸旁边比了个耶,笑得一脸灿烂。
江棋瑞则有几分拘谨。
照片里的江棋瑞和路嘉洋这些年见过的江棋瑞截然不同。
少年青涩的脸庞上不见一丝冷酷与干练,他有些瘦,垂眸悄悄看摇篮里的小孩,一副想去触碰又不知该如何下手的模样。
右下角照样是一行黑字。
——小瑞带着朋友来参加小洲的满月酒了,他看起来交到了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太好了。
往后翻去,江和雅同每个深爱着孩子的母亲一般,喜悦地记录着孩子的每一步成长。
直到翻过几十页后,照片里的小孩忽然出现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安静得了无生气。
尽管路嘉洋见过无数次这幅模样的江元洲,可再看见,心底仍是揪得疼痛不已。
江元洲应该是在这时候被发现的先天性心脏病。
右下角有一行被泪水模糊的字迹。
——没关系,不管小洲是什么样,妈妈都会一直爱着你,陪着你,守护你健健康康长大。
江元洲翻页的手停下。
停在这一页,久未再动。
直到路嘉洋抬手,将他微凉的手包裹。
往后翻去的页数里,江元洲在医院的照片占据了大半。
后来大概是病情稳定,又回到了家中。
然而一张张照片,路嘉洋这个翻阅者都能在翻阅途中发现一个非常明显的问题,更别说是作为记录者的江和雅。
照片里漂亮到不似真人的小孩,从来没有表情。
他总是静静望着镜头,黑曜石般的眸中不见一丝情感起伏。
而那么多的照片记录里,他也一直是一个人。
路嘉洋幼时的照片记录,虽然大多是他自己,但偶尔也会有几张他和别的孩子一起玩耍的照片。
他总是孩童中的被簇拥者,孩子王一般,三天两头领着一堆人去干这干那。
而江元洲的所有照片,都是他自己一个人。
或是安安静静坐在某个角落捧着本书,或是坐在窗边,静静眺望窗外。
路嘉洋又一次看到了江和雅写下的那句话。
——没关系,不管小洲是什么样,妈妈都会一直爱着你,陪着你,守护你健健康康长大。
这一次没被泪水打湿,只是写得很重很重,重到接连的两三页,都是印下的字迹。
再往后翻去,照片里的小孩逐渐与路嘉洋记忆中初次遇到的小孩重叠。
最后一张照片,是差不多四岁的江元洲,坐在一堆五颜六色的玩具中间,手里却捧着一本名字又复杂又长的书。
应该是拿相机的人在叫他。
他捧着书,抬起头,静静朝镜头望来。
这一瞬在相机下化为永恒。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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