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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四楼到一楼大厅缴费，左右不过十几分钟时间，宁钺却不知道，这一去原来就是永别。

“先生，很抱歉，病人心跳已经停止。”医生说。

手里的提着的单据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宁钺在医生说完之后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愣在那里，眼里的泪水已经哭干，可每个毛孔都在无声的哭泣，一种缥缈的幻灭姓的悲哀，在很远的一瞬间抓住了他的心灵。

医生点点头，叹了口气，转身从几个人面前穿过走进了病房，给护士交待着后面要注意的事情。

宁钺好久才抬头艰难地往病床上看了一眼，两个护士沉默地正撤下各种仪器的管子和线。

李振新开口想说什么，宁钺咚地一声跪在病床前，他垂下头，伸手抓着床单，抓得很紧很紧，指尖几乎要将床单抓破。

眼泪掉在地上，啪嗒，啪嗒，像是在下雨。

“妈……”

这是他最后发出的声音，沙哑又难听。

丧葬的事情李振新出了不少力，宁钺很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

李振新拍拍他的肩膀，“节哀。”

葬礼那天晚上，宁钺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桌上是几个空酒瓶，他手里还拿着一瓶，仰头狠狠地灌了下去。

他没沾过酒，喝了这么多却依旧没有倒下，想来也是天赋异禀。

你凭什么还活着？

他问自己。

爸爸是因为你死的，现在妈妈也被你害死了？

你还有什么脸再活下去？

宁钺，你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就该去死！

宁钺摇摇晃晃地从厨房里拿了一把刀，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一下，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毫不客气地划了下去。

或许是酒精作用，他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疼痛。

真好，可以解脱了。

他没死成，被邻居救了。

“小小年纪的怎么这么想不开呢。”护士一边给他扎针一边说着，“世上有那么多值得留恋的事呢，你仔细想想。”

宁钺古井无波的眸子闪了闪，护士走后，宁钺打开了手机，点开通讯录，看着那个被人工置顶的名字，一瞬间突然很想很想听到他的声音。

那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了。

他颤抖着按下去，一秒，两秒……

“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sorry……”

他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艰难地，决然地删除了那串数字。

从医院回到家，李振新和宁心提着一堆东西上门，宁钺对于他们是感激的，强打着精神招待。

宁心接过他递过去的茶，从包里掏出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宁钺瞳孔一缩，宁心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钺钺，这是你的东西吧？”

第73章 人言可畏

“是。”他说。

宁心和李振新对视一眼，又担心地说道，“姑姑不小心看到了里面的内容，钺钺你……”

剩下的话没说完，宁钺却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李振新适时插/进来，“我和你姑姑都觉得很意外，钺钺你到底是不是……”他顿了一下，“同性恋？”

宁钺心一沉，好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李振新皱眉，“那那天你和嫂子发生争执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宁钺握紧拳头，指尖几乎嵌进肉里，他没有说话，却更像是无声的默认。

宁心说，“姑姑姑父今天是有些事情想找你帮忙。”

“你妹妹婷婷马上上小学了，我和你姑父商量啊，打算在市里买套房，把她接过来城里上学，你觉得怎么样？”

“嗯。”

“你也觉得挺好是吧。”宁心笑眯了眼睛，很快她又皱了皱眉，话锋一转，“不过你也知道，现在的房价太吓人了。”

话说到这份上，宁钺也清楚他们此行目的何在了，他不由想起了六年前，他爸爸去世后不久，这两人也是这样迫不及待的上门借钱。

“姑，我今年上大学。”他说。

李振新说，“是啊，你也是大人了，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你是要去外省念书吧？”

宁钺没说话。

宁心接了下去，“你还年轻，可以去大城市看看，以后大学毕业了还可以在那里工作定居，多好啊。”

宁钺静静地听着，其实李振新一家人和他们家这些年往来很少，除了时不时向他们家借钱以外，逢年过节甚至连个电话问候都没有。

宁心看宁钺还是没有反应，索性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你看你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直接卖了套现吧。”

“这小区治安不错，离学校也近，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和你姑父商量着如果你要卖不如直接卖给我们，价钱上面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宁钺看着他们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只觉胃里一阵阵犯恶心，原先所有的感激都随着这段话消失殆尽。

他问，“你们打算出多少？”

李振新说，“五十万。”

“我特意找人查过了，你家这套房子算下来也就四十万左右，不过你姑父觉得你不容易，所以又加了一些。”宁心说着还叹了口气。

宁钺只觉得可笑至极，名城好歹二线城市，一百多平的房子加上装修居然只值区区四十万？

宁心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应，对上他那张和邴曼兰酷似的脸，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态度也没了刚才的和颜悦色，“你想好了吗？”

宁钺摇头，“不卖。”

李振新脸色一变，宁心脸也一下黑了。

李振新观察着宁钺的脸色，道，“钺钺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们过两天再过来看你。”

“心心，我们走。”他说着，又把笔记本推到宁钺面前，笑着说，“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吧，下回可要好好收好了。”

宁钺表情一变。

宁钺回头看了一眼，最近他总觉得有人在看他，可每当他看回去的时候，那些人又会很快的收回视线，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陈阿姨，一屉包子一碗豆浆。”

他照例来到陈阿姨摊子前，陈阿姨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对他露出笑容，反而用一种很复杂的神色看着他。

宁钺没有注意，接过打包的早点，“谢谢。”

“哎等等……”陈阿姨叫住他，宁钺回头，她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只叹了口气。

这样的异常不止发生在陈阿姨身上。

在帮一个小男孩取回挂在树上的气球，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后，小男孩的奶奶迅速冲了出来一把拍开他的手，把孩子拉到她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宁钺开口想解释自己并没有恶意，奶奶却是递给他一个厌恶的眼神，“变态。”

宁钺整个人僵在原地。

奶奶蹲下来警告小男孩说，“以后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

小男孩不服气地反驳，“他是宁钺哥哥，不是陌生人！”

“他比陌生人还可怕，他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奶奶厉声道。

小男孩还想说话，他奶奶却硬拉着他离开，绕过他的时候，仿佛是在避什么瘟疫。

宁钺在原地沉默了很久，直到手里的包子都没了温度。

他终于明白了那些或好奇或厌恶的打量，陈阿姨的欲言又止又是为了什么，在他们严重，他是一个同性恋，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听说了吗，邴曼兰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什么是同性恋？”

“就是说他……喜欢男人。”

“喜欢男人？我的天啊，这不是变态吗！”

“可不是吗，平时看他还挺聪明的，没想到却是个有病的，真是没想到。”

……

数不清的议论声在宁钺耳边响起，他渐渐开始分不清那些是他的幻觉还是真实，他想说同性恋不是病，他也不是病态，可是他不敢……

“我啊，告诉你们知道秘密，邴曼兰出事儿那天，我可是听见了他们家传来的争吵声，好像就是因为这件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