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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母亲不在家，肯定还在外面出摊，万章冰接了一大碗凉水灌下肚，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长长的喘了口气--在火车上站了八个多小时，又步行了几公里，就算是个铁人也该感到累了。

一阵凉风穿过窗户吹进来，半空中还飘着几张纸屑和塑料袋，万章冰皱了皱眉，起身把窗户关上。

看样子要变天了，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带雨衣。

万章冰推开母亲卧室的房门，从床底下拉出盛放雨具的纸箱，拿出两件雨衣，正准备把箱子推回去，却瞥见一把伞下面好像压着一个档案袋，他把袋子抽出来一看，上面写着卫水县人民医院。

万章冰心一沉，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纸张，最上面一张薄薄的A4纸，是一张诊断证明，上面的检查结果他看不懂，但最终的诊断结论写的是：慢性肾脏病（CKD 3 期）。

慢性肾脏病是由各种原因导致的肾脏结构损伤或功能下降，3期已经属于慢性肾衰竭的进程，4期称为尿毒症前期，5期则是尿毒症。

万章冰的姥爷就是死于尿毒症，他至今仍记得姥爷去世时，被病魔折磨的形销骨立的样子。

第21章 检查

他母亲进了屋，把围裙摘了放在饭桌旁边的椅子上，一眼就看到了桌上装着诊断报告的档案袋！

她一惊，下意识的拿起来就要藏，“妈！”

万章冰从厨房里出来，眼圈红红的，“别藏了，我看过了。”

“你！......你怎么随便翻东西呢？！”他母亲手足无措的拿着袋子站着，生气的皱着眉头，又不敢直视儿子的眼睛，让万章冰格外心疼。

“妈”，万章冰走过去，把报告扯过来：“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在吃药？”

他母亲一怔，随即明白万章冰没有追究她隐瞒病情的事，心里一松坐到椅子上，故作轻松的说：“吃了，一直吃着呢，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

“上次确诊之后，是不是一直没有复查？”

万章冰坐到母亲对面，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以免引起母亲的不适和恐慌。

他母亲讪讪的笑笑：“医生说吃药就行了，没事，不是什么大毛病，看把你紧张的。”

“那就好”，万章冰顺着话头，看似随意的说，“明天我们去复查一下，看药量需不需要调整，或者需不需要换药，听说一种药吃的时间久了，会产生抗性。”

他母亲看了一眼万章冰，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到：“不用了吧，我没觉得哪里不舒服，检查又得几百块钱花，这段时间学校放假，菜市场那边摆摊的又多......”

万章冰鼻子一酸，连忙扭过头将泪水憋回去，起身去厨房继续削土豆：“妈，我有钱，去学校的时候不是带了小一千块钱吗？学校里有勤工俭学的工作，辅导员已经给我安排了，开学以后还可以做家教，而且，A大的学生在A市非常受欢迎，校园的公告栏上有好多兼职，总之，你不用担心钱的事。”

“你一个小孩子，能挣多少钱，再说了，我哪能花你的钱啊！”他母亲低声嘟囔了一句。

万章冰耳朵贼灵，被这句话激的血气上涌，“砰”的把土豆摔在地上：“妈，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是不是要把我一个人留在世上，你要是不在了，我一个人苟活着做什么？！”

他母亲吓一跳，从椅子上站起来，像做错事的孩子：“我就是觉得，我......”

她想说，觉得自己即使不治疗也可以活到万章冰大学毕业，当初他姥爷得这个病，前前后后折腾七八年才去了，她比他姥爷年轻，应该可以.......

但是，作为活生生的人，亲口谈论自己的死期，她还是有些讲不出口，而且，万章冰这孩子看似瘦弱柔和，实则十分要强，做事果决说一不二，她拗不过。

检查结果不太好，有加重的趋势，万章冰和医生聊了许久，直到后面等待的患者有了情绪才离开。

他拿着诊断报告和新取的药，一言不发心事重重的走在前面，他母亲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生怕惹万章冰生气。

初中毕业的时候，万章冰就有过休学的经历，全县第一名在他眼里一文不值，直接撕了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后来他大姨父把他从工地上强行拽回去，又帮他母亲在城里落脚，干起鸡蛋灌饼的小生意，二中校长亲自找到他，承诺学费全免，每月再发二百元补助，万章冰才去了二中上学。

万一万章冰又要退学怎么办，他十八了，即使他大姨父来，也不一定能把他劝回去！

第22章 筹谋

唉，这么优秀的孩子，跟着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万章冰想了一路，让母亲天天坐家里歇着她肯定不同意，但是鸡蛋灌饼绝对不能再卖了，医生说了，这个病不能劳累。

但是，母亲这样的文盲，能干点什么呢？

打扫卫生？当保姆？去饭店刷碗？可这些干起来也不轻松啊！

万章冰一直蹙着眉头，他母亲大气不敢喘的坐在一边，直到万章冰问她，有没有什么特长？

她愣了愣，她能有什么特长，无非种地，薅草，养猪，如果做鸡蛋灌饼算特长的话，那就这一个吧。

万章冰叹口气，揉了揉眉心，不死心的问她：“你结婚之前，就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之类的？”

他母亲打开了思路：“那时候喜欢绣花，方圆几个村属我绣的最好，这......算特长吗？”

“当然算！”

万章冰猛然想起来，二中学校旁边就有一个小绣房，承接一些衣服上的刺绣，做扇面之类的，每次放学经过，都能看到几个妇女坐在院子里绣着什么。

她母亲其实很聪慧，心灵手巧，坐着绣点东西，也不算累，这个能行！

万章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母亲，鼓励她去试试。

虽然已经多年不拿绣花针，双手也因为劳作变得粗糙不堪，好在老板人不错，而且万章冰的母亲讲起绣花的针法头头是道，最终老板决定可以来干活，但是第一个月只有五百块钱的最低工资，从第二个月开始按件算提成。

比起卖鸡蛋灌饼，钱少了些，但万章冰还是很高兴，替他母亲一口答应下来。

安顿好母亲，万章冰第二天就回了学校。

家很温暖，但已不是他能想呆多久就呆多久的地方。

回到学校，他径直去了公告栏，之前他曾漫不经心的扫过几眼，现在需要认认真真的找一找有没有适合的兼职。

母亲的病已经进入不可逆的阶段，现在还能靠药物，以后就只能靠透析了，医生说，届时每周需要透析两到三次，每次最便宜的也得二百元，他得提前做好准备。

万章冰将边边角角的小广告全部看了一遍，筛选出一个夜间KTV服务生的工作，晚上六点到十二点，离A大不远，步行过去也只需要二十分钟左右，一个小时5块，算下来一个月就能有将近一千块钱的收入。

他又记下好几个家教，想着如果能再带几个学生，一个月差不多能赚到两千块钱，除去必要的伙食费，争取每个月存下一千五，这样一年下来就能存下小两万呢！

想法很好，不过很遗憾，家教这种轻松钱又多的工作，十分抢手，一般当天贴出来，当天就被人抢走了。

不过万章冰倒没觉得多么可惜，家教这种工作，公告栏里一周能更新好几个，以后多多关注，肯定能碰上，关键是KTV那个工作。

他回宿舍洗了洗头，换了一身衣服，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那是他出去比赛的时候，学校给他买的，也是他唯一一件正装，下面换上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这是他唯一一条超过五十元的裤子。

万章冰站在刘小波的大衣镜前看了看自己，除了脚上那双鞋比较寒酸之外，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的，这个形象去端茶送水应该没有问题。

KTV的应聘很顺利，对方只看了一眼身份证，确认年龄够，就给了他一张报名表，然后拿着表去找人事签合同交押金领衣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