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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晃了晃手中的长枪,仰着头便朝那城楼上的老者叫阵道:

“啧啧!还真别说,你瞧瞧,这两个小公子果真同谢将军你像得很呐!只可惜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连个全尸都留不住喽!”

贺长澜的话里尽是嘲讽,隐约携着若有若无的嫉恨。

说着说着,他的唇畔勾起抹狰狞恶毒的笑来,只将红缨枪状若无意般轻轻一甩,便将枪尖儿上的两颗首级丢进了黄土里。

“有趣,有趣!”

望着两颗头颅骨碌骨碌滚了很远,贺长澜挑眉吹了个悠扬的口哨,而后驱马踏了上去,让马蹄反反复复地踩着,嘴里嘲笑道:

“谢凌风啊谢凌风,你可真是不识好歹!我诚心诚意地在城外等了你两日,杀了你两个儿子,可你竟学那姜太公,仍有那‘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气魄,佩服,佩服啊!依我看,谢老将军不如早早投诚我大邶,您老已年过半百,拼死拼活搭上命多不值当,我大邶国君仁德,若是你肯归降,陛下定会体恤你膝下无人,给你封个一官半职,你何不寻个好去处颐养天年呐?”

“畜牲!逆贼!我谢家儿郎为国战死沙场,是为死得其所!岂能向尔等叛国逆贼俯首称臣!又怎能让你这般肆意折辱!”

望着儿子的尸首被眼前人这般凌辱,那被唤做谢凌风的老者再也按捺不住滔天恨意,只于城楼之上怒吼出声。

他此刻满目尽是猩红血色,心中的愤怒悲恸无处宣泄,只得抬臂猛地掼了掼手中红缨枪,从喉咙里颤抖着哼出一声冷笑,冲着城楼下那畜牲狠狠地啐了一口:

“呸!去你娘的大邶?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大泱将士只识得一位陛下!西南王傅准那厮做的甚么春秋白日梦,竟胆敢拥兵谋逆!谁知道他那假龙椅上坐着的又是哪儿来的杂毛野种!今日我谢凌风纵然身死,也绝不让尔等宵小踏进这潼城一步!”

言罢,两行滚烫的热泪从谢凌风的沟壑纵横的脸颊上滚落,他望着两个战死儿子的首级,又抬眼看了一眼守城的弟兄们,伸手郑重地接过副将递过来的战甲,将银甲套在自己那副历经沧桑的身躯上,只将手中握着的长枪向空中一扬,冲着麾下将士们撕心裂肺地吼出一声:

“潼城守军听令,今日随我誓守潼城!杀尽叛贼霄小,城破我亡!城破我亡!杀啊!”

伴随着谢凌风一声令下,城楼上的战鼓忽然如同暴风骤雨般轰然炸响,那是守军象征着冲锋的号令。

东西侧翼城墙上的战鼓声声呼应着,咚咚咚咚!

一时鼓声震天,配合着潼城守军的怒吼声,灌响整个天地!

“潼城守军得令!杀尽叛贼霄小,城破我亡!城破我亡!”

“潼城守军得令!杀尽叛贼霄小,城破我亡!杀啊!杀啊!”

城中将士们眼含热泪,却无一人退缩。

消歇的战鼓重新被敲响,倒伏染血的旌旗复又高高扬起,伴随着足以地动山摇的怒吼声,城楼上空霎时万箭齐发、城楼下登时血肉横飞,只见空中滚滚火石下落,骨碌骨碌地碾向涌上来的西南叛军,却依旧难以抵挡那城楼外上万骑兵!

城破之际,城中余下的千名潼城守军如同浪头般向涌来的叛贼冲杀而去!

一道鲜血划过天际,紧接着是接连不断的刀尖刺入皮肉的粘稠声响,惨叫声与嘶吼声此起彼伏,人在战场上化成了嗜血的野兽,无数种声响混乱地交杂在一起,将这阴沉沉的天地衬得仿若地狱。

谢岑苒听着城门外的厮杀声,强忍着眸中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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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头望着身后跟随着的百姓,只咬着牙将火把丢至仓廪中。

只听得“唰啦”一声。

无情的火舌瞬间吞噬了仓廪中的粮草,燃烧得噼啪作响。

炽热的火光照亮了每一位百姓的面庞,他们仰头朝着潼城城门的方向,双手合十默默地为守城的将士们祈祷,无不流下了悲恸的泪水。

“乡亲们,跟着我走罢!”

谢岑苒朝百姓们低声道,转身最后向城门处望了一眼。

闪电终是嘶鸣着划破黑云,雨点儿哗啦啦地砸下来,冲刷着死去将士们身上的脏污,鲜血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的战场之上。

伏尸满地,流血飘橹。

两千潼城守军同西南叛军鏖战了一天一夜,最终,全城将士以血肉之躯殉了潼城。

东方初晓,谢凌风手中拄着红缨枪,挺直着背脊立在在潼城城门处,身侧的叛军死相凄惨,尸首四处歪着,可见谢老将军当年的骁勇。

“呦,这老不死的竟然还活着呢?”

贺长澜略显惊诧地张大了嘴巴,只迫不及待地翻身越下了马背,好奇地对上了谢凌风那双睁大的眸子,微微弓下了身子,眯着眼睛凑近端详了一会儿,这才笑着吁了一口气。

“谢凌风啊谢凌风,你死都死了,还站在这儿吓唬谁呢?如今大势已去,你呀,也该瞑目了!”

只见那谢老将军的胸膛上填了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窟窿,身上的血已经彻彻底底地流干了,却仍旧瞪着双可怖的眼睛直直地朝前方怒视着,至死也不肯朝叛军跪下身去,远处看着倒真像是活着一般。

贺长澜将谢凌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随手不耐烦地接过身后的兵士递过来的短刃,不自在地替人合上了那双虎目,亲自伸手将头颅小心翼翼地沿着脖颈割了下来,吩咐着手下将那颗可怖的脑袋收起来,却被渗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哎呦,真是傅良轩养得一条忠心的狗!可像你这般忠心的狗,历来都落不得甚么好下场!”

他一边掏出巾帕细细地擦拭着手指上沾染的血渍,一边瞟着谢凌风的尸体喟叹出声:

“若真是细究起来,当年你同我爹贺镇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论辈分我怕是还要唤你一声谢世叔呢!谢凌风啊谢凌风,你还真是同我爹那榆木脑袋一个样儿!日日讲什么忠诚,仁义?如今还不是落了个满门被屠的下场?所谓以身殉国,照我老不过是螳臂挡车的笑话儿罢了!喏,我就不会这样喽~”

贺长澜摇摇头嗤笑出声,抬枪重重地敲上谢凌风的背脊,试图让那具失去了头颅的尸身跪下,可任凭他怎样敲打,谢老将军的尸身仿佛长进了地里,未曾倒下。

谢凌风的长枪被他深深地插进了泥土里,枯黄苍老的右手依旧紧紧地攥着红缨枪,那杆随着谢老将军征战多年的长枪,支撑着他早已僵硬的尸身,纹丝不动地屹立在城门处。

贺长澜背脊上忽地窜出阵阵冷汗,不知为何竟是猛地一个趔趄,险些就此跪下身去。

炽热的阳光驱散了潼城上方的乌云,落在谢凌风将军与守城将士们的尸身之上。

他们的脊梁依旧不折不弯,以铮铮铁骨守在潼城的城门处,仿若一座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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