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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安一瘸一拐打来热水,徐舒意帮他冲了一碗速食蛋花汤,搭配新煎好的肉包子,陆子安像是饿久了,大口大口吃得特香。
中午的云藏牛汤面白吃了。
徐舒意看着一阵儿,便噗嗤笑起来。
陆子安含着包子问他笑什么。
徐舒意心想好像自己家里养着的一只小狗狗,嘴上说,“没什么,你快点吃,待会儿我帮你针灸一下。”
陆子安安静地任由徐舒意施针,仿佛沉迷于此刻的静默,连直视徐医生的表情都软到不像话。
徐舒意专心致志地往他的右腿施针,实际上暗中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说不好奇是假的。
徐舒意一直耐心等待陆子安揭开身世秘密的一天。
陆子安的心防俨然极重,嘴上嘻嘻哈哈,但若讲出背后隐藏的故事,恐怕要用改锥撬开这人的嘴巴。
徐舒意不是很确定,自己在超市帮他付了钱,陆子安便理所当然地赖着他,当他做大恩人。
肯定还是有点其他缘由的。
徐舒意道,“你的腿,我建议做物理牵引,包括你的胳膊。”
“我当初其实能看出你这两处的骨折不像是旧伤,你瞧,你一拖再拖的,不肯去大医院治疗,现在右腿是弯曲的,手臂也是弯曲的,真的很可惜,你今年才23岁。”
“我才不要离开云藏,这里挺好的。”
陆子安躺平笑道,“小意,你可能觉得23岁是个正青春年华的岁数,可在我心底,我好像一个耄耋老人,只想着能混一天是一天了。”
因为要针灸,陆子安将腿子脱掉,微微掀开的毛衣底下,依稀能看出他的腹部往上还有两条恐怖的刀疤。
徐舒意有时候觉得他是不是被那种所谓的江湖仇杀追击,才不得已藏到了云藏来。
徐舒意故意反问,“你不会是什么有犯罪前科的吧?”
陆子安哈哈大笑,笑得几十根银针一起颤动,“我只是没有身份证而已,若是我真的作奸犯科了,小意你第一个报警抓我。”
人虽是笑着,徐舒意反而能看出他的眼神依旧在逃避问题。
又是一个嘴硬的顽固家伙。
徐舒意帮他取了针,用碘伏药棉将针孔擦拭消毒。
感觉今晚跟这个人也套不出更多的话,徐医生准备收拾一下先回自己房间去了。
临走前,陆子安换好裤子,从床上坐起来,看起来吞吞吐吐的。
徐舒意道,“我们也算认识一年多了,其实你想讲什么,只要不过分的,我都愿意帮助你的。”
陆子安嗫嚅了一下,最终没能突破自我,将话咽回去道,“没事,小意你累了一天了,赶紧去休息吧。”
徐舒意推门出去,又往回倒退进来,特别强调,“我比你大好多岁,叫徐哥,听见了吗?”
陆子安露出苦笑,“可你看起来要比我小嘛。”
“胡说八道。”徐舒意摸了摸自己苍白的面颊和微干的嘴唇,高原的寒冷快要送给他一副饱经风霜的红脸蛋了,讲什么看起来年轻。
只听得徐舒意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依稀有人跟他在打招呼,问他怎么回来这样晚。
陆子安躺在床上,一点点将徐舒意残留的气味吸入肺腔,久久回味,而后苦闷地笑了笑。
轻说,“徐医生,你不记得我,可是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
第56章
那个外科的主治医生的小道消息很准, 五月份的云藏刚露出些暖意,肃南部四周的薄雪消融,冻土逐渐露出生命力顽强的野草繁花。
县城外的预制厂已经建设完毕, 大型的沥青混凝土拌和站也准备就位,路基路面摊铺机械陆续登场, 机器与斑驳的陈旧路面互相摩擦、碰撞出嘈杂的声响从最东边传来。
原本便显得拥挤的路段在未来的几个月内会愈发狭窄, 乱七八糟的车只能勉强通过,暂时给生活带来一些不便利。
徐舒意照例奔波在手术室与病房之间, 偶尔也得去门诊看病。
在龙城的时候他不怎么爱喝水,反而到了云藏总觉得嘴苦,习惯性喝点当地的甜味奶茶,最主要是高原地区不要随便感冒发烧,多喝点水总是没有什么坏处。
徐舒意端着盛满甜奶茶的保温杯, 站立在三楼的窗前,直望着光秃秃的医院门前, 拥挤的车道和攒动的人影。
虽说这里的生活艰苦,人员稀少,比起大都市缺乏一些生机勃勃的力量,但也能忙里偷闲地站在原地,没有高大的建筑遮挡阳光,视野辽阔又敞亮。
所以救护车鸣响着警笛,高音与平音来回循环,白亮的车身混在车道里还是挺显眼的。
依照现在的路况,人们还是竭力给救护车让路了。
不知道谁提前给打了电话,或者是什么要紧的情况发生, 医院里的护士们居然抱着氧气袋冲出大门,狂奔到救护车旁去接人。
若说能坐救护车送医院的, 绝对都是病到不轻的,连带远远站在高楼上的徐医生,打从心底也一阵没理由的慌张。
只见救护车的后门扯开,先走下来一个身高马大的壮汉,即使穿着薄羽绒服,依旧能看出那身架子骨不似凡人。
而后从救护车里推出来的病患已经被护士接手,直接将氧气面罩给平板床上的修长人影戴上。
跟在救护车后面还来了七八辆车,有像前面那样的壮汉,也有戴工地安全帽的,还有穿西装的。
徐舒意抿一口甜茶,心说难道是附近的工地发生意外了?
他倒不是爱围观的个性,不过在医院里发生的绝无小事,本着医生的天生责任感,仍旧将保温杯放好,主动从三楼下去到二楼。
二楼的心肺内科吵成一团了,一个外套工地大衣,内穿西装,塞到臃肿的胖男人喊,“大夫!大夫!这位可是从龙城来的大老板,你快给看看,这是怎么了!他要是在咱们这边出什么问题,咱们可一点也担待不起啊!!”
龙城两个字成功地勒停了徐舒意的脚步。
接手的大夫道,“这人好像有点高原反应,”一把扯开病患胸口的衣服,惊慌道,“天哪,他上高原之前,浑身这是挨了几刀?!先推去拍个肺片,排除一下肺部水肿。”
平板车被一群人簇拥着,火急火燎地从走廊中划过。
路过的瞬间,徐舒意的衣角仿佛被什么一勾,害得脚底狠狠踉跄一下。
他好像看见了一张极熟悉的面孔。
不对。
那人的大半张脸都被吸氧面罩覆盖,浓密的眼睫,深邃的眼窝,和一头梳理光滑,依旧会在某些位置微微卷曲的墨色头发。
徐舒意条件反射一把扯住即将擦身而过的小护士,将口袋里常备的速效救心丸递了出去,严肃道,“有事情喊我。”
说完这句话,他的脑壳子里像被铜柱猛撞过的钟,轰轰烈烈得震颤着发出令人奔溃的洪亮声音。
上一次。
上一次也是这样!
徐舒意轻颤着戴上口罩,借以掩饰无端的压迫感,高原本来便氧气稀缺,连他适应了一年多,仿佛突然前功尽弃,口鼻前的氧气被抽取干净,令人窒息。
上一次,那个人就血淋淋地被人送进医院。
这一次又是晕厥到不省人事送来。
他真是服了。
为什么能在医院里,频繁看见那个人以各种恐怖的病情,出现在自己眼前?
我上辈子是亏欠了他什么?
才让那个人用同样的方式来折磨我?
......
不对。
他已经折磨不到我了。
徐舒意使劲喘了几口气,吓得相熟的医生护士以为他哪里不舒服。
徐舒意借口有些疲倦,稍微在值班室休息了一阵,当然不能躺的时间过多,避免影响不好。
县级的医院并不大,后面的住院部总共三层楼,几十间病房,像某人之前住的是VIP病房,现在的条件只能允许跟其他的普通病人们挤在一起。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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