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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楚扬朝身后使了个眼神,“我爸来了。”
沈知安轻轻偏头瞄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一名穿得一身板正的中年男子——虽然都说儿子像娘,但楚扬的眉眼却生得跟楚煜文十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亲爹。
“那你现在得走了?”沈知安回神,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感漫了上来。
“嗯。”楚扬不明显地揉了一把他睡得有些乱的后脑勺,声音沉了下来,“你到家后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沈知安听完这句话,方才因避嫌引发的别扭感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点点头,嘴角勾着说了声好。
太仓促了。楚扬不由地这样想,拖着行李箱往楚煜文那片乌泱泱的人群走去。
朝夕相处了25天的人突然从他身边分开,怪不习惯的。
楚煜文在外面倒挺会装模作样。他笑呵呵地接过楚扬的箱子,亲昵地往楚扬的肩上拍了两下,还时不时问他在国外都玩了些啥。
楚扬有下没下地搭了几句,脑子里把回家之后可能会出现的所有情况全部过了一遍。
要打要骂他都无所谓。至于要他解释那些凭空多出来的事,他分了上中下三策:先胡编,编不过再杠,再不济就逃……反正他21岁的大好青年一个,体魄健康,不至于离了家就活生生在大街上饿死。
“诶,刚才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小伙子是谁?”快到停车场了,楚煜文终于从舌尖上憋出了这句话。
楚扬听到他这么问完全不觉得意外。因为从小到大,他所有大大小小的人际关系早就被楚煜文排查了个遍。
但这次涉及到沈知安,他脚底还是毫无防备地落了个空。
“旅行团认识的……”他蜷着手说着,实在觉得别扭,“算是,我学弟……”
“哦?”楚煜文一脸意外,“他也是你们系的?”
“不是,”楚扬囫囵地开口,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他美术系的。”
“艺术生啊……”楚煜文拖着调子哼了一声,尾音里融了几分不自然的鼻音。
楚扬立马就听出来了这四个字里暗藏着的嘲讽。
楚煜文能攀上现在的成就完全是白手起家,可谓是从贫困农村出来的励志典范。因此他总说自己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再操蛋的苦也吃过,再恶心的委屈也被逼着受过……楚扬从小到大过着的“养尊处优”的生活完全就是在吃他的老本,楚扬从小到大在读书上受过的“苦”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在楚煜文自诩天王老子来了都管不着的人生经历中,“艺术生”这种生物完全就是什么大风大浪都没见过,只会待在华丽的笼子里无病呻吟的小趴菜。
刚走到地下车库便迎面走来一位头发灰黑的男人。他身穿黑色夹克,脸上挂着奉承的笑,走过来跟楚扬打了个招呼。
“楚扬,你认得的,”楚煜文看了他一眼,颔首说道,“你蒋焱叔叔。”
蒋焱算是楚煜文一手带大的得意门生,目前担任市局刑侦大队队长,这段时间恰巧办完一个大案子,正处在难得的休假期中。
蒋焱四十多了还没结婚,父母也早就去世了。他没什么牵挂,便喜欢随便跟着师父四处逛逛,也好留个人情世故的好印象。
楚扬对蒋焱的印象倒是很深。他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奶奶便去世了,楚煜文那时还只是个刑事侦察部的部门主任,每天工作忙的要死,压根没空管他,只会把他扔在各种各样的补习班里。
有时楚煜文会让蒋焱来接他下补习班,又或是放学之后把他接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偷偷打开电脑给他放小熊维尼看。
小时候的楚扬可比现在招人喜欢多了。他还依稀记得那时他总在蒋焱那不大的办公室里,吊着嗓子肉麻地喊他“火苗叔叔”,四处对他施展拳脚就为了讨一根糖。
太多年没见了,楚扬再次见到对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叫人了。
“蒋叔叔好。”楚扬觉得有些尴尬,客气地叫了一声。
“都长这么帅了啊!”蒋焱笑着拢了下他的背,“小时候完全看不出来,现在在学校肯定有很多小姑娘排队追你吧?”
楚扬:“……”
“啥小姑娘呢,连个影都没看到。“楚煜文拆台有的一套。他有些粗鲁的向前推了楚扬一把,边走边继续念叨,“咱家隔壁市政府一把手的女儿,在清华念国际关系。那姑娘可优秀了,他都还看不上……”
“唉呀慢慢来嘛,”蒋焱接过楚扬的行李箱,立马开始打圆场,“师父您也别急,楚扬这不才20出头嘛,这种事情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楚煜文一向对于他人的话油盐不进。他一面说着,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现在说不着急,那到时候这小子四十多岁了还跟你一样打光棍,我看你着不着急。”
楚扬在后座上望风景,听着前座上拉拉扯扯的工作烦心事,突然很想打开车窗点一根烟。
他的思绪一团乱,就连车窗外飘过的一朵云都能联想到沈知安。
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等到父母来接他,看他刚才期待的神情,现在应该很开心吧……
像是宇宙间真的有心灵感应一般。他刚这样想完信息铃就响了,沈知安蹭蹭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说自己已经上了爸妈的车,快要想死他了。
他避开前面的后视镜,弓着身挡住自己快要咧到太阳穴的嘴角。他手指在屏幕按键中停留了片刻,给他回了个抱抱的表情包。
心情由此好了很多。他淡淡地听着耳机里的Funk,突然玩心大发,给沈知安的备注名换成了“省长大人”。
那只黑色博美憨憨地吐着舌头,在晴天的草地上欢乐地摇着短短的尾巴,凑到主人身边安心地蜷在一团,呼吸绵长。
楚扬果然没猜错,楚煜文一到家便卸掉了那张亲和的外皮。那人打住了宁曦想要泡茶劝和的手,让楚扬坐到餐厅的椅子上,一脸戾气地盯了他片刻。
楚扬靠在椅背上,看着楚煜文掐着眉心,半响才开口说道:“剩下的这一个月,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备考……”
“正好你妈这一周休年假,我这段时间也不是很忙,看着你绰绰有余。”
楚扬听完后挑了下眉,懒散地开口:“你这是非法拘禁……”
“屁!”楚煜文猛地一拍桌,震得一旁端茶水的宁曦瞳孔嗖地放大。
“我他妈是你老子!哪有老子不能管儿子的道理!”
楚扬嗤笑了一声,全然不顾宁曦惊恐的眼神:“我真的搞不懂公务员哪里好了,拿着那点儿死工资,每周还要值班,每天累死累活的,图个啥啊?”
说实话,他其实并不反感公务员这套体制。反而他还觉得,如果没有楚煜文,考公确实是个算得上不错的选择。
但事到如今,他实在不想在楚煜文的监视下活一辈子。
“你他妈懂个屁!”楚煜文用不知道从哪里搜刮出来的一根戒尺直直地对着他,“半只脚还没有踏入社会,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屁话!”
戒尺快要落到他脸上了。宁曦见状,赶忙走过来抓住楚煜文的胳膊,乞求似的弱声说道:“好好说好好说,怎么又要打起来了……”
楚煜文握住戒尺的手在颤抖。他听完宁曦的话,神情稍微平复了些许。
“把你那房子退租。”他摁着眉心坐下,下巴上的胡渣有些泛白,“以后搬到家里来住,就不追究你其他事了。”
楚扬沉默了,在心里骂了一万遍傻逼。
“听、到、没、有。”楚煜文抬起有些充血的双眼,攥着戒尺的右手敲着桌子。
楚扬实在不想说话。秉着一以贯之的下策,他潇洒地踢倒了一把椅子,以最快的速度冲回自己的房间,“嘭”地一声摔上了门。
他把门直接反锁,干脆塞上耳机,懒得听门外楚煜文骂完祖宗十八代的脏话攻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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