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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扬……”

“别哭了。”

“丑死了。”

沈知安的声音像一个易碎的彩色泡泡,梦幻一般地缠着他。楚扬低着头,还在疑惑,为什么自己的手上全是淌也淌不干净的,恶心死人的咸水。

“你这不是说出来了吗?”

他嗤笑一声,一个劲儿地把湿漉漉的手心往被单上抹。像是心里的某种预感变成现实般的释然,他的嘴角止不住地想要往上翘,粘腻的手指攥在一团。他不知道沈知安此时此刻干着什么,脸上是什么表情,所有的所有,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以为……万一……”

他只知道,他一抬眼,房间里就空了。

沈知安走得悄无声息,连带着把他的微信也删了。楚扬不知道在空旷的房间里坐了多久,等他缓过神来打电话的时候,标准的机械女声告诉他对方已经关机了。

夏天的阳光很刺眼。楚扬的脑袋昏昏沉沉,他把床帘全部拉得紧紧的,一点阳光也透不进来了。旁边的被子仿佛还留存着暖暖的体温,他抱着昨晚被那人睡过的枕头,沉沉地睡过去了。

他知道沈知安把他当负担,因此再也没有回去找过他。至此之后睡觉变成他逃避现实的手段。房间的门被锁了起来,那只博美狗也变得越发的哀怨,每天吊着嗓子扒在门上祈求楚扬带他出去。他每天过的昏天黑地,睡醒了就用外卖软件叫几瓶强爽喝。甜腻的工业酒精可以暂时麻痹他的神经,这种酒很上脑,微醺的时候他的思想和行为不受控制,往往会在睡梦里做一些关于沈知安的梦,好的也好坏的也罢,至少能够再见一见那个人。

兼职什么的他都辞了,每天就靠着剩下不多的积蓄强撑着。他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买酒和烟。抛开饭钱,每天其实也花不了太多。那只博美狗经常呜咽地趴在他腿边,眯着眼睛泪汪汪的,处境跟主人一样可怜。

这一个月浑浑噩噩的生活终于在宋云真来探访的那一天画上句号。这人在北京忙忙碌碌干了一个月的实习,实在是受不了大城市卷生卷死勾心斗角的氛围,最终还是决定回江荔考编制。因为实在觉得这件事丢人不敢告诉爸妈,她回来的第一个电话便打给了楚扬。

“喂……”

楚扬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又带着些起床气的烦躁。宋云真瞧了一眼时间,大下午艳阳高照的,实在有些奇怪。

“喂,你在哪呢?”

“在家睡觉。”

“昂……啊?”宋云真被他嘶哑的嗓音惊得差点倒吸一口气,“你没不舒服什么的吧?”

“没。”

宋云真将信将疑,还是打算实地考察一番。她打了个车,照着楚扬发给她的地址一路找到了单元楼门口,她拎着行李箱艰难地上了楼,一下就看见了楚扬家门口堆着的一大袋子空酒瓶。

刺鼻的酒腥味顿然间让她浑身上下都瘆得慌。她从幼儿园开始就跟楚扬是朋友,两人从小互躺一个被窝的关系,彼此早就知根知底。在她的印象里,这样酗酒的状况发生在这人身上还是头一次。

门被打开了,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剧烈难闻的酒味烟味。一只不知道好多天没洗过澡的博美狗哈着舌头在她脚边蹭来蹭去,宋云真往客厅里望了一眼,电视机柜下面更是摆了好几袋空酒瓶。

楚扬整个人瘦了一圈,胡子也许久没有刮过了,下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胡渣。他一脸困倦的把狗抱开,半揉着眼睛对宋云真打了个哈欠:“你随便坐,想吃什么就点外卖……”

“你……”宋云真实在不敢相信这是她从小熟悉到大的人。她趁楚扬转头回房间的时候一把拉住了他,却不小心窥见了楚扬胳膊上新多出来的几道划痕。

“这是怎么弄的?”

“昂这个……”他心慌地收起手,一个月以来第一次有了“情绪”,“不小心划到了,没什么事……”

宋云真自然是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她把房间里的大灯打开,一脸严肃地朝他看了过来——

“你失恋了?分手了?”

楚扬:“……”

“那看来是咯。”宋云真叹了口气,走到客厅里随意拎起两袋空酒瓶,“你自己看看,你统共喝了多少酒?”

“不是,”那带有指责性的语气让他颇感到烦躁,“我喝酒你也要管,你是我妈——”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脑门就挨了一下狠的。

“我今天还就要当你妈了!”宋云真瞪大了她那双圆眼,直径将那一大袋酒瓶扔到他眼前,“怎么,失恋而已,就要把自己过的不像人样了?那我们这些没谈过恋爱的岂不是天天都过的不是人样——”

楚扬靠在墙上,全身僵硬。

“还他妈弄自残那一套?你是小学生吗这么幼稚?”

那只脏兮兮的博美狗跑到她面前来撒欢。宋云真甩了甩脚没理,她直径走到楚扬面前,那人低着头,像个被迫认错的孩子一样咬着嘴皮。

“你去洗个澡,换好衣服跟我下楼吃饭。”

“我——”

“否则我就打电话给阿姨,让她亲眼看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窝囊样。”

身为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楚扬深知宋云真“说到做到”的威胁方式有多么深入人心。他捻着手指哼了一声,在无比强势的注目下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麻溜地关上了浴室的门。

等他把自己捯饬好出来之后,意外地发现客厅里的空酒瓶都被整齐地收了起来,烟灰缸里的烟蒂也不翼而飞。宋云真在阳台上抖了抖手上残余的灰,转头朝他嚷了一声——

“客厅我帮你简单弄了一下。你那房间太不堪入目,到时候你自己收拾去吧。”

许久没拿出来过的狗绳被重新套在了狗脖上。高兴短短的尾巴摇得飞快,他嘶哈着舌头,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锁了一个月的房门。

这狗脏得连身上的毛都塌下去了。两人先是绕了一大段远路将高兴放在宠物店里,又继续沿着那条街晃晃悠悠地散步,最终找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粉店坐了下来。

楚扬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好好吃饭是在什么时候了。宋云真帮他点了一碗清淡的肉丝粉,为了防止这人突然肠胃炎复发,她特意从头到尾盯着,一小勺辣椒都没敢让楚扬放。

“那你这几天住哪?”楚扬低头喝了一口汤。汤头很鲜,让他忍了好几天难受的胃舒服了许多。

“不知道啊。”宋云真愁眉,“反正我不想回家住,省的听那两位瞎叨叨……”

楚扬漫不经心地挑着碗里的粉,突然瞟到手臂上那几道已经结痂的划痕,一时间居然对过去浑浑噩噩的一个月印象全无。

那几道划痕是他用照片切边划的。不记得是哪一天了,他把所有关于沈知安的照片拿了出来,瘫在床上一张一张地看了好久……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什么,他在分手一个星期前莫名其妙的就去照相馆把相机里所有照片洗了出来。其实能留下来的并不多,他挑挑拣拣,留了七八张放在床头柜的铁盒子里。

中间还夹杂了一张别人在操场上给他拍的毕业照。他随意地扫了一眼,本来没太在意什么,但这时却突然有一个细小的光斑从紧闭的窗帘里漏了进来,恰巧不巧地点在这张照片的右上角。楚扬悬着心定睛一看,竟是那天他漏看了的白色影子。

他像是认定了什么似的疯了一样盯着那个影子看——白色短袖,沈知安好像有一件一模一样的,跑起来的时候微翘的发尾,不小心露出来的高挺的鼻梁……

所以那天,他为什么没有追上去……

楚扬捏着那张照片,麻木地看着卧室里的一地狼藉,没有再不争气地哭。他把那张照片朝里对折,锋利的切边陷入肉里,渗出零星的猩红。

他看着手腕上滴落下来的血珠,一时间居然好受了许多。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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