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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书生弱子的叫唤声已经完全消失,想必又是一时犯傻跟错了路。楚钧拧着拳头呻吟着,时不时还不忘抬眼瞄一下那位达官贵人。

“行了,你先起来吧。”那男人神情依旧可亲,甚至还颇有耐心地扶住了他干瘦的胳膊,“你想要好处是吧,我可以给你……”

“但前提是,你要帮我干一件事。”

谁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另一帮藏在暗角里的人捂住口鼻拖了过去——

三小时后,欣茂村,葛家。

趁着葛江萍上山挖山药的功夫,楚平暂停了田里插秧的活,转而走进自己那间狭小漏风的房间里,小心翼翼地从褥子下抽出那本卷边泛黄的《中学外国语课本》。

葛江萍上山的时间通常在两个小时之内,为了不被发现什么倪端,他还必须在这之前赶回去把剩下的秧苗插完……如此看来,他每天看书的时间除了漆黑的夜晚,也就只有这宝贵的一个多小时了。

“葛老寡,没人要,红泥地里把头插……”

“哈哈哈哈哈哈哈葛老寡人人都嫌,人人都撒咯……”

“害得老倌被野狗咬了,活该活该,半路遇到鬼咯……”

正当他背得入迷时,铁窗外却突然传来小毛孩此起彼伏的叫嚷声。带有侮辱性的词语渐渐入耳,他掐着页边,差点抠出一个洞来。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没人应啊,该不会葛老寡怨气冲天,炸出阴尸,把一家子都埋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的一声,带头的那个小胖孩脖子被一击重创。他“啊”地一声回头,正好望见铁窗内头,楚平那张充满憎恶与愤恨的脸——

很奇怪,那双眼睛分明是灰黑色的……但一旦被那冰冷的窗框框住,却总能窥见几分血一般的赤红。

楚平将弹弓伸出窗外,对着小孩的头又是一击:“滚!!!”

“给我……滚远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村长——葛老寡的孬种杀人了!!!”

“……”

那群不长脸的小孩一溜烟地跑去告状了。楚平用纸把窗户封好,正打算重新回去温书。但就在这时,楚钧却一脸气喘吁吁地闯进了他的房间,将口袋里装着的那两个虾饼全塞到了他的手里——

“哥你快吃……但是路上耽误的时间太久,已经冷得不成样了……”

冷下来的油碰了楚平一手,太恶心了。他看都没看一眼便将那两块虾饼甩到地上,一个眼神都没留地舀出一小盆水,将手埋下去搓洗了个遍。

“不是……”楚钧眼里满是不解,立马蹲在地下把那两块虾饼捡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嘴里送,“你干嘛啊!!!这好歹也是我买的,你还嫌弃得要死——”

“偷的吧。”

楚平冷着声开口,一点面子都没给弟弟留。

破烂的房间里只听得见洗手的哗哗声。楚钧翘着二郎腿在床上坐下,一眼便瞧见了那本卷边的《中学外国语课本》。他嗤笑了一声,用满是油渍的手翻了翻页:“哟哥哥,你哪来的钱买书啊!不会是仗着老娘不会算数,自己私吞了卖农货的钱——”

“把你的脏手放开!”

楚平看到这一幕顿然勃然大怒。他抢过那本差点散架的书,十分轻地放在了擦干净的窗台上。半响,他接着冷不丁地朝楚钧看去——“以后你从外面回来的脏衣服,不准碰我的床。”

这句话实在具有威慑力。楚钧歪着身子从那张硬得吱呀响的床上起身,又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近,朝依旧黑脸的楚平眨了眨眼:“哥,你猜一下我今天遇见谁了?”

楚平懒得理他,依旧靠在窗台上,头也不抬地继续背词。

见大哥实在不理睬,楚钧只能通过一刻不停的叨叨来吸引人的注意力——

“是水泵厂的杨兆鸿主任!我跟你说,他托我帮他办一件事,只要我能做到,他就能养我们家,还能供我读书——”

“哼。”

楚平对此十分不屑,以为又是楚钧吹出来的牛:“你到底是会什么乾坤功,还用得着他托你办事……”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楚钧扒开那本书,憋着一口气继续嚷嚷,“这事可大了,他单独把我拉到一个地方谈的,就在,就在那——”

他用那双油手朝窗外指去,楚平随意地朝那方向望了望——只见远处有一根粗壮冒烟的大烟囱,上方的豁口不断地吐着白白的烟雾。

“水泵厂?”楚平拧眉,依旧有些不太相信。

“对对对!就是水泵厂!”楚钧的语气越发激动,“他了解我们家的情况!!他愿意帮我们——”

“说重点。”楚平厉声打断了,“他到底要你帮什么了。”

“就……就……”楚钧缩着身子靠近,看起来有些避讳——

“他要我,开一辆卡车,撞他们一家人……”

“特别交代的是,撞死他的老婆……”

作者有话说:

兄弟俩的故事有点多,一章有些讲不完惹……下一章继续!!两章肯定可以讲完啦~

第72章 过往(二)

刹的,楚钧只闻见耳畔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声,接着就是眼前一黑……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右脸上便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巴掌印。他疼得倒吸一口气,又忍不住用手背一贴,滚烫。

“操!老娘都不敢扇我,你他妈大我两岁不得了了是吧——”

他蹭的一下抬眼,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给楚平一点教训。却望见他哥那双灰黑的窄眼瞪着,一脸愤恨地拧着拳头:“你……你……”

“你他妈自己堕落下去就算了,别拉着我——”

那本放在窗台的老书被漏进来的风吹散了。书脊的胶水粘不住泛黄的书页,随着很轻的一声,那一沓印着英文单词和笔记的纸张摊了一地的灰尘。

“我堕落——?”楚钧嗤笑一声,随即踢了踢脚下漏风的狗洞,“呢,你看到没有……”

“我们他妈要是不想点别的法子,就连只狗都不如——”

“够了!”

楚平用力推了他一把,楚钧一个踉跄,差点被石子绊到脚。他弓着背,拾起一张书页,嘴角带着近似嘲讽的笑:“哟,你看书倒是看得挺认真的啊……”

楚平见状,拧住他的手腕就想夺走那页泛黄的纸。楚钧的力气虽然没有哥哥大,但这家伙反应力却是一绝,他趁着楚平换手之际用力一挣,那张写满笔记的纸在一瞬间被撕成两半,楚钧往后退了几步,直径将那半张书页揉成一团——

“哥,你知道前几天被条子抓的悍匪,抢劫一次能挣多少钱吗——那狗东西他妈挣好几千!!!老子要是一次性能挣那么多钱,要我明天去死,下地狱我他妈也认了——!!”

“然后你知道那杨兆鸿是什么人吗??!!他可是水泵厂的主任!大官!!——要是我们帮他干了这一票,他他妈就当厂长了,你是没看到他儿子之前在学校里的时候穿的用的有多好,那老师还给他倒贴钱……而我他妈只有被打被骂的份,老师家访都不愿意来咱们家!”

楚平没有说话。他额角渗着汗,很轻地捏着剩下半张书页的边缘,生怕那剩下的半张纸生出新的褶皱:“你……你……”

“你这是……你他妈这是杀人……我才不要,不要成为这种垃圾……”

“切,”楚钧依旧嘴角讥笑,“你说我是垃圾,别人还把你当垃圾呢。”

掉渣的土砖房连一盏灯都没有,倘若仔细闻闻,还能嗅到门外猪圈的骚臭。村子里的孩童路过,又开始唱着“葛老寡,没人要,红泥地里把头插……”。

楚钧把那坨纸团扔在地下,就这么看着他哥趴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捡起来,重新排成一本“完整”的英语书……

“哥,别读你那破书了。”

“没有钱,我们永远也没办法出人头地。”

楚平把揉成一团的黄纸小心地摊开:“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会去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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