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_波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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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包袱,沈异生买了辆马车,加上明镜带来的马儿,两匹马轮流拉车赶路。

一路上,除了进山路时偶有颠簸,其余都十分顺利。

十数日後,行至良州,他们从下榻的客舍出来,见天色尚早,便寻了间茶楼。二三楼包厢皆坐满了人,沈异生便找了一楼大堂的角落。

刚落座,外头又进来一群人,小二忙着搬桌椅挪地方。沈异生喝了口凉茶,抬头一看,来者居然都身穿棕黑色道袍,在一众灰衣之间十分显眼,面上皆有疲惫之色。

「道长们都请坐,先喝口茶,润润喉,哎,您看看,咱们今儿生意好,需要等上一会,还请道长们多多担待。」

「无事,我们不急,随意上几盘素菜即可。」

「好好好。」

小二一阵点头哈腰,便去招呼其他人。

一个尖瘦脸男子道:「师兄,咱们这还有多少脚程?」

坐他斜对面,年纪稍长的男子摇摇头:「难说,快的话十五日内,慢的话半月有余。」

众人叹息一声,一人又问:「道门究竟是发生何事?怎麽突然就让咱们赶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男子犹豫了一下,「信上没说,但我听师叔的意思,似乎与妖王有关。」

他身旁的人当即嗬了一声,「妖王?」

「妖王要复出了?」

「怎麽可能,那把剑还封印在咱们山里呢,而且师父不是说,里头的妖魂早就灭了?」

「你傻呀,」一面容清秀的女子道:「如果真的灭了,还需要封印吗?封印不就是为了怕里头的东西作乱?」

那年轻道士被一通反问,张口结舌道:「那师父为什麽这麽说?」

「肯定是怕你们打妖剑的主意呗。」

年轻道士喔了一声。

他们音量虽不大,却也没有刻意压低,全教有心人听了去。

明镜悄声道:「观其服饰,应是东蒙的道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相逢也是有缘,」沈异生问:「师姐,你一路走来,有没有听到什麽传闻?」

明镜回忆了下,摇摇头:「这倒没有。」

言谈间,小二上了菜,那桌人也转而谈论其他事情,他们并未久待,草草解决完後,就包了几样小食,看着竟是要继续赶路。

原以为不过是个插曲,没有想到,当他们一行到达水陆相交的襄州,车水马龙中,再次见到行色匆匆的道士们。

这回各门各派服饰都有,似乎都是赶着回道门。他们听了一耳朵,只得了些信息,明镜见一桌有相熟的人,拎了壶茶乾脆的过去打探。

「琦云师叔同我说过妖王的事,」沈异生向剩下的那人凑近了些,悄声将琦云的故事复述一遍。「细想起来,总觉得背後另有主谋,赦恶虽好战,却无意於权力斗争,否则也不会一个人待在山林之中,不与尘世往来。」

沈惑弦想了想,「许是起了贪念?刀剑舔血,常覆戾气,本心正是杀戮。陡然接触花花世界,还未改变心境,道长一走,无人可再管束。」

沈异生点头,又好奇道:「妖物开得灵识後,七情六慾便与凡人无异麽?」

沈惑弦微微一笑,「会受本心影响,除此之外,同人一般,千百种人便有千百种妖。」

明镜正好回来,朝他俩使了使眼色,沈异生会意,一道走出茶楼。

转进小巷,明镜说:「听闻东蒙修书一封给各山门道长,统共两件事,其一是否曾见过本体为镜的妖物,化形後,乃一面容艳丽、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其二提醒门中弟子,祸乱将至,备其不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镜妖?」沈异生讶异道。

比之生灵,器物成妖要难上万分,他很快就联想到另一个剑妖──妖王赦恶。

「妖王灵识并未被打散,只是陷入长眠,被诸位道长合力封印在後山一洞窟中。前些时日,剑身嗡鸣作响,东蒙道长进山察看,原是那妖王有口信。」明镜道:「他说自己早年曾与一镜妖有旧交,自琦云道长离去後,他也独自下山几回。一日,於湖中见倒影,水面上,却不是他,是那镜妖。」

习惯同人相处後,赦恶也不那麽抗拒他人亲近,镜妖时时找他说话,不知不觉间,便熟稔了起来。

镜妖芎影善解人意,分寸有度,与之往来,如春风拂面;言谈之间,总是能顺着对方心中所想,不教人感到冒犯。她样貌又是极好,温声软语,柔和娇媚,无人不沉溺於其中。

时日渐久,赦恶却偶尔心口会痛极,寻不出原因,他便也作罢。与此同时,看待生灵百态,竟隐隐有暴虐念头。在芎影设局之下,意外踏入幻境後,脑海之中,便住着对方的声音,如影随形。妖王掀起大战,踏破山巅,腥风血雨无数,可他的神识却是陷於混沌。

此後赦恶重伤被俘,芎影却成功遁走。本应该无人知道这位主使者,也是天意,为了操纵赦恶,芎影在他身上放了块碎片。情感连结是双向的,赦恶感知到对方又有为恶意图,拼着一线清明,传递此事。

听闻如此,明镜更是急着回道观。他们加快了脚程,休憩时间更是能省则省,一路风尘仆仆,几日後,刚出了西城,在必经官道的茶栈上,遇到了等候多时的玉阳观道人。

「师弟!」

明镜惊喜道。

「师姐,师父让我们在这里等你们。」明澄嘿嘿一笑,看到明镜身後的沈异生,几个人立刻呼拉一声围上去,「你……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好了!太好了!」

有人太激动,竟落下泪来。沈异生吓了一跳,他被团团围住,忙腾出一只手,反射的就摸了摸对方的发顶。

那小师妹登时哭得更厉害了,「师、师兄……还好你没事……」

一只手勾过他的肩膀,亲密的揽着他,「哎,小萍儿,别哭了,你看看,你都吓到咱们异生了。」明澄回头,想起了什麽,给他介绍起来。「我是明澄,这位是你的小师妹郑萍萍,外号小萍儿,看着老实、实际上也很古板的是明易,只会吃的明安,温柔可人的三师姐明心。」

他话锋一转,看向另一边:「最後是──平常最疼你,也最深得师父真传的师姐明镜!」

明镜笑着用剑柄拍了他肩头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麽心思,肯定是看着异生不记得事儿了,又想着诓人家。」

「师姐误会!」明澄哎呀一声,「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早就长大了,心态不一般。」

「是啊师姐,」明安探头,「自从收到信後,明澄哭得可伤心了,你们不晓得,我跟他一屋,他都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呢。」

明澄登时涨红了脸,追着明安跑,两人如孩童般嘻闹起来。

沈异生看着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心情,虽然谁也不认识,可却有人挂念着,心中说不出的酸胀,甚至遗憾没能早点遇上,白白让他们挂心许久。

明镜忽然点了点他衣袖,提醒道:「同他们介绍一下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连忙侧过身体,拉起沈惑弦的手,「我原来在阵法中已无生机,是惑弦哥倾力救我一命。初时,我无法动弹,不能言语,也是他仔细照料。」

似乎是因为明镜在信中提过沈惑弦的身份,其他人都没有露出讶异的神情,同沈惑弦礼貌道好。

剩下的路途一下轻松许多,两辆马车分坐八人,沈异生、沈惑弦、明镜、明易共坐一块。

明镜先说了打听到的传闻,又问了概况,明易道:「东蒙那边正在想法子取出碎片,镜妖本体并无实质的力量,只要妖王不被操纵,想卷土重来便难。师伯们倒是担忧镜妖如法炮制,又找到下一个供他驭使的妖王。」

明镜皱眉:「如赦恶那般的大妖,怕是千百年难得一遇,其他花草树木寿命虽长,妖力也强,却不主杀伐。他的目标,实在不好推测。」

「嗯,此剑现被移存到琦云道长屋中,外加符籙禁制,由道长看守,就是忧虑镜妖并未放弃赦恶。当年一役,人界虽胜,死伤却是无数,对人或对妖而言,无异都是灾难。」

琦云端坐堂中,轻抚剑身。

这把青铜利刃长七尺三寸,饰有暗格花纹,护手处刻有同心圆,锋口泛着冷光,锐利异常,在他的触摸之下,似有所悟,发出铮然之声。

见时辰已到,鹤骨霜髯的道人们鱼贯而入,坐於阵眼之中,袅袅薰香,盘桓在梁上,道童侍立於四角,周遭安静无声。

「阵起!」

一老道叱了一声,两指捏起符籙,啪的一下贴上了剑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烟缭绕中,隐隐现出一通体金色、圆润光滑的球状物,正是剑妖的内丹,乍看之下,外表完美无缺,并无任何裂缝,里头其实镶着一块碎片。

如果要取出来,必定得破坏内丹,修为必会大损。若是在赦恶全盛时期,或许无碍,但他如今妖识虚弱,强硬毁丹,恐被打回原形,又得重头修练。

更甚者,千年修为付之一炬,重新回归一普通宝剑。

不论何种结局,都非琦云所乐见,因此他托门中师兄弟至宝清宫求一法器,能吸取天地灵气,温养剑妖神识,又有几位师伯共同护法,保住他一缕心脉。

等内丹完全显现,另一老道小心将其捧起,并起两指,指尖沾湿前方碗中符水,朝丹上猛地划过!只见那丹生生被剖成两半,切口平整,其中一半,赫然镶着块异物,指尖再次聚气,做掏挖状,那碎片便迳直落入碗中。

琦云早已等在一旁,当即覆上贴好符籙的盖子,封住碎片。那老道深吸一口气,合掌将内丹重新覆回一圆,送回剑妖体内。

琦云连忙抱起剑身,匆匆走向後山──里头一冷泉是整座山头灵气最为浓郁之处,地灵而人杰,妖物也是如此,随机运而生。他小心将整把剑浸入水中,置於盘上,剑身却再次振动起来,琦云笑道:「我不走,自出山後,久未真正屏心静气,趁此机会,与你一道修行。」

他脱去道袍,除下鞋袜发冠,披散着长发,赤裸着上身端坐进冷泉中,丝丝凉意浸入五脏六腑,又被他运气驱赶出来。

霎时间,一人一剑,湖光山色,俱是寂静无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前方,立着一座长长的阶梯,两旁种植树木,阶梯尽头是一道红泥墙,开了三处拱门。屋檐下,挂着一块匾额,上书:玉阳观。

明镜带着他走过前院,左弯右拐,进入一小院落,推开其中一扇门,「这便是你的房间,你离开後,便一直维持原样,无人入住,物什应当都还是在的。」

「多谢师姐。」

沈异生好奇的四处查看,因主人久未归来,桌椅上都浮了一层灰。墙边安有一个书架,上头整齐的排列着好几本书,仔细看去,大部分都是医书。

架子下方还有对开门的小柜子,正对面则是一个橱柜,大约是用来放衣物和法器。

「被褥已经收起来了,你将床板擦拭过後,再问外面的小道童领取一概用品。」明镜打量了他几眼,露出怀念的笑容:「就同你刚进道观里一般,道袍、寝具、各种生活必需品,都领取一份。」

沈异生也笑了:「好的。」

「晚点再收拾吧,先同我一道去见师父。」

路上,明镜特地提点了他几句,「师父的名号是青羽真人,虽然我曾说不要在师父面前提起大师兄……也就是明渊,但那并非是会惹他发怒,而是师父会很伤心。」

沈异生奇道:「他可是做了什麽?我听东蒙道长提过几句,师兄叛出师门已久,却不知是何故。」

明镜停下脚步,「明渊俗姓为袁,是山脚下镇子里一农家之子,师父见他有缘,於是收为弟子,悉心教养。」

她看着沈异生,似乎又看到了那日,阳光正盛,把她的脸颊晒的红扑扑的。明渊在房里收拾行囊,她就在外头等着,坐在门槛上,双手放在膝头,听鸣蜩嘒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门子弟若自认学有所成,经师父同意後,便可独自下山历练,毋须长辈陪同,明渊早了我四年入门,也比我早四年出山。就在他离观约莫三年,有弟子飞鸽传书,说祈县有妖物食人精气,为非作歹,可那狐妖妖力强大,已有数人被伤。师父便备好法器,下山除妖,纵然那妖修为确实高深,可依旧不是师父的对手。就在师父即将收伏她的瞬间,明渊却忽然从後头出现,猝不及防给了师父一剑。」

「他是为了救那狐妖麽?」

沈异生不免将他同自己比较,随即哂然:是魔怔了,这狐妖会被追杀至此,是因为做了恶事,沈惑弦虽是花妖,却从不主动伤人,他们立场从初始便完全不同。

「应当是吧,」明镜低声道:「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伤了师父後就逃走了,至此音讯全无。」

「明镜。」

前方小路,缓缓走来一人影。

那人一袭青色道袍,年过半百,鬓发却依旧是黑的,目光炯炯,面上和譪可亲。「师父好。」明镜恭敬道,老者微微颔首,随即看向他。

「异生,你回来了。」

他愣愣的站着,脱口而出:「师父!」这一句,他喊得无比自然,禁不住就往前走了几步。青羽真人拉起他的手,查看了一番,又皱起眉头,点了点他身上几处,都是木质化的地方。

过一会,他长吁一口气,摇摇头,露出笑容:「你这孩子,唉……」

「师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为何,泪水竟落了下来,沈异生一边举起衣袖拭泪,一边拉着青羽真人的手不放。

「从今日开始,你便随我修行,住进碧山小筑中,不可任意出山。可记住了?」

这下不只沈异生,就连明镜也愣住,「师父,为什麽?」沈异生念头转得飞快,第一反应便是他违背了戒律,需受道观惩处。

至於责罚原由,倒不是想不到,而是太多了。

青羽真人却说:「木枝做壳,能长久不腐,却会削减寿命。你肉身所有重要脏器皆不复存在,是由木枝所化,若是长住於此山中,屏绝尘世污浊之气,淡薄七情六慾,或者可再续十数年。」他眼中尽是悲悯:「否则,不出五年,被强制禁锢在这副躯壳上的三魂七魄,都要散去。」

沈异生睁大眼睛,万没料到竟是这般,就连明镜也喃喃自语:「怎麽会……」

「傀儡术本就违背阴阳生死之道,若真一点坏处皆无,我等岂非找到长生之法?」

沈异生默然。

片刻後,他道:

「师父,我与一花妖素有约定,可否容弟子将此事了结?」怕师父误会,沈异生又说:「弟子也愿能多活些时日,待说明白後,便立刻随师父闭关。」

青羽真人望着他,轻叹了口气,「你去罢,本也不差上这几日。先入我屋中,我替你清虚静气,明镜也一道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酉时刚至,外头日影西斜,庭院里,一丛丛木槿随风摇着花瓣。麻雀在墙头枝桠上来回跳跃,发出叽叽喳喳声,又落至地面,啄着淘米後剩下的米粒。

二楼尽头数来第三个房间,小二轻敲了门,「爷,送晚饭了。」

里头的客人应了一声,「放地上吧。」

「好哩。」他把托盘放下,心里嘀咕,这人从昨日入住後,就再没有出过房,也不知道在里头做什麽,该不是在干些不好的勾当……他想起前些时日听闻的杀人事件,把自己吓得抖了一抖。

「张大富?去哪了?」

楼下有人叫唤,他连忙应道,快步下楼。「来了来了!」

沈惑弦半卧在榻上,听得外头脚步声远去,才慢悠悠的打开门,把托盘放到桌上。

他是花妖,不需饮食,这点粗茶淡饭更是瞧不上,但同沈异生在一起久了,竟是习惯了人类作派,一日三餐,到点了不象徵性的吃上一些,就会觉得哪处奇怪。更何况,他足有三年未曾吸食精气,胃里放些东西,至少能欺骗自己,稍稍缓解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强烈饥饿感。

异生……他低声唤着。仰躺在床上,散着衣襟,一头乌黑长发铺散在被褥上。过了一会,慢慢的转过身,抱住一件洗得发白的中衣,将脸埋了进去,鼻翼翕动,嗅着上头的气味。

分别时,异生答应他,尽了应尽的礼数,同师长拜别後,就会立即下山。然後他们要共游大江南北,要回瑜县看花灯游街──

可他真会回来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是拉着他的手同他保证的那一个,沈惑弦是相信的。进了道观後,有师父、师姐、师兄弟,有那麽多爱他的人,沈异生还舍得走吗?

他想起途中前来迎接的道士们,一个个的亲近关心都不似作伪,那一瞬间,他很高兴,至少在他未曾参与的那十年,异生过得很好……总归有人真心相待。仔细想来也是,除非有意刁难,否则以青年的性格和样貌,很难不讨人喜欢。

可也是同一时刻,他看着沈异生面上的表情从讶异到喜悦,几乎是立刻,就同他们闹成一片,他站在後头,眼眶忽地泛酸。

这是嫉妒。

他嫉妒他们不论在异生失忆前或失忆後,都能拥有沈异生真心的笑容。而他已经没机会了,他醒悟得太晚,早已将沈异生的爱意消磨得乾乾净净,沈惑弦自欺欺人的闭上眼睛,每每一想到对方厌恶至极的神情,甚至连对他的碰触也恶心反胃,他就心痛如绞。

他弓起背,蜷缩着双腿,一只手伸入亵裤,跨过阴囊,探入後方,想像着是沈异生的阳物,在那里头来回捣弄侵犯。

只是自己的指头罢了,不是哪个男人的阴茎,也没有精气进入体内,沈惑弦却止不住的激动起来……光是想到对方的脸泛着薄红,一双眼睛乍似繁星,只倒映着他的身影,就呻吟着射了满手白浊。

房里当即散开了淡淡的花香气味,沈惑弦下了床,拿块布将手草草拭净。半晌,自嘲般的笑了起来……真真是痴心妄想。

刚救起沈异生时,这块木头拼接的人身有呼吸有心跳,却怎麽样也醒不过来。於是他便每日每日的替青年翻身搓澡,怕他生了褥疮,隔一炷香就会翻上一遍。洗澡时更是仔细,从发丝到脚趾,全都清理得乾净,自然也包括了那处。

初时,惊惧、恐慌与心痛占据了他所有情绪,无心多想。一日十二时辰,除却给异生买米熬粥,不得不离开外,他都将这人抱在怀中,亲吻着他完好的部位,不动时,正像极了两株共生的草木。

而到後头,每当他擦拭过那根软软垂着的性器,却生起了一股渴望,满心满眼的渴望着让对方插进来……无关情爱风月,他只是想被沈异生占有,想用最直白的联系,占有沈异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直到沈异生醒过来,他都没有附诸行动……他已经让沈异生伤心难过那麽多回,无法恬不知耻的再多做上一件会让沈异生不快的事。

楼道处,传来一连串脚步声,踢踢躂躂,将木板踩得嘎吱作响,男女老少,各种不同的音调交织成片。夜幕悄然而至,家家户户点起了烛火,贫穷些的,便都早早睡了。

沈惑弦坐到桌前,一口口将冷掉的菜肴吃了。今日也没来……他怔怔的看着窗外,竟是从未感到如此孤寂过。

自他开得灵智起,便一直是独自一妖,等修得人形,夜夜笙歌,被翻红浪,入幕之宾来来往往,偶尔帐中空荡,清静下来时,却也不曾有过这般感受。

遇到沈异生前,人类只分男女,更统一的归类,便都是他吸取精气的粮食。他从不在乎他们的姓名身分,遑论谈及其他。

沈异生却不一样,就像有一根线,将他的情绪好坏、心思如何牢牢嵌在他的心上。也因此,在沈异生头也不回的离开时,他不敢同以往一般,嘻闹着靠上前去。思来想去後,只得故技重施,安静的坐在医馆外的台阶上,望着柜台处忙碌的人影。

只是这回,沈异生再没有出来过,接连数日都睡在医馆。即便街上行人也觉得他怪异,看着沈惑弦端坐那处窃窃私语,沈异生却只作不见。偶然,他见四下无人,沈异生正垂着头解开药包,便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想同异生说话,他一靠近,对方扭头进了内室,换另一个人出来看顾柜台。

沈惑弦於是求着江秉,他红着眼眶,神色哀戚,江秉犹豫了下,掀了帘子进屋。

片刻後,走出来,朝他摇摇头,「他不见你。」又说:「对不住啊,虽然我不晓得你们兄弟俩出了什麽事……可小沈年纪虽小,却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他既决意如此,我做为一外人,实是不应掺合。」

一句话便将他所有希望通通打散,沈惑弦垂着头,半晌道:「是我的错。」

又过了一段时日,终於盼得了一个机会──沈异生欲送药到王家大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打起精神,等对方一离开医馆,走出数十丈外,急急上前捉住了沈异生的手。「异──」话还没说完,就被猛地甩开,沈异生冲到一户人家引着雨水的水盆边,拼命清洗着手,直把手背洗得发红。

「异生……」

他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想跟过去,「不要过来。」沈异生说。

他的声音原先是少年独有的清澈,如今却有些嘶哑,像是被逼急了的野兽。沈惑弦见他扶着墙站起身,身形似有些不稳,脚步虚浮,下意识的就揽住了他的肩膀──

这回被更大力的撞开,沈异生蹲在地上,紧皱着眉头,强烈的恶心感让他胃中翻搅,不得不捂嘴乾呕。

就算再蠢笨,也该知道了对方的意思,沈惑弦慢慢得往後退。察觉到他的动作,沈异生长吁一口气,似乎舒服了一些,再次扶着墙起身,快步走了。

他背着药袋,挺直脊梁,目光直视前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沈惑弦一眼。

沈惑弦是流着泪醒来的。

虽是往事,但梦中沈异生冷淡的模样,却是令他心下惶惶不安。离约定的三日尚有半天,沈惑弦决定不再等,主动上道观寻人。

妖物擅入清修之地,估计还是头一遭,被假道士鞭笞过的地方还隐隐残留着痛意,若是玉阳关的道人愿意让他进去,再被鞭打一顿却也没什麽,就怕嫉恶如仇者,当场将他设阵伏诛。沈惑弦咬咬牙,一边穿戴衣物,一边思索着对策。

门忽然被敲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停下束发的手,快步过去开门,待看清外头穿着粗布麻衣、头上绑着块巾子的人时,一腔喜悦之情登时消散无踪。

张大富看着这年轻男子脸色如同翻书一般说变就变,周围气氛冷得几乎要掉冰渣子,也是吓了一跳。

他连忙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这个、这是一位道爷让俺送上来的。」

看沈惑弦接过,张大富转身想跑,哪知有人跑得比他更快,一道风从他身旁掠过,他晃了晃眼,就看到那男子已经在楼下。

张大富下去时,他已经巡视过一圈,又到了大堂外仔细瞧了几眼。回头看到那小二,沈惑弦抓住他,「那位道爷还在吗?」

「啊?」张大富愣了愣,「这个……这……应该已经走了吧?他大清早就来送得信,嘱咐俺过日中天後,才交给你。这算算,也有个把时辰了。」

沈惑弦松开手,慢慢的展开那封信,心脏跳得快极。上头只有一行字,墨笔乾涸,他认得字迹,正是当初握着沈异生小小的手,一笔一画的教习。

──此生爱恨已了,望来世再不相识。

短短一句话,他却像不识字意般,反覆读了好几遍,脑子却越来越混乱。他深吸一口气,拳头抵在心窝,缓了些许後,欲待再看,信笺上,却晕开了一圈圈湿迹。

不顾他人异样的眼光,沈惑弦走出店外,一路直行至碎石小路。他看着远方山峦叠翠,云雾缭绕,中央立着几许红色,恍惚的想着,偷来的时光,终究已经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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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叶子悠悠落至池中,水波晃荡,泛起涟漪。里头坐着一人,池水淹至颈部,那人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俊美,身形硕长,正闭着双眼,浑身未着一缕,背靠岸边,打坐调息。

过了许久,云彩添上一层橘红,远处忽传来大片群鸟鸣叫,啼声婉转,原是倦鸟归巢。

那男子睁开眼,起身上岸,以布擦拭肌肤,穿戴好衣物往山下行去。

刚回到屋中坐下,一小童便提着饭盒敲门。他道谢後接了过来,打开只见盒中一方米饭、两样素菜。道家修身修性,讲究不耽溺於外物,故菜肴少油少盐,极其素雅清淡,对吃惯了各方美食的人而言,着实有些不适。

可经过一日冷泉浸泡,腹中饿极,就是馒头也别有一番滋味,他取出箸子,几下便吃得乾净。起身沏了壶茶,刚取出茶叶,想起外头桂子正盛,正欲摘几许,眼前却出现一只纤细皓白的手,轻拢慢捻,拨下桂子,将淡黄色的小花捧到他面前。

传来的,不只是桂子幽幽暗香,空气中还浮动着一层浓烈的香气。

「……」

他顿了顿,眼底波澜不惊,垂头仔细得将桂花挑去,洗净後混入壶中。

明易打开门,就闻到满室芬芳,再看屋中男子,案上摆着一卷书,旁铺纸张,搁着笔墨,已经抄写了几行。

他身後的明澄和小师妹走了进来,一个叫「异生!」,一个称「沈师兄。」,明澄毫不客气,上前就勾肩搭背,沈异生笑问:「怎麽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澄说:「这不是怕你闷出病来麽?」

「碧山小筑山水秀丽,我自悠然意趣,倒也不算无聊。」

「你就装吧,没人跟你说话,肯定闲出鸟来了,日日盼着你明澄哥哥来呢。」

沈异生挑眉看他一眼,「说反了,是你无人可扰,被师姐嫌弃後,终於想起了我,所以寻上山来。」

嘻笑声中,他们围坐下来,明易看着眼前人,只觉他神态虽然未曾改变,整个人却有些许不同……或者说,现在这个才是三年前他所熟识的沈异生。

明易说起近来随师伯下山除妖时的经历,他们之中,除了郑萍萍因资历尚浅,不宜离观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经验。明心更是在游历途中,接到书信,快马加鞭赶回道观给失而复得的师弟接尘。

他们都知道沈异生状况,因此净挑着趣事,略过当地见闻。明澄注意到小师妹手里捏着小布包,有些欲言又止,却插不上话,於是替她开口道:「我们昨日下山采买,小萍儿给你带了些东西。」

沈异生看了过去,察觉到视线,郑萍萍急忙把那绣着朵朵寒梅的袋子递过去,「沈师兄,这是我,我……」她本就内向怕羞,被沈异生盯着,更是紧张得说不出话。

「小萍儿觉得很好,买来送你,锦囊是她每日晚课後,对着油灯绣得图样。」明澄忍不住替她说完,小姑娘赶紧点头,圆圆的脸颊上一片绯红。

沈异生道:「那便多谢师妹了。」他下意识捏了捏,里面有块圆润的硬物,见郑萍萍期待的看着自己,沈异生也不推却,打开口子,倒出了一块云纹环形中空玉佩,上头缠着黄色丝线,下面挂着平安结。他掂了掂,当即拿起墙上法剑,将一端绑上剑柄,做成剑穗。

「很好看,」沈异生晃了晃剑身,修长指节轻轻拨弄了两下流苏,微微一笑,「我很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闻言,郑萍萍喜悦至极,又说:「师兄要平平安安,开心喜乐度过每一日,无病无痛,大道忘怀。」她这回不结巴了,顺畅的一股脑儿说完,就看到沈异生扬起嘴角,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会的。」

见天色渐晚,沈异生问:「最近几天没见到师父,可是镜妖那边有了消息?」

「师弟果然敏锐。东蒙来了两位道长,正与师父师伯们详谈。」明易犹豫了下,说:「你……还记得三易道吗?」

三易道正是在妖王赦恶溃败後,四处抓妖试阵的道门,本来不过是一群散道,门内无清修规矩,行事也不甚正派,可谓挂名,与道教无甚关联。然战乱之时,家园田舍被毁,人们流离失所,又有妖物随时索命,三易道便因此兴起。没有入教门槛,只需在右肩衣物上绣三条横线,就算门人,可领符籙保平安。诸多教众便以此为信仰,声势浩大。其中,多为不通任何道法的普通人。若是如此,本可视作流寇,可麻烦的是,里头也有道行高深者,只是为方便作恶,叛出师门,加入三易道。

沈异生自然知晓,他就是为了救被三易道抓走得花妖,肉身扛下大阵,本以为必死无疑,也算了却情份,最後却平白多生了三年纠葛,始料未及。

「据说那镜妖也曾出现在三易道捕获得妖物当中。道长言,芎影为了控制妖王,决计不可能只凭一块碎片,必定还有其他相应之法,加深两妖连系……」

沈异生立时了然:「妖王重伤之时,她也一并承担,致使修为大损,所以轻易被三易道捉去。」

明易道:「正是如此。」

沈异生回忆片刻,摇摇头。那时阵法已经启动,他满心满眼都是找到花妖,暂时顾不得其他,「可惜自我昏迷後,就不知发生了何事……那日你们赶到,有撞见镜妖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易摇头,「我们一进去三易道的道坛,便遭到诸多妖物攻击,地上满是血肉残肢,」想到此,他浑身一阵恶寒,似乎又嗅到浓烈的血腥味,「好容易制伏那群妖物後,遍寻你不着,明镜师姐想抓三易道人问话,可除了屍体外,竟无一活人,也不晓得是逃脱阵法的妖物下的手,还是另有其人……而攻击我们的妖物里,也没见到以镜为本体的妖物。至於屍体,当时并未多想,我们检查过你不在内後,就挖了个大坑,全数埋入火化。」

沈异生皱眉:「那你们是如何得知里头有镜妖?是谁传出消息?」

明易愣了下,显是没想到这一茬:「这,我是听师伯所言,师伯并未提即来源,我们也没问,确实……不知所出。」

明澄道:「估计是有人生还,只是与我们恰巧错开。」

沈异生不置可否,「我只怕是陷阱,镜妖若能迷惑人心,这点伎俩自不在话下。」

「师父师伯们心中应当有数,不会轻易涉险,若他们赞同此事,报信者必定是可信的。」明易道:「道长们後日便要启程,到三易道当时设阵之处寻找有无更多线索,而我们会和其他师兄弟到附近镇子分头查看是否有异状,届时道观便只剩你和若干师弟妹了。」

明澄喝了口茶,坏笑道:「沈哥哥,你可要保护好咱们小师妹啊。」

郑萍萍紧张的看向沈异生,就见对方望着她:「这是自然。」

「别怕,玉阳观设有法阵,寻常妖物进不来,」明易安慰道:「若真出了大事,可往藏经阁处躲,那里有几尊镇兽,料是妖王也不敢闯入。」

三人起身道别,明澄想替沈异生拿过饭盒,沈异生却说:「一起下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澄皱眉:「你这身体……」

「没这麽娇弱,」沈异生不在意道:「仔细不要沾染上混浊之气即可,况且我於寿命并无追求,比之长生,更愿活得顺心。」

明澄勾过他肩膀,他比沈异生矮上一些,这动作看着就像整个人压上去,把沈异生扯得弯了弯腰,「是是是,沈哥哥心宽得很,也不考虑我们舍不舍得。」

明易拿起油灯在前头开路,郑萍萍走在沈异生身侧,忽见对方抬头看着天空,她也跟着看去。

今夜天清无云,只见满天星斗交织罗列,闪烁着点点光辉。

「星星好亮呀!」

她不禁脱口而出。

「是啊。」沈异生看了一会便垂下眼帘,注意到前面有碎石,连忙牵住郑萍萍的手腕。「走路小心,别摔着了。」

「谢谢师兄。」

抓着她的手一下便放开,她有些失望,想握住那只宽大的手掌,踌躇片刻,手指还是紧紧蜷缩着,没能碰上去。悄悄看去,轮廓鲜明的侧脸上,没有什麽太大的表情,甚至是带着点冷漠,令人望而生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她知道,这些冷漠不过是表象,只要她唤一声师兄,沈异生便会转头看向她,不言不语,投来的目光却温柔的令人沉醉。

她九岁拜入玉阳观,几位师兄比她年纪都要大上许多,师姐又时常不在道观里。初时,她有些惧怕沈异生,其他师兄虽喜欢捉弄她,好歹也是笑脸相迎,唯有沈师兄总绷着一张脸,明澄心血来潮招惹他的时候,郑萍萍都担心沈异生会不会生气。

有一日,早课结束,她独自一人在後山寻找着合适的花朵,打算编个花环玩儿,却没想到竟在不远处的树下看到沈异生。

她怯怯的喊了声沈师兄,沈异生朝她点了点头。尽管有些许在意,小孩子心性,片刻後,就忘在脑後,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之中。

她挑了好久的花,来不及串起来,就听得钟声敲响,急忙要赶去大堂,只好把花朵堆在一处,等着下次来寻。经过沈异生时,却被叫住了。

郑萍萍忐忑不安的走过去,头上落下一物,她愣愣的取下来看,是一串淡紫色小花做成的花圈,万没想到沈异生竟然会编这个,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就怕弄坏。

「走吧。」

见她这样,沈异生忍不住笑了,「你就是再小心,隔天也就枯萎了。」

虽然也知道放不久,但她越看越是喜欢,迫不及待想给其他人看。沈异生牵起她的手,怕她摔着,特意放慢了步子。

「师兄怎麽会做这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时候……」沈异生顿了顿,「和我一道玩耍的同伴教我编的。」

随着年岁渐长,许多事情早已随风逝去,偏生这一幕牢牢的刻印在她心里。如沈异生所言,花瓣撑不过半天就散落,她等风乾後,一朵朵摆放好夹在纸页里,连同那日的所见所闻,一齐好好收着。

好似与过往重叠,此时此刻,她又再一次看到了这个表情。这不稀罕,偶尔提到了过往,沈异生便会露出这般似是怀念的神情。

只是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

小路尽头,出现一片砖红色围墙,他们穿过拱门,绕过几道走廊,来到过堂外。屋檐下挂着灯笼,几个小道童从旁经过,正小声的谈着天。其中一人说:

「常师兄说,那位穿着白衣的沈公子今日也等在咱们道观门口呢。」

「晚上也不离开?」

「不晓得,但师兄都要阖上门,见他向里头张望,特地好言相劝几句,那沈公子却还站在旁边,只是不走。」

声音不大,但四个人都听见了,明澄看了沈异生一眼,却见後者朝他摇摇头,神色漠然。

该有十来日了,这沈公子日日等在山门外,只得道观开门迎客,便上前询问洒扫的道童可否一见沈异生。他态度有礼,且一日就问上这麽一回,被婉拒後,便伫立於墙边,不吵不闹。因此即使这行为有些扰乱清修,道人们也并未将他驱赶走,其他辈分较高的道长深居於里屋,更是不管俗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道童第一次上碧山小筑向沈异生转告对方来意後,沈异生只说不见,隔日沈公子再问,沈异生便对道童说往後不必费心上山,直接拒绝即可,也毋须传话。

这种不正经之事传得飞快,几乎整间道观都有所听闻。但只有少部分人知晓,沈公子其实是个妖,更少部分的人知道,这两人关系匪浅。

明澄只觉得奇怪,明明一道回玉阳观前,沈异生和那花妖同吃同睡,不说疏远吧,根本就是亲密至极,怎麽一上山後,忽然就态度骤变?虽然心知与他寻回记忆有关,但这样强烈的落差,教旁人看着都有些讶异。

他是爱管闲事的性子,没少追问,但沈异生总一副瞧傻子的样子看着他,三两下便气的他忘了原本目的,和沈异生拌起嘴来。

他看着对方转身离去的背影,灯影摇晃中,与夜色渐渐融为一体,颇有些孤傲,说不出为什麽,心里有些痒,忍不住就想打破。心念一动,他几步往前攀住了沈异生。

「……」对方脚步一点没停,硬是拖着他往前走。「又发病了?」

「哎!小异生,」他故意学着明镜叫法,嘻嘻笑道:「咱们很快就回来,你好好守着道观,不要太想我。」

沈异生终於瞥了他一眼,忽然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会想你的,明澄师兄。快回去睡吧,别折腾了。」

「……」明澄跳开,整个人脸色胀红,身後传来笑声,他一边在心中想着这小子叫起师兄来真不错,一边又莫名其妙觉得羞赧,只得朝郑萍萍道:「别笑了小萍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随着道人出发,整间道观陡然清净空旷下来。

吃斋修行了半月有余,闲来无事,沈异生又拾起了剑,日日对着泉水练功。以他这年纪,本该难再有进境,可不知是经历了大喜大悲,亦或是真正放下,剑尖所指可谓随心所欲,一式接着一式,连绵不断,几乎是凭着本能舞完一套剑法,最後收剑入鞘,浑身上下竟是轻快异常。

忆起琦云道人同他对练时,也使了一套剑法,虽然偷学他派的本领不对,但沈异生反正也无事可做,乾脆回忆了一番当时的场景,闭上眼摸索着对方如何出招,自己又是如何回击。

一来一往间,竟是玩得满身是汗。

时值季秋,叶落满地,他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心下喜悦,将握剑握得发麻的指尖蜷起再松开,伸展了筋骨後才打道回府。

桌案上,叠放着几张黄色符纸,左手边是摊开的书籍,上头画着阵法,沈异生提笔沾墨,绘了几十张,直到练得熟了,一一摺起压着。

又裁切好几张符籙,一半用红墨画了,另一半则是空白着,通通收到下方木格里。

门忽然被敲响,外头传来郑萍萍的声音,「沈师兄!」

他起身开了门,郑萍萍手里拿着个布口袋,见到他,喜颜逐开:「沈师兄,我要和张房、李渝衣,李渝信师弟一起下山采买,夕阳西下前便会回山。」

玉阳观中,食衣住皆由弟子打理,厨房和洒扫有外门弟子负责,但每隔十日的米菜补充,则是交由辈份较大者。这里除沈异生外,其余师兄姐都奉命外出,算下来,竟是到了郑萍萍这辈。

沈异生罩上外袍,「我一道去。」

郑萍萍愣了愣,「可师兄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妨,走吧。」言谈间,沈异生已经带上门。不知为何,郑萍萍总觉得师兄心情很好,於是也快步跟了上去,踌躇了一下,说:「我们会快一些的。」

沈异生嗯了一声,一路走到山门处,另三位道童已经等在那里,背着木架,见了他,恭敬道:「师兄。」

秋风扫落叶,入眼所及,一片枯黄之色。微弱的阳光从枝桠中穿了出来,晒的人昏昏欲睡,沈异生拉紧外袍,踏上石板路面,两边堆积着刚扫下来的枯叶。

道观在半山腰,若想进镇子,须得走下一段长长的阶梯,沈异生拿过郑萍萍手中的布袋,他没记错的话,应是三袋米。郑萍萍吓了一跳,想拿回来,「师兄,我拿就好──」沈异生只朝她摇摇手,便走在前头。

他信步前行,脊梁站得挺直,青衫墨发,玉冠银鈎,有风袭来,沙沙作响,吹来一阵花香,翻起翩翩衣袖。

郑萍萍四处瞧了下,没见到那位沈公子,守门的道童悄声说:「他好久没来啦!」

一路行至山下,又走了一段碎石路,便传来烟火气息。左手边卖着切糕,右手处吊炉子烙烧饼,越往里走,人潮越多,小贩叫着「馄饨开锅啦!」,也有「油条子!油条子!」的喊,滚烫的油沫星子滋拉声中,就是不饿也生生唤起了食慾。

郑萍萍和其余三名师弟眼观鼻、鼻观心的直直朝目的地快步前进,以免受到不应该的诱惑,反倒是沈异生双手负在身後,大方的四处打量。

进了米店,须发皆白的老人颤巍巍走出来,见到是玉阳观道人们,眉开眼笑,喊来孙媳妇接过他们大口袋秤米。郑萍萍偶一回头,就发现原本站在门外的人不见了。

她心下一慌,让同伴看着店主,自己出门去找。刚走出去没多久,就看到沈异生正站在拐角处的摊子前,她好奇的走近些,发现上头摆着几样酥饼点心,不及问话,小贩已经将一油纸包递给沈异生。

见她过来,沈异生把散着甜香的纸包放到她手上,慢悠悠的走回米店,在街口处停下,「我记得这处原来有一个炒栗子的大爷。」

「有的!」郑萍萍点头,「前年李爷爷摔伤,旧疾复发,听闻被他住在外村的儿女接过去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异生点点头,不再说话。郑萍萍捧着纸包,里头糕饼余温未散,暖着手心,「师兄这是?」

「请你们吃的,」沈异生举起食指,放在唇上,「等回到屋里,悄悄的吃掉,别叫其他人发现了。」

「好!」

郑萍萍怕捏坏,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前边忽然传来声音,「怎麽无论我给你什麽,你都这般视作珍宝的样子?旁人不晓得,还道这小姑娘捧着金银珠玉呢。」她抬起头,沈异生正笑看着她,面带揶揄。

「师兄给的可不就是金银珠玉麽!」

郑萍萍也笑道。她步伐轻快,迫不及待回到店中,三袋米已经装好,她掏出小半个银两付帐,沈异生卷起袖子,抱起了两袋米放到木架上,用绳子绑好,「剩下的你们轮流背,走吧。」

下山时赏花赏景,快活得很,上山时,几人都望着没有尽头的石阶长叹气。才爬了三分之一的路程,道童已经气喘吁吁,面露疲态,沈异生依然在最前头,步履极稳,面色如常,全然看不出身上背负重物。

他回头看了一眼,特地放慢脚步,好让後面几人跟上。道旁野花繁多,虽不及名花艳丽,朵朵粉白或橘黄,小巧玲珑,迎风摇曳,倒也颇有几分娇憨之色。

行至山门口,一道童却站在门前张望,神色慌张,见到他来,急急上前递过一张对摺的符纸。

沈异生察觉有异,连忙卸下米袋,接过来一看,竟是封写在符纸上的求救信。「师兄?」郑萍萍也发觉不对,走上前来,却见沈异生面色凝重,低声道:「明易师兄他们出事了。」

原来信上写着明易等人在璩州徐家庄遭到大批妖物围攻,众人尽皆分散,幸而有道观带出来的信鸽,明澄才能传信回观求助,笔画潦草,字句简短,可见当下之匆忙,纸面上也沾着点点血迹,已呈褐色,更是让人心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异生当即提笔写了一封信,封好後,交给郑萍萍,「萍萍,你和三名师弟骑马赶去屏山送信,我前往徐家庄救人……但愿还来得及。」

郑萍萍咬牙,知生死攸关,只道:「师兄务必小心,平安归来。」说罢就转身飞奔离去。

沈异生则是先回碧山小筑,将符纸一叠和绘好的符籙收入怀里,腰间挂上法剑,其余法器装入行囊中。翻箱倒柜时,无意间掉出一个玉手镯──玉质劣等,一看便知是小贩拿来骗不识货的,可也花了二两银子,那是他做医馆学徒,辛苦攒了个把来月。

一对鸳鸯镯,二人共白首。

商家为吸引顾客,言此为有情人之赠物。谁能料到,情之一字,最是善变,都说爱恨由人,却也难以自禁。如今物是人非,少时的一腔爱慕就好似冬阳初雪,又好似镜中花、水中月,假象之中,包裹了太多不堪的事实。

现下,一只镯子依然在他这处,好好的收着,另一只在哪,在谁的手上,他却已经不在意了。

沈异生将玉镯放了回去,又取了几张银票,叫来一位平日较为稳重的小师弟,吩咐他一些重要事项後,就匆匆下山。

山脚下,郑萍萍牵过来一匹马。她心思敏捷,动作又利索,在沈异生收拾的时候,已经先行到马市中备好马匹。

沈异生接过缰绳,向郑萍萍点点头。紧接着,翻身上马,马鞭落下,嘶鸣声中扬蹄飞沙,两道人影往反方向行去。

彼时,郑萍萍还不知晓,这是她和沈异生最後一次相聚,至此便是分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和边走边打探的明易一行人不同,沈异生目标明确,加之有意赶路,速度飞快,三日後便至璩州。

毋需他打探徐家庄在何处,自他一入地界处,就感受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妖气,鸟兽花草,刀枪物器,不论何者,通常开得灵识後,便会隐藏自身气息不教人发现,会如此张狂的暴露踪迹,或为挑衅,或为……那妖正同谁争斗。

沈异生伸出两指,指腹点了点眼皮,再睁开眼时,前方景象便与常人所见不同──天地间混浊之气、妖气、鬼气,尽收入他眼底,无所遁形。

并非所有道人都能如他一般看得如此分明,因人而异,多数人只能窥见些许模糊轮廓,这便是天赋所生了。初时,青羽真人意欲收他为徒,便是看中了他的资质,即便知晓他道途坎坷,终其一生不得顺遂,却也想尽力一试,望能得一线生机。迟迟未给沈异生另取名号,便是因着他尘缘未断,牵绊既深,不入道门。

念及此,沈异生却是释然,反正自己也没几年好活,走一步是一步罢了。

循着妖气一路到了外郊,最终停在一山坡前,此处少有人迹,草木生的高大密集,郁郁葱葱,可见到若有似无的妖气盘桓在枝桠上,隐没至山林深处。马匹在密林中不好活动,沈异生翻身下马,把缰绳绑在树干上,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符贴上去。

进了林中,从外头看不出来,越往深处走,却越是给人一种无端的诡异感。沈异生并未因此停下脚步,他思索片刻後,便明白出了什麽问题──太安静了,往日里应有的虫鸣鸟叫,飞禽走兽,如今都像是消失一般,偌大的林子好似只余他一生灵,就连树木都带着些不真实感。

他不慌不忙,拿出一张符籙平放於左手掌心上,又咬破右手食指,垂在身侧,鲜血冒了出来,汇聚到指尖,在快滴落到泥地时,沈异生脚踏明台罡,口中诵咒,「万物有灵,阴阳非形,障目闭耳,天道藏身──」

一串血珠洒落,砸在坚实的地面上,与此同时,沈异生手中符籙冒着金光,轻叱一声:「破!」

随着话音落下,景象并未有太大改变,四周却陡然热闹了起来,好似从静止变为动态,闭塞的感官恰恰开通,凉意袭上肌肤,树叶沙沙作响,落下几片枯黄的叶片。

他猛地抬头看去,就听到远处传来惨叫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尖利,不似人类,沈异生神色一凛,快步赶了过去,竟是一只浑身焦黑、被打回原型的虎妖。

困住他的迷阵品阶甚高,非是粗糙的低阶阵法,他没想到竟然是此妖以身炼阵,如此一来,即便修为有所不逮,也能驭使超出其四、五倍的高等大阵,只是一旦阵法被强行攻破,所受反噬便是数十、百倍还回来。沈异生垂下眼帘,伸手探了他灵脉,果然已经当场毙命。

再往里走,斜刺里忽然窜出一人,五指成爪朝他双眼直直抓去!

沈异生侧身避过,只一瞬间,他便看得清楚,这是只蛇妖,虽为人形,额角青筋暴起,瞳孔缩成细缝,森森白齿露在唇外,面目扭曲。他气势虽强,攻击沈异生时却像失了神智,好似回到化形之前,招招欲至他於死地,却又全然不顾及自身,只要不被他出其不意吓到,浑身皆是破绽,不过两下就被沈异生以剑鞘击晕。

那妖物後脑勺遭受重击,已然呈现半昏迷状态,四肢却还不停扑腾,被沈异生反手卸了关节。这下终於安静下来,他弯腰探查对方灵台,并无任何异状,想起当时赦恶的情景──他虽然是被镜妖以碎片操纵,道人合力将他捉住并封印於山中时,也曾仔细检查过赦恶体内,却没能发现到这块碎片,直到三年後赦恶醒来才真相大白。

或许也就代表着,镜妖有单方面联接与中断的能力,最後东蒙道人也是剖了赦恶妖丹才找出碎片。沈异生思忖片刻,起身拂了拂衣袖,继续朝深处走。他没挖蛇妖的妖丹,确实是存有一丝顾念,对方毕竟也是受害者,没必要赶尽杀绝,除此之外,沈异生不认为镜妖芎影会将有限的本体安插到一小妖身上,太浪费又太危险,应当是用了别的蛊惑手段。

半个小时後,沈异生终於出了密林,所在之处是一小坡,能看到远方绵延不绝的山脉。这期间撞上了十数只大小妖物,多为兽类所化,均被沈异生几下打发掉,璩州地处偏僻,山水围绕,但土地贫瘠,灵气并不充沛,却聚集如此多开得灵识的妖物,足以见其古怪,明易等人恐怕是入了镜妖的圈套。

妖气於此处分散开来,不巧的是,开眼通神也在此刻到了时限,下次再开还须等到半日後。沈异生眨眨眼睛,视野又回到凡人状态,他没有急着下去,而是先到附近巡视一圈,确定没有什麽特殊後,再往右边去。那里杂草丛生,草长过膝,沈异生走了数十来步,眼尖的发现左前方似乎有一点不对劲。他拨开草叶,果然看到泥地上有一条拖曳的痕迹,仔细看去,还能看到碎石上沾着一点褐色污迹。

顺着拖曳的方向提气直奔,被拖走的人似乎昏迷不醒,几乎没有扭动的凌乱线条,一直延伸了估计有数百米,痕迹就中断了。

沈异生在附近树上找到一具屍骸,不知道什麽野兽将它挂在枝桠上,啃食的面目全非,肠子垂在外头,蚊蝇飞舞,经连日曝晒散发出一股恶臭。不论是何种妖物,一旦身死,必会化为原型,沈异生看着屍骸修长的四肢,心中一紧,不顾腐烂的臭气,剑尖挑下挂着的手腕,仔细看去,发现上头生有毛发……原来是只猴子。

紧悬着的心脏登时落下来,应当就是这猴妖拖着玉阳观弟子走,却在此处被意外击杀,也许是被那位弟子反打,也许是有他人救援。沈异生几步跃至另一棵树顶上,向外看去,西北方向为一纵裂山谷,东边则是斜斜向上的缓坡。若选择往上,爬坡耗费体力,况且依照情势,这位弟子身上必定带伤,就更难走得远,加之一旦被围攻,便难以逃脱。为确保他的猜想正确,沈异生轻声喊了几句「可有同门师兄弟姊妹在此?」,见无人应答,便毫不犹豫往山谷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去有七八里,他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响动,循声看去,是一片乱石堆,在整片景象中显得有些突兀,脚尖使劲便将上面小块的碎石拨开,上头铺垫着的杂草也窸窣往下落,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沈异生朝洞内喊道:「有人吗?」

里头传来一声踩踏声,接着便无声息了,里面的人显然在犹豫要不要出来。

沈异生於是又道:「我是玉阳观弟子沈异生,里头可是哪位师兄弟?」

听他这样说,一人从里头钻了出来,看清他後,泣道:「沈师兄!」原来是章师伯的弟子李青,「明安师兄在里面,我们受到大批妖物攻击被迫走散,我於途中意外救了被猴妖拖走的明安师兄,躲到此处。」

沈异生侧身进去,这洞开口狭小,像是裂隙,几步後却豁然开朗,出现一个足足能坐下五人的空间。明安就躺在里头,紧闭双眼昏迷着,衣衫多有破损,他蹲下身检查了下伤势,後背和手脚的擦伤处李青已经先行处理过,胸口处则是一大块瘀青,形状可怖,「明安师兄的肋骨好像断了……我背着他的时候,他还清醒着,说胸口处极疼。」

闻言,沈异生轻压了压明安的胸口,一根根肋骨摸下去,果然在右边第八和第九根处按到一丝滑动,「这可麻烦了……他现下不能任意移动,得立刻找个安全的地方静养。」沈异生抬起头,「你们来璩州後究竟发生了什麽事?其他人呢?都在何处?」

「我们是在这附近遭到妖物围攻,虽然走散了,应该都在这片山头。」

李青咽了口口水,为了照顾明安,又怕撞上妖物,他躲在山洞中不敢随意出来,已经几日只以果物充饥,嘴唇乾裂,沈异生见状,连忙解下水囊递给他,李青道谢後接过,喝了几口水解了渴,又进洞中给明安嘴唇上沾湿。三人坐於洞中,李青娓娓道来,因情势紧急,他只挑着重点部分讲。原来他们五日前来到璩州,打听到城东的徐家庄近来发生了古怪的事情,庄主先是寻访名医,药石罔然後,又四处求神问卜,却无人可解。玉阳观弟子们一合计,都认为其中有问题,便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这古怪的事情,便是庄主徐韫从某一天开始,忽然做起噩梦,他原先只当是白日劳累,并不在意,可自那晚後,只要他一闭眼睡去,就必定会做噩梦,内容一模一样,只是益发惊悚,徐韫时常於夜半惊醒,不得不请来大夫开些安神的方子,可安然入睡之後,噩梦却照旧来临。除此之外,不只是他,连他的夫人也开始发起噩梦,在妻子提议之下,请来附近寺庙和尚诵经,却并未好转,大师们也说庄内并无怨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及至我们拜访徐庄主时,庄内除了他和徐夫人外,又有三名家丁也做起噩梦,」李青道:「并且每个人梦中情景都不相同,一一问过後,虽然那几人言词含糊,没有具体述说梦境内容,但明镜师姐认为应该是已经发生过的、他们心中最为惧怕之事。」

沈异生了然道:「既不愿细说,又惊恐至此,这徐家庄不简单……至少徐韫和他夫人曾经做过亏心事,是以心中有鬼。」

李青点头道:「师姐也是这般说的。」

「你们在庄中可有发现?」

「一开始,我们在庄外寻找是否有阵法影响,又或是能操纵人心的妖术,却一无所获。」李青回忆道:「後来是明心师姐在梁木上找到一些奇怪的刻痕,痕迹全都在朝上的那面,不跳上横梁根本瞧不见,我们搜索了一番,在各个房间里几乎都有找到,且都是在四个方位的角落。问了徐庄主,他也说不晓得这些是谁划上去的,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些划痕的存在。师姐便用小刀将所有刻痕刮去,那日晚上,徐庄主果然没在做噩梦了。」

这处山谷离徐家庄有一段距离,玉阳观道人们会往此处躲避,说不定便是被妖物有意驱赶,果然便听得李青道:「那徐庄主欢喜至极,欲留下我们招待,师兄说要再探访过附近林子,婉拒了他。之後就在远处山林察觉到妖气踪迹,一路追踪过去,却忽然冒出一大群妖物,发狂般的攻击我们,大家抵挡一阵後,明镜师姐却受伤了!」

李青语调发颤,似是回想起恐怖的事情,「我站在後面恰巧看到,是一个站在明镜师姐身後的弟子,他不知道怎麽回事……师姐在和数名妖物缠斗,他陡然朝师姐背心刺去。虽然师姐及时避开要害,却还是中了一剑,那人一看我们围上去,和明易师兄、明旭师姐交手片刻後,就转身逃了。」

「有看清楚是谁吗?」

「有,」李青点头,面上却是十分困惑,「然而我们并无一人认识他,也不知晓他是何时混入,又是从何处取得的道袍。」

这次出山探查,统共有将近二十来位子弟,为了寻找线索,必须分散开来,想要混入其中,或许不难,沈异生只怕已经有某位弟子遭了毒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明镜受了伤,那处很快便会成为突破口。李青道:「天色渐晚,不论我们击退了几只,都好像杀不完一般,只好边走边退,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被冲散了,我躲在这处石洞中,过了许久,听到外头安静下来後,出来想看看状况,恰巧遇到被猴妖拖着走的明安师兄。」

那其实也是一场恶战,李青早已精疲力尽,若非先行偷袭,猴妖右腿中了一剑,行动迟缓下来,否则李青身上少不得、还得缺几块肉。

沈异生略一思索,道:「此处没有强烈妖气,应当还是安全的,之後却难说……劳烦李师弟照看着明安,若是他稍微清醒过来,看看能不能撑着到山下。」

说罢,他解下行囊,留了一壶饮水和乾粮,还有数张符籙,可以制住小妖,「我去找其他人,你们互相照应,万事小心。」

李青有些依依不舍,还是乖巧的点头道:「是。」

沈异生刚走出去不久,过了一会,却听得洞口传来窸窣声,李青吓了一跳,抓紧手中法剑,「是我。」竟是沈异生复又回来,李青来不及高兴,沈异生便放下手中草药,「这些能止血,这个是退烧解热,这个有清毒效用,明安和你若是病了,可以放嘴里嚼。不够的话,可以依样到山坡处采……但还是到镇子里给大夫看要紧。」

「好,谢谢师兄。」李青尽力记住,就看到沈异生侧身出了山洞。

这回是真走了,沈异生把裂隙用碎石杂草堆好,便看向山谷深处。

夕阳西下,蕴出橘黄色的光晕,染红了西边的云彩,从参天大树的叶隙中透过。疾行之中,风声猎猎,衣袍随之翻舞,青衫玉带,不过片刻,便染上一层血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确定了大致方位,沈异生便不再顾虑,飞快的向目的地前进。奇怪的是,这一路安静极了,比起方才杀机重重,又是阵法又是猴妖,简直清幽的过分。

他绷紧神经,不敢松懈,耳边是自己踏过落叶沙沙的脚步声,几乎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沈异生忽地抬头看去,就和两只发光的眼睛对上。

「唔!」

背後猛然窜起一阵凉意,他这才发现,头顶上的树影中,密密麻麻躲着数十双眼睛,都在齐齐盯着他,一动不动。

那些东西一见到他看过来,立刻就消失了,只能从风声辨别出速度极快,不知道是什麽体型偏小的生物。沈异生来不及去追,他也不打算追,只觉得极其古怪。

不拦他也不攻击他,这些妖物就像提线木偶一般,受背後人操控,所以他们展现出的行动,正是背後那人的意思──沈异生脚步不由一顿,随即又想到,不论前方有没有陷阱,自己都得去这一趟。拖得越久,被困着的人越是危险,尤其这之中,还可能有伤患亟待治疗。

镜妖芎影……虽然目前掌握的讯息并不算多,沈异生心中却已有若干推测。

它能放大七情六慾,越是强烈的情感,被扭曲的程度便越多,更甚者,蒙蔽了本心,做出不合常理之事,比如妖王赦恶。而徐家庄一事,估计庄主曾做过亏心事,经由镜妖映射,放大了恐惧,因而夜夜噩梦缠身,甚至变本加厉,发展出其他的内容。

当时明心划去的刻痕,也许就是个陷阱,让镜妖知晓有道人前来,於是引诱着他们深入,最终将他们困在其中。

问题是,明心等人并不是省油的灯,镜妖究竟是驭使了多少妖物,耗费多少力气才做了这麽个陷阱?况且抓了道观弟子又有何用,没有强大妖物的帮助,这些小妖根本不可能与所有道观为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异生暂时想不明白对方的目的,他骤然抬起头,前方开阔,远处传来兽类低吼声,其中参杂的不耐和焦躁震的人心慌。

沈异生却是发现了什麽,他目视极好,眼尖的察觉到有一处小石堆摆放得刻意,似是人为。匆匆赶过去後,剑尖挑开,底下压着一块碎布,看质地,竟像是从道袍上扯下来的。

上面有深褐色的字迹,似乎是用血写就而成,他将布摊平,上头写着:遇镜妖,在谷地。

沈异生来回翻看几遍,确认只有这些信息後将那布又压回石头底下,届时若师父或其他人赶到,或许可以做为指引。他寻了个较为高大的树木,将法剑别回腰间,攀爬上去,到差不多的位置向下一看,一片苍翠树海外,西北方处有一线隐没。

估计那处便是谷地了,沈异生跳下树,又跑了近半个时辰,眼前便宽阔起来。还没靠近,就察觉到浓浓妖气,再走得近些,更是看到数百个黑点在底下晃动,每一个,都是一只妖物,密密麻麻如蝼蚁般,简直叫人心惊。

被包围在其中的,赫然正是玉阳观子弟。

妖物似乎畏惧着什麽,只敢在边缘徘徊,离中心弟子们有一段距离。应当是师姐师兄们设下了几重阵法,抵挡住妖物袭击。沈异生看准方位,提着剑便跳了过去,动静甚大,惊起了附近妖物,有几只龇牙咧嘴的朝他扑上来,眼神混沌,与那些虎妖蛇妖一般,都被芎影控制住了神智。

只听噗噗几声,妖物就都摔倒在地,嘴里发出哀鸣。沈异生并未赶尽杀绝,只伤了他们後腿教他们无法再追来,他观望了下情势,发觉敌人数量之多,几乎难以想像,略一思索,摸到包袱中带着的酒囊,拔出栓子,手臂一展,酒液就尽数洒往地面。

他且战且走,途中有妖物袭来都是如法炮制。沈异生一路闯将过去,被困住的人也发现了他,明心没料到竟是他赶来相助,立刻直起身子朝他奔去,手里扔出几张符籙,逼退妖物攻势,同时也开出一条道。

「快进来!」

沈异生却朝她摇摇手,指了一条方向,口型道:「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心一愣,下一刻,就见沈异生脚踏南斗,手捏指诀。她看得清楚,立时便知道沈异生欲唤天雷。可设阵下咒,最忌受外物干扰,而妖物们正前仆後继朝沈异生一拥而上。

她毫不犹豫出了圈子外,削去抓向沈异生的一只利爪,与此同时,两边风声掠过,明易与明澄也出了阵,拔剑相迎。

被困在此处连续几日混战,人人衣物均有破损,好几处渗着血迹,头发散乱,面容萎顿,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沈异生加快脚步,专心诵咒。他已有好久不曾设阵,但是脚尖方踏出第一步,身体便自然而然跟着动起,甚至不需要任何回想,练习过千百遍、千万遍的东西就使将出来。

──你天赋甚佳,又得机缘,本该是上等悟道之材,只是……唉。

──我也不瞒你,早些时候,我便替你卜过一卦,你命里有一生死劫,其中劫数环环相扣,难以化解,若能斩却尘缘,或能避过。

……可惜弟子不肖,终究是辜负师父一片善心。

他替沈惑弦挡下那片惊雷时,在想什麽呢?沈异生努力的回想当时的情状,他闯进祭坛,匆匆忙忙四处寻找……沈惑弦披散着长发,浑身血污的蜷缩在阵中,如一条砧板上待宰的鱼。

轰隆──

天边,一声惊雷乍破苍穹。

虽然受芎影控制,妖物却纷纷本能的避开落雷处,少数逃得慢的,便当场劈得焦黑,火花四溅,凄厉嘶吼不绝於耳,沈异生专注役使着天雷,又是几道下去,他终於听到啪滋一声──野火终於被成功引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快走!」

沈异生朝方才所指那处再次指去,很快,星星之火就卷成烈焰,大火隔开了妖物与玉阳观子弟,但还是有部分在火圈之内。风助火势,将外圈妖物灼烧得不敢进犯,内圈却没有顾忌,只待玉阳观弟子出了屏障就要瓮中抓鳖。

人人都抓紧时机,或背或扶着伤患,往上风处奔去,那边地势较高,明心和明易明澄殿後,回头却发现沈异生还留在原地,他这回走得不是南斗,而是驱邪,符籙散落在地,围成一列,尽数泛着血光。

明心回头想帮忙,沈异生却指了指天,又比划一竖下来,明心正思忖这是什麽意思,後方的明澄就赶过来拍了拍她的肩:「我们先上去,到时一条绳子将异生拉上来。」

明心一咬牙,她虽然不放心,但自己也筋疲力竭,只会拖累沈异生,於是道:「好!」

在镜妖芎影施压下,被隔开的妖物神情益发暴躁,疯了般的亮出利爪尖牙,不停撕扯屏障。沈异生渐感乏力,脚步一顿,竟是被钻了个空子,幸而他躲的即时,只被扯下一块袍袖。

另一头,玉阳观弟子们艰难的爬上斜坡,先到顶端平坦地的的人当即掏出绳索,绑在树干上扔下去。沈异生瞥了一眼,见时候差不多了,当机立断撤阵逃跑。

明心明澄一直注意着他,只等沈异生赶到,就要将他拉上来。

眼见不过还剩一米的距离,沈异生松了口气,却忽然听到明心等人一声惊呼。

他下意识矮身朝左边滚去,视野竟有一瞬间的昏暗──有庞然大物从他身上跃过,暂时遮蔽了天空。

他心下一凛,已经借力蹲起,身後疾风扑来,他也迅速回身刺去,这一打照面,对方白森森的牙齿泛着寒光,竟是一头比寻常老虎要大上两三倍的白虎妖,额上荧荧泛着红色纹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观其修为,兴许还是这片森林中的王!

难道这便是镜妖的杀手鐧?

沈异生不及细想,若他没及时避开,方才已经被拦腰咬断。明明绳索近在咫尺,沈异生却不敢背对这白虎妖伸手抓绳子,赌一赌究竟是他先被拉上去还是虎妖先咬下他的脑袋。

唰──

一声低吼,白虎尾巴猛地拍向地面,与一般猫狗撒欢不同,地面被拍的隐隐震动,尘土飞扬,紧接着,就一鞭朝沈异生抽了过去。

见势头来的极猛,沈异生没有硬接,一个斜刺窜出了攻击范围,右腿却送入虎口──原来那白虎算准了他移动方向,尾巴拍出的瞬间就疾冲过去,等着沈异生主动撞上来。

这下要收势已是不能,沈异生只能眼睁睁看着尖利的牙齿往他大腿咬去。

寒光闪过,两把法剑钉在地上,与此同时,大腿传来一股钻心疼痛,他强忍住痛意,抬起另一条完好的腿朝对方近在咫尺的下巴狠狠踢去,砰的一下,竟将这条大虫踹得松了口。

绳子也在此时被甩了过来,沈异生赶忙抓住往石壁上蹬,上方的弟子们也合力将他迅速拉上来,明心和明澄已经捏着指诀,只等他脱离险境,大风便适时刮起,火势迅速蔓延开来,把他身後余下的那点空缺围住。

「你的伤!」

明澄迅速撕下布条,将沈异生大腿牢牢绑住,虽然明心几人当时见状况危急,不约而同祭出手中法剑,阻得白虎一阻,保住他一条大腿不被撕扯下来,可上头牙印依然深可见骨,鲜血浸透裤管,滴滴答答聚成一滩,瞧着煞是可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年纪稍小些的,眼眶已经红了一圈,沈异生朝他们摆摆手,冷静道:「我们快走,不知道还有没有变数。」说着便一瘸一拐的拖着腿朝前走去。

明易於是招呼着众人赶紧离开,几天几夜的恶战,所有人皆是困顿至极,可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谁也不想回去喂了虎口,

明澄追到沈易生身旁,正要给他搭把手,就看到沈异生面色苍白,下唇被死死咬住。他吓了一跳,立刻扶住了对方,沈异生从喉咙中发出一声闷哼,额上有冷汗流下,显是疼得狠了。

「我背你吧!」

明澄也不等他回应,弯下腰就将他的双腿抱住,激的沈异生又是一声抽气。

「对不住对不住,」明澄赶忙道歉,小心托住他臀部,往上颠了颠。「这样还疼麽?」

沈异生嗯了一声,整个人松懈了力道,尽力忽视伤口处随着心脏搏动一抽一抽的剧痛。

好一会,他忍不住小声嫌弃道:「好臭。」

「……」明澄抗议:「你要是五日未沐浴你也会馊掉的好吧。」

沈异生不说话了,但是脑袋一直乱拱,明澄肩膀被他弄得发痒,只得无奈道:「别动了哎我的祖宗,你这要摔了估计得疼死!」

恰好明心探路回来,喜悦道:「前面有个山洞,附近是溪流,可以先在那处稍事休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皆是精神一振,抬起肿胀酸疼的双腿,佝偻着背脊努力前行。

「异生,」明澄低声唤道:「你听到了吗,师姐说有山洞,我们现在就过去,你撑着,别睡着。」

「……嗯。」

背上传来低哑的声音,明澄有些担心,「你现在怎麽样?」他转头看不到沈异生的脸,对方面朝外,只能见到一颗脑袋。

明易凑上前仔细看了看,摇摇头:「醒着,但是脸色很差……你还走的动吗?换我来吧。」

明澄本要说还可以,一想自己手臂确实有些僵硬,把人摔着可就不好了,於是朝着明易倾过上身。几个弟子也上前帮忙,扶着沈异生双肩,将人移到明易背上。

且行且走了约莫一盏茶时间,众人皆嗅到了一丝水气,面上尽皆大喜,不由加快脚步。随着明心再往里走了些,便看到隐藏在树丛间的一处洞窟。

入口处十分宽阔,能容约莫三、四人进出,内里也极深,一眼望去,黑洞洞的颇为渗人。

几人合力将洞口大致探勘过,明澄则是脱下破烂的外袍,垫好铺平,协助明易将沈异生放上去。

蓝色的布料已经被鲜血浸透成深色,沈异生面色苍白如纸,本来淡粉色的唇瓣也因为失血过多,失却了颜色。他眼睫颤了颤,因为疼痛而蹙起的眉迟迟未开解,整个人脆弱的好似随时都会消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年轻弟子当即哭出声:「师兄……」

若是常人,这般伤势就是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可明易明心等同脉子弟知道沈异生肉体脏器是花妖木枝所化,只要躯壳破损不触及核心,妖气便会支撑着沈异生不死。

这事他们不打算说,一怕恐慌,二实在也不是说明的好时机。

人人自觉的翻找身上行囊,看能不能找到些可用的物什,可惜几乎都在奔逃时掉落了,最终明心面前只有三个小瓷瓶和几块面饼,以及数个空水囊。

幸好旁边就是溪流,可以取水回来,不必担心渴死。她将乾硬的面饼掰碎了分给众人,又沾水喂沈异生吃下。而瓷瓶里的药丸为活血益气功效,只能让身强体健者服用。

不过一番功夫,明易和明澄就带着其他人布好阵法,抹去外头他们的踪迹。

片刻的安逸正是最好的安神香,众弟子倚靠着石壁,耳边听溪水潺潺,突如其来,浓烈的倦意涌上,眼皮再也支撑不住。

沈异生也缓缓闭上双眼,他被明澄吵得头疼,对方在他耳边叨叨絮语,沈异生拍了拍他大腿,这才消停。他脑袋搁在明澄肩膀,腿上伤口突突的疼,浑身又冷又热,难以形容的滋味。

可就在这种艰困的氛围下,他却睡着了,意识甚至陷入深海,做起了长梦。

明心抱着剑坐在外圈,听着此起彼落的呼吸声,脑海中那根绷紧的弦却始终无法松懈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日过後,若是等不来外援,以此处妖物之多,镜妖芎影用车轮战总是能将他们活活耗死。

就像是要映衬她的预感一般,手中镇盘忽然滴溜溜的转动起来,明心瞪大眼睛看着,浑身僵硬──外面有妖气传来。

阵盘上的指示忽然停在了某一方,然後,慢慢的朝向洞口处。

明心只感到喉头乾涩,看这势头,竟是在不断靠近!只消一会,便能够找到此处。

她看了一眼洞窟中的子弟,或坐或卧,已经是疲惫难当。明心咬牙,於是提剑冲了出去,想独自一人把妖物引开。跟着阵盘指引,跑进丛丛灌木中,待看清眼前,明心却愣住了。

对面只有一人,身着素面白衣,乌发挽起,听到动静,也转头看向她。

「沈公子?」

那人──或者说那妖,正是沈惑弦。他点点头,神色淡漠,轻声问:「异生呢?」明心觉得奇怪,她皱起眉头,反问:「沈公子为何出现在此处?」

沈惑弦不回答,他身形一晃就掠过了明心,速度之快,几乎没能看清他如何动作。明心一怔,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明澄大喊:「你要把他带去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沈异生抄写完了今日份的医书,靠着椅背伸了伸懒腰。不知是不是春日疲懒,他最近越来越容易困倦,昨天守着药柜,坐着坐着,差点睡着了。

夕阳已西下,烛泪聚积了一隅,余光中,出现一只皓白手腕,纤长手指捏着剪子,将过长的灯芯剪去。

沈异生唤了一声「哥哥」,那人放下剪子,从後头环住他,下巴搁在他的颈项,亲亲热热道:「累了就去睡吧。」

「好,」沈异生将笔杆置入盛有清水的竹筒中,拿过纸镇压住一卷卷未乾的纸张,小心摺起,「我先把这些收拾一番。」

外头春意融融,太阳出来时暖极了,晒的人懒洋洋,冷的时候又能将人冻的浑身打颤,恨不能多披上几层棉袄。沈异生将头脸手脚洗净,回到卧房,沈惑弦已经斜躺在床上,长发委地,月光从窗中照进,衬的他雪肤花貌,就好似话本中惑人的妖精──沈异生忙打住思绪,心下懊恼,怎可将爱慕之人与精怪相比?

他除去鞋袜,刚刚躺下,温软的身体就贴了上来。沈异生偏过头,带着香气的吐息便洒在他脸颊,轻柔的吻落在他嘴角,沈惑弦整个人覆在他身上,湿热的小蛇钻进他嘴里,勾住他的舌头纠缠,舔弄得他头皮麻痒,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感觉往下腹涌去。脑袋一片迷乱,想逃开,又想让这个吻更加深入──他按着沈惑弦的脖子,没有施力,指腹下是细软发丝,不住轻轻搔弄着,像小猫一般。

比起初时,沈异生已经不会在这样的亲昵中慌乱的无所适从,也晓得该如何在空档中换气,只是面颊依旧胀红。

沈惑弦瞧着他的面貌,只觉青涩可爱,胸腔中满溢着欢喜。以往他做这事,不过是取人精气为食,鱼水之欢才是其次,现下却要克制着自己,不吞吃太多沈异生的精气,浅嚐即止,毕竟对方年纪尚轻,气海亏空不是好事。

沈惑弦恋恋不舍的抬起头,看见少年正望着自己,一双漆黑眼珠中满是爱慕依恋,方才的欢喜登时如破茧之蝶,扑闪着翅膀翩翩飞舞,一朵朵撞击上心窝。

他俯下身,一下下啄吻着沈异生脸庞,心中却充满疑惑。

我在做什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惯於让人索取,被动接纳,勾一勾手指就有大把男人前仆後继上前,从未有过这般古怪的时刻──怔愣间,他听到沈异生说:「哥哥,我喜欢你。」

是了。沈惑弦眉眼舒开,自觉找到了答案。於是他也轻快的说:「我也喜欢你。」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最喜欢。」

沈异生笑了:「我也是最喜欢。」

他们抵足而眠,沈异生絮絮叨叨说着今日医馆发生的事情。提到坐在前台看着药柜,却意外睡着被江秉喊醒後,沈异生有些局促,不好意思道:「也不知是什麽缘故,总是发懒,看来得多找些时间锻链锻链身体。」

自从道人走後,沈异生虽然嘴里说着不学道法,闲暇之余却依旧会打坐练功。只是这年洪水泛滥成灾,淹死诸多活物,待水势退去後,岸边疫病流行,各处医馆都应接不暇,元亨医馆自然也是。沈异生和江秉忙得脚不沾地,一来一去间,功夫便落下了。

沈惑弦沉默了下来。

没注意到他神色有异,沈异生已经将话题带到了隔壁李奶奶养的鸭子逃跑被抓回来,嘎嘎乱叫,掉了一地鸭毛。

翌日,沈异生刚睁开眼睛就闻到淡淡的米粥香气,榻边人已经先他一步起身。发觉他醒来,沈惑弦拿来沾湿的布巾予他擦脸,又端来清水洗漱。

沈异生接了过去:「多谢哥哥。」

沈惑弦坐到床沿,摸摸他的脑袋,「米粥烫口,仔细注意着些,别烫着了。」

「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临出门时,沈惑弦拉住沈异生的手,刚想凑上前亲吻,忽然想起沈异生这几日的疲态,那吻便落在了额上。

他倚在门边,目送沈异生离去,眉头蹙起。

对方的身影似乎又瘦削了几分,本就少年人的身材如同一杆翠绿竹子,笔直的朝上生长着。他已经控制着自己不要吸食过多精气,可腹中实在过於饥饿,一旦唇舌相交,便不可避免的会本能吞吃掠夺。

然而就这点量,沈异生的精魄便承受不住,沈惑弦也很烦恼。他想了又想,没想出个好结果,决定到庭院中化出本相,晒晒太阳。

「还行吗?」

江秉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若是累了,就先到里头小憩片刻,时候到了我再喊你起来。」

「麻烦江哥了,没事,我还不累。」沈异生摇摇头,又掩住了打呵欠的冲动。

江秉笑了起来,「你这呵欠都要打到天边了,还不累?」

沈异生不好意思道:「真没有,就是看着困而已。」

「也是,这天气实在磨人,有时凉风吹来,舒爽极了,恨不得能倒头就睡。」外头传来声音,江秉大喊道:「来罗!」随即放下帘子走出去。

沈异生继续专心守着炉子,几个小锅中咕噜噜滚着沸水,里头盛满药材,挥发出浓烈气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怕传染疫病,医馆内间不再收治病人,每日上门取药的人依旧络绎不绝。沈异生用铁钳夹住烧好的陶锅放到一旁,等不烫手後再倒进药罐中。原来的陶锅冲洗过後,又可以再煎下一帖药,药包一叠叠排着队,他忙活了一上午,後背全是蒸出来的汗,好容易等到午後,江秉招呼着他出来吃馄饨汤。

元爷爷慢吞吞的踱了进来,翻了翻药柜,摇摇头:「有好几味常用药都见底了……小江,库房里还有吗?」

江秉忙放下碗筷,起身去寻,沈异生也跟着过去。两人翻找了一会,江秉皱起眉头:「就剩这一小包……不过说来也奇怪,确实已经许久没见着批货的商人了。」

出去同元爷爷一说,老人叹了口气:「这可麻烦了,听说大水冲坏了好几座桥,药商马匹估计都被堵在那儿。可这药不能断哪,你看冯家小儿子,进气多出气少,没了续命的药,不晓得还能撑多久哟。」

二人皆心下黯然,可惜这事他们也只能乾着急,元爷爷托人问了镇中大户,看能不能拿出储藏的药材救济镇民。

下午,医馆看完最後一个病人,江秉在前台核帐。沈异生把陶锅都洗乾净,又帮衬着打扫完毕,正要走时,却被元爷爷叫住。

沈异生不明所以,坐到小凳子上,手被拉了起来,元爷爷替他把了把脉象,叫他张嘴看舌苔:「你有些气虚,最近饮食如何,吃得多少?晚上睡得还好麽?有没有常发梦魇?」

沈异生照实答道:「都很正常,食量甚至比前些日子还多了些。至於梦魇,几乎不曾做梦。」

元爷爷皱起眉头,思虑良久,最後起身抓了副药,包好递给他:「先试试这个方子,看能不能调理过来……年轻时不顾好身体,等年纪大了就要吃苦头哇。」

沈异生点点头,「多谢元爷爷。近来确实特别容易累,不知道是不是也与这有关?」

「是啊,我就是见你精神差,面色苍白,小夥子不应该亏空的这麽厉害,既然暂时找不到外因,便只能就结果下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被这麽一提醒,沈异生也觉得古怪起来,他原先只当自己日子过的好了,身体就变得娇气,毕竟那段乞讨生涯活的最艰苦时也不见这麽多问题。

回屋後,他给自己煎了药,元爷爷拿的都是补血益气的好东西,沈异生心下感激。热气蒸的他额上出汗,一块帕子替他拂去,「哥哥。」

沈惑弦动了动鼻子,被浓浓药味薰的打了个小喷嚏,沈异生被逗笑,将今日之事与沈惑弦一说,末了笑道:「元爷爷,元奶奶和江哥都是极好的人,若是放在以往,根本无法想像有谁会这般关心我,即使我同他们非亲非故。」说着,他看向沈惑弦,眼中有星月,「我应是用尽了几世的福气,才能在那日冬夜遇到哥哥。」

沈惑弦不发一语,只盯着他瞧。沈异生见他凑近,以为要同自己亲昵,於是侧过身子。没想到对方却忽地拉开距离,眼睛微微睁大,如大梦初醒时的神情,迷茫又讶异。

「哥哥?」

沈异生觉得奇怪,唤了一声,沈惑弦却摸了摸他的头,视线移到滚着泡泡的药汤上,「你去外面坐着吧,我来看着炉子就好。」

沈异生想说不用,被推着肩膀到外间,桌上摆着一碟小点心,还有一壶沏好的茶。沈惑弦拉着他坐下,莹白手指捏着茶杯,斟满一杯茶放到沈异生面前。

他没再推却,享受着沈惑弦的好意,乖乖坐在椅子上吃着糕饼。

喝过苦涩的汤药後,沈惑弦更是不知从何处拿出了块糖心酥,坐在他对面手支着下巴看着他一口口吃掉。

嘴里尽是甜腻气息,沈异生连喝了好几口茶才冲淡这丝甜味,没注意到自己嘴角处沾上了糖丝。沈惑弦忍了又忍,才没有凑上前舔掉,用大拇指替他抹去,再放进自己嘴里。

舌头传来丝丝甜意,意识到他做了什麽,沈异生脸更是倏地红了。他讷讷几声,被沈惑弦拉着到床上躺下,「今天就别看书了罢,你身体不舒服,早早歇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

沈异生乖顺的除了外衣鞋袜,并排躺在旁边。贴着的手被握住,沈惑弦勾着他的指腹摩娑,虽然是他让人早些休息,等到真的安静下来,他心中又有些麻痒,总想逗逗对方。

他听到衣物窸窣声,沈异生似乎侧过身子,他转头看去,对方已经半撑起身,发丝拂到了他脸上,沈异生慢慢的垂下头,一个轻柔的吻印到他唇上。

甘美的气息迎面扑来,沈惑弦下意识的就攀住了对方的脖颈,加深这个吻,蛮横的掠夺对方嘴里的津液。他饿太久了,陡然有猎物送上门,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要将人吞蚀殆尽。

好容易分开後,沈惑弦满足的喟叹了口气。他眯起眼睛,身体和心灵上俱是双重的快活,沈异生还在轻喘着气,平复呼吸,嘴唇被他吸吮的红了一圈,紧接着,忽然皱起眉头,头偏向外侧,掩着嘴咳了一声。

这声唤回了沈惑弦的理智,纳入四肢百骸的精气登时让他清醒过来,他懊恼的探出上半身,覆到沈异生身上,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

「没,咳咳!没、没事……」

沈惑弦看着他微张的唇瓣,心猿意马的想,可惜吃下去的精气不能渡回去。他下了床,踩着鞋子倒了杯水回来递给沈异生,看着对方坐起身闷咳着,小口小口喝下半杯水,发痒的喉头经过温水润泽,终於缓解了些。

……怎麽办呀?

沈惑弦垂下眼帘,出神的思索着。

异生的精气明显吃不得了,可只要一与他亲昵,本能便会自然而然的从他身上汲取精气,拦也拦不住。还是……告诉异生自己是只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念头方起,沈惑弦便退缩了,世人未有不惧妖者,妖物一旦为人察觉,几乎便没有好结果。更何况,沈异生还曾与道人修过法术,提起妖物时,虽不至於痛恨,但也无多少好感。

以往他还住在凤来馆时,从不曾出现将人索取过头的情况,究其原因,是因为食粮充足,尽可以雨露均沾,现在专吃沈异生一人,对方当然承受不住。

自打那回说开,到如今已经有四个月。

沈惑弦想着,异生长大了,也想同他行鱼水之欢,他自然是乐意至极,但是怕自己害得对方身体有损,两人一直仅止於亲亲抱抱,若要真正满足对方的愿望,恐怕还得补充精气才行。

最主要的是,他饿极了……从大鱼大肉变成粗茶淡饭,一日还只有半餐,沈惑弦根本遭不住,甚至偶尔怀念起过去的时光。

沈异生抬起头,就看到沈惑弦像是想通了什麽,眉头舒开,一双杏眼弯起,唇边带着笑意。

他也被感染了气氛,心情舒畅,笑着问了句:「怎麽了?」沈惑弦摇摇头不说话,将小秘密揣进心里,拉着他的手齐齐倒回床上。

窗棂渗出清脆的笑声,两人又胡闹了一会,沈惑弦才贴着他的手臂睡去。

月影醉人,和风拂面,身下是暖和的被褥,旁边是心悦的爱人,一切的一切,都美好的不似真实,如同话本一般,主人公历经九九八十一磨难,不管多苦多累,最终求得好结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沈异生猛地睁开眼睛。

还来不及看清四周,腿上就传来一阵钻心疼痛,他下意识的想曲起腿,肌肉却因为疼痛不停抽搐。他不敢再动弹,闭目缓了一会,额上冷汗蜿蜒着淌过蹙起的眉头,打湿眼睫,身下似乎垫着东西,松松软软,不似地面坚硬。

身体一部份滚烫,一部份却又冰冷,冷热痛楚交杂,几乎无法思考。他咬着舌尖,逼迫自己清醒,一幕幕光怪陆离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原来如此。

他捂着不知何时湿透了的脸,喃喃道:原来如此。

他难以置信,又似乎理所当然,能印证的迹象太多太多了,镜妖的安排并非全无道理,先前所有的古怪都有了解释。

他半卧在床上,直到痛楚终於有所减轻,才睁眼打量起周围──目光所及,尽是一片昏暗,几乎没有光线。沈异生努力辨认半晌,才看出所在之处似乎是个不大的房间,除了他正躺着的床,前方隐隐约约还有张桌子。

他记得自己应该和一众弟子在山洞中暂且歇息,怎麽会突然跑来这里?

沈异生挣扎着起身,慢慢挪到床沿,将完好的左腿放下,手撑着床板站起来。还没摸索到什麽,门忽然打开了。

陡然大亮,他眯起眼睛,紧接着,门又立刻掩上,将屋内屋外分隔开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虽然不过一瞬,却已经足够让他看清来者。

「……」

空气中浮动着暗香,在这狭窄的小室中,先是浅浅如细雨,偶有几许沾上了鼻尖,教人窥到一丝气味,紧接着,馥郁的芬芳就扑鼻而来──常人嗅之,心绪便要起了波澜,勾的魂牵梦萦。

沈异生却偏过头,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他弓着脊梁,忍住胃里翻腾的恶心感。

手腕被握住,察觉到他想甩开,对方五指一收,竟牢牢箍住,「放开。」沈异生低喝道。

那人一颤,却不撤手,沈异生使劲往回扯,不小心牵动到腿上伤口。霎时间,疼痛便密密麻麻的涌上来,像在暗处蛰伏的猛兽,疯狂咬噬着他的血肉。沈异生脚一软,差点向下摔去,被一双臂弯牢牢接住,铺天盖地的花香气袭来。

「异生。」

安静了许久,对方终於开口,声音极是沙哑。

他说你别讨厌我,是我错了,语调哀戚。他还说了许多话,然而沈异生几乎听不进去,从回忆中升腾起的恶心正折磨着他的胃。

没等花妖说完,他就猛地将人推开,终於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下吐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久未进食,吐出来的全是酸水,他弓着背,难受的厉害,被人半扶半抱回了床上也不自知,脑中昏昏沉沉,却本能的避开凑上来的人影。

「我……咳!咳咳──」他喘了口气,「玉阳观的弟子们呢?」

「……」对方沉默了下,轻声道:「你师父应当已经赶到了。」

「所以是你告诉他们,三易道曾经有镜妖踪迹。」

「是。」沈惑弦坦然承认,「……但是我没有编谎话,我被那群道士抓住後,确实在那儿看到了古怪的事情。」

沈异生眨了眨眼睛,缓过晕眩,心道果然。

他原先还在疑惑,道长们的消息是从何而出,若只是来自他人传闻,不可能如此大阵仗赶过去。会如此决定,必定是有极其可信的消息。

见他不语,沈惑弦以为他误会自己把道士们骗去三易道祭坛处,急急解释:「设阵那日,你将我救下,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我匆忙抱着你离去时,忽然出现数只妖物四处破坏锁住小妖的法器,将他们放出来。我亲眼看到,他们忽然像发疯一样,不要命的攻击三易道道士,我於是趁机背着你逃走。」

沈异生垂下眼帘,问道:「这处是何处?」

沈惑弦道:「他们找不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异生没听明白,反问道:「谁?」

沈惑弦却不说话了。

脚步声响起,一杯茶水递到了他唇边。沈异生喉头煞是乾渴,并不推拒,捧着杯子骨嘟骨嘟大口吞下。待他喝完,杯子立刻收走,紧接着,唇上又压着一块东西。他张口吃了,嘴里溢满桂花和白糖的香气。

「异生,你饿了吧,想吃素面还是泡馍,灌汤包子,馄饨──」沈惑弦说了一长串小食,他回忆着沈异生的喜好,一时之间,好似又回到过去,「或是荷叶鸡,枣泥糕……」

「不必。」

沈异生打断他,「多谢相助,」他吃力的撑起上身,摸索着站了起来,「只是我还有要紧事,须尽快赶回师门中,便在此别过吧。」

他没走出两步,沈惑弦便拦在他身前,「你腿上的伤很严重,等好些了再走吧。」

沈异生道:「无碍。」他慢慢的往旁边挪步,手腕又被抓住了。他皱起眉头,就要再说一次放开,对方却抢先道:

「异生,你如何才肯原谅我?」

沈异生沉默不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片刻後,忽然轻笑一声。

沈惑弦怔了怔,听沈异生道:「哪有什麽原谅不原谅?你误会了,不过是尘缘已了,从此再也无任何干系罢了。」

「什麽……尘缘?」沈惑弦睁大眼睛,不解道:「为什麽要了断?我想同你恢复如初,像过去那般只有我们两个,再无其他人打扰。」

沈异生道:「我不想。」

没料到会被拒绝的乾脆,沈惑弦颤抖着指尖,不肯松手,「……」他苦苦思索,最後道:「你,你从法阵中救下了我,我尚未回报,怎麽能说尘缘已了?」

沈异生却摇摇头:「救你正是为着偿还情分。如若不是你教我识字,供我食宿,我或许还在四处流浪……更甚者,不知道会在哪天被人贩子带走,生死未卜。况且我能遇上师父,上山修道,也是因你之缘故。」

沈惑弦急道:「可我带你走是因为那个冬日,你──」你将我捡了回去,悉心照料,让我识得情爱。

沈异生却轻叹了声:「你非凡人,是妖物精怪,即使受了鞭伤,也不会在雪地中冻死……反而是我多此一举,对吧?」

沈惑弦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他很想说不对,没有你我真的会死去──花草树木不会死,只会枯萎。在阴暗潮湿的石洞中,他紧紧搂着浑身是血的沈异生,眼睁睁看着这具躯体慢慢冷下来,他便觉得自己要枯萎了。

脑海中却又有另一道声音尖声喊着:难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怪他要说「恩怨已了,再不相欠」,因为沈异生本就只当自己是来偿还恩情,等还完了,他就可以将自己甩开。

那道声音继续劝诱:他都说了,你非凡人,是妖物精怪,想要什麽,夺取便是。学人谈什麽道理,还要委曲自己求全?

是啊,是啊……他怎麽可以不爱自己了?

沈异生不晓得站在跟前的花妖发生了什麽事情,他刚动了动手指想提醒沈惑弦松开,手腕上的压力便消失了。

「很晚了,先歇息吧。」

沈惑弦道。

「不──」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眼皮就覆上温热的东西,沈异生心知不妙,却毫无反抗之力。

沈惑弦盖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接住他因为失去意识慢慢软倒的身体,再将他放回床上。

这张床不大不小,刚好能挤着两人,沈惑弦弯下腰,温柔的抚过沈异生的眉眼,滑过鼻梁,在唇瓣上轻轻按了按。

再然後,他解开外衣,躺到了对方身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年疫病盛行,医馆急缺药材,恰好有商队从镇中经过,元老一和议,决定让他两个学徒跟着商贩到邻近城中先将急需的药材捎回来。

这一走便是十来日,考虑到病人迫切,他们几乎没有多余休息,紧赶慢赶的批来了货,从城中离开到最近的镇子已是黄昏。江秉四处打听,想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将就一夜,经过一酒肆,有女子喊住他俩。她从阴影中走出来,沾着酒水的双手往下摆一抹,好奇道:「你们是外地来的麽?」

江秉连忙道:「是,这附近可有能留宿一晚的地方?」

那女子指向远处屋舍,「那边有间客栈,外头挂着几个小灯笼,你们经过就能见着了。」

江秉道:「哎,其实我俩呢,皮糙肉厚,睡不了床板,有个稻草棚遮风挡雨就成了。」

女子一愣,接着噗哧一笑,算是明白了他实则阮囊羞涩之意,回头招呼了下客人,又转过身道:「如果你不嫌脏乱,往东边走约莫数十丈,有几间没人住的破屋,只是那儿什麽人都有,须得当心被偷了东西。」

江秉连连道谢,他正要与沈异生一同过去,女子指了指他们背上绑着的一叠叠油纸包,问道:「你们身上背着的可是药材?」

「是啊,咱们是医馆的学徒,大水不只带来疫病,还把来往城都的大桥冲断了。附近泥砂掩路,马匹无法通行,只能靠两条腿走着山路把东西背回去。」

「稍等我一会。」那女子说着,转进里间,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纸包,里头夹着几块洒有葱花的烤饼:「你们一趟出来不容易,咱啥也帮不上,只能提供这点东西,路上若是饿了,和着水便能吃。」

江秉道谢,让沈异生接了过去。女子擦净手上油渍,摸了摸沈异生头顶,神情慈爱,「小小年纪就走这麽远,也是辛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异生面颊立刻胀红一片,他羞的不知该说什麽,只得呐呐几声。女子哈哈一笑,收回了手,又叮嘱他们几句才分别。

依照对方指示,他们穿过重重小巷,越走越是荒芜。江秉抽了抽鼻子,两人都嗅到了一股难闻异味。

前方果然出现了几间小屋,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就是几片木板竖着,上头屋顶铺着稀稀落落的稻草,勉勉强强能够遮风,和旁边的红木高楼比起来,简直寒碜的过份。

江秉探头看了看,已经有两三人躺卧在里头,穿着极其破旧,估计是流民一类。他带着沈异生谨慎的挑了个离得远的角落坐下,拨了些稻草过来,铺在身下。

江秉宽慰他道:「挺好的,比想像中乾净多了,咱俩凑和凑和,明天一早就走。」

沈异生失笑,双手环在胸前,拢好衣襟闭上双目。

白日疲累,两人很快便睡过去。迷迷糊糊间,也不知是几时,忽然传来古怪的声音。

过往的经历让沈异生很快便惊醒,他侧耳倾听了会,发现似乎是女子的哭声,断断续续,间且夹杂男人的粗口。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侧躺在他对面一满脸胡须的大汉察觉到他的目光,冲他猥琐的笑了下,「嘿嘿,得劲!」

沈异生一愣,随即明了了状况,记起酒肆女子所说的脏乱,心下暗忖原来是这个意思,那可真是过於隐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大汉兴起,自顾自的说起话来,皆是些腌臢意淫话语,见沈异生不理会,努了努嘴:「咱俩都是男人,来来,随便聊聊几句。」

沈异生别过头去,不欲与他多言。

「哎,差点忘了,小兄弟你多大啊,该不是鸡巴毛都没长齐?哈哈!难怪不懂得女人好,等你长得跟哥哥一样大就知道了,钱财身外之物,名利什麽都不是事儿,重要的是胯下这杆枪,够硬,够粗,够持久,才叫好事!如果让老子上,还不得将隔壁那婊子弄得要死要活,求着爷轻点儿肏。」

「……」

沈异生皱眉,直想让他闭上嘴。江秉也是睡得沉,这麽大嗓门在旁边叨叨念念竟也没能吵醒他。

他还在那儿吹嘘自己的英勇事蹟,沈异生阖上双目,打定主意不理会,任他说的唾沫横飞。对方说了好一会,没人附和也颇觉无趣,啐了一声:「该不是又一个兔儿爷?晦气!」

他不过是泄愤随口一说,沈异生却是被触动了心绪。他也曾想过自己究竟是天生便喜欢男人,还是因为单单是沈惑弦的缘故。

然而这些都得不到答案,毕竟在识得情爱之前,他便心有所向了。

想到那人,沈异生心下便泛起一丝甜意,耳边听到对方又说:「不过男的嘛,如果长得像女人那倒也不是不行……哎哟,哎哟,我想起来了,前些时日来了个男婊子,叫得可骚了,把咱哥们几个都听硬了。出去一看,那脸蛋,啧啧,漂亮的跟个小娘们似的,两条大腿又白又细,盘在男人腰上,那股子骚样可比女人还快活。」

角落人被吵醒,眯眼听了半晌,嘎嘎笑了起来:「哟哟哟,又再说这个,老张啊老张,你还真是念念不忘男人的屁股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那是因为你没见着!」

「见着了又怎样?」那人不屑道:「就算再好看不也是个男的?你鸡巴捅的难道就不是粪眼子了吗?」

「……」

过去流浪在外时,比这还粗鄙百倍千倍的话他都听过,可今日却不晓得为什麽,沈异生偏偏有些难以忍受,只觉得心中烦躁不安,打定主意明日一早便走。

没想到,夜半竟下起了大雨,草棚根本盖不住雨势,滴滴答答的落了进来,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滩水洼。江秉和沈异生已经尽力找不那麽湿的地方坐下,可雨声却越来越响,不过一会,便连能坐着的地方都没了。

等到雨停,外头已是天光大亮。

他们匆匆走向来时小路,一名樵夫迎面而来,远远喊道:「别走了别走了,前面路太滑啦,还有石头滚下来,危险着呢!」

那樵夫又绘声绘影的说着往年来死了多少人,江秉犹豫了下,他虽然着急想赶回去,却不好因此带着沈异生葬送性命。於是两人一合计,暂时先回到那间破屋里,等安全了再走。

去时是辰时,回来已是晌午。屋中积水未消,昨晚的那几人不知去了何处,一片空荡。江秉在屋外找处高地坐下,掏出一块女子送的烤饼,与沈异生分着吃了。

春日暖阳,照得人昏昏欲睡,地面蒸腾着湿气,沈异生从屋角处捡来根木棒插在泥地上,将自己和江秉的外袍挂着晒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同他搭话的大汉一直到天边涌现橘黄色日光才出现,几人勾肩搭背,浑身酒气的倒进屋中,也不管地面还湿着,脚底扒拉了两下草堆就躺上去。

脚臭,体臭,各种难以形容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教人不敢恭维。沈异生拿起几个水囊,全都空空如也,和江秉打了声招呼後,到外头找户人家打水。

经过隔壁楼房,沈异生怕再遇上昨夜尴尬情景,特意避开,走进了对面暗巷。兴许是没睡好,他脑袋有些昏沉,自顾自低垂着头赶路。

经过一个转角,忽然听到前方有粗喘声传来。

在他跟前不远处,约莫有三、四个宽厚背影挡住了路──沈异生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拐错了弯,走到一个死胡同。

有人注意到他,朝他戏谑一笑。虽然没看清楚,沈异生却大概猜的出里头在做什麽句当,他移开视线,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在腥臭之中,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血液正在逆流,他浑身冰冷,双脚比理智还要先行动作,待他反应过来,已经挤到了最前头,看到正夹在两个男人中间,被托着臀部抱起一前一後顶弄的娼妓。

「喂!这小子干什麽呢!」

「谁让你抢到前面的?老子都等多久了,滚回後头去!」

一股大力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甩向旁边,沈异生摔倒在地,视线却牢牢锁在那人身上,看到对方原先慵懒的神情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惊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人猛地推开他的两个姘头们,光着的两条大腿上滑下几缕白浊液体,却连遮挡都不愿,大大方方的朝他伸出手。

别过来……

「异生?」

别过来,求求你了……别过来……

「异──」

走开!!!!!!!!!!!!!!!!!!

「哈啊!哈啊……哈……」

他喘着粗气,浑身像从水里捞起来似的,阴冷的汗液沾黏在背脊上,浸透衣物。他曲起右腿,慢慢的摸索着,黑暗中,手指按上了被白虎撕咬出的伤口,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力将指尖插了进去。疼痛激的他咬破了嘴唇,口腔中登时盈满了铁锈味。

食指和中指在血肉里翻搅,他找寻良久,动作十分粗暴,几乎将这豁口给扩得更开。然而直到他撑到极限,已经完全忍受不住剧痛,也没能找到那块小碎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一勺吹凉了的米粥递到了他唇边,他背靠着床柱,举起唯一能动弹的右手接过勺子。沈惑弦坐在床沿,手中端着碗,一勺勺盛好递过去,看他慢条斯理的喝粥。

即使是白日,屋中也用重重帷幔遮着,一点日光都透不进来,也只有沈惑弦这等非人类的精怪才得以视物。

匡当──

瓷勺撞及碗底,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惊醒梦中人。

沈惑弦垂眸,放下手中空碗,拉起他的左手,手心贴上自己脸颊。

「想不想吃些点心?雪花糕好麽?」沈惑弦轻声问道。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自从几日前沈异生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要求离开无果,并且发现自己忽然动弹不得,花妖是打定主意要将他关在这间屋子後,就不再同对方说上一句话。

沈惑弦却恍然不觉他的抗拒,继续道:「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你还记得麽,城东有一老舖子,做的雪花糕入口即化,香气浓郁,去的晚了便要空手而归。那老师傅也不总是都做这个,有时是龙须酥,有时是麻花卷……若是运气好,我便能买到四五块,等你从医馆回来一起分食。」

沈异生忽然开口:「这儿也有雪花糕麽?」

沈惑弦一怔,连忙道:「有的,有的,只是不晓得味道如何。你……你想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到沈异生嗯了一声,沈惑弦愣住了,他有些不敢置信,急忙道:「我现在就去买。」

沈惑弦揽着他的腰背,让他躺倒回床上,仔细掖好被子,又补充了句:「很快就回来」,才快步出了屋子。

听到门掩上後发出的喀答声响,沈异生动了动右手手指,面无表情的盯着黑暗中虚无一点。

……良久,无声的叹了口气。

木质化的躯体除非施术者妖力散尽,否则不会因为受到了伤害便消亡。看似长生之法,实则不然,毕竟此术最广为人知的名号叫作傀儡,即是一举一动都受施术者牵制。

他从左肩到右胁下,全是木枝所化,今日若是花妖心情好,他便能随心走动;若是想幽禁他,那他便如同现在一般,只能躺在床上,转动头颅举起右手,其余部位全然动弹不得──甚至毋须用到镣铐,沈异生空有一身法术,却只能任人鱼肉,肆意摆弄。

腿上伤口经过花妖修复,早已好全,连一丝伤疤都没留下,光滑的就好似从未受过重伤。

可只有他还记得,当时留下的,是什麽样椎心刺骨的疼痛。

所以他不明白花妖的执着究竟是从何而来。

妖物一向随心所欲,依靠本能行事,饿了便要吃,渴了便要喝,困了便睡觉,好逸恶劳。要说与人有何不同,兴许也就差在一事上──人若不能克己复礼,束身自修,便为禽兽牲畜,枉而为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十年前就不曾考量过半分他的感受,十年後怎麽可能忽然心性大变,费尽工夫只为了和他重修旧好?

想来或许是如赦恶一般,受了镜妖蛊惑吧。

无论如何,在他眼里,自己应当在离去前就说的明白……露水姻缘,便是如此,只恨他痴男怨女,困缚其中,解脱不得。

窗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两下三下,沈异生立刻卷起舌头,吹了声口哨。过了会,外头也传来几声鸟鸣应和,沈异生忍不住笑了,他几乎能想像明镜的鸟儿是如何歪着脑袋,瞪着一对黑豆子似的眼睛,努力分辨他的声音。

知道师姐就在附近,沈异生安下心来。不枉他昨日趁着花妖出外时,用唯一能活动的右手撑起身子,想尽办法滚落在地,手指扒着地板,一点点往前蹭着匍匐前进,直到挨到窗棂下。再扣着窗沿,肩胛使劲举起上半身,倚靠着窗台边,掀开帷帘,从怀中掏出蓝色丝带缠绕在木条上。

帘帐一放,只要沈惑弦不去碰它,从里头便看不出来他动了手脚。

那丝带用特殊的材料浸泡过,用力搓揉後,能够溢散出气味,这种气味并不能为人所察觉,只有明镜特别驯养的鸟儿可以嗅到,千里之外,也能循着踪迹而来,只是维持时间并不长,约莫三、四日便会消散,是以明镜当时也只是作为彩头送给沈异生。

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他静静等待着,过了一会,门外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嘎吱一声,光线陡然透进,刺激的他闭上眼睛,一双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哎,你怎麽了?你动不了吗?」

「对。」沈异生来不及说完,明澄就把他扛起来,大呼小叫:「走走走,有什麽事离开再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镜和明易在前面开路,走到屋外,沈异生才看明白,原来这里竟是一处庙宇,他住的地方则是塔中阁楼,也不知道沈惑弦是如何掩人耳目将他藏在此处。

很快,他的疑问便得到了答案,明澄背着他一路直奔到大堂,沿途竟是一个人都未遇上,整间庙宇一片空空荡荡,除却他们脚步声,再没其他声音。

最前方的明镜突然停下脚步,明澄止步不及,差点撞上。

「师姐怎麽了?」明澄疑惑道。

明镜转头看着他,一双杏眼瞪得极大,面上露出惊骇表情,好似看到什麽恐怖的东西。明澄被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的也要扭过头去,下一刻,胸口却传来一阵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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