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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迪脸上瞬间没了光泽,嘴唇抿严,变成蔫头耷脑的狮子。以为自己也参与进来了,实际上仍排除在外。他有点看不懂辛戎了。

该撤了,辛戎起身,拍拍兰迪肩膀。兰迪如梦初醒。

祁宇没多做挽留,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得意洋洋。尽管有小插曲,但今晚,从兰迪那王八蛋的反应看来,自己绝对是当之无愧的胜者。

送律师上出租车后,辛戎转身,发现兰迪站在一旁,有些魂不守舍。

他刚想开口关心,却被对方抢白,“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在跟踪的?”

辛戎对他真切地笑笑,调侃,“那么大一辆车,我难道装瞎看不见?”

“那你为什么——”兰迪知道不该质问,可他就是忍不住。辛戎把一切裹得严实,常常弄点“别出心裁”的意外,搅和得人惴惴不安。有两颗心脏,都不够受的。

一个沿街兜售鲜花的拉美裔长相的小女孩,斜刺里插入,打断他。

“先生,买一束花吧。”她可怜兮兮地恳求。大大的眼睛,与瘦削的脸庞搭配在一块,看起来实在是过于惊异。

辛戎低下头,对上女孩的目光。

女孩似乎怔了怔,大概没想到这位客人,有如此惊人的容貌。夜色投下阴影,他的脸蕴含在半明半暗中,典雅内蓄,鼻梁笔直,鼻尖精致,眼睛深邃,眼神却有些空荡冷淡,抿唇微微一笑,便诱发出一种多情气质,就像古典油画肖像里的美男子那般。

辛戎问,可以只买一朵吗?

女孩从未这样售卖过,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辛戎付了十块钱,接过花。

“我忘记给你打一声招呼,害你担心了。”辛戎将花折断根茎,只留了一小截。

兰迪听着他谦柔的语调,心里一软,生出了些懊恼。自己今晚,确实鲁莽冲动,但能把祁宇那混蛋威呵住,顺手揍两下,还是挺畅快的,至少这点,他不后悔。又不是没跟人见过血,在监狱里滚过一遭的人,害怕、忌惮、畏首畏尾,才可笑。

辛戎靠近,将刚买的花,插进他前兜。他在原地呆住。

“这个就算是赔罪吧。”辛戎弯弯眼角,左脸颊浮现出一点点酒窝。明明只是稀松平常的表情,然而不知不觉就能引人入瘾。沾了瘾,谁能戒掉?

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一切又恰恰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一片花瓣在花苞上摇摇欲坠,辛戎伸手去接,没料到被一把抱住。

兰迪叹息着,低喃,“不要铤而走险,如果必须要铤而走险,让我来。”

作者有话说:

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英国画家、艺术家。作品里很直接表现出对男性的仰慕,及描绘出现实的同志生活。最著名的油画于1972年创作《艺术家肖像(泳池与两个人像)》,于2018年11月15日在纽约曼哈顿佳士得拍卖会上以9030万美元成交。在这里,虚构戎慧眼识珠,收藏了。

第33章 32

32

在把《泳池》这幅画入库保存,运往香港之前,祁宇举办了一场宴会。表面上看,似乎是为了炫耀,实际上他仍存疑虑,正好借此机会,邀请权威人士到场,进行讨论式的深度鉴定。

辛戎得到消息时,直接在电话里问,你怀疑我跟你进行的不是一场坦率买卖?

他笑,我也请了你推荐的那位女经纪。

辛戎冷淡地调侃,除了她之外呢,更出名的人有没有?

自然是有。

宾客中有一位名头响亮的艺术品鉴赏专家,在耶鲁艺术学院任教,还有一名纽约艺术馆馆长,地位举足轻重,投资、收藏的当代艺术作品,堪称铺就了当代艺术的发展进程。

他们没用任何装备,只是用肉眼,盯着这幅画反复端详。祁宇一会观察他们的表情,一会又去观察辛戎,看到底是谁有刻意掩饰的嫌疑。最终,两名专业人士得出结论,这确实是真迹。

祁宇松了口气,辛戎走向阳台,屋内的人像山雀一般,叽叽喳喳。外面飘起了蒙蒙细雨。纽约在夏季偶有阵雨,尤其是傍晚。辛戎点了支烟,目光一垂,看楼下的行人。祁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不要怪我,我见过太多人把高仿品当做稀世珍宝来卖的,那些买家轻信谗言,为了面子或者别的什么,就会把这不值钱的东西买走。”

辛戎没接茬,叼着烟,默默往旁挪开一步,祁宇凑近,与他并肩而立。

“任何行业、领域,都有骗局,为何‘当代艺术’就是例外?”祁宇继续说,毫无怀疑、折损人的愧疚。

辛戎回:“你说得对,这个国家没有历史、没有底蕴,却有充足的资本与庞大的市场,通过资本运作,就能让所谓的‘当代艺术’站上历史舞台。”

祁宇看不到他的脸,也就看不到他边抽烟边讲这句话时,神态里的蔑视。

辛戎回头,朝那满屋人瞥了一眼,“但纽约人,已经算得上美国最有文化的人了。”

祁宇露出一个“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

等到辛戎快要将烟抽完时,祁宇问,还记不记得中学二年级那会儿,两人约好去三林塘捉蟋蟀,偷骑邻居的自行车,夜间路灯把大路照得明晃晃的。他载着他,吭哧吭哧骑了半天,结果迷路,一路骑到了对岸码头。渔夫们那时正在下货,有不少鱼儿从水道里蹦跃着滑出,他俩趁乱,鬼鬼祟祟地摸了几条大海鱼回去。那天,海面停了一轮月亮,格外圆和大。

辛戎缓缓吐出一口烟圈,这些陈年往事,你怎么都还记得?

和你相关的,再小的事,我都记得。祁宇说,脸似乎有些悲伤。

辛戎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然后说,没什么好留恋的。

“那你为什么这几次,都没有拒绝我的邀请?”

“赢取藏家的好感。”言下之意,你也是做生意的,不会连曲意逢迎都品不出来吧。

祁宇噎住。

雨停了,青灰色擦亮纽约的天际线,此刻,既像白日,又像夜晚。

“你后来有没有回过揭岭?”辛戎忽问。

“回哪儿?”祁宇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故意装傻,装得对这个地名完全陌生。

辛戎摇摇头,不再问了。

从前的日子,遥远的故土,早就从他们身上被一层层剥去,那些被提及的怀念,都是伪造,美化伤痛,不痛不痒。

从祁宇那边出来后,辛戎去了皇后区的一间公寓。

他爬上三楼,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下,敲了敲。好一会,才有人来开门。男人留着乱糟糟的大胡子,神情有些萎靡,见是他后,眼睛射出一道精光。

“拍了多少?”男人有些迫不及待。

辛戎指了指屋内,男人侧身,让他进来。

客厅地板上花花绿绿,到处都是丙烯颜料的痕迹,中央竖着几杆画架,上面有完成好的画作,以及画了一半的。很显然,这是一个画家的地盘,但与普通画家略有区别。此人靠仿制假画来谋生,最为擅长现代派大师的杰作。他尤为自豪,自己曾伪仿过一幅爱德华.霍普*的画作,在佳士得拍卖到数百万美元成交,直至今日,也没有败露。

辛戎是在圣保罗礼拜堂与他相识。当初,这人的画作已经很久卖不出,穷困潦倒,饿着肚子,想来教堂讨一口饭吃,哪知来晚了,什么都没有。自暴自弃地倒在教堂内的长椅上。辛戎那天突发奇想,上教堂参观,经过那张椅子时,就这样被一双手抓住了,画家迷迷糊糊地,大概正在做梦,肚子里震天响。辛戎一愣,有些惊讶,然后笑起来。他把画家摇醒,交谈了一会,最后,他豁达大方地请了这位与流浪汉无异的画家吃饭。

“我这次拍卖的是真品。”辛戎说。

画家皱眉,翻了一下嘴唇,“那你之前还催着我仿制那幅.......”

“自然是有用处,”辛戎拍拍他的肩,宽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已经说过一百遍了,你画的,和那些大师画的,不相上下。艺术品是需要炒作的,大师的独特性,是靠人们托举而来。你并不比任何人差。”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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