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页(1 / 1)
('
辛戎在她怀里哼唧了几声,思绪敛回。她低头,儿子没响了,睡颜安静,此时褪去了所有老练的伪装,变得无辜又纯净。他在她怀里,仿佛灵魂与躯壳都得到洗涤,又做了一遍新生儿。
翌日早晨,母子二人共进早餐。
辛戎还有点宿醉,但脸色已经变好许多,一心二用,边吃东西,边翻看手边的报纸。
“你不交女朋友吗?”辛羚忽问。
辛戎抬眼,浅笑,“你怎么知道我不交女友?”
“那你要是交了,怎么不带给我看看。”
“妈妈,这都什么年代了,不兴以前那套,大家自由恋爱,今天行,也许明天就不行了呢。好聚好散。”
她撇撇嘴,不信这套说辞。
吃完,辛戎主动请缨洗碗。他叼着烟,手上挂着泡沫,搓洗碗盘,一副乐在其中模样。
辛羚盯着他,觉得生命延续果然很神奇,儿子愉悦时的眉眼与神态,鲜活,就像二十五年前的自己。此刻,那一截逝去的青春,在儿子身上,遗留了下来。
“戎戎,你开心吗?”
辛戎洗完了,正在甩手上的水珠,“开心,有什么不开心的。”
辛羚凑近,递给他一张纸巾,随后抚着他肩胛骨,叹了口气。个子那么高了,身上却没一点富余的肉,单薄得似乎一阵风来,都能把他吹倒。哪个女孩敢把自己交给这样一个瘦削的肩膀。也许有血缘纽带的偏心滤镜,往好的方面想,辛戎模样这般俊俏,风度又佳,总有女孩喜欢奶油小生这款吧。
“妈,别想些有的没的。”辛戎转身,看定她说。
她没作声,脸色变得忧虑。
“那我发誓好了。”辛戎举起两根手指并拢,高过额头。
她恍然觉得,儿子这副模样,竟跟那男人如出一辙。
“你信不信我发的誓?”
男人和儿子,穿越时空重合,异口同声,虎视眈眈地质问她。
第46章 45
45
阿吉羞愧地搓手,说跟丢了,申豪去买香烟,转过个街角的工夫,人就不见了。
辛戎没有诘问,想了想,命阿吉去赌场找人。奇怪的是,翻遍赌场里三层外三层也不见人影。一个老千兼赌徒,来了澳门,结果不进赌场,又会去哪儿呢?辛戎犯难。
阿吉瞥见辛戎脸色变得难看,提议,要不然去他房间里找找线索?
眼下确实也没别的辙,辛戎点点头。
走出赌场,一阵大风来,形成一股巨浪,像洗浴一样,将混杂着人欲的脏气流,从头顶和肩膀吹散,吹得人神清气爽。
阿吉忽然惊声,老板,申豪,申豪。
辛戎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申豪。申豪也看见了他们,眼睛一亮,微笑着直挥手,就像是久别重逢。辛戎没笑也没恼,一脸平静地向他走去,问他去了哪儿,怎么招呼都不打。
他说,债主,躲债主。表情夸张。
辛戎说怪不得,那我也是你的债主。
申豪嬉皮笑脸,“你?不对,不对,我们是朋友、搭档。”
辛戎从内兜里掏出一张收条,申豪一看那欠给辛戎的收条,笑容就僵了许多,颇有些难为情。眨眨眼,想要去揽辛戎肩膀,辛戎一让,面无表情道:“你最好老实交待,去干嘛了。”
申豪仰脸,叹了口气,“我说去见前女友,你相信吗?”
嚯,还是枚深情种。
辛戎不语,皱起眉。显然这理由不够说服他。这次来澳门,自有重要原因,申豪擅自脱队,难免令人不放心。
“也不算是‘见’吧,是怀念。”申豪保持那副深情款款语气,眼睛里似乎还泛着光。
阿吉“啊”了一声,随即哈哈大笑,一个成天不着调的人,还有鼻子有眼地演起来了。这借口谁信谁就是狗。
申豪横他一眼。
辛戎沉默,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片刻后道:“走吧,去吃饭。”大概是懒得纠结。
申豪狗腿子般地朝他一笑,转头,向阿吉投了一道得意的目光。
吃饭时,阿吉故意提起,消失这段时间,是不是背着他俩去赌场输光了。
申豪边慢条斯理地咽食物,边说:“我赌,但也不会无节制,赌到走投无路,有什么必要。”
阿吉嗤了声,视线落到他空落落的手腕上,“那你今天出门戴的手表呢,去哪儿了?是给高利贷抵押了,还是送给那幌子‘女友’了?”
就算阿吉不说,辛戎其实也注意到了,他默不作声,有点隔岸观火心态,在等申豪准备怎么圆。
申豪扯了张纸巾,抹抹嘴,“92年的反黑游行,声势浩大,好多大明星都站台了,你们有听说过吗?”特意停顿两秒,观察两位听众的表情,果不其然满脸茫然,“游行之后,雷声大雨点小,也没得到什么真正改善,相反,香港演艺圈更加动荡,就在那年,有位著名经纪人和投资电影的老板都被杀了,横尸街头,直到现在都抓不到凶手归案。”
阿吉一头雾水,好端端地,突然提这茬是干嘛,跟他问的有何干系?
申豪继续,声音渐渐低哑,“我那时交往的女友,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倒霉地被黑帮看上了,一直被逼着拍三级片,不想拍,就直接被拉去片场掌掴一顿,进行人身威胁......”
阿吉噎住,不吃了,忖度申豪话里的真假。半晌问:“你作为男人,既然知道自己的女人......为什么不援助她,让她受人欺负?”
“你以为我不想救她、帮她吗?那时我在国外留学,鞭长莫及......每次跟她通电话,她只报喜不报忧,我嘱咐大哥多加照顾她,可是......”
大哥?辛戎抓住重点,和这前女友一样,也是听申豪第一次提及。
“可是怎么了?”阿吉傻乎乎地追问。
“她那会儿被逼拍了一场轮--奸戏,烙下严重阴影,逐渐精神衰弱,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折磨,时刻想着一了百了。她有一次作陪富商,来到澳门,从大酒店的天台上跳下去,当场死亡。”
阿吉倒吸一口凉气,这信息爆炸,一时半会消化不能。连带着刚吃进去的食物,也好像在胃里作祟起来,搅得酸水直往上涌。
辛戎忽然开口,“你会想为她报仇吗?”
申豪苦笑,“我去找谁报仇?那些逼死她的黑社会吗?那不是一个人,是许许多多的人,好几个社团,盘根错节在香港电影圈,就凭我?”
“你不恨吗?”辛戎问。
“我最恨我哥,他明明答应我,会保护她、会照顾她,却袖手旁观,眼睁睁看她死了。他还骗我,说一切都好好的,这就是‘好’吗?”
阿吉发现,申豪从未有过如此严肃、凝重的表情,这样一看,玩世不恭的人格下,或许真藏着罕见的深情。他也不太懂,可总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他想法朴素,倘若换成自己,心爱之人遭受如此折磨陨落,不找任何借口,必定会血债血偿。
辛戎不语,左手撑在桌上,反捂住嘴,脸色深沉。他仍有怀疑,一个老千兼赌棍,首先失去的就是诚实的能力。笼络申豪没假,但想真正信任很难。更何况,他认为申豪也明白,他们是各取所需。一段路走完,彼此应该毫无眷恋,分道扬镳。
回到旅馆,申豪打着哈欠进了房间,辛戎与阿吉会意地对视一眼。两人一起进到辛戎房间,各自点上支烟,吞云吐雾。这大半天也算不枉过,毕竟,以申豪的故事收尾,着实有点震撼。
两人闷头抽烟,不多久,烟灰缸就积累了数量可观的烟头。
阿吉突然灵光一现,打破沉默,“老板,你说......他口中的大哥,会不会就是周津友?”
辛戎露出个“你问我,我去问谁”的笑,“这不是你的任务吗?去确认他跟周津友的关系。”
阿吉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有些犯难。申豪乍看一身纰漏、无孔不入,实际上无从下手,连调查的头都没厘清,要不是他今天自爆,他俩哪会知道这则过往。另外,在他看来,周津友同申豪,更不像是会有交集的人。但辛戎坚持,申豪与周津友出老千的手法,师出同门。两人势必沾亲带故。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