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页(1 / 1)
('
和辛戎比起来,他仿佛才是那个刚刚失去至亲的人。
辛戎视线转回来,望着他,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可转瞬即逝。他看着辛戎,想要看出点端倪,释然、失望、惧怕……无论何种情绪,哪怕全是阴暗又负面的也行。但辛戎就像戴上了面具,和周围的一切筑起层隔膜,让所有的发展都停止了,只丢下一句“好好养伤”,就头也不回走了。
警方那边出了尸检报告,腹部中了一枪大出血,致命伤是肝脾破裂、颅内损伤。负责办案的阿sir,通知辛戎,可以领回遗体送去殡仪馆了。
辛戎办完手续签完字,问什么时候能抓住犯人。
阿sir安抚了几句,只说,会尽快的。先办丧事吧。
丧事是申豪帮忙安排的。什么火化啊灵堂啊,都由他一手操办。
申豪问:“在哪里下葬?你去看过公墓吗?要葬回内地还是……”
辛戎恍惚,人百年之后,原来还会有遗留问题,还需要有活着的人帮他/她做决定,看来也不是真的一了百了。
“我没想好,”辛戎坦诚,“我就先拿回骨灰好了。”
灵堂不过是摆设,根本没什么人来吊唁。辛羚的遗照悬挂在中央,孤零零地被黄白菊花围绕。
辛戎以前认为人到一定岁数,样貌似乎就固定了,像是不会再老下去了。他昂头,盯着辛羚的照片想,太可惜了,辛羚没有机会去验证八十岁的自己,跟五十岁的自己会不会有区别。
烧纸时,辛戎被烟熏出了泪。他用手背抹了抹,结果越抹,眼越刺痛,脸上湿得越多。
申豪丢了一板金元宝到火盆里,火苗蓬地蹿得老高。
申豪退后一点,继续向盆里投着纸钱说:“羚姐,给您送钱花来了,您在下面放宽心,钱多着呢,花不完的放心花,您不用惦记什么,您在那边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哎,也不是,得想想阿莱,保佑阿莱,保佑他以后健康、干什么都顺顺利利的……”
辛戎听着申豪的絮絮叨叨,然后屈膝,朝辛羚的照片一跪,“说得真好,都说得很好,特别好……”
他连续磕了好几个响头,抬头低头,眼前花花的一片,像蒙了层雨雾。
火焰在他的一声声“好”中平息、寂灭。
粗略整理了辛羚的遗物,也不算多,三个纸箱,暂时储存到了一间租借仓库里。
搬箱子时,不小心碰撞到,dv从其中一只箱子里滚落了出来。
辛戎打开dv,还剩一格电量。
辛羚的声音比脸先出现在画面里,在大惊小怪着什么。
记录的东西没有章法可循,有不少空镜头,大概是还没熟悉到底该怎么摄录。辛羚在碎碎念,在说,哎,还有好多想跟儿子一起去的地方没去呢。
他想起他答应幸羚,就最近的,大屿山都还没成行呢。
后面,摄影水平稍有长进,辛羚拍了些自己做好的食物,对着镜头为自己比大拇指;还有,拍他刚起床的邋遢懒散模样,怜爱地嘲他,三十岁了,还是一条大懒虫。他起床气,不耐烦,用手去挡辛羚的镜头;辛羚的镜头里不仅有他,还有阿吉、申豪,甚至连兰迪的脸,都一闪而过……
明明是很琐碎平常的内容,越看下去,他手越抖得厉害,筛糠似的,整个人冰凉。只有心,烧得痛起来。
他握着发烫的dv,掌心里也像飞溅起了火花,燎泡似的疼。痛楚一旦被触发,止也止不住。
申豪刚要入睡,被一通电话吵起来,一看,是辛戎打来的。
他一激灵,连忙接通。
“香港为什么会没有死刑呢?”辛戎叹了口气,像是感到很惋惜,“我真想不通……难道这些搞司法的人真的认为坐牢坐到顶格,剥夺权利、失去自由,就是对恶人最大的惩罚了?
“不对,我认为不对。有些犯了重罪的人,一辈子都受不到教化,也不会悔改。只有杀,只有死,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不仅要杀,还得要凌迟,在他们最害怕、最恐惧,最绝望的时候杀掉。这就是杀的最佳时刻!”
申豪听得发怵,像在面对一个黑洞。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越拿越远。
第72章 70
70
兰迪在病床上一天一天挨下来,日益焦虑,时刻提心吊胆,担心辛戎会像他似的遭毒手。辛戎要他别想七想八的,先养好伤再说。反正自己向警方和盘托出了对汪的怀疑,他们正在大力追查,而且还有申豪在。听见申豪这名字,兰迪流露出抵触的神色,坚持要出院。好在辛戎没那么顽固,顺他的意,为他办了出院。出院没多久,警方那边就传来消息,叫他去指认嫌犯。
“就算你认出来了那两个犯人,也不要当着警察面真的指认。”辛戎对他说。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生出迷惑。
辛戎不说话,叼起一支烟,点燃,然后递向了他嘴边。
他诧异地看一眼烟,再看一眼辛戎。
“不抽?”辛戎温和地一笑。
他俯脸,用嘴接过烟。过滤嘴上由辛戎制造的湿润,被他含了进去。
“你指认出他们了,接下来无非是把他们送上法庭,接受审判。但在香港的法庭之上,不会有我想要的正义。”
兰迪咬着烟一怔,试图理解辛戎的话,过了一会儿,烟头上积攒出一段灰。
“你要动用私刑,亲自解决他们吗?”说这话时,烟灰断了,落下。
辛戎低头去看那些烟灰,在红棕色的地板上显得很刺目。他抬头,手握成空拳轻轻抵在唇边,与兰迪对视,并不否认。
“太危险了!”兰迪吐掉烟,激动道,“如果再出什么意外,你准备怎么办?!你妈妈……”突然停住,好像提起这个不合适,但事实就在那里,也不可能掩耳盗铃一辈子。咽了几口唾沫,“难道复仇,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吗?”
辛戎拳还在嘴边,微微咳嗽了两下,像是无意中流露出了一种羸弱。其实很难判断,有可能也是故作姿态。
“你本末倒置了兰迪,我活着就是为了复仇。一旦放弃复仇,我活着跟死了也没区别。”
兰迪失落地摇摇头,“不,太危险了……”边说边掀起上衣,“你也想落到跟我一样的下场吗?”
绷带缠满上半身,简直把他缠成了个穿越千年的木乃伊。虽还没到遍体鳞伤的地步,但一激动,一受刺激,伤口的疼痛就会复苏,把身上的气力泄个一干二净。
辛戎扫了一眼,不为所动。
“杰温——”兰迪叫他的名字,想要动摇他,多少也有忍让的意思。
他忽然张开双臂,作势要抱兰迪。兰迪不设防,愣怔着看他靠近,把声音一点点吞了回去。他不动声色地将脸埋向兰迪胸口,在适宜的距离停住,尽量不去触碰到绷带,手臂微微收拢,拥抱得有些虚。
兰迪低头,看见辛戎垂着脑袋,不像在抱他,倒像是在寻求某种庇护,局势颠倒,心里霎时翻江倒海。
辛戎自然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利用这一时刻,瓮声瓮气,“拜托了,兰迪。我很少要求什么吧,这一次,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兰迪不作声,良久,怜悯地叹了口气。随之抬手按住辛戎后颈,揉了揉。发梢扫到手背,手慢慢往上,顺势揉起辛戎的头发。
划清不了界限。兰迪不得不妥协。
兰迪从警署先出来,那些被召集的嫌疑人也陆续走了出来。
他走到街对面的一辆面包车边,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向车内的人确认,“是,就是那两个。”
话落,车的引擎启动,缓缓跟上了目标。待那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差不多远离了警署范围。车内倏地蹦下几名壮汉,一气呵成,将那俩凶嫌虏上了车。
一个男人全裸,四肢被固定在一张简陋的床上。床的一侧是堵墙,墙体剥落,因此显得破落,另一侧是厚不透光的拉帘。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