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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首都这边,黎远山在婚后逐渐暴露本性。他傲慢自负,暴戾多疑,总是担心他不在家的时候黎棠被虐待,在家里装满摄像头,监视张昭月和保姆的一举一动,又对小孩发自天性的吵闹接受无能,黎棠一哭他就暴躁,要抄家伙揍,还把黎棠关禁闭,美其名曰让孩子“学会变乖”。

张昭月劝过他不要这样对待小孩,黎远山不听,张昭月只好在黎棠挨打时护着,在黎棠被关小黑屋时给他送饭,晚上偷偷去陪他,讲故事给他听。

后来黎远山甚至怀疑张昭月和学校的男同学有染,加上黎棠小时候体弱多病,需要照顾,张昭月的学业被迫中止。

直到事已成定局,张昭月才明白黎远山为什么要花钱给自己的孩子“买”个妈妈,而不是另娶一位,一来新娶的老婆不一定会对黎棠好,毕竟打开电视就能看到继母苛待孩子的法制新闻,还是一纸合约的“雇佣关系”更稳固;

二来黎远山的“前妻”太过强势,因为什么都拥有,所以对他全无所图,连孩子也束缚不了她,黎远山恨透了这种无计可施的感觉,选中张昭月这样只图他钱的女学生,反而更容易掌控。而且张昭月生过孩子,身上有母性,等到培养出了感情,说不定会心甘情愿为黎棠付出。

可是,任黎远山机关算尽,还是忽略了一点,即张昭月在面对获得和失去的天平失衡,开始后悔当初的选择时,对黎棠的感情自然会发生变化。

被迫中断学业时,张昭月怨过,凌晨抱着高烧不退的黎棠前往医院时,张昭月也烦过……她无可避免地开始怀念无忧无虑的校园时光,思念远在两千公里外的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长高?生病发烧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哭着喊妈妈?

这架晃动的天平,最严重的一次失衡,发生在黎棠五岁那年。

再婚后,张昭月并没忘记弑父杀母之仇,时不时提醒黎远山帮她帮她起诉。黎远山总是说再等等,还缺重要的证据,一拖就是四年多。

张昭月终于等不及,跑到黎远山公司找到法务团队的负责人,问这个案子的进展如何,结果那人一脸茫然,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案子。

已经当成意外结案的事故,翻案的希望可堪渺茫。

黎远山骗了她。

当时张昭月快气疯了,觉得自己这些年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冲动之下便只身一人到叙城,回到山脚下的家里。

后来事情的发展,便如同雪崩一样迅猛而不可控——黎棠找了过来,追着张昭月跑到马路上,而蒋方遒得知妻子归家忙开车回来,为躲开横穿马路的黎棠猛踩刹车,死于非命。

而蒋楼,刚还沉浸在妈妈回来的喜悦中,又措手不及地面对爸爸的惨死。

这一天,是他过完七岁生日的第二天,也是之后那么多年他的噩梦,他恨的来源,他无法逃离的无底深渊。

张昭月在信里说:我曾责怪过老天,是他存心作弄,把凡人的命运当儿戏。也曾责怪黎棠,哪怕他那时候才五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他只是想找妈妈而已。

后来才知道,我最该恨自己,恨自己立场不坚定,决定了的事情又后悔,狠心却又不够狠心,才造成这样惨痛的局面。

可是怪来怪去,恨死了自己,又能如何?

这世上总有无数堵南墙等人去撞,太多事情都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才理解。

理解的瞬间,也意味着彻底的失去。

在合约的束缚下,张昭月不得不回到黎家,当黎远山的太太,黎棠的妈妈。不得不再一次推开蒋楼,让他回去,就当从来没有过自己这个妈妈。

而十几年来,让张昭月对黎棠的感情几经转变,一段掺杂太多内容的复杂关系,他们也不至于互相怨怼到要变成仇人,也没办法成为俗世意义上的母子。

广播事件发生后,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思考,迫使自己冷静,不再冲动地作出任何决定,最终的结论是想照顾他。

不是不知道多年积攒的芥蒂无法轻易消除,因此她不求原谅,只想尽己所能地补偿他。

如今千帆过尽,张昭月对蒋楼的报复行为,没有站在长辈的视角作出任何评价,更不妄加指责。

她明白自己作为始作俑者根本没有资格。

只是同样作为曾经深陷仇恨泥潭的过来人,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复仇的可悲之处在于,它无法改变过去,却能毁灭未来,一个人对复仇越是念念不忘,对自己的伤害也就越深。当然,如果你选择继续报复我,那我会在这里等你,这次我不会逃走。

如果你选择放下,选择让这伤口愈合,我也希望你今后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希望你真正获得快乐。

我已经来不及了,可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蒋楼知道,这里的“你们”指的是他和谁。

也知道,哪怕自觉不够格,张昭月表达的却是默许的意思。

既默许他放弃,也默许他去挽回。

而现在,这个人就躺在他身旁,手一伸就能碰到,他却不敢轻易去碰,害怕像玻璃一样脆弱的人,一碰就又消失不见。

把张昭月信里讲的事筛选能讲的复述一遍,黎棠抿着唇认真听完,给出的第一句回应不是“原来你是这样知道我和你不是亲兄弟的”,也不是“原来她比我以为的要爱我一些”,更不是“那你现在还想复仇吗”,而是——

“我没有不想见你。”

是在回应话题的初始,蒋楼的那句“就算不想见我”。

还有,“那这封信里,没有提到你被县高的同学……排挤的事吗?”

蒋楼怔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先回哪句。

收到信已经是他被围殴之后,刚从医院回到学校。信里张昭月提到她刚从英国回来,黎棠目前状态稳定,已经开始上课学习了。

所以张昭月没能立刻得知县高发生的事,也不稀奇。

“没有。”蒋楼还是先回答后面的问题,“县高是全住宿封闭式管理,外面的人很难知道里面的情况。”

县高的领导也不想让家长知道这种事,必然能瞒则瞒。

黎棠却不认可这个说辞:“那叙城一中的同学,是怎么知道的?”

他下意识地,很轻地撇了一下嘴,“……还是对你不够关心。”

蒋楼再次愣住,为黎棠话语中再明显不过的偏向,和时隔七年没见过的,只有在不满的时候才会出现的面部小动作。

然后扭动脖子,慢慢地,把脸转向另一侧。

“困了?”黎棠问。

蒋楼没有困,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敢转回去,怕被借着窗外透进的灯光,窥见眼中的漶漫的痕迹。

要论傻,谁能傻过身旁的这个人?

怎么对着曾经要“杀”了自己的人,都能心疼,都能打抱不平?

更怕再无法忍耐,不只想在他睡着时悄悄去摸,还想像七年前那样,趁他清醒,趁他的眼底映着自己,捧住他的脸,吻下去。

第57章 不只会牵手而已

雾气迷蒙的夜晚悄然过去,清晨醒来时,对上蒋楼的眼睛,黎棠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昨晚起夜,蒋楼也跟着起来,绕行至病床另一边,黎棠说要去洗手间,蒋楼便扶他去。

“我自己能走。”当时黎棠说。

蒋楼不说话,搀着黎棠胳膊的的手却也没有松。

幸好只送到洗手间门口。

黎棠进去的时候,听见身后的人说:“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

弄得黎棠脸颊莫名发烫,心说能有什么事,递卷纸吗?

因着这段小插曲,黎棠晨起之后完全不能与蒋楼对视,两人并排洗漱时,黎棠也全程低头没去看镜子。

早餐是锅盔凉粉和甜豆花,蒋楼去医院外面买回来的。

其实黎棠一直不适应叙城菜的麻辣重口,昨晚婚宴上的菜都没怎么动筷。但锅盔是例外,烙得金黄酥脆的饼皮里包裹牛肉,再塞满酸甜微辣的凉粉——这凉粉显是特地调过味,少辣多甜,非常合黎棠的口味。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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