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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的夜晚,连书店都挤满成双成对的情侣。黎棠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僻静角落,刚坐下翻了会儿书,口袋里手机振动,摸出来一看,来自叙城的未储存号码发来的短信,简洁明了的四个字:吃饭了吗

句末没打问号,像是知道他没吃。

黎棠斟酌片刻,回复:吃了

对面发来一串点点点,黎棠抿唇一笑,把手机揣回口袋。

不到五分钟,又来新短信。那头的人仿佛放弃挣扎,字里行间透着一股“算了我投降”的无可奈何:出门左转第三家店有空位

黎棠问:你怎么知道?

那头意料之中地没有回答。

又翻了几页,黎棠合上手里的书,直接拿着去收银台结账。

出去之后他便往左手边走,逆行穿过人群,停在第三家店门口。

没有进去,而是点击刚才发短信的号码,按拨通。

然后睁大眼睛,观察过往的行人。

结果耳朵先捕捉到声音。

欢快的乐曲,古早的手机系统铃声,也是七年前他埋冤蒋楼总是不接电话时,蒋楼为他设置的专属铃声。

循着似有若无的旋律,黎棠转身,看见那人身高拔群,着一身过分低调的黑衣。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握着手机,立于熙攘人群中,与黎棠视线相交,任由响铃的手暴露他的踪迹。

目视着黎棠一步步走过来,蒋楼以为即将听到的第一句话,一定是——你怎么在这里?

谁知黎棠不走寻常路,上前,伸出双手,一边一个揣进蒋楼大衣口袋。

“都二月了,怎么还这么冷。”黎棠说。

蒋楼愣住,为预测错误,也为重逢后第一次,由黎棠主动拉近的距离。

而黎棠颔首于蒋楼肩膀,心里想的不是现编的理由是否正当,而是在想刚才分别前周东泽告诉他的事。

前阵子陈正阳联系到周东泽,说他因为行窃被检方起诉,问周东泽有没有办法替他脱罪,他不想坐牢。

据周东泽描述,案件目前证据确凿,除盗窃罪之外还有故意伤人罪,数罪并罚至少判个十年八年。黎棠对陈正阳被判几年并不好奇,毕竟路是自己走出来的,高中那会儿此人便做尽龌龊之事,如今的下场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然而周东泽从陈正阳口中得知了另一件事——当年那支录音笔早就被蒋楼要回,王妍拷贝在电脑上的音频文件也已删除,是陈正阳在此之前发现广播室的电脑上有个加密文件,好奇之下复制一份带走,请专业人士破解,再擅作主张在广播室播放。

陈正阳百思不得其解:“当年这么严重的事故我都能全身而退,现在不过偷个东西打个人,就要被判刑?”

原来他知道这件事很严重,黎棠想。

原来,蒋楼早就后悔了,在一起灭亡之前就已经放弃,选择撤回。

哪怕这个世界糟糕透顶,蒋楼也想和黎棠一起活下去。

那么,如果没有后来的意外,没有有心之人从中作梗,如今的他们,会不会是另一种样子?

手指触到硬质物体,黎棠攥拳握住,把它从蒋楼口袋里拿出来。

钢笔形状,黑色烤漆的录音笔,是他七年……不,八年前,送给蒋楼的情人节礼物。

当时蒋楼承诺过,会妥善保管,好好使用。原来是作为思念时的一味药,在每一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夜晚,和自梦中醒来没有他的清晨,拿出来反复烹熬

握着录音笔,黎棠再度埋低脑袋,额头抵着蒋楼肩膀,不想被他看到眼尾的潮湿。

此刻的蒋楼并不知道黎棠又找到一块拼图,完整的景象复原在即,他只垂眸看着黎棠柔软的发顶,和白得像雪的一截后颈。

去年下雪时又没能在一起,好可惜。

两人就这样站在道路嗙,互相支撑着对方,直到蒋楼手臂抬起,快要忍不下去,黎棠忽然出声:“右边。”

他小声说,“右边口袋……礼物。”

蒋楼的手便拐了个弯,探进黎棠的外套口袋。

黎棠今日穿着休闲,因此口袋极大,足以放下一本书。

将那本精装硬面书掏出来的时候,蒋楼仍有几分茫然。

书不算厚,色彩浓烈的油画作为封面,顶部是蔚蓝的天空,远处的巍峨群山环抱着丰沃的农田,往上则是大片霞蔚般绚烂的云。

书名印在正中——A Cloud A Day

是一本名为《一天一片云》的书。

也是迟到七年的情人节礼物。

第62章 要不要看

两人一起进了书店左手边第三家店。

普通的连锁快餐店,比起情侣为患的高级餐厅,所有人挤在大厅里,有一种合家欢乐的朴实热闹。

也因此实在不是适合聊天的氛围,两人从点餐取餐,到坐下吃饭,加起来不到十个字对话——饮料要吗?要的,中杯。

薯条吃完半盒,旁边桌的一家三口离开,小孩的吵嚷声止息,世界才稍微安静下来。

还是黎棠先起话头:“来首都看厂房?”

“不是。”蒋楼说,“来看你。”

半根薯条咬在嘴里,黎棠笑说:“哦,看到我和别人一起喝咖啡了。”

“没注意。”蒋楼说,“只看到你没吃饭。”

这话真假难辨,黎棠观察他的表情,瞧不出任何端倪,撇了撇嘴,把薯条吞咽下去。

填饱肚子,两人到外面,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

还是无可避免地聊回了工作,蒋楼说已经锁定了几处厂房,离市区都比较远,还得去实地踩点,综合考量。

不过远也有远的好处,离黎远山投资的疗养院近,运送设备物资很方便。

黎棠不赞同这套考量标准:“不用为了迁就疗养院选址在那种地方,你们的产品又不只为他们服务。”

这掏心窝子的话听起来像在护短,蒋楼本想说选在哪里都一样,到嘴边转了个弯,变成一个字:“好。”

不知不觉走过两条街,到了人烟相对稀少的道路,前方河畔长椅旁,有个男生举着一大把气球,捧着花,在向面前的女孩求婚。

出于不打扰的心态,两人都停下脚步。

远远地看了一会儿,黎棠忽然想起在英国留学时碰到过类似的情况:“那天也是情人节,我从超市买了一周的口粮,抱着袋子往住处走,路上碰到一对情侣,男的也这样捧着花求婚,女孩答应了,他抱起女孩原地转圈,一个不小心,把我这个路人给撞倒了。”

连同那一大包口粮。

略糗的往事,发生在黎棠出国的第四年。彼时他已习惯一个人的生活,每天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泡图书馆,一个人买菜做饭,虽然孤单但内心安宁。

只是那天很冷,又下着雨,他抱着一大堆东西,空不出手撑伞,结果摔伤了手,食物也散落一地摔,心情顿时糟糕透顶,不想焦虑症发作吓到别人,他顾不上收拾就匆匆离去。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里,只能算普普通通的倒霉一天,可是还有后续。

“我回到家看了会儿电视,平复完心情,忽然听见敲门声。打开门,外面没有人,只有一只购物袋放在地上,里面除了我买的食物,还有一瓶消毒药水,一支红玫瑰。”

以为是那对情侣给他收拾好送来,还分了一朵花给他沾沾喜气,黎棠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蒋楼“嗯”一声。

看着黎棠叙述这件事时的笑容,他躁动一天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自早上送花起他就坐立不安,到首都后裴浩见他心不在焉,一脸嫌弃地让他赶紧去黎棠公司楼下蹲点,免得大好的日子被别人截胡。

裴浩这张嘴自带乌鸦属性,坏事一说一个准。果不其然,下班时间,蒋楼眼睁睁看着黎棠和周东泽并肩而行,有说有笑地进了咖啡厅。

不过现在,蒋楼觉得,他们喝咖啡时聊了什么不重要,知道的是不是全部真相也不重要。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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