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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卿言沉默着听陈友利说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实在的,他其实是早就料到的迟早会有这么一遭受罪的时候,这也是他打一开始就不愿意让万笙儿去唱堂会的原因,这样的世道,人命还没有几头牲口值钱,谁又会他们这些卖艺的留脸呢。

“万姑娘前夜里回来嗓子都说不了话了,那家还不饶呢,让过几日再去,说是前天是家里太太做寿,过几日是家里老爷做寿,我总觉着不对劲,这是做寿吗?这不明白着刁难人么?这些事儿都是你师哥联络的,他怎么就能眼瞧着万姑娘受欺负?小陈你……”

“是哪一家?”陈卿言打断了陈友利的话。“您知道吗?”

“是白武玺,白老爷家里。”

惹不得。

陈卿言的脑袋里一霎时唯剩下了这个念头。

白武玺,在督察处当差,按说在督查处当差的自然是有的是,但这位却是格外有名,一是这人有位军阀出身的干老,二是这人本就在早年间参加了青帮,这两年尤是势力逐渐大了,更是门庭若市,就连政商两界的人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更有找靠山找背景的,还要拜在这人的门下呢。

这“惹不得”是一点儿错都没有的。

“小陈,你要想帮万姑娘也容易。”陈友利抠着手心,“陆四少爷那你若是言语一声……”

“我知道。”陈卿言闭上了眼睛,狠狠吸了口气,又是狠狠将这口气吐了出来,可淤着的那点儿东西始终泞在那儿不肯出来,将心脏牢牢的包裹着,闷得透不出气。他想要对陈友利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于是只能又是喃喃了一句:“我知道了。”便起身往外走。

他不想给陆觉添麻烦,可好像越是这样,就越是给了添了许多麻烦。

走至到了门口,却是身形一晃直直的停了下来,像是回过神一般的对陈友利说道:

“万笙儿若是有什么麻烦,还请您一定知会一声,这件事我记在心里了,改日一并谢您!”欠身作揖,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刻在做艺人头上的,何止是一个难字呢?

你摸着良心,告诉自己“我是凭本事吃饭赚钱没偷没抢钱来得干净”,可就要有人时不时的抡起一棒子来打得你措手不及连同招架的能力都没有,还要将你狠狠的踩在脚下,对着你脸上的污泥和血污狠狠啐上一口:

“你不就是个臭说相声的吗?”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可冷夜里缩着肩膀站着的万笙儿,是怎样将血泪一并打碎了牙吞进肚里,一段一段的唱着大鼓,陈卿言却是都知道的。

三不管不是没出过艺人惹了不该惹的人被活活打死的事儿。别人若是想碾死他们,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至于陈友利给的那样建议——那就是另当别论了。他愿意与陆觉坦诚相待,可无奈的是谁让他天生就是个把事儿窝在心里只愿意自己扛的人,陆眠之就是再有什么神通,也不能每一样都全全的都想到了,百密也总有一疏的时候。

陈卿言托付了陈友利帮瞧着,万笙儿最近倒是没出什么事儿,约莫是有了这么一遭,自己也吓得不轻,出去唱堂会自然而然的就少了。陈卿言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地。

春困秋乏这话真是不掺假。尤是因为天气也冷了,人更是只想暖暖活活的盖了被子在床上瘫着不动,但总躺着也无趣,陈卿言和陆觉俩人便拉了手在对方的手心里头写字儿,要对方闭上眼睛来猜。

“别动。”陆觉攥着陈卿言的手将手心露出来,一手伸出食指在上头比划着,可是戳着了陈卿言的痒痒肉,一指头落下去,先是引得这人笑两声才行,跟着身上也乱动。

“那你快写。”手心里似是有只小虫在爬,陈卿言忍得辛苦,他又是凡事都较真儿的人,又在脑袋里细细的想着陆觉写的到底是什么字——

“写的是个‘爹’!”

“哎!”陆觉应得乐呵。

第91章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占便宜的代价自然是被陈卿言不轻不重的照着手心打了两巴掌,只是被惩戒的陆四公子厚脸皮惯了,不痛不痒的欣然全收,更是一本正经的捉了陈卿言的手不放,叫陈卿言拿他没有办法。

“看什么。”陈卿言将手往回抽着,却没什么用。

“别动。”陆觉将他的手拉近了仔细端详着,另一手的指尖在上头轻轻划过去,陈卿言开始还只当他是胡画,在陆觉反复了两次之后,才知道原来指尖顺延着的都是手心里的掌纹,由左至右,再原路回去,不知陆觉在搞什么名堂。

“我同你讲,”陆觉抬头看了陈卿言一眼,故作神秘道:“这手相啊,我是会看的。”

“可算了。”陈卿言又想起那日这人骗自己什么“得道的高僧为他解命里的劫数”到头来还不是落在占自己的便宜上头,想着这人闷坏的心思,再上一次当自己可不就是真的傻了?可这样的念头一闪,那似是孩童玩闹时“你打了我一下,我也要还回来”引人哭笑不得的幼稚想法便冒了个硬生生的尖儿,干脆将计就计道:

“在北平的时候我还真看过一回,那时候我娘还在,我也还小,不过那看相的都快到了乞讨的地步,说几句不要钱就为了讨口饭吃,准是信口胡诌,不说也罢。”

“哦?”陈卿言本就是个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儿的人,这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倒也新鲜。陆觉眨眨眼睛,便催着陈卿言继续说下去,“你不也常说金典尽是骗人钱财的?可他又不图你钱,胡诌听个乐也好,你说来让我听听。”

“这一条。”陈卿言指了手心靠上的一道掌纹,“那看手相的说,这是姻缘线这一生何时娶妻生子全在这上头呢。”他哪就知道哪是姻缘线了,只不过是为了哄陆觉相信,装作自己略懂一二的样子,继续编着:“你觉得我这条姻缘线怎么样?”

“我……瞧不出来。”陆觉答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全把刚刚自己信口说的什么“会看手相”都扔到一边儿去了,只是心急火燎的等着听陈卿言说。“你快讲讲。”

“若按当年那人说的。”陈卿言憋笑,“照我这姻缘线,早就该在二十出头的时候娶妻了,三年抱俩,也是有的。”

“真这么说的?”

“可不。”陈卿言这头还在为自己唬骗了陆觉一遭得意,再瞧陆四少爷,竟然双眼直愣愣的盯着自己手心里的那条线,脸上到底是落了个戚戚然的失落神色。

“怎么了你?”陈卿言去碰陆觉的手,就这么片刻的功夫,这人的手就像失了血似的冰凉。“别痴心,我哄着你玩的。”

“陈卿言。”陆觉用力咬着嘴唇,下唇这就赫然显了一排绯红的印来,“娶妻生子,你……想过么?”

陈卿言一愣。

他总不愿意对陆觉说谎话,若是没想过,糊弄人且都说不过去。

当然是想过的。

可并不是如同古时书生惦念着娶个美娇娘一般的没羞没臊,整日燥得脑袋里不想别的,只知道写些艳情的酸诗来抒怀。只是与他人闲谈时,难免会有人说上一嘴:“你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陈卿言不过是左耳听右耳出,全当一般的闲话一样。

若说是真真的打算,是没有的。

更别说什么“三年抱俩”,实在是当个包袱笑料听也就罢了。还不如他一个人落得轻松自在。

但说到了这儿,陈卿言便明白了陆觉因何失落起来——

小声的嘟哝了一句“你倒偏爱给自己找不痛快”,便贴上去拥住了他,结结实实。

这一抱多少显得有些莫名其妙,陆眠之也是在双手贴上陈卿言的后背时才疑惑吭声,只不过并没说话,而是长叹了一口气。

“娶妻生子,三年抱俩。”陈卿言将这扎陆觉心窝子的话又拿出来念了一遍,“哪一样都比不了能和你在一起。”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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